慕不凡不便阻止岳凝兒去逛街,因為她說那是她和小春每年必做的事,又因為江詩瑤不給岳凝兒好臉色看,讓整個包廂里的氛圍變得凝重。
他也無法陪岳凝兒一起逛街,因為他的身份尊貴,不習慣也不適合在街道上與人擠來擠去的賞花燈!
岳凝兒和小春離開時,慕不凡的目光也一路跟著——他看著岳凝兒離開廂房、下樓梯、穿過客棧中堂到走出客棧,看著她進入人來人往的人潮中,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視線。
江詩瑤就坐在他身邊,可他的視線卻是不由自主地跟著岳凝兒,加上他回府這段時間對岳凝兒的思念不減反增,他不禁懷疑起自己對岳凝兒用情的程度是否已勝過了對江詩瑤!
若真是如此,加上他承諾岳凝兒要讓他們之間的一切回到他還未到茶茶谷前的原點,他豈不是有苦頭可吃了?
想起要承受那種相思之苦,他忍不住在心底低咒,該死的!
這是老天故意在整他嗎?
「哼!」坐在窗邊的江詩瑤突然哼笑出聲,也拉回了慕不凡的思緒。
他太熟悉江詩瑤這種帶著取笑及輕蔑的哼笑聲,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他想看看她到底是在笑什麼?
他看到小春取了一把翠玉梳子別在岳凝兒的發髻上,那翠綠的色彩與花燈流瀉出的光芒相互輝映,再映照著岳凝兒烏溜溜的秀發與白皙的皮膚,搭出一股很協調的美感。
小春似乎也發現那把翠玉梳子與岳凝兒很搭,轉頭不知對著老板說了些什麼,只見那老板伸出了手指頭。
小春回頭不知和岳凝兒說了什麼,只見她點了頭,從袖袋掏出荷包,將里頭所有的碎銀子全倒在手心,數了又數又將錢收回荷包,接著拿下發上的翠玉梳子。
很明顯——岳凝兒荷包里的錢不夠買下那把翠玉梳子。
小春不死心,掏出了自己的荷包,將所有的錢全倒在手心里數了又數,再從岳凝兒那里拿過荷包,與老板比手畫腳的殺起價來;可那名老板卻是不斷地搖手,像是不接受小春的殺價。
岳凝兒見狀,並未加入殺價行列,也不多停留,拉著小春繼續往前走。
「哼!」看到這一幕,江詩瑤不自覺又哼笑出聲,只是這回她學聰明了——她才不會把心里的感受說出口,免得慕不凡又會做出什麼嘔死人的命令。
盡管江詩瑤不把心里的感受說出口,以慕不凡對她的了解,他也知道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江詩瑤平常被人捧在手掌心里疼寵著,她不論是吃、用,都是最好的,因此養成了她高傲的性格,認為路邊攤位賣的飾品不但手工粗糙,且價位低廉,根本不是什麼好貨,而岳凝兒居然會那麼沒眼光的去挑選路邊攤的貨色!
看著江詩瑤那如陶瓷女圭女圭般的絕美臉孔,慕不凡突然想起了女乃女乃生前曾問過他的話語——「不凡啊!你還想要江府的千金嗎?」
「女乃女乃,那天我在路上看到她,她還是像陶瓷女圭女圭般的美麗,我想要她。」他很肯定。
女乃女乃輕嘆一口氣,「就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如陶瓷女圭女圭般的美麗,不凡,女乃女乃必須告訴你,心地好,能與你知心契合才是最好的;凝兒的心地很好,可女乃女乃知道,在你還沒得到你想得到的之前,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將江詩瑤納進慕府為妾已有一段日子了,江詩瑤從不掩飾她驕縱任性、自私自利的個性;而慕不凡雖沒被她的美麗給蒙蔽了心眼,看不到江詩瑤的缺點,但他一心認定——一個被寵壞的人有這些缺點也是正常的、是無傷大雅的,因此完全不以為意。
可在他的腿受傷,在對岳凝兒產生了情意之後,江詩瑤的這些缺點終于讓他感受到無法忍受的地步,也讓他們的日子變得無法安寧。
心地好,能與你知心契合才是最好的。現在的他,似乎已能體會女乃女乃話中的含義了。
「不凡,你在想什麼?」江詩瑤看著陷入沉思的慕不凡。
慕不凡拉回神,「沒什麼。」他認為自己在說什麼都沒用,都已將江詩瑤納進府里成為他的女人,他也為了要得到她而許下了承諾,生米已煮成了熟飯,他根本毫無改變現狀的能力,還能說什麼呢?
也就是因為如此,為了不讓岳凝兒難過,他才會答應她,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回到原點!
可天知道,他好想岳凝兒,好想當他們相處時,女乃女乃所說的那份知心契合!
「不凡,客棧的生意真好,我爹認為可以再開一家,要我跟你提一下。」江詩瑤乘機說出自己爹親的托付。
慕不凡看了她一眼,「目前的生意是很好,可生意是不能擴充得太快,過一陣子再討論。」
生意經她听不懂,她在乎的是——她爹要她提的事她已提出了,而慕不凡沒答應,就是不夠疼她、寵她!「你真的變了!」很不高興的說著。
「我變了?我哪里變了?」慕不凡並不認為自己變了。
「你以前凡事都會順著我,但現在變得不一樣了,你處心積慮的得到我,現在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是嗎?還是我變丑了?你最近常常惹我生氣,是想讓我長皺紋對吧?」江詩瑤反問著。
慕不凡看著江詩瑤,「你沒變丑,你還是很漂亮,而就算你變丑了,還是我的妻子,我們會白頭到老,這點永遠都不會改變,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相互體貼、體諒。」
「你這是在怪我對你不夠體貼、體諒嗎?是你先變了,卻要我對你體貼、體諒,你才該像以前那樣的待我呢!」她根本听不進慕不凡的話語,更不認為自己有錯!
聞言,慕不凡不想再多說,再說只會引起口角,不如去找伍叔、焦伯、孟伯一起喝酒還痛快一點!
「二少女乃女乃!」奇怪?人怎會突然不見了!小春拼命搜尋著岳凝兒的身影,嘴里大聲喊著。「二少女乃女乃!」
這時她發現地上有個繡荷包,連忙撿起來,果然是岳凝兒的!
為什麼二少女乃女乃的荷包會掉在這里,可人卻不在?
這里有點暗,不像前面有著許多的攤販,她們會走到暗巷是因為今天人多,馬車得停在前頭,以致她們非得經過這條暗巷才能到馬車的停放處;小春知道岳凝兒是不可能會走錯路的,因為她就在前頭!
想到這里,小春急忙穿過暗巷,來到馬車停放處,問著駕馬車的工人大哥;可他回說沒看到岳凝兒!
這讓小春愈想愈不對,她焦慮的回頭再穿過暗巷,並沿路回到燈火通明、熱鬧滾滾的街上尋找著;走到客棧前,小春頓住腳步思索,半餉後她走進客棧,上到三樓去找慕不凡,請他派人幫她找人。
「什麼?凝兒不見了!」聞言,慕不凡不安的自椅子上跳起,並接過岳凝兒的荷包看著,腦里也在思索——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沒道理會掉了荷包而不見人影!
「小春,你們在外頭有沒有拿自己的身份嚷嚷啊?搞不好是被人給綁了,正準備向二少爺勒索呢!」江詩瑤涼涼的說著。
「沒有、沒有!我從沒拿二少女乃女乃的身份來嚷嚷,二少女乃女乃自己也不會!我和二少女乃女乃一年也不過出來一次。」小春老實回道。
「二少爺,事不宜遲,屬下認為得兵分兩路進行搜尋——府里的人馬就在城里找人,再去官府請縣太爺派出快騎,由四個城門往外追查。」身為總管,也是慕不凡左右手之一的焦伯,一如以往在有事發生時,明快的提出意見與看法。
慕不凡的想法也和焦伯一樣,「焦伯,你立刻回府派出所有人在洛陽城里找人,叫他們把城里每一寸地都給我翻過來找,伍叔,你去官府找縣太爺,就說是我的請托,人找到後我會親自登門道謝的。」
焦伯、伍叔同時領命退下。
慕不凡竟然為了岳凝兒而驚動到官府!江詩瑤很不是滋味的看著因岳凝兒而一臉焦慮不安的慕不凡!
慕不凡因和皇室有生意上的來往,因而結識了不少朝中高官,就連縣太爺也和慕不凡成了好友。
平常江詩瑤娘家的人若有事要求慕不凡請官府出面幫忙,他總會說官府是為民辦事,不要動不動就因私事而驚動官府;可現在為了要找岳凝兒,他不但派出府里所有人馬,還去驚動官府,難怪江詩瑤的心里會覺得很不是滋味!
「二少爺,謝謝您幫我找二少女乃女乃。」小春感激的說著。
小春這話有著很嚴重的語病,讓慕不凡不得不反駁,「小春,嚴格來說,二少女乃女乃不是你的,而是我的。」
聞言,小春很不好意思的回道︰「二少爺說得是。」
頓了一下,小春又說︰「二少爺,二少女乃女乃的繡荷包可以先交給我保管嗎?二少女乃女乃對茶樹、茶葉很在行,但對女紅卻是完全不行,那個荷包雖然縫得不好,卻是二少女乃女乃自己縫的唯一一個,二少女乃女乃很珍惜它。」
這荷包是凝兒自己縫的?慕不凡垂眸看著手中的荷包,荷包縫得還真是不怎麼精致,不但縫線不夠整齊,角度也不夠漂亮,至于荷包上岳凝兒三個字則是歪歪斜斜,活像是小孩子練的字。
「小春,這是我妻子的荷包,就由我來保管。」慕不凡將荷包揣進懷里,像是寶貝般的呵護著。
一旁的江詩瑤看了、听了,自然很吃味,而醋味一涌上來,氣也跟著升上來,也因此什麼難听話全都說出口了!「是啊!小春,那東西就讓二少爺保管吧!萬一人有個什麼,才能有個紀念品。」
一句刻薄到近乎詛咒的話語,當下讓所有听到的人全都有了反應——孟伯是在心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小月雖不訝異她家小姐會講出這樣的話,可她卻很擔心她家小姐會因說出這樣的話而跟姑爺吵架。
小春則是因為不必擔心被人辭退,便大膽回道︰「府里的二少女乃女乃,你人長得這麼漂亮,可說出來的話怎會這麼難听?我們茶茶谷的二少女乃女乃是個好人,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這丫頭的意思是說我是壞人咯?」江詩瑤不悅地反問。
沒等小春回話,慕不凡已先開口,「詩瑤,你說話不該這麼刻薄,好人說話是不會這麼刻薄的!」
聞言,江詩瑤簡直不敢置信的看著慕不凡,委屈的嚷道︰「連你都說我是壞人!你是我的夫君耶!你真的是變了!」
「詩瑤,我沒變,絕對沒變!如果是因我不再凡事順著你,你就說我變了,那我無話可說,因為我無法否認自我的腿受傷後,我沒有多余的心思去顧慮你,因為我才是那個需要被顧慮的人,而你身為我的妻子,卻從來都沒有顧慮到我,就只顧慮你自己而已!」慕不凡終于說出這陣子以來他最真實的感受。
這番話讓江詩瑤壓根無從反駁,可不反駁並不代表她會自我檢討,以她驕縱的個性,她從來不會檢討自己的,也因此,她說什麼也要擠出一些話來反駁慕不凡,心里才會覺得暢快。「我也有顧慮到你啊!我送你去茶茶谷,就是為你著想,也才讓你和她有機會在一起……」
「小姐,不要再說了,你忘了老爺的交代嗎?他要你順著姑爺啊!」小月冒著被罵到臭頭的危險,打斷了江詩瑤的話語。
而小月之所以會打斷江詩瑤的話,是因府里誰都知道她家小姐送姑爺到茶茶谷明著是替姑爺著想,實際上卻是因為她無法忍受姑爺發脾氣,如今她家小姐竟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自圓其說。
江詩瑤瞪了小月一眼,「我沒忘記我爹的交代,我只是要把話說清楚……」
「二少爺,你站很久了,屬下要恭喜二少爺終于可以站起來,可你的腿還是需要休息,我們就先回府去等消息吧!」孟伯走近慕不凡身邊,可以打斷江詩瑤的話語,不讓她繼續無理取鬧下去。
慕不凡聞言,這才發現自己竟在沒有拐杖支撐的情況下站著,還站了一段時間呢!
可他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岳凝兒不見了,不知她現在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會有危險?萬一……他無法繼續往下想,光是想到有萬一,他就快無法呼吸了!
類似這樣的感覺曾在他被打劫,當時那些匪徒想要對江詩瑤不軌時有發生過,可現在的感覺比那時來得更為強烈,也更讓他感到難以忍受——從他能不用拐杖站這麼久,就知道他有多麼擔心岳凝兒了!
難道這才是真愛嗎?是超乎了外表的吸引,是發自于內心的真愛嗎?「孟伯,我們回府等消息吧!凝兒若是被人給擄走,就會有人上門來勒索的。」慕不凡不讓自己沉浸在絮亂的思緒中,而是冷靜的作出決定。
「是,我讓人立刻去準備馬車。」孟伯趕緊離開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