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春風拂掠而過。
朱允淮立于窗邊,淡柔的輕風將他清逸無疇的白衣吹得飄飄袂袂,卻吹不散他微蹙的眉心。
他出神地斂著眉凝思,連房門悄悄被推開再合上都不曾察覺。
「在想什麼?」柳心棠嬌嬌柔柔地自身後環抱住他。
「棠兒……」他回過身,欲言又止。
「怎麼啦?有什麼煩心的事嗎?」縴柔素手爬上俊顏,以似水柔情撫平他眼眉間的淡愁。
「棠兒!」他情難自禁,扣住她嬌軟的小手,俯下頭深深地吻住她。
柳心棠微仰起頭,嬌羞地敵唇迎接他狂熱的情潮,溫馴的小手早已悄悄環上他的頸子。
他深切地需索著,將柔軟的嬌軀密密實實地嵌入胸懷,饑渴地掠取她唇腔內的甜蜜,與他激纏的濕軟小舌,勾動了難以平息的沈蟄烈焰。
她如一攤春水,化在他的懷中。
他無法自制,攬抱起她放入床上,頎長堅實的身軀隨之壓下,肢體火熱交纏──
她胸前的柔軟正抵著他狂跳不休的胸膛,一番纏綿下,兩人皆衣衫凌亂,他難以自制,唇舌佔據了半褪兜衣下的那抹嫣紅,熱烈恬吭,自有意識的手往下移,游走在她雪白的大腿內側,蜿蜒而上……
「允淮……」她無意識的聲吟出聲,陌生的渴求教她迷亂。
老天!她在火上加油!
一聲聲著迷的叫喚,令他想壓抑都壓抑不了,修長的手覆上她私密的熱燙肌膚,撥動敏感的珠蕊,感覺到她身體的自然回應,長指更是毫無保留地長驅直入──直到踫觸到那道彈性薄膜的阻礙。
噢,該死的!他在做什麼?
朱允淮倏地僵直身軀,理智清醒了大半。
棠兒是這般純潔,他怎麼可以……
他怞回手,閉上眼,密密與她相貼的軀體不敢妄動,臉埋在她的頸畔,不斷深呼吸著氣,努力平息體內蠢動的。
「允……允淮?」柳心棠迷迷蒙蒙地睜開眼,搞不清狀況。
「噢,拜托,棠兒……你別亂動!」他懊惱地聲吟,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讓自己不去沖動地撕開她僅余的衣裳。
「你──」她吃驚地瞪大眼,因為剛才那不經意的挪動,使得他們下半身更加親匿相觸,她清楚地察覺到那如鋼似鐵的壓迫感。
朱允淮苦笑。「放心,不會吃了你。」
她值得他給予最深的疼惜與尊重,他不願草率地委屈了她。
「很辛苦嗎?」她見他的額頭都冒出冷汗了。
「你無法想象的難熬。」話中有絲自嘲意味。
「我不介意的。」她溫柔的拭去他滑落的汗水。既然早認定自己屬于他,他想得到她,她又何需猶豫。
于是她主動拉起他的手,覆上她柔軟的胸口──
朱允淮像是受到極大震撼,俊容脹紅,語調是驚人的粗嘎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麼?」
玩火的下場可是自焚哪!
他現在只想剝光她的衣服,瘋狂地佔有她!
「我不想有遺憾……」如絲如縷的幽怨飄出唇畔,她回應以的伸手圈住他。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止住所有的動作,抬眼望向她無怨無悔的面容。「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了,是不是?」
柳心棠輕垂眼瞼,斂去眸中的憂傷。「知道。」
「你知道我會離開,而且先入為主的認定我會一去不回,所以才會甘心奉獻一切,求個了無遺憾?」
她輕咬下唇,不語。
她知道他很不以為然,但他又怎知她內心的憂惶與無助呢?
「你休想!我絕不讓你抱著這種心態與我歡愛!」他像是被燙著般的跳下床。
「允淮?」她坐起身,滿心不解。
「不,別過來,至少現在不要。」他出聲阻止,同時退離數步。
他目前暫時沒有能力再抗拒她了,只要她再隨便撩撥一下,就算天崩地裂,他都會不顧一切的立刻要了她!
深吸了好幾口氣,他總算勉強地開口。「如果在得知你有這樣的想法後,我還能接受你的奉獻,那我就真的該死地混帳透頂了!我要你明白,我對你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未來的每一天,我們都有機會共享歡情,但不是現在,不是這種情況之下。你對我太沒信心,那我只好用另一種方式告訴你。就因為我還沒得到你,所以我不會甘心放手,用不著擔心我從此一去不回。這樣,是否能讓你多少安心些?」
「允淮……」此時此刻、此言此語,她如何還能再懷疑他?
他明明可以佔有她的,但他沒有,只因顧及她的感受,這番用心良苦,教她怎不動容?
「我可以過去嗎?」她遲疑地問著。
她好想擁抱他,好想表達她一腔痴狂愛戀。
朱允淮輕笑出聲,朝她張開懷抱。「只要你保證不弄得我熱血沸騰、獸性大發。」
柳心棠旋即投入他懷里,與他深深相擁。
「我愛你!允淮。」不知不覺,她道出了口。
「我明白。」他感動地親了親她。「既然如此,就多給我一點信任,好嗎?我絕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嗯。」她柔順地應允。
他松開她,溫存地拉攏她的衣衫,以防自己再度心猿意馬。
找了張椅子落座,順手將她抱坐在腿上,圈住她縴細的腰身,他才又緩緩啟口。「棠兒,你听我說,這是萬不得已的,如果能夠,我也不想和你分開,但是我的身分……比較特別,我不是一般的王侯將相,有些事情是由不得我任性的。」
這一回的私自離宮已屬不該,他可以想象宮里頭如今怕是兵荒馬亂、急成一團了。
他身上有太多拋不開的包袱,這是他的無奈。
但是對于心棠,他會堅持到底,只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請她委屈一陣子。
「不必解釋,我全明白。」柳心棠掩住他的唇,柔聲道。「我會等你。」
「謝謝你,棠兒。」他順勢握住她的手輕吻了下。「對了,順道把你的生辰八字給我。」
舊禮不可廢,一般平民百姓婚配尚且要合個八字,更何況是帝王之家。
擇妃一事難以輕率視之,如果心棠正好有個天定的好命格,那麼要說服父王接納她成為他的太子妃會容易許多。
正思忖著,飄過耳畔的話語教他驚訝地瞪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剛才是說辛丑年,六月十八,亥時,你確定?」
「是啊!」有必要這麼意外嗎?
「這麼算來,你今年也正好二十?」
「對。」她又點了一下頭,心想,他該不會嫌她太老了吧?
「哈!真是天意呀!好一個天定良緣!」朱允淮朗聲大笑。
「允淮,你在說什麼?」她一臉迷糊。
「我說,我們是同年同月同日,而且是同一個時辰所生!這是不是就叫鴛鴦命?咱們注定是禍福相倚、生死同命,如果說我天生富貴命,你可也不差;若是我一生坎坷,你也得陪我受盡苦難、跑不掉了。你比較喜歡哪一個呢?」
「無所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麼樣都好。」鴛鴦命就鴛鴦命吧!她甘心與他一世糾纏。
「這是你說的哦!我可不容許你反悔。」
「絕不後悔!」
溫存的依偎中,他們堅定了一世相守的信念。
臨去前,柳心棠依依難舍,與他交握的手始終不肯放。
見她明明紅了眼眶,卻倔強著不讓淚流下的模樣,他擰疼了心,不由得將她擁入懷中,溫存的細細纏吻,密密呵憐……
「不許再辛苦的做針線活,要好好保重自己。就算真要做,也只許你為我一個人費心思,听到了沒有?」他難得的霸氣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顯現。
「嗯。」
朱允淮滿意地稍緩了神色,雙手憐惜地捧著她的臉。「等我。」
「會的,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你。」她許下承諾。
就在那一天,在凝眸相望的淒迷憂傷中,他們黯然兩分……
◎◎◎
朱允淮回到宮中,恣意妄為的行止被皇上嚴厲地訓誡了一番──
「父皇,任何懲處,兒臣皆甘心領受,唯有一事,兒臣不得不明說。」不管父皇將會是如何的龍顏震怒,他仍將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盡數告知。
果然,皇上的反應是一陣怒斥。「胡來!你乃堂堂太子,龍鳳之軀,一名粗鄙村姑豈匹配得上?朕絕不容許你將隨隨便便的女人帶進宮,亂了宮廷規儀。」
「棠兒不是粗鄙村姑,她冰心靈慧,是兒臣心儀的女子。父皇前些日子不是要兒臣遴選太子妃嗎?就是她了!除了棠兒,我誰都不要!」
「瞧瞧你說的是什麼話,身為一朝太子,往後也會是一國之君,是何等的尊貴,未來三宮六院是你的宿命,怎可為了一個女人說這種沒志氣的話!」這不是一個好現象,帝王在感情上不宜有太深的執著痴念。
「我不要什麼三宮六院,我只要我的棠兒!父皇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那麼兒臣斗膽請教父皇,這後宮滿滿的女人,全是出于名門、全是貴族千金嗎?這當中,沒半個來自民間?來自平民百姓?踫了這些女人,難道就不是辱沒父皇龍體?」
「放肆!」這會兒皇上是動了真怒。為了一名卑賤女子,居然連他都敢指責!
「兒臣不過就事論事。」朱允淮無懼地回道。
「你擅自離宮,朕都尚未問罪,還敢大放厥詞!」皇上這會兒氣得可不輕,但是面對鐘愛的兒子,又狠不下心重罰,只好惱悶地道︰「罰你閉門思過半個月,這期間不許擅自離開寢房半步!」
「父皇!」朱允淮驚喊,卻喚不回拂袖而去的皇上。
好不容易熬過了半個月,他不放棄地繼續爭取,每一次都惹得皇上怒火橫生、不歡而散。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
分離近兩個月了,噬骨相思磨得他幾欲發狂,在最後一次的爭執中,他不惜下了重話。「如果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無法擁有,那麼我要這太子虛名何用?當上了一國之君又能怎麼樣?我情願自己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只求和棠兒朝朝暮暮!」
這番話震懾了皇上。
在那之後,朱允淮沒再來煩皇上,卻成日將自己關在東宮之中,整天不言不語、失魂落魄。
這是變相的消極抗爭。
皇上終究還是投降了。不忍愛子自我折磨,只得讓步。
基于安全考量,皇上說什麼都不讓他再任意離宮。但朱允淮不在意這些,他欣喜若狂,立刻差人前去迎接柳心棠。
雖然遲了些時候,但他堅信她會等他!那是他們的承諾。
他滿心以為,自此之後,他們便能魂夢相依、白首不離。
卻沒想到,他所等到的結果,竟是她從此不知去向、芳蹤杳然……
◎◎◎
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
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
燕子樓空,暗塵鎖,一床弦索。
想移根換葉,盡是舊時,手種紅藥。
汀洲漸生杜若,料舟移岸曲,人在天角。
謾記得,當日音書,把閑語閑言,待總燒卻。
水釋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
拚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
「縱妙手,能解連環,似風散雨收,霧輕雲薄……」是呵,好一個怨懷無托,連環難解!周邦彥這曲「解連環」,該死的道盡了他心靈深處最沈的痛,一字一句,像是利針刺入心頭,尖銳且疼不堪言。
對棠兒的情、對棠兒的思念,正如連環,難解亦難斷。
想過要忘,卻是換來「拚今生,對花對酒,為伊淚落」的結果。
良辰好景,若無佳人相伴,好花好酒又有何用?
整整一年過去了,深入骨髓的相思,已快將他逼得發狂,然而她人呢?她到底在天涯的哪一個角落?
這當中,他不停的差人尋找,她卻始終音訊全無,就像泡沫一般,完完全全自他的生命中銷聲匿跡,空留曇花乍現的美麗,留待他淺淺低回,淒迷繞腸……
他不懂!這一年來,他怎麼地想不透,她是這般痴迷的愛戀于他,聲聲淒柔的承諾還言猶在耳,她為什麼不等他?
他有種特別的感覺,她是存心躲他!
若不是父皇看得緊,他早就按捺不住,出宮尋她去了。
「棠兒、棠兒、棠兒……」他一遍遍喃喃喚著,每喊一回,心便疼一次。
她究竟知不知道,愈來愈深沉的刻骨相思,已將他折磨得神魂憔悴?
望著穹蒼泛起的光亮,他知道又是一個無眠的夜過去了。
揪腸悲澀的苦笑輕輕逸出。
就算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又如何?唯一渴求的,卻永遠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