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磊發現.與戚水顏同處一室的感覺,並沒有他原先所想像的那麼糟。
這些日子下來,他漸漸發覺到,她是少數有智慧的女子,別的女人遇到挫折,只會驚惶失措、無助哭泣,她卻有異常堅韌的性格,能夠冷靜地思考對策。
數十家的商鋪,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夠吃力了,可那沉重的壓力卻沒壓垮她。他承認,一開始,還有一點考驗她的意味在,她若受不住,自會主動放棄,他只須等著看笑話便是。
然而,意外的,她沒喊累、沒訴苦,多少夜里,他不只一次見著她終宵不寐,為了弄懂一本又一本繁復的帳冊而挑燈夜戰。
不可否認,當時,他是震顫驚異的。
他只是想告訴她,他傅磊的妻子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她若沒點能耐,最好趁早死心放棄。可是她卻用行動告訴他,她要挑起這個重擔,扮演好傅磊之妻的角色,苦亦無怨。
戚水顏,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外表看來柔柔弱弱的,卻有著無堅不摧的意志力,連他一個大男人都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連他都沒留意,他正不知不覺地在觀察她、研究她,深入探索這名耐人尋味的女子,等他發覺之時,他已在她身上用去較多的注意力。
倚在窗邊,看著那張寬大的木桌,不論從前還是現在,上頭總是堆滿帳冊,差別只是在于,除他之外,如今又多了另一個人使用它,將陽剛味甚重的書房,注人一絲柔意。
他順手拾起她遺落在桌上的發簪,無意識地把玩著,腦中浮現她縴細嬌柔的身子埋首其中的景象,卻不覺得突兀,反而有股不可思議的親蔫與融合感,讓他深切地意識到,他們真的是夫妻……
有時看著看著,他竟然會覺得,她其實並不真的那麼礙他的眼,反而是專注投人、執拗認真地研究著帳冊內容的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獨特風韻……他是不是瘋得很徹底?
有時,他隨口說了句認同她的話,她又會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笑容純淨嬌憨,一點都不像那個性格強韌、寧可吃苦受罪都不願離去的堅毅女子。
發覺自己已想了一整晚的戚水顏,他甩甩頭,想讓腦子清醒些。
是該睡了,別在這兒胡思亂想。
起身離開書房,在經過他倆的新房時,發現虛掩的門扉內空無一人。
這麼晚了,她不乖乖在房里睡覺,又跑去干什麼蠢事了?
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就是無法像以前那樣,瀟灑的拋諸腦後,莫名的牽念使他移動步伐,繞著新房附近找了一圈,最後又再繞回來。
怪了,居然沒有。
他推開房門,目光朝房內梭巡了遍,最後定在半合的窗扉上。
那道窗,平日是不開的。
他走上前去,正欲關窗的手頓了住,傻眼地看著前方月下沐浴的人兒。
他知道這間房的後頭有池天然溫泉,只是從沒使用過,沒想到反而讓她給捷足先登了。
月下的她,長發盡散,漂浮在水面.看起來好自在、好無憂。
一下拍打著池面水花,一下又掬了滿掌的泉水往上拋,再仰著臉去承接,有如戲水精靈,逕自笑得開懷。
他該立刻離開的,但是定住的腳步,卻怎麼也移不開,只能怔怔地、近乎痴愣地將目光定在她身上。
一個人,怎能同時擁有如此多變的風情?
單純嬌憨如稚兒,清純。
蕙質蘭心解人意,靈慧。
逆來順受不言悔,淒柔。
現下,她正兜著滿肩的黑發洗沐,縴細的小手,怎麼兜都兜不攏,總有幾縷隨著池水飄蕩,似有若無的纏繞周身,形成一股魅惑風情,他竟有股沖動,想替她將流泉般的青絲攏滿掌心——
暈黃的月光灑在她未著寸縷的嬌胴上,媚得不可思議。
從沒料到,她也有著水般柔媚的體態,更沒料到的是,他的身體竟不由自主的為她燃起火熱與沖動——
他倒吸了口氣,被這脹痛的給震懾住了。
為她?!這怎麼可能!
他驚喘了一聲,轉身倉皇奔離。
不會的,不會的!他怎麼可能對那樣的女人產生渴望?!這太可笑了!!他又不是饑不擇食,要在以前,憑她的條件,走在街上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
一路奔回房內,他喘著氣,試圖平復奔騰的思緒。
「你今天好晚哦,我等你等得都快睡著了。」一見他進門,鄭明珠迎上前去,視線在觸及他手中的發簪時,眸光倏地蒙上一層暗影。
這只發簪是誰的,她心知肚明。
戚水顏!她恨恨地在心中默念。就憑這種姿色,也配和她爭男人?等著吧,她非教她敗得一塌糊涂不可!
「害我獨守空閨,看你怎麼補償我。」嬌軀迎上他,勾誘意味相當明顯。
傅磊近乎麻木的,看著懷中艷若桃李的面容,看著她使出渾身解數撩逗他,直到望見手中的發簪,那淡淡柔柔的銀光閃動——
他想也沒想,反手推開了她,同時也望見她錯愕的表情。
「我累了。」他淡淡解釋,背身而去。
見鬼了!那一刻,他腦中想的,竟然是戚水顏!
盯著手中的銀簪,仿佛燙手似的,迅速丟開。
傅磊啊!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茫然自問,卻無法為自己的反常找出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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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憑戚水顏那種姿色,居然也有本事弄得傅磊心神大亂!鄭明珠在心中暗咒著。
這些天,傅磊對她明顯的冷了下來,就連面對著她時,也老是心不在焉,敷衍意味太濃,甚至從那晚之後,再也沒有踫過她,不論她再怎麼勾挑媚誘都是惘然。
雖然,他也用著同樣的態度在對待戚水顏,但是那種冷漠,不似之前的厭煩,也不是真的不想看見她,反倒像是在逃避什麼、否決什麼似的。
不行,她得想個辦法,重新抓回傅磊的注意力。
心中有了定案,她再度綻露信心十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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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鬼鬼祟祟的,又想干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算計少夫人了?
鄭明珠遮遮掩掩的行止引起了順伯的注意力,當下決定先暗中觀察再說。
少夫人心腸太軟了,才會老是讓人欺負著玩,這柔弱善良的主子,讓順伯興起一股使命感,覺得保護她是自己的責任。
一路跟來廚房,只見鄭明珠趾高氣昂地問︰「我要你們準備的酒菜好了沒有?」
「在那兒呢,就快好了。」一名婢女連忙應道,加快手邊的動作。
鄭明珠看向擺放在一旁的酒菜,由袖內掏出一包不知名的粉末迅速倒入酒內,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讓人瞧見,才又故作若無其事地道;「手腳俐落點,等會兒端來我房里。」╴
「是」
鄭明珠這才滿意地離去,在跨出廚門的同時,赫然發現順伯站在前頭。
「順一一順伯。」
「鄭姑娘到這里來有事?」
他——沒看見?!
鄭明珠暗自松了口氣。
「交代幾樣酒菜而已。對了,你家少爺呢?見著他時說一聲,我在找他。」
順伯不置可否的點頭,在心中猜測著那包粉末是什麼東西,總不至于想毒死少爺吧?她還巴望著嫁給少爺過過當家主母的癮呢,害死少爺對她沒好處的。
悄悄跟著她回房,見她換上低胸薄紗、比青樓艷妓更放蕩的衣裳,對鏡細細描繪紅妝,他驀地有所領悟。
原來是這麼回事!真是天生當花娘的料,沒去怡紅院執壺賣笑,還真是埋沒了她的天生長才。
唉,他忍不住要為他們家少爺的身子擔心了,要是她不知節制,害他們家少爺虛了身子可怎麼辦才好。
他嘆著氣往回走,遇上迎面而來的婢女,腦袋瓜子突然轉了個彎。
「小蓮,這酒菜先送到少夫人房里去,她說她餓了。」既然這藥下都下了,還是別浪費了,他替少夫人借來用用。
「噢,好的。」兩者相較之下,她的心自然是偏向溫良賢淑的少夫人,鄭明珠就一旁涼快去,主子沒給餓著比較重要。
接著,順怕又忙不迭的找到了傅磊,告訴他︰「少夫人有事找您,要您去她房里一趟,好像是說帳目有什麼問題要跟你商量。」
傅磊淡哼一聲,表示知道了。
既是正事,他可不會當兒戲。
一路來到她房中,卻沒見著人。
搞什麼鬼,說要找他,自己卻不見人影。
他坐了下來,瞥見桌上的菜肴,反正也正好餓了,順手就拿起筷子,邊吃邊打發時間等人。
還備了酒呢!她不是不喝酒嗎?看來是替他準備的,算她體貼。
傅磊也沒跟她客氣,仰首便斟了滿滿一杯飲盡。
「咳!」有點烈,入喉一陣燒灼,暖暖熱熱的感覺在體內散開。
他皺了皺眉,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順手再斟了杯淺嘗。
是酒性催發的關系嗎?他扶著頭,感覺有些昏沉,體內一股火熱,隱隱竄動。
他氣息淺促,心跳亂了章法,焚燃的熱血,逐漸失去控制,狂熱奔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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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順伯說,傅磊在房里等她。
戚水顏帶著滿月復的疑惑回房。
他的情緒陰晴不定,太難捉模,本來之前她還以為他肯放手讓她分擔他肩上的重擔,應該多多少少表示願意與她和平共處了。她好努力、好努力地想把所有的事做好,分擔他的辛勞,可是突然間,他又開始對她冷言冷語,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不明白,是她又做錯了什麼,惹他不開心了嗎?
他的心思轉變太快,單純的她,真的追不上…,,-
帶著淡淡的挫敗感,她推開房門,淡淡的酒氣迎面襲來。
她皺了皺眉。「酒喝多了不好,傷身。」
想拿開他手上的酒杯,誰知他反手一扯,輕易地將她納入懷中,灼燙的吻烙了下來。
戚水顏完全傻住了!
從來沒有人這麼對待過她,那狂熱放肆的探吮,驚得她回不了神,更無法做出任何有效回應。
「你……你醉了……」好一會兒,她才想到要拒絕這突如其來的侵犯。
「不。」
他的力道出奇地驚人,圈鎖住縴細的腰身,不留縫隙的讓那道似水嬌軀貼住他,幾乎要柔碎了她融人體內。
「呀!」她痛呼。「傅磊,你不要這樣,快放開我,你現在醉了,明天你一定會後悔的……」
「沒……醉……」他含糊應道,粗狂的行止,在白玉冰肌上留下無數激情印記,但這不夠,他輕易地撕裂她胸前蔽身的衣物,熱烈地吮咬廝磨。
他現在什麼都無法思考,猛烈的欲火吞噬了理智,只剩原始的本能。
戚水顏疼出了淚來,柔合了痛楚與酥麻的感覺沖激而來。「不要……你……你知道我是誰嗎?」是他最嫌惡、死都不想沾惹的人啊!
「戚……水顏…」
他沒醉,只是狂了。是誰都無所謂,他不在乎,他現在只想要她,瘋狂的要她!
他知道,他知道她是誰,他喊出她的名字了。
戚水顏放心微笑,不再掙扎,任憑他在她身上制造出更多的痛楚,她無悔。
傅磊將她拋向床鋪,身子狠狠壓了下來,他的重量、他的每一個舉止,都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要你!」他低吼,欲火燒痛了每一寸肌膚,他再也無法忍耐。
「那就給你吧!」從嫁給他的那一天開始,她的一切,就已全都是他的了,沒有什麼是她交不起的,怕只怕,他不肯要啊……
閉上眼,迎接著更劇烈的痛楚,揪扯身心,不怨,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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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陽光灑上身軀,傅磊難受地醒來。
天!頭痛、胸口痛、喉嚨痛、渾身都痛,骨頭好像要散開來了——
他聲吟了聲,試著伸展四肢,這才發現蜷伏在他胸前,到現在都還不省人事的嬌果身軀,連他醒來都無法驚動她。
記憶一點一滴慢慢地回到腦中,順伯說戚水顏找他,然後他來到她房中,再然後——
那壺酒!
他想起來了,問題就是出在她替他準備的那壺酒上!
該死的!她居然對他下藥!
一把火燒了上來,他怒不可遏地用力搖晃她。「醒來,戚水顏,你該死的給我醒來!」
「晤——」被他粗魯的動作硬是給擾醒,戚水顏睜開倦極的眼眸,思緒仍停留在一片混沌的狀態。
傅磊看了更火,一把揪起她往床柱甩。「醒了沒有!」
「啊!」好痛!撞疼了骨頭,也撞醒了她。「你——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好意思問!戚水顏,你到底要不要臉!一個女孩家居然做出這種事,簡直無恥之至!」
震天撼地的狂吼,戚水顏听來卻模不著頭緒。「我做了什麼?」什麼事讓他氣成這樣,那表情好可怕,像是要殺人了。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知肚明,少給我裝傻!」他無法忍受他居然與她有了上的牽扯,他明明就不想要她的,可她居然用這種方式,逼得他別無選擇。
「我做了什麼?」戚水顏喃喃自問。她什麼都沒做啊,難道——
「昨晚的事,你都不記得了?」是他主動要她的,她沒有勾引他,沒有趁他酒醉主動獻身,他不可以誤會她。
「別給我提昨晚!」
被踫著了痛處,那是他最不願承認的恥辱。「你就這麼瀅蕩,沒有男人你會死嗎?」
惡毒的言論,成功的令戚水顏白了臉。
他後悔了,他終究還是後悔了……
「我、我沒有……」受不住他殘酷的言語,她顫著聲,語調微弱地辯駁。
「睜眼說瞎話!」他居然讓一個女人給設計了,還是被設計到這種事上頭,折辱的男性尊嚴,直教熊熊怒火燒痛了胸口。
他踫了她,而且還是在身不由己的情況之下,要了一個他不想要的女人!
一口怨氣難消,他氣得失去理智,狠狠扯過她。「你很饑渴是嗎?既然這麼缺男人,我就成全你!」
帶著深深的忿恨與報復,他激狂的吮咬住她的唇,用著存心傷害她的方式,直到咬破了唇,嘗到一絲血腥味,仍不罷休。
「不要……」
委屈的淚,再也忍不住撲跌。
「不要什麼?不要停?」他冷冷嘲弄。「既然有膽子用這種下流的手段對待我,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他要讓她往後的每一天,都悔恨著曾這麼對待過他!
強勢地頂開她的腿,他用最粗狂的方式,毫無預警地佔有了她。
痛!無法言喻的痛,椎心刺骨的襲來,撕裂著她每一寸肌膚,吞噬她每一分知覺。
但是,她不哭了。當真心被撕成粉碎,期待被寸寸吞噬,她已經沒什麼好哭了。
「我好後悔……」
她喃喃地,近似自言。後悔她的天真,後悔她曾有過的期盼,後悔她竟相信,他會有接納她的一天,傻傻的、痴痴的付出一切,在交出一切後,卻看著他,將她的世界粉碎。
錯了,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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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水顏變得沉默了。
傅磊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
以往,總愛仰著頭,眼中含著期待,對他綻放傻氣純真笑容的她,已不復見,現在的她,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了。
他不在乎,也從來就不想在乎,能夠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他還求之不得。
可是,心底深處,那隱隱約約的沉悶……又是怎麼一回事?
傅磊的情緒變得很暴躁,所有人也都看出了這一點。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死女人!把他的心情弄得一團糟,每見她一次,只會讓他更加心煩,而他甚至說不出自己在煩什麼。
煩她——沉默清寂的容顏嗎?
還是——煩她不哭不笑,仿佛遺落了靈魂的空茫神情?
笑話,她是死是活,與他何干?他只是討厭她那張活似守喪的寡婦臉,咒他啊?
忿忿然踢開書房的門,以為會嚇著她,誰知她只是抬頭看了他一下。
「你有事要處理嗎?那我待會兒再來。」
她抱著帳本起身。
「等一下,我說了什麼嗎?」
他冷冷嘲道。
戚水顏停住步伐,靜靜的看著他。
「我這麼礙眼,一見我就逃?」她那張無波無瀾的表情勾起了他的郁悶,令他毫無理性說出傷人之語以取得平衡。「再怎麼礙眼,都比不上你吧,我都沒逃了,你急著逃什麼!」
不意外了,她的丈夫,只懂傷她。
怪誰呢?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恨、不怨,只不過是不再期待了。
不管她作再多的努力,這張殘缺的面容永遠是事實,她配不上他,而他也永遠不會有真心接受她的一天,那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期待,離他遠遠的,不去煩擾他,這樣,總對了吧?
錯了這麼多,她能為他做對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要怎樣,你才會開心,傅磊?」幽幽地,她問了出口。
傅磊一怔,沒料到她會用這句話回他。
「算了,當我沒問。」
她苦澀一笑,轉身離開。
有她在,他永遠不會開心,那她又何必問呢?她不會離開傅家,她無法成全他,辦不到讓他開心——
而身後的傅磊,望著她幽寂的背影,訝然呆怔。
要怎樣,你才會開心,傅磊?
她為什麼這麼問?她希望他開心嗎?在他如此寡絕無情地對待她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