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進到霍老夫人的房里,霍老夫人即遣開了下人。姥姥坐在軟榻上,拍拍右邊的軟墊子,慈祥地說道︰「來,悅悅,我的乖孫媳婦兒,坐到我這老太婆的旁邊來吧!我的耳朵已經不太靈光了,靠我近些。」
悅悅依言坐下,姥姥用自己干枯發皺的手輕輕地扶起悅悅的小手,柔柔捏捏、又捏又撫的。自從昨天第一次見到悅悅,姥姥就不由自主地喜歡這位沒有驕態的富家小姐。她欣賞悅悅不拘束的言行、自然不做作的態度,及她表達的感情,都像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感動,只有一點讓姥姥有些疑心的,就是悅悅從不談自己和家人。她好像拿著一面盾牌,只要遇上觸及到自身的事,她就高高地舉起抵擋。要擋著什麼、防著什麼?姥姥不動聲色,只有假裝糊涂。
「姥姥,您需要我替您打點行李嗎?咱們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
「還不都是那幾樣老東西,我老太婆有什麼好打點的?唉!我人老了,就是喜歡有你們這些標致的女娃們作伴。悅悅……說說你自己吧!」
「我……我……」悅悅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她極不願為了替自己偽裝,再編更多的謊。「我哪有什麼好說的?姥姥,明天我可以和您坐一輛騾車嗎?」
「怎麼?你不想和新婚的夫婿坐同一輛嗎?這麼害羞,怎麼替我生曾孫子?」霍老夫人並不介意悅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姥姥!」悅悅羞怯地發嗔。
「別不好意思了,我說悅悅啊——你知道嗎?我還是不敢相信!毅兒真的討媳婦了,說不定他會這麼定下來。先前讓我和他爹娘都為了他的事傷透了腦筋,都已經老大不小,還一味拒絕家人替他安排的婚事,我們都以為他還忘不了碧柔……」姥姥喃喃地說道。
「碧柔?」悅悅已是第二次听到這名字,強烈地感覺到威脅。
「喔!你不知道,霍毅沒有告訴過你嗎?那我老太婆就太饒舌了。」霍太夫人捂著嘴,一副頑皮的樣子,活像個大姑娘似的。
「好姥姥,您不說也沒有關系,只是不知道哪天我會從下人們的口里听來,說不定啊——還要更精彩呢!」悅悅以退為進地想要套話。
「你這小姑娘,真是鬼靈精!听你這麼說,好像我非說不可了!」霍太夫人愉快地拍拍悅悅的手說道。
悅悅整整身子,坐定,專心地看著姥姥,一副已準備好要听講的樣子。
「好好好!我說,反正咱們回到了北京,你就會看到碧柔的。她是霍毅他娘那邊的遠親送來寄養的表佷女,從小就和霍楚、霍毅一塊兒讀書玩耍。這小女娃兒長得真是美,美得帶著邪氣;美得男人看了都要瞪直了雙眼、失掉了魂;美得讓我老太婆覺得這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她的美只能給一個人看,又不能給兩個分享,她也只能選一個。」
「霍毅愛碧柔嗎?」
「愛?我想有吧!」姥姥努力地回想模糊的記憶。
「這就是霍毅離開的原因嗎?」
「也是、也不是。霍毅本來就打算到外國去見識見識,更何況毅兒一直很尊敬他大哥,凡事都得要長幼有序嘛!不是嗎?唉!」姥姥喟然長嘆。
「長幼有序?那麼碧柔她到底喜歡誰?」
「誰都知道,她兩個都喜歡,老是這里逗一逗、那里挑一挑的,弄得他們兄弟倆又愛又恨,差點兒就反目。」姥姥一想到就不禁搖頭。
「有這麼嚴重?」
「霍毅坐船離開的那一天,就是他大哥成婚的日子,你說嚴不嚴重?」
悅悅沉默不語。她听得越多,就好像對事實了解得越清楚。原來霍毅計劃帶著假扮的妻子回家,表面上是要應付他爹娘,實際上是想要用她來做障眼法,不但讓人忘記他和自己手足相爭的那段過往,還可以彼此避免尷尬難堪。
「好了!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毅兒這孩子我很清楚,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一旦他選定了你,就不會後悔。等你們一起回到了北京,見到碧柔,也好讓她死了心做霍家的大媳婦。悅悅,霍毅會是個好丈夫,你們會幸福的。」
悅悅听到這些話,就像咬破了膽,滿口的苦汁。她很清楚,霍毅是選了她,但並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替自己解圍。他早已經為自己留了後路,三個月後就可以全身而退。
幸福?幸福這東西是什麼?幸福,應該是有個遮風避雨的家,有個互相扶持的人,天長地久永遠在一起。而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虛假的身份,踏不到實地、夠不到天際。她早晚要走,她在這里帶不走任何一顆關愛的心,就不要再惹塵埃了。
悅悅在霍老夫人的房里逗留了大半天,宅邸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忙著打點行李,只有悅悅一個人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她若有所思地踏出了老夫人的房里,沿著長廊毫無目標地漫步著,突然想到了那株獨長的桂花,加快了步伐,才要轉彎,冷不防竟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悅悅!原來你在這里,我終于找到你了!」原來是鈺銓。
「鈺銓,你找我有事?」悅悅心情正陷低潮,鈺銓的出現好像是久違的老友。
「沒事!沒事!只不過我剛知道你們明天就要走了,趕忙來看看你,看你……看你好不好?看你是不是也和他們一同要上北京?我、我是……我來……」每次在悅悅的身邊,鈺銓說話就是不由得會結巴。
「你來說再見的嗎?」
「不……不是,我是來叫你別去的。」
「鈺銓,這一件事你最清楚,你知道我必須要完成我和霍毅的約定,上北京是勢在必行的。」
「不!不是……你可以不必!霍毅這臭小子不應該隨便拿一個女孩子的名節來開玩笑。你們的約定,你可以不必守的。」鈺銓急得滿臉通紅。
「鈺銓!不要大聲嚷嚷,會被人听見。」
「听見就听見,這樣你就可以不必和他們演戲了!」鈺銓還是收不住嗓門。
悅悅緊張地看看四周,焦急地說道︰「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這事——是我心甘情願的,況且是我欠他的。」
鈺銓從身上揣出了沉甸甸的皮袋子,說道︰「你看!這里是一百兩銀子,你拿去還了霍毅贖身錢,這樣你就自由了,我會送你回家,你看如何?」鈺銓興沖沖地說著,後頭還想著,要到悅悅的家里去提親。
悅悅笑著將一袋的銀子推了回去。
「那我不是又欠了你?欠來欠去的,我要到什麼時候才還得了?」
「悅悅,你……我……我不要你還的,這不必還的,你知道嗎?當你穿著那一件粉紅綠邊的小襖,從樓梯上走下時,就好像是從天上飄下來的花仙子一樣。第一次見你,是我有眼無珠,第二次再見到你,我的心就全系在你的身上……我就……我就——」鈺銓鼓起了勇氣,上前握住了悅悅冰冷的小手,恨不得將全身的血液全注到她的身上,替她取暖。
「鈺銓……不……」悅悅還來不及掙月兌自己的手。
「悅悅,你听我說——」鈺銓著急地說。
「朋友妻不可戲。鈺銓,你沒有听說過嗎?」霍毅從轉角邊走上前,冷冷地看著他們手牽手的一幕。
悅悅心慌意亂地退了開來。
「霍毅!她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來贖悅悅的,你……你不應該帶悅悅到北京的。」鈺銓不知怎地,看著霍毅嚴肅不快的眼神,竟然有幾分懼怕。
「鈺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會告訴你一切,這事請你不要插手,是我和悅悅之間的約定,和你無關。」
「誰說和我無關,我就是知道一切,才會趕來阻止你的。」鈺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了一百兩的現銀,他怎能就這樣鎩羽而歸?
「走吧!」霍毅命令式的語氣,悅悅竟也順服地跟從。
霍毅清俊深邃的眸子看著悅悅,抿著嘴什麼話都不說;悅悅見到了他眼底射出那股致命的溫柔,心下知道,即使會死在他的眼神里,她也在所不惜。
霍毅緊抓著她的手膀子,緊得令她發痛,好像不願輕易放開她。
鈺銓看到這情景,知道機會渺茫,卻也不服輸地喊道︰「霍毅,我會說出來的,我會把一切的真相說出來的。」
霍毅的背影走遠,拋來了一句話︰「只要你說,就沒有我這朋友了。」
這一天清早,霍家的人就全都準備妥當,直直排列著的五輛騾車塞了滿滿的行李和人。
霍老爺和管家安排前頭的騾車負責帶路,霍家的女人和下人們在第二、三、四輛的騾車里,霍毅和悅悅兩人就在最後的騾車里殿後。這樣的順序是姥姥授意叫人刻意安排的,其他人也認為霍毅和悅悅還算是新婚夫妻,在家里事多人雜的聚少離多,他們一定有許多體已話要說,大家實在不便在旁礙眼,更何況最後的騾車里裝的都是比較不值錢的大物件,只留下後頭一排坐墊空著,恰恰只夠兩個人坐。于是霍毅也不必騎馬了,他將兩匹坐騎拴在騾車的旁邊和隊伍一同行進,萬一有緊急的時候,霍毅的兩匹馬也可以派得上用途。
出發前,霍毅心血來潮地想教悅悅如何上馬,悅悅雖躍躍欲試,然而霍毅的母親驚慌失措地上前阻止,只好作罷。
騾夫們大喝,揮著皮鞭,催促著騾車行進,悅悅听著車輪輾過碎石子的聲音,悵然若失地看著即將離去的大宅。
她交叉小腿,坐在布墊上,看著四周的景致慢慢往後倒退,直到再也看不見河間府的城門,一顆心越吊越高。她還是第一次坐這樣舒適的篷車,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新奇。可是出城後不久,車輛和許多攜家帶眷的難民擦肩而過,一路上許多房屋都成了斷垣殘壁,那副荒涼貧瘠的景象勾動了悅悅的愁緒,她對于這些逃難人的處境感同身受,因為才沒有幾日前,自己也是衣衫襤褸的像他們一樣。
時勢造人,她現在改頭換面成了霍家的媳婦,外表雖然容易再換回來,可是誰知骨子里頭再也不是從前的悅悅了。
霍毅一直默默地坐在悅悅身邊,看著她穿著一雙粉色小弓鞋的腳,因勾不到墊腳的橫杠而搖搖晃晃的,又見到悅悅弧度優美的側臉,長長睫毛下的眼神,由新奇而發亮,一會兒卻又轉為愁容滿面的黯淡,他禁不住打破了沉默詢問她。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悅悅滿月復心事,覺得說了也徒勞。
「這不像你!」霍毅故作不經意地說著。
「我像什麼?我什麼都不像,我什麼都不是。」悅悅沒好氣地說,還是撥不開愁雲密布的心情。你像的東西可多著,你像一本精彩的書,每翻一頁都有不同的驚奇。你像一朵雛菊,不願傲然綻放,卻又輕易地吸引人們的目光。你像一顆不起眼的石頭,里面包藏著耀眼的寶石。這是霍毅心里想說的話,他沒有說,反而真正從嘴里說出來的是如此言不及義。
「你有時像這拉車的騾子,固執敏感,又容易動怒。」霍毅想到悅悅在客舍怒氣沖沖的模樣,紅著小臉,嬌嗔怒叱的,想到還真令人懷念。
「我像騾子?」悅悅張大了眼楮不敢置信。
「像騾子沒有什麼不好!騾子刻苦耐勞,吃得少做得多,有馬的強健,沒有驢的頑劣。」
「我真不知道你是在夸獎我,還是在揶揄我,我只知道近來我是吃得多,什麼事都有人做,這種日子我過不慣,會內疚而死,我沒有這樣的福分。我想做些有用的事情,而不是像這樣成了一只養在豪門深苑的金絲雀。」悅悅無奈地說道,可是至少她說出來,心底的陰霾就已經去了大半。
「金絲雀?你不像。」霍毅心里想到了一個人很符合這樣的形容,是碧柔。
「我當然不像,我就好像一只騾子硬要裝成一匹駿馬,不是嗎?」
「隨你想吧!」霍毅不想透露太多情緒,怕又像上幾次的經驗一樣,一發不可收拾。
「是啊!隨我想吧!這一路到北京,就好像要到另一個新的世界一樣,好遙遠、好縹緲,看不清未來,真令人心慌。」悅悅眼神的焦距,好像飛到了好遠好遠的前方,悠悠恍恍的神情,帶著一絲的焦慮和惶恐,霍毅看得心疼,都忘記了她才只有十七,他足足大了她七年的歲數——
他握起悅悅的手,收了收掌力,想要傳遞給她一點勇氣,闊肩和堅實的臂膀,無形中貼近了悅悅。
「悅悅!無形的疆界只設在人的心里,這個世界其實很大,無邊無際。等我們到了北京,我一定會好好帶你四處看看,讓你不虛此行。」
霍毅看著悅悅,兩人坐在那四方的小坐墊上肩靠著肩,連對方的呼吸聲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悅悅感覺到了他的體溫,還帶著一股男性的淡淡的體味混合的皂香,他的聲音低沉有力,粗大的手握著她,還可以看見一條條的青筋冒起。
「可是……如果你大哥病重著,咱們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你說過的,你不會留在北京太久,你可以不用忙著招呼我——」
「悅悅,我相信他會沒有事的。」一想到大哥霍楚,霍毅當然更聯想到碧柔,那是他少年痴狂的初戀,就像出麻疹一樣,一輩子就只有一次。
看他好好的興致頓時變了,悅悅想起姥姥對她說過的話,不禁起了疑惑。她說道︰「我听姥姥說——大哥成親後,你一直都還沒有回去看過他們。姥姥還說你大嫂是個天仙一樣的美人兒。」
「你說的是碧柔,看來姥姥告訴你我們霍家不少事情!」霍毅坦蕩蕩地笑道,女人的心思總是離不開說長道短的,姥姥都七十好幾了,卻和悅悅親近得好像是同齡的女人一般,無話不談。這樣悅悅還能維持住假扮的身份,霍毅不由得佩服。
「是啊——我知道你和你大哥同時喜歡碧柔,你是孔融讓梨。」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記得了?」悅悅挑著眉問。
「不想記得。」霍毅皺著眉說。
「你知道你像什麼嗎?」這次是悅悅回問他。
「我像什麼?」
「你像只蜜蜂。」
「為什麼?」霍毅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你似采花蜂釀蜜,甜頭到底被人收。真心的感情是不能相讓的。」
「我沒有讓,我只是……不被選擇。」霍毅第一次對人說出了真正的感受,可是事過境遷,說這些都已經是枉然了。
這漫漫的長路,兩人在篷車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解解悶也未嘗不好。
騾車震蕩顛簸,悅悅禁不住瞌睡蟲的侵襲,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她不知不覺將全身的重量都往霍毅的身上靠,待她睡沉了,整個上半身全都躺在了霍毅的腿上。
霍毅任她靠著,右手讓她當枕,一直到沒有知覺了,也不輕易移動。他的左手就輕松地擺在她的腰上,還不時撥開她耳鬢邊茸毛般的細發,仔細端詳她弧線優美的側臉。
真想就這麼讓她靠一輩子。霍毅怔怔地看著她,這個小女子,多話固執、卻不矯柔造作,清秀可人、嬌巧聰慧,雖有卑微的身世,卻有高尚的自尊。她像是一股強大的力量,無形中闖進了他的心里,佔領了他的心情,一切都發生的這麼突然,他毫無防備地慢慢失陷了。
從前的霍毅,渴望有結果的愛情,卻得不到結果。現在的霍毅,買來的結果,卻悄悄地附帶著愛情。
他該如何做?悅悅是他買來的,可是她不是個貨品,他想要永遠擁有她,但現實里他又做不到。因為他還有重大的計劃和理想需要完成,他怎能讓自己陷入這情障里,作繭自縛。
他想著,不禁黯然。
騾車走了三天三夜,他們一路都住驛站或客舍,早起出發,走了幾百里路,一切都還算順利。
可是在第四天後,謠言傳了滿天。散兵和義和團的人是退出了北京,可是在北京城外各省份卻四處有行搶擄人的消息傳來,听得人心惶惶的。
霍毅不再和悅悅坐在騾車上,這三天來,他一直克制自己和悅悅保持距離,相敬如賓的。
悅悅似懂非懂,懂的是終于知道他的心另有所屬;不懂的是他對她若即若離的態度,好像有情又似無情。不過明確的是,她知道霍毅不想和她有任何感情上的牽絆。也好,罷了!女人該有的矜持她還懂。
霍毅的父親命令騾夫們走比較偏僻的鄉道,所以第四天時,他們路經一處郊野,芒草高高的幾乎要掩過一個人的頭,他們行駛在芒草之間的小道上,就這樣走了大半天的路程。
悅悅吃了些干糧後,就一個人坐回篷車里,因為霍毅騎著馬,跟在最後的騾車後照看,她不時和他的眼光相遇。愛情的種子明明在他們兩人之間萌芽,然而一股現實的力量卻將那株女敕芽輾碎。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沉重的,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看得悅悅心里也越來越無奈,幾近一種心痛欲碎的心情。
突然,她听見霍毅的馬嘶鳴一聲。
一群人從芒草里擁了出來,剛開始悅悅以為這些人只是難民,可是當他們毫無預警地搶下騾上的皮鞍後,霍家的人才警覺到他們是搶匪。
騾夫們慌亂了手腳,有的想要轉向躲開,有的嚇得任騾子不住向後倒退,就這樣,五輛騾車全亂成了一團。
「悅悅!快下來!到姥姥的車里去!」騎著馬的霍毅叫喚落單的悅悅。悅悅跳下車,直往第二輛騾車跑,霍家的女眷們全都在那里。
霍毅正想要確定悅悅跟上了女眷,但還來不及,就看到搶匪已經搶上了第一輛騾車。霍毅想到父母全都還在那輛騾車里,當下猛踢馬月復,大喝一聲,追上前去。直到追上了騾車,他棄了自己的馬,跳到駕駛騾車的劫匪身上。
霍毅和劫匪一陣扯打,車子卻越跑越遠,在將劫匪踢下騾車後,他緊急煞住了車,將騾車轉回頭。然而在還沒有看到其余的車隊時,突然幾聲槍聲響起。
霍毅一陣心慌著急,等到看清了開槍的是軍隊,不是匪人,心中頓時卸了塊大石。原來軍隊的人四處在圍剿散兵和義和團,整支隊伍從城里來到了這荒郊外,不過並沒有因為霍家的騾車而停下來,他們鳴了槍後繼續往北追趕。
原來這些劫匪是在走投無路之下,遇見了霍家行進的車隊,于是想要來個劫車喬裝,以躲過軍隊的追擊。
此時霍毅回到車隊,看到四輛騾車都安然無恙地停在芒草道上,劫匪都四散逃逸了。然而第二輛騾車翻覆在路旁,所有的女眷們都圍成一圈、哭哭啼啼的。
他跳下車,想要找自己的馬,但是四處張望都沒有見到,只有趕緊跑上前查問大伙兒,只見姥姥跌坐在地上,胸前的衣襟還沾著血跡。
「姥姥!您怎麼樣了?」霍毅沖上前想要找出傷口。
「我沒事、我沒事……不是我……不是我——」霍老夫人想說的是胸前的血不是她的,可是她抖得厲害,心有余悸得說不出話來。
「您流血了!讓我瞧瞧!」霍毅上前翻動著姥姥的前襟。
「這……這是悅悅的……」
「什麼?」霍毅听了四下張望,尋找悅悅的身影。
「悅悅……她……她為了救老夫人,讓一群強盜給劫走了!」身邊的丫頭搶上前說。
「剛剛有一群人搖著我們的騾車想趕我們下來,車子倒了,老夫人跌了出去,有個凶神惡煞的人看到老夫人身上的金飾,拿著刀子就想要搶,偏偏老夫人手上的金戒指拿不下來,他就拿著刀子要砍老夫人的手,二少女乃女乃追來,將那個人推了開來,那人惱羞成怒馬兒揮刀就砍,二少女乃女乃護著老夫人,手背上就被劃了一刀,最後二少女乃女乃轉身抓傷了他的眼楮,那個人氣得大呼小叫的,搶了您的馬,還把她整個人提起來抓走了——」
「他們人多,我們不敢追,而且還有很多女眷們在這里——」拿著木棍的霍家男佣終于出聲了,他們雖然試圖保護眾人,但還是讓劫匪擄走了二少女乃女乃。
「他們往哪個方向走?」霍毅不想听完,吼著問道。
一個丫頭才指出方向,霍毅二話不說瞬間就消失在芒草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