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睡夢中醒來,已經快八點了。剛下班好累,在客廳沙發眯一下而已,沒想到就睡著了。阮湘君坐起身,還在想要怎麼打發晚餐,門鈴聲響了起來。她心髒一跳。
是以翔嗎?電子郵件發出去一個多禮拜了。
帶著莫名的緊張與期待,她起身開了門,是徐靖軒。
情緒的大起大落,讓她一時之間神情空白。
「剛睡醒嗎?表情那麼呆滯。」懷孕初期,會嗜睡是正常的。
門外的徐靖軒拿高手中的便當,補充說明︰
「我猜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另外,今晚可不可以再收留我一次?」
「你家又要裝修,沒水洗澡了?」
「不是。我妹找了一堆朋友到家里來開Par鑼,吵翻天了,在那里待一個晚上我會腦神經衰弱。」他貪靜,偏偏妹妹個性活潑外向、愛交朋友,有時真的挺傷腦筋的。
「進來吧!」以翔的房間空著,借住一晚並不困擾。
打從知道她懷孕後,他偶爾上門探視,她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一個孕婦獨居,不著痕跡地幫著她。
他對她很好,已經有點超出同事範圍了,這讓她想起,初到公司時,他也是這樣對她關照有加。
她曾經以為那是追求的意思,並且受之有愧,有一段時間,都在煩惱該怎麼向他表示比較好。
有一回,同事聚餐,笑著問他是不是在追她?
當時,他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回了句︰「我以為我可以!曾經。」當時,她不甚明白。直到這幾天,中午和他一起出去用餐,她無意間看到他皮夾里的照片一應該就是他的前女友了。她發現自己與他的前女友有幾分神似。
那時,她忽然有些理解他數年前那句話了。
他是不是…從來沒有忘記過那個女孩子?
連相似的女孩子,都能勾動曾經熟悉又酸楚的情懷?
一個人會將分了手的女友照片隨身攜帶,還放了十多年,要說那只是愧疚,她倒比較傾向子相信他心里仍有那個人,不曾忘情吧!
所以現在︰……也是變相的補償心理吧?
因為一直懊悔當年的決定,希望她能得以圓滿?
「懷孕的事,你告訴他了嗎?」徐靖軒的詢問將她拉回現實。他將便當盒放到她面前,知道孕婦胃口不佳,還細心地準備了清淡的菜色。阮湘君搖頭。
「還沒聯絡上他。」徐靖軒皺了皺眉。
「那接下來的八個月呢?小孩出生時呢?尿布、女乃瓶、小孩發燒……這些他都不用負責嗎?」老是在最重要的時刻聯絡不到人,她一個人怎麼辦?怎麼扛得了?
「我想我可!」
「不要說你可以,就算你可以自己一個人應付所有的狀況,小孩的成長過程難道不需要父親陪伴嗎?他有他的理想,但是他的責任呢?」
以她對以翔的了解,她知道他會怎麼做,但是……用孩子牽制住他,他會不快樂,她怕……時日一久,那樣的勉強會累積成怨。
就像天生該在空中飛翔的鳥兒,硬是以牢籠囚住,只會磨光生命力,她不想看見那樣的他。
又過了一個禮拜,他還是沒有消息。
她開始出現孕吐的癥狀,每天清晨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好幾次都虛弱得站不起來,沒有力氣去上班。但她還得生活,咬著牙,一個人打理所有的事情。她的食欲愈來愈差,有時一整天吞不進一粒米,吃了也總是吐,體重急速下降。
這天清晨醒來,整個人頭暈目眩,她虛弱得無法下床,不得已,只好打電話到公司請假。
一個人躺在空蕩蕩的床上,比任何時候都要感覺到孤單,多希望這個時候他能在她身邊…但是她不能哭,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要走這條路,寂寞地愛著,沒有人逼她,也不能怨惹。
「寶寶,我們要有耐心,等爸爸回來,好不好?」她輕撫肚子,溫柔輕喃。
肚子一陣一陣、隱隱地疼痛,她想著得去看個醫生,但是要怎麼去呢?或許叫個出租車,她應該還有辦法走到門口。好渴,先暍點水好了……沒關系的,沒有人幫她,她就自己去醫院。
沒有人照顧,她就自己倒水。
所以沒有關系。
她下床,眼前一片黑霧,她扶著牆等暈眩戚稍退,謹慎地移動腳步。走到客廳時,雙腿一陣虛軟,她及時伸手抓住能平衡身體的支撐,耳邊听見一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她跌坐在地面,才留意到被自己扯下來的桌巾……到底摔碎了什麼,她已經無心探究,又一波更強烈的疼痛襲來,一顆顆豆大的冷汗逼出額角,她掙扎著,怎麼也起不了身。
好痛……她不斷喘息,視線開始一陣昏昏暗暗。
沒關系,一直以來,她什麼事都靠自己,不敢讓自己在任何方面依賴他,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就不會茫然無措。這次也是一樣,她可以自己處理的,真的沒關系……她掙扎著爬向客廳茶幾,指尖勾到手機,顫抖的手按不穩撥話鍵,手機自掌心滑落,她再也撐不住,任黑暗吞噬了意識。
再一次醒來,是在醫院。徐靖軒站在病床邊,看著她的表情凝重。「是你……送我到醫院?」也多虧他這陣子時時上門關照,今天看她沒上班,電話打了也沒人接,下了班想說繞路過去探視一下,按了半天門鈴無人回應,他沿著竹籬笆圍起的小庭院繞到屋側,透過半掩的落地窗簾,見著客廳里的景象,緊急找來鎖匠開鎖。
她昏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白色的磁磚拖曳出長長的血跡,他甚至不敢推測,她一個人究竟躺在那里無人理會多久了一他完全無法想象,她當時會有多害怕。送到醫院時,她整個人都冰冷失溫,脈搏微弱,要再晚一點,他完全不敢想象會有什麼後果!
「湘君,孩子……沒有了。」她身體太虛弱,孩子保不住。
以為她會哭、會承受不住,但她只是張大眼楮,發不出聲音,然後沉默地垂下眼瞼。
她心里一定很痛,從知道懷孕以來,她那麼期待這個小生命,每天對著肚子說話,還買了一堆書、嬰兒海報、床頭音樂當胎教,現在孩子沒有了,反應不可能如此平靜。
「湘君,你哭出來沒關系。」她搖頭。「沒了……就是沒了……」哭有什麼用?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眼淚改變不了什麼,再也不哭了。
「高以翔呢?還是不回來?!」
「我不知道……」
「叫他回來!立刻!」他不常動怒的,很多事情,笑一笑就過去了,不必太執著,但是這一刻,他異常地憤怒。
如果昨天他沒去,等到那個男人回來,迎接他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
醫生以為他是孩子的父親,把他罵到狗血淋頭一「有本事把一個孕婦弄到這麼虛弱,是想看一尸兩命的悲劇是不是?沒辦法好好照顧人家,就不要弄大她的肚子!」這番話,真該叫高以翔來听。
當他在外頭逍遙時,有沒有想過,湘君可能會需要他、可能也有求助無門的時候?他沒有!
「靖軒,謝謝你,但是…OoO」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他從來都沒有要她等他,連以翔的父親都勸她另覓良緣,是她死心眼,自找的,誰也不能怨。
徐靖軒嘆氣,長指憐借地輕撫她面頰。「為什麼,女人都這麼死心眼?」她這模樣,讓他好像又回到十年前,那個做了錯誤決定的一天,與女友當時無助蒼白的臉容重迭。她當時的表情,十年來,他始終忘不掉。
「傻也好、死心眼也好,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總之——」他低低嘆道︰「多珍惜自己一點。」
在醫院待了一個禮拜,回到家里,看著永遠空蕩蕩的房子,她忽然在心底自問︰我在做什麼?小時候,媽媽問她長大要做什麼,她沒有遠大志向,好純真地說︰「我要嫁給像爸爸一樣好的男生。」媽媽沒有笑她沒志氣,反而說︰「湘湘好聰明。」
爸爸是少有的好男人,不怞煙、不喝酒,一下了班就回家,假日帶著妻小出游,所有人都說他是標準的戀家好男人。因為看著父母的恩愛,覺得有家真是好幸福的一件事,讓她心里最大的志願,就是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不用千萬豪宅,溫暖就好,有一個很愛她的男人跟她一起編織幸福和夢想。
為什麼,卻讓她遇上了一個不需要家的男人她的家,空蕩蕩的,永遠填不滿,沒有笑聲、沒有飯菜香,童年夢想,離她好遙遠了。
她閉了下眼,忍住眼眶的淚水,走向客廳,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她那時翻倒的,原來是魚缸。
兩只小金魚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
以翔送她的魚,死了。
心,好痛。離了水的魚,不能活。
就像她,無法離開她的世界追隨他,只能看著他飛。「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她又想起那段歌詞,忍了許久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金魚干枯的身體上。怎麼辦?她不想要怨他,可是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忍不住產生怨惹。他們之間,不應該以那麼糟糕的方式收場的……那天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機晌了起來,她擦干眼淚,伸手去接。
「湘湘,是我。我看到你的電子郵件了。抱歉,之前待的部落太偏僻,無法收訊。你說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我?」
「沒有。現在已經沒事了。」她以最平穩的聲音回答。
「喔。對了,我打了幾次手機和家里的電話,你為什麼都沒接?」
「公司辦員工旅游,手機忘記帶了。」
「這樣啊……沒事就好。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說了……你會趕回來嗎?」
「當然會呀!」另一端答得毫不猶豫。有他這句話……她堅持得還不算太盲目,對吧?
「所以……沒事了?」
「以翔……不要掛電話,先不要。跟我說說話。」
「要說什麼?」
「什麼都好,我想听听你的聲音。」
他低低輕笑。「撒嬌啊?」沒抱怨長途電話費有多驚人,他還真隔著電話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以翔,如果我離開了,你會不會有一點點舍不得…這句話,問在心底,卻沒說出口。
她沒有自己以為的堅強,沒有辦法無止盡地等待他,失去的孩子已經讓她身心俱傷,同樣的事情若是再來一回,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承受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與他通完電話的隔天,房東上門來找她。這棟房子因為離市區有一段路,交通並不方便,房東看她是規矩乖巧的女孩,便一直承租給她。
房東另外有住所,最近因為先生過世,加上兒子想做點小生意需要本錢,便打算將房子給賣了。
這里她住很久了,從認識高以翔至今,整整十年歲月,所有他們共有的回憶都在這里。
孩子、他送的金魚、現在,連最後共有的!
不知道算不算是「家」的地方,都留不住了,一切的一切,像是注定好了……是不是真的該下定決心了?
高伯伯說的對,愛的時候再苦都心甘情願,一旦沒了心甘情願,有一絲絲的怨惹勉強,等待就沒有意義了。房東太太答應讓她住到月底,她想過聯絡高以翔,但卻無法預計,下一次收到他的回音又會是什麼時候。徐靖軒知道她在找房子,剛好他住處隔壁的單身套房在出租,她看了一下,簽約後趕在月底前收拾好搬離。
搬家的那一天,徐靖軒也來幫忙。
他將一個大紙箱搬出,回到屋內,見她輕撫著一櫃子的物品失神。那看起來像是從世界各地帶回的紀念品,充滿異國風情,他當下有些領悟。
「那些不帶走嗎?」她眷戀不舍地撫觸了好一會兒,毅然搖頭。
「不了,新的地方沒那麼大空間。」要割舍,就徹底移除得千千︰爭淨,回憶太擁擠、太沉重,心也已經負荷不了。
大概也瞧出她的決心,徐靖軒沒再多說。
「還有什麼要搬的嗎?」
「就這樣了,謝謝。」離開時,她將門關妥,目光依戀地回顧了片刻,將預先寫好的信,放在那只木制信箱內。
這是她和他的約定,離去時,不當面說再見,只需在信箱里留言,他就會知道,《再見,以翔。》她在心底悄聲說。
高以翔在夏季的尾聲歸來。
下飛機,他迫不及待飛奔返家。
他發現,他愈來愈無法離家過久,會想念家中那張柔軟的大床、每一道擺設、抱著她柔軟身體的感覺,還有窗台前,那株泛著淡淡香氣的梔子花盆栽。
匆匆趕回來,他發現迎接自己的是門上貼著的紅紙。他足足看著那個大大的「售」字,發了超過三分鐘的呆。然後,他急忙推開半掩的大門,穿過小庭院進屋一里頭一團亂,所有記憶中的擺設,全都變了樣,一名婦人正在里頭清掃,他認出是房東太太。
「這是怎麼回事?」婦人回頭,見是他,回道︰「高先生,你的情婦!呃……我是說……」一時嘴快,出口已來不及收回,又不知如何修正稱呼,為難地頓住。
「情婦?!」他詫異,旁人是這樣看待她的?
「不是,她不是。」
「喔,抱歉……」他們住在一起,沒有結婚,他久久才出現一次,怎麼看都像是被包養的女人,實在不太像女朋友或未來的結婚對象。
「湘湘呢?」
「她沒告訴你嗎?我房子要賣了,無法再承租給你們。可能你出國太久了,或許你該跟她聯絡看看。」
「沒有,她沒有說……」上一回通電話,她說有重要的事,就是要說這個嗎?那後來為什麼不說?他滿腦子疑問,太大的變化,讓他一時之間亂了方寸,毫無頭緒。
他先撥了她的手機,她沒有接。
于是他改撥小羅的電話。也許小羅可以解答他的疑惑,告訴他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她搬家了。」小羅說。
「我知道,問題是搬去哪里?」
「你的私人物品,她都替你收拾好了,在你名下的那棟房子里。」她有聯絡他幫忙搬。
「我是問她搬去哪里!」小羅是腦袋還是耳朵有問題嗎?
「搬去哪里要干麼?她那里空間不大,是適合單身女子的套房,沒辦法再留你。」
「那她可以住到我那里去啊!你鑰匙沒給她嗎?」那間房子一直都空著,鑰匙交給小羅管理,定期請鐘點女佣打掃,她隨時都能住進去啊!
「哪里沒有?她不要啊!」
「為什麼不要?」他的房子空間夠大,而且省了房租,為什麼要另外找一個空間那麼小的地方?他真的不懂。
「高以翔,你還不懂嗎?她不想再跟你耗了。」這阮湘君絕對是全世界最專情的女人,第一份工作她待了六年,第一個男人她等了十年,問題是女人青春有限哪!能夠執著十年,也該替她拍拍手了。
站在中立的立場,看到她終于清醒解月兌,還真替她高興,那麼好的女孩子,不應該被這樣對待的。
「耗?」什麼意思?
「你繼續裝迷糊吧!人家搬去一個很優質的男同事家隔壁,對方會照顧她的,我猜過不久就可以接到他們的喜帖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當做公德,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湘湘要你說的?」
「我的良心要我說的!」掛了電話,高以翔陷入沈思。
她有交往的對象了,所以不方便搬到他那里去,這點可以理解。
但是也沒有必要連住在哪里都不讓他知道吧?
他說過會給她祝福,難道有了對象,就不能再相互關心嗎?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理解。
他後來又打了三通,她還是沒有接。
一直到晚上九點,手機才晌,他看見來電顯示是她,趕緊接起來。
「你……回台灣了?」
「今天剛到。房子的事我听說了,打了好幾通電話,你怎麼沒接?」她遲疑了下,才回應。「我在上班,手機沒帶出去。」
「你剛到家?」
「……嗯。」是真的還是謊言,他沒有再探究下去,改口說︰「你現在住哪里?我過去找你。」
她又是一陣遲疑。
「……去河堤邊那家咖啡廳,我等你。」
半個小時後,他終于見到她。
有個男人送她過來,他認出那人是徐靖軒。
隔了一段距離,男人在她下車時將藩外套遞給她,讓她單獨過來。
他瞥了眼遠方等待的身影。「不請他一起過來坐?」
「不了,我們待會兒還有事。」言下之意是她很急著走?
「你好像瘦了一點?」他皺眉打量。下巴都尖了,小小的鵝蛋臉及不上他一個巴掌大。
「最近忙,再加上生了場小病。」
「早叫你辭掉工作了,自己的身體也不照顧好。」手掌忙不迭覆上她額頭。「什麼病?要不要緊?你這樣我不放心,先搬到我那里去好不好?我暫時不接任何工作,把你身體調養好再!」
她放任自己最後一次感受他的溫度,然後拉下他的手,低淺吐出︰「我要結婚了。」
他怔住,忘記原本要說什麼。
「怎麼……」一切來得太突然,他錯愕得反應不過來。
距離他上一次離開到現在,交往應該不到半年吧?會不會決定得太倉促了一點?
「會不會……太快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結婚這種事!」
「我認識他六年了。」
「也、也對。」他千干地道,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殷勤地追了她六年,脾氣好、無不良嗜好,好像真的沒什麼好考慮的。
「所以,以翔,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為什麼?」他心急道︰「你結婚和我們的交情一點關系都!」
「他介意。以翔,這讓我很為難。」他的聲音再次卡住。
她說過,如果覺得為難,會親口告訴他。
她說了,那應該就是這樣了,如果他會造成她婚姻里的磨擦與芥蒂,她這麼做也對。
他無法反駁,胸口沉沉的,帶著揮之不去的郁悶。
曾經想過右一天她會尋得屬于自己的幸福,卻枓不到,她會為了這個男人,將他毫不在意地舍去。
不見面沒關系,從對方生命中完完全全消失也無所謂,放下得輕如鴻羽……好一會兒,他們都沒再開口。
她面向河堤,仰頭望了望天空。「以前,我常常一個人來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你都做些什麼?」他好奇問道。「看看天空。這里離機場不遠,常常有飛機飛過。」然後在心里想著,那些飛機里,有沒有他?
「我不知道原來你喜歡看飛機。」他光坐都坐膩了。
她微笑,沒多做解釋。「以翔,他對我很好,以後我不會再是一個人,我會有一個家。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嗯,我知道了。」高以翔點頭,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不是滋味,仍是張手抱了抱她,給予他的關懷與祝福。
有個屬子她的家,是她十九歲後一直渴望擁有的,他是該替她高興,她找到自己要的幸福。
「再見,以翔。」她說了這句話,轉身,從他懷抱里走開。
他一直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男人張手迎接她,她再也不是一個人,往後,卻換他要一個人了看不到她的日子……他不得不承認,心里某一塊落了空的區域,空泛而失落。
坐進車內,車子駛離。
「這樣……好嗎?」都走遠了,她依戀的眼神仍在回顧,徐靖軒看得出來,她心里仍然放不下高以翔。
「我不介意幫你演這場戲,但並不代表我認同你的做法。要分開的方法有很多種,為什麼要讓他覺得,你是身邊有人,再也不需要他了?」
「一定要這樣,他才會放心。」她太了解他,不這麼說,他不會放手。
「但事實是,你為他虛擲了十年青春,忍受寂寞、無助,甚至失去了一個孩子,你為他犧牲這麼多、付出那麼深的感情,他卻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高以翔明明就虧欠她那麼多!
「都過去了。」她知道離開會很痛,一次痛到底,再重新活過來,她不想未來的十年、二十年,仍在無盡的等待與失望中度過,反復折磨自己。或許,早在很多年以前,她就該這麼做了……她只是個平凡的女人,也會向往平凡的幸福,至少讓她在生病時,有雙臂膀可以抱住她,不要讓她一個人在黑暗中模索、害怕,這只是一個很渺小的願望。
她想放掉這一段,唯有割舍得徹徹底底,讓他從生命中離開,然後用時間去平復,有一天,她必然可以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