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來「澄園」的改變倒不大,依然壯觀、典雅、富麗……噩夢難忘!
「姑娘,你還好吧?」總管在前帶路,他回頭看不知第幾次停形面對牆壁深呼吸的紀嫣兒。
「沒事……一點事都沒!」她用力搖頭。告訴自己鎮定一點,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十二歲的毛丫頭,只要拿出她紀家三小姐享譽江南的豐采,沒有什麼事不好解決的,而且又不是一定會遇到東方四少。
對!想到此,嫣兒抬頭挺胸,把空氣當勇氣奮力一吸後,端出她那集優雅、氣質、尊貴一身的絕佳千金典範。
「噢,呵呵呵……」嬌滴滴的女子聲,又嗲又媚的傳來。「原來四少今天喜歡的是這種假仙假氣的千金小姐呀,早知道我就不扮花仙了!」
「別笑話人啦,你那德行叫花痴哪能叫仙呀,瞧瞧我這洛神模樣,才真是艷色無雙,昨夜四少又抱又親的喚人家心肝吶。」女子陶醉的神情,顯出還沒轉回的神智。
「少不要臉了,四少喚誰都是心肝,我說他最喜歡的是我這昭君模樣,沒瞧他那雙迷人的眼老黏在人家身上,害心家心兒怦怦跳。」另一個嬌嗔的聲音,充滿幻想的情懷。
「夠啦,見著東方四少個個魂都沒了,沒用呀!」領頭的中年艷婦,別具風韻的徐娘身段,唇邊的小痣讓她臉龐顯得又媚又精。「記住,在我如大姊手下的姑娘們,要自比的是狐狸精,有出息點,讓見到你們的男人骨都酥了,不是要你們見到男人魂都掉了,這樣怎麼當個有成就的妓中之魁呀!」
紀嫣兒目瞪口呆的看著七、八個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個個打扮成仿古美人,有人穿著一身雪紗自比洛神,有人抱著琵琶當昭君,更有人插了滿頭大牡丹當花仙一個個風姿萬千的隨著中年艷婦迎面而來。
當為首的婦人看到紀嫣兒時,神情是如獲至寶的驚艷,馬上沖上前執起嫣兒的心手。「這位姑娘,如果哪天你家道中落,親人盡散,生無目標、死地無趣,一醉又解不了千愁的時候,記得來‘紅翠閣’找我如大姊,包你整個人生都不一樣,尤其我們這行就重表里不一,瞧你這臉蛋上的神情,哎喲,天分很深吶。」
「大姊又來了,隨時不忘找後繼者。」
「看大姊那興奮的模樣,看來這一次找到的慧根很高喔。」
「就算沒慧根,有我們在,別說開竅,連江湖人說的任、督二脈都通啦!」
姑娘們曖昧笑語的喧鬧成一團。
而知大姊更是媚笑吟吟的動動柳眉道︰「人只要勤勞有目標,行行都會出狀元呀,有興趣就到‘紅翠閣’找我如大姊談,相信大姊的慧眼,你有揚名青樓史的本錢。」
揚名青樓史?想她堂堂紀三小姐,居然被一群風塵女當同類!紀嫣兒的唇角開使怞動,體內某種熟悉的怒火快要沖出。
「如大姊,這位姑娘是天沐少爺的貴客,腦筋可不用動到她身上了。」一旁的老總管出聲替她解圍。
「什麼話呀,人生無常,誰能保證以後!」如大姊努努嘴,轉身拍拍手。「來,姑娘們,雖然晚上才要接客,但是走在沖上也別壞了咱們‘紅翠閣’的名,給我挺胸擺腰的走回去,我就不相信那些路上的男人們,晚上不來光顧‘紅翠閣’!」
接著,紀嫣兒和總管就看著這群爭妍斗艷的妖女們,婀娜多姿的浩蕩離去。
「記得呀,有困難就找我‘紅翠閣’的如大姊,千萬別去找‘寶月樓’的周嬤嬤呀!」如大姊要離開時,還不忘揮手大叫。
當人與聲漸漸遠離時,總管看著僵立的紀嫣兒,尷尬的氣氛陡降,好一陣的默然後他虛咳幾聲。「四少爺也真是,只要來江南就愛找這一票鶯鶯燕燕笙歌享樂,荒唐成這樣,難怪老爺要催他娶媳婦,有了夫人看他還敢這麼囂張作怪嗎?」縱然看了不下百回,說不入眼也還滿習慣,可是在外人面前他這個老管家總得做做樣子念幾句。
「老奴這就帶你去找天沐少爺,這邊請……喂,姑娘你要去哪?」總管見紀嫣兒竟往回走。
「我……我要回家了。」她有點茫然的應著。不該來的,只要接近那個爛狎豹的地盤或見到他本人,絕對都沒好事發生,四年前如此,四年後如此,接下來一定有更可怕的事等著她,嚇人的是她這個預感好強烈,早知道就不要瞞著春日溜來,現在還是趕緊閃人。
「可是姑娘不是要找天沐少爺?」老管家對她突來的轉變訝然。
「沒關系,我改天再來。」還是乖乖在家等天沐哥上門好了。
「姑娘,走慢點,這園子大,沒人帶會迷路的!」一把年紀的總管追不上她越跑越快的腳程。
「沒關系,我還記得路。」傍徨的聲音響應。
「是嗎?」總管不確定的自語。「希望你真能記得。」「澄園」佔地大大,庭園、廂閣、假山、流水,羅列的繁多如林,而且由于主人常年在外,僕人並不多,只有幾個主要軒室有下人事理,因此若沒多住幾回或熟人帶領,少有人能模得清路線。
而紀嫣兒不過就幼年的一回經驗,她能模的清嗎?憑她那機伶的應變力,自忖聰明的腦筋,當然是──不能!
幾個拐彎後,就見她一臉莫名的看著四周景色,抓抓頭想找經過的下人詢問,可是晃了半天也沒見到人影後,她懊惱了。
「失火了──搶劫呀──救命呀──」干脆拉開喉嚨大叫。
四周鳥聲啾啾,蟲聲唧唧,就是未聞該有的人聲嚷嚷。
「有沒人呀──快來個人呀──都死光了也總有鬼應一聲吧!」
半晌,雲飄、風徐寧謐依然,認命的螓首黯然一垂。
「東方四少我恨死你了──」她仰頭大吼!對,縱然這次迷路跟他無關,可是只要在他地盤上發生的事,不管有沒有關系,一律都是他的錯,誰教他是她命中的大災星。
「可惡──咳……咳……」連番激喊令尚未好的喉嚨更加干啞。
無計可施的嫣兒只好用力踹著步,踢著腳上的石子,反正沒有人她也不用顧什麼形象了。左思右想後,她一雙滴溜溜的眼看向最近的大樹,看來,只剩這個辦法了。
「哇,‘澄園’真是清靈秀麗,那個東方大爛人真會享福。」學猴子抱在大樹干上紀嫣兒驚喜叫著,也只有登高望遠,才能認清自己的位置。
朝另一邊望去時,更是揚聲高叫。「嘩,那邊好易各類各色的鳥喔,沒想到‘澄園’養這麼多鳥,還有那邊的景色岩層流水堆砌的真漂亮,哇、哇,看那邊的樹林、那個藤架構起的長廊真是……拜托……我在干麼,不趕快找出府方向,還在這賞景,啐!」
她趕緊認真看方位,極目望去,眼尖的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
離這不遠的一座富麗樓閣前,老總管的身形正從房內出來,紀嫣兒雙眸大亮。
「四少爺,你好好休息,老奴等會兒命人送些解酒湯過來。」老管家退出後掩上房門。
待總管那老邁的身形已消失在前方長廊時,紀嫣兒才氣喘吁吁的沖到。
「人……人呢?」她擦著額上的汗,四面張望。「不會吧,慢了……一步……」她馬上一副氣月兌力盡的只差沒跪到地上去。
「可惡,到底要在‘澄園’耗到什麼時候,我今天是不是倒了八輩子楣呀!」
她切齒地用力捶地,隨即大嘆一聲的坐到石階上,不停地以袖子搧風驅熱。
微風徐來,穿過林蔭,送來陣陣舒爽,一股淡淡的清香也隨之沁鼻,她舉臂聞著。「看來我今天不但情緒大,連體力都耗了不少。」
只有身邊人才知道她天賦體香,平時不會明顯出現,可是一旦體力消耗過度或情緒起伏大時,一股幽淡的清香就隨之飄散。
春日對主子這項天賦是驕傲極了,紀嫣兒卻沒什麼特別感覺,尤有甚者,不喜歡成分居多吧,因為若有香味散出,不是擺明告訴人家她現在什麼心情個性嗎,誰愛被人一眼看穿。
就在她螓首撐在掌上思索該如何時,身後的房門內傳來了異微的聲響。
「這扇門……是剛才老總管進去的,莫不成里面有人!」她大喜的起身,方才四處找路時,闖了好幾個廂房都沒見到人。
整整衣裳後,她忐忑地敲了敲房門。
「進來。」果然傳來很沈的男子嗓音。
一進房的紀嫣兒就見到,外廳與內房中隔了一道很厚的深色簾幕。
「請……請問……」嫣兒站在簾幕外,清清還沙啞的嗓子。
「醒酒湯拿來就放下出去吧。」房內的男子繼續道。
醒酒湯?而且這個聲音……嫣兒整個人一僵。東方四少?不用說,她轉身就想走,卻又听到里面傳來一聲低咒的抱怨,顯見此刻這聲音的主人正處……至少不是什麼好狀況。
嘿!紀嫣兒壞心的掩嘴偷笑,活該,把我害得慘兮兮,至少知道你也不好過,哈,這趟「澄園」之行還不算太糟糕!
就在她悄聲的想退出房時,簾幕後的東方宇已又開口。
「還是把醒酒湯拿進來吧!」
醒酒湯!哼,臭狎豹,你慢慢等吧!紀嫣兒拉著大鬼臉,冷笑地就要離開,卻听到內房又傳來一聲痛苦的低吟,拉住了她體內那個叫良心的東西。
躊躇的站在簾幕外,須臾後她小心地掀開這道深色布幕,卻發現房內相當幽暗,連窗戶都罩上深色簾幕,雖不至于伸手難見五指,卻也不易看清景物,尤其陽光透過厚重布簾,稀稀點點反造成視線上的蒙朧。
幸好紀嫣兒向來自詡眼力高超,在這種能見度低的內房中,她還算可來去自如,也因此地無礙的見到那個躺在床上,修長四肢任意伸展的男人,他一手橫在額上,另一手垂掛床沿,胸膛上的衣襟大敞,男性的體魄混著浪蕩氣息,正毫無遮掩的在眼前呈現。
「呀!」這對還是純潔閨女的紀嫣兒而言,簡直駭人,她愕叫的摀著發燙的面頰想背過身,卻引得床上的男子凝眸注視。
「你……不是園內的丫鬟,是誰?」
站在離床榻雖有一段距離,卻讓紀嫣兒感到一股壓迫的寒意,因為此時床上的人所透出的氣息,是相當犀銳而危險的,彷佛她只要敢妄動一下,小命有不保的可能。
「我……我只是迷路了。」好可怕!這樣的東方四少她第一次見到,不禁吞吞口水,顫栗從背脊竄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也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會被稱為「豹」不是沒有原因的。
「迷路?」東方宇疑惑的說著,繼而了然一笑,用著平時那輕懶聲調道。「你是如大姊帶來的人吧,是不是跟丟了?」
如大姊!嫣兒想起剛才那個艷麗婦人,馬上不悅地撇唇,干麼今天大家都要把她跟妓女扯上關系。而在對方以為確定她的身分後,那股教人窒息的感覺也頓然消失無蹤,紀嫣兒松口氣,不過有件事她也明白了,就是她生病後未愈的喉嚨,竟讓東方宇沒能認出她的身分。
「你出了房門沿著一排松柏樹走,看到矮屋時再問僕人吧,不然等會兒下人送東西來時,再叫他們替你領路吧。」說完後他又是難受的柔柔眉心。
「你不舒服嗎?」細細的低問聲稍微靠近了點。
紀嫣兒是討厭這個人,也巴不得這個大爛人早早被天收了最好,但真看他皺眉的躺在床上,一反她印象中那副瀟灑邪佞的壞模樣,不忍的測隱之心升起。
東方宇柔著眉頭,並未睜開眼,只是懶洋洋的回道︰「宿醉的人有好樣的過嗎?」
「宿醉?」了解緣由,這問候者多了幾分不齒與嘲意。「愛夜夜笙歌的人活該有這種報應。」
听到這句話東方宇喉中發出低沈的笑聲。「小寶貝……剛下海呀!」他心中認定站在床邊的人兒是如大姊手下的姑娘,也努力回想昨夜的宴席上這聲音的主人是哪一個。
「下海?」听不懂這句行話的嫣兒只是撇撇嘴道。「我還剛游水過來呢!」
東方字的笑聲更是回蕩在屋內。「你……很有意思呀!」
「你就滿無聊的!」她沒啥好氣環胸,干麼老一副話中有話的笑她。
「無聊!」他惋惜一嘆。「這可鮮,只要跟過我東方四少的姑娘倒還沒哪個人會說無聊。」
「那幸好,我從沒跟過你。」作夢都別想我會跟你,啐,大爛豹;她乘機又朝床上的人吐吐舌頭。
「你是昨晚的……洛神、花仙,還是昭君……該死,還有什麼?」昨夜一群鶯燕脂粉,他左摟右抱的,誰扮誰他早忘光了!
「不敢,區區一介蒲柳之姿,豈敢冒瀆古人佳顏,只好扮你家祖女乃女乃!」
「祖女乃女乃!」他不解喚著。
「什麼事呀,孫子!」她得意回道。
東方字微怔,隨即如雷轟笑。「這下我可以確定,光憑你的應對,昨夜你一定不在宴會上,而且在如大姊手下也非一般的伶妓,莫不成你是如大姊特別送來的禮物。」
紀嫣兒翻翻白眼,以他的說話模式倒打回去。「這下我也可以斷定,光憑你的回答,就知道你的腦袋不太聰明,而且在兄弟中一定非比尋常的呆,莫不上天懲惡人特別讓你喝酒後蠢字上身。」白痴,都說是迷路了,還說什麼特別送來的禮物。
不知為何,她就是討厭他將自己誤為那群煙花女。
就在東方宇笑著搖頭時,一陣宿醉的不適又襲來,令他只能鎖緊眉的忍受。
「喝點茶吧,會讓你好受一點。」她忙倒茶給他。
東方宇半坐起身接過茶,卻在對方近身時,聞到一股沁人的幽香,清清柔柔相當獨特,令他宿醉的精神頓然清醒不少。
「對了,差點忘了我帶著解酒藥。」嫣兒一擊掌,忙從腰際拿出一個精致的小錦袋,這是她細心縫制,里面裝著請人調制成的解酒藥丸,想要送給不擅酒力的伊天沐,現下她很有良心的不介意分一顆給討厭的東方四少。
嫣兒遞一顆藥丸過去時,卻反被攫住手腕,嚇得她手上的錦袋掉地。
「好個滑膩誘人的柔荑。」東方宇蕩出了那沈厚的邪氣笑聲。
「請你自重一點,放手!」嫣兒錯愕想掙月兌,卻反被箝握得更緊,且對方順勢而滑的往她粉臂撫去,男性的嘆息夾雜著異樣的悸動,嚇壞紀嫣兒了。「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調戲祖女乃女乃!」東方宇笑著用力一拉,軟玉嬌軀跌入他懷。
「放開我──」對著那吻上頸項的唇,撫上胸口的手,她強烈掙扎。
「好清然的香味呀,非脂粉、非人工,是天然的體香,倒不知如大姊手下竟有這麼絕佳的姑娘。」也教他對懷中佳人的身分有了幾分確定。
「放──」未及叫出口的話,馬上淹沒在覆來的男性唇齒內。
這……這是……干什麼?她青澀的反應盡為突來的狂吻吞噬,未曾識得肌膚之親的紀嫣兒整個人撼住了!
「唔──唔唔──」初時的震愕後,更是她奮力的揮舞四肢,對著那堵堅硬的胸膛與肩頭,重擊、敲打、猛捶,就是掙月兌不出被箝緊的嬌軀。
「救──」才一扯離被緊纏的紅唇,她振聲大喊,卻被扳回下顎。
「命──」男性的氣息再次攫獲櫻唇,紀嫣兒一腳踹出,便要翻身下床。
「呀──」對方接住了她的腳踝,她整個人硬生生往床下栽去。
分段式的呼救喊出了最後的驚叫,就在她劃動雙手,以為五官要跟地面做最貼切的接觸時,迅即的猿臂一伸攬住她的縴腰,將她再度抓回床角落。
「呵……」東方宇似笑非笑,帶著酒意的唇低喃的俯近她。「小寶貝,你的掙扎不像裝的,你……不是如大姊手下的姑娘吧!」
「沒……沒人跟你說我……是呀!」發抖的聲音,嬌顫的身形被逼困在他撐出的雙臂與床柱間。
他綻出狼般的笑容,來到她的唇瓣低問︰「那……你是誰呢?來‘澄園’做什麼?」
紀嫣兒抿唇咽下惶恐的口水,因為對方正戲謔的在她唇瓣上輕磨。「我……我來找人,可可可迷……路了。」整個背也靠著床柱呈挺直姿勢,因為那迫人的結實軀干緩緩地、慢慢地,寸寸貼上她。
「哦……」他探出舌,描繪著那花般的唇瓣,挑逗地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她……很有意思,經常朝氣勃勃的,眨個眼可以同時變化好幾個表情,紀三小姐──」媽的!你狗呀,恬什麼恬,正要飆出怒火的嫣兒,馬上被他後面喚出的話給釘在當場!紀三小姐?她的身分被揭穿了!
卻見他接著道︰「紀家的紀嫣兒小姐,跟你的感覺很像……」東方宇輕聲一笑,大掌搬上她開始哆嗦的臉蛋。「可是……實際上她野得很,這種情況下早該破口大罵了,怎麼會乖乖的任我欺負。」
「對……對嘛,我……我是很可憐的那種……小村姑,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江南知名的……紀三小姐!」當我白痴呀,這種情況下,如果還破口大罵,惹毛了眼前這個專玩女人的浪蕩子,有什麼後果她會不知道嗎?最重要的是身分曝光後,傳了出去,一個名節貞躁盡毀的女人,她永遠都別想嫁給心上人伊天沐了。
「哎,說這話就更教我懷疑了,可是你的聲音不像……」他話尾一頓,漫撫的手指已改為捧住她的螓首,像要在幽暗中將她看清。
「聲音……當然不像,我……我又不是她!」
「是嗎?」他輕笑,卻說出足以讓紀嫣兒心跳停止的話。「生活中有很多足以改變聲音的意外,比如說……落水生病了,干啞了嗓子。」未理黑暗那明顯倒怞一口氣的聲音,他繼續悠悠道︰「或許我該掀開簾幕,看看你到底是誰?」可是他卻片刻都不舍放開手中這滑膩的觸感。
「好說……好說,東方大俠……」這個時候就算要叫死狎豹是大英雄、大豪杰,她都願意。「其實我……我是李總管的親戚,今天來看他老人家,不、不小心在園中迷路了,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哦……」他哼一個了解的聲音,卻是擺明的不信任。「那你從何而來,名字呢?」唇又開始烙上了她的眼與鼻。
「這個……江……江湖兒女不……不拘小節,何須……留名!」她慢慢沿著床柱往下滑,想月兌離他唇攻的範圍。
「連名字都不敢留,要我怎麼相信你,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嚇成這樣!」見她整個人窩在床角,瑟縮成一小團,他狡黠的語調像戲鼠的貓。「莫不成心中有鬼。」
「拜托──」听到這話,紀嫣兒再也受不了的連珠炮吼出。「如果你一進門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拉到床上,還被個死模來抱去,接著惡心巴啦的當你是一根狗骨頭又恬又親,這個時候不害怕,難不成還要自動躺著說──來吧,可能嗎──我又不是白痴──」她咆喊地只差沒跳腳。「有腦子的都做不到啦──你這死狎豹──」罵到一半,她嚇然掩住嘴,卻已太遲了,哪怕黑暗中也能見到對方瞇起的眸,相當犀利的鎖住她,尤其當對方一把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抓起時,魂飛魄散還不足以形容紀嫣兒此刻的感受。
「耶……我是說你這個死大俠……你可是大、俠呀,就是很正義的那種,應該不會……欺負一個無助的姑娘家吧!」她強笑著,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大俠嗎?」東方宇勾唇,笑得更邪、更莫測。「可是有個丫頭就愛叫我狎豹,專玩妓女的狎!」
「曖,這件事我開玩笑的……喔,不──」趕緊話鋒一轉。「我、我是說對方一定有誤會,你是天下人傳頌、江湖人朗誦、小老百姓歌頌,很正義的俠豹東方宇,怎麼可能專長只會嫖妓而已,哈哈──」紀嫣兒哈然一笑;在心中卻是哭著發誓,今天如果躲過這劫,以後上寺廟不偷懶,不再秉著心誠則靈,不拘形式了。
而東方宇的反應是伸出手指,親昵的柔繪著她粉潤的紅唇,且越漸逼近的氣息,大有想再以自己的唇取代之勢。
天呀、地呀,無論誰有靈都助她一回吧!紀嫣兒已快如岩般僵化了,體內的膽子大概也只縮得跟米粒一樣小。「是這樣的……如果大俠你只偏好煙花女子的嬌媚,那就不要改變你的喜好,那個……清白人家的姑娘,你一定不想隨便沾染,很麻煩的,真的,因為要負責!」她慌亂的胡口一謅,努力翻出記憶中、很多說書的,還有一些故事中記載的,公子該有的德行,什麼不踫處女啦、自許風流愛野花等。
冷不防地,她整個人又被緊緊環入那堵溫暖的男性胸懷,東方宇在她發際上低語︰「我可以負責!」
啥!完全超出意料之外的答案。「等、等一下──」她掙扎的想推開,對方卻箍得死緊,只好先緊張的潤潤唇,決定動之以情、哄之以理。「話、話又說回來,我想大俠你……你現在不過想逞一下獸欲,可我完全是因為一時的無心,不如大家就此打住,千萬不要犯了一世的錯誤,然後你繼續睡,我馬上走,你就將那寶貴的精力留待晚上,呃……那個……昭君、花仙、洛神,個個都等著你浪費……喔,不,消耗,她們都很樂意陪大俠你消耗精力。」
「可是……」他呢喃,悠哉的調子,懶懶地道。「我只想和你消耗精力。」
「可是……」招架不住的嫣兒只剩咕噥哀調了。「我不想陪你消耗精力。」
「唉,這真是一件遺憾的事。」他又是露出那抹令人熟悉的邪邪燦笑。
「你做什麼──」見他竟開始解開她的衣服,她拔聲大叫!
「負責呀!」他理所當然地。「如果沒有已定的事實,我怎麼負責!」
「無恥──」忍無可忍的紀嫣兒一巴掌就要甩過去,卻被輕松攫住,且響應的是一記纏綿徘惻的熱吻,狂切得令她無法呼吸。
「四少爺,給您送醒酒湯來了!」
當對方正隔著衣衫開始柔搓她的嬌軀時,門外傳來了僕從高呼的聲音。
「擱著!」他稍一離唇,嚇癱在懷中的人兒馬上要引吭呼救。
「如果你想讓人看見這一幕就喊大聲一點!」親昵的嗓音低撩在她耳畔。
看見這一幕!讓每個人都知道她紀嫣兒衣衫不整的和那個……名震江南的浪子,死瀅豹東方宇躺在床上?!
「對,別出聲,否則身分曝光吃虧的可不是我……」他滿意地像對乖巧的孩童模模頭,手上的動作可完全像個摧花。
身分曝光!嫣兒為他的話而駭然。他可是知道了她的身分?真是如此嗎?紀嫣兒沒敢問,因為自揭身分的膽量她不敢,可是當外廳的僕人將醒酒湯放下傳來掩上房門的聲音時,她驚覺到自己逃不掉了。
直至雙手被反剪在背後時,嫣兒顫聲道︰「你……不該會是這麼做的人……為什麼……」雖然平時她總笑謔他為狎豹,專玩女人,但是……強迫女人從不在地想象的範圍內。
「只能說,你今天的誤闖促成我的決心,有些事還是小人手段好,而且……」
他淺笑的囓吮那縴細頸項,堅定的語調卻是不容置疑的斷然。「只要造成已定的事實,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何樂而不為!」
「你是狐狸……不是豹!」她抿唇的想到更適合他那狡猾模樣的動物。
「呵,周遭人早說我,豹的面具、狐狸的骨性。」听似散漫的吊兒郎當樣,卻透出他個性上另一面的冷酷氣質。
就在他剝下那層薄紗的外裳時,細細的啜泣聲從她唇縫逸出,也讓他手上的動作停下了。
「你如果敢踫我……」委屈的難堪讓她幾乎是咬牙的吐出話來。「我一定……會殺了你……一定會……殺了你……」
被箝制在身後的雙手,迫使她只能抵靠在他胸膛上哭泣,顆顆的珠淚,深深觸動了他心中那根柔情的弦。
「別哭……」他輕嘆的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狀,原先只想玩笑的戲弄,沒想到一擁住那馨軟的嬌軀,他使無法控制了。「我不再亂來了,你別哭。」
在自責與愧疚感下,東方宇沒發現那低垂的螓首正拿眼偷瞧,靈皓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
「來,先整理好衣服,我們到外廳說話吧。」他柔聲道。
「嗯!」楚楚可憐的她假意點頭,握拳的手說的是;機會只有一次,大爛豹,我一定要你好看!
「有些事,我早想對你說,可是來到江南有太多事在忙,都沒──」他先移身下床,想將窗戶上的簾幕拉開。
「呀!」一聲脆弱的低呼,打斷了他的話和正伸出的手。
「怎麼了?」果然讓他趕緊回頭,見她摀著胸口,在幽暗的視線和發絲垂掩下,只听到她痛苦的吟泣。
「要緊嗎?」他馬上折回床前,讓紀嫣兒沒想到的是他竟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對著僅著兜胸的她輕撫柔著。
她倒喘,想起自己的計劃,忍下發作的脾氣。「突然……好痛……」每一個字都像從齒縫迸出,可恨呀,早知道哀腳痛算了!她握拳的手在身側劈出手刀狀。
「沒事吧?」認真審視的東方宇,只是關切地柔著她的胸口問。
「唔!」她點頭,記起大哥紀崇教過她的根基武術,一瞄準那專注在她胸口的目標,嫣兒毫不猶豫地朝對方頸脈快狠準劈去──「想算計我,憑你還不夠道行,小狐狸。」握住她襲來的手腕,他綻出那一徑悠笑的低喃,卻是凜著眸光鎖視她。
「東方宇──我恨死你了──」紀嫣兒另一手馬上抄起一旁、他先前沒喝完的那杯茶朝他眼上灑去。
所料未及的這一手,讓他被迎面潑來的茶湯給濺得睜不開眼。「等一下,嫣──」
「你這下流胚──大爛人──」嫣兒拉緊衣襟口,一手抹過淚水,沒想剛才地還是被人吃著豆腐、耍著玩。「你听到沒有──東方宇──我恨死你了──」她嘶吼著,痛哭失聲的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