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是…跌進你溫柔如水的瞳眸,銷魂而痴狂
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毫無道理的為她動心,或許,只因為那雙眼吧!
一切,全因那最初的凝眸開始。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家里,爸牽著她的小手走進客廳。她和所有的女孩一樣,綁著公主頭,上面系著一條粉紅色的發帶,長長的頭發,粉女敕的臉蛋,神情嬌怯怯的,和小妹同齡,看起來一樣可愛。
母親因為她的出現,和父親吵翻了天。小小的予潔深怕被取代小鮑主的地位,容不下她,直嚷著︰「出去、出去!我家不歡迎你!」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小鹿般的大眼楮里,寫滿了驚慌與無辜。
就是在那一刻,她的眼對上了我的。
憐惜,毫無預警的撞進心房,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心疼一個人、想要保護她的念頭。
任何一個人,在那樣無助、怯憐的水亮眸子下,都很難無動于衷。
我不懂,她初到陌生的環境,小小心靈就已經很惶然了,媽媽和予潔為什麼還要這樣壓迫她呢?她們都看不出來,她有多害怕嗎?
小小的她,像是經不起風雨摧折,那時我就告訴自己,要用全部的力量去守護她。
我並沒有站出來,也沒有任何表示,因為在那之前,我發現母親的怒氣是源于父親的偏寵;予潔的不平,是因為被分去專屬的疼愛。
爸爸護得愈明顯,媽媽就吵得愈凶,予潔私底下,更加欺負她。
我不要當第二個爸爸。
反正媽媽給她難堪時,我說明天要交勞作,叫她上來幫我,不會讓她傻傻在那里被媽媽拿東西砸。
予潔搶她的東西時,我另外買新的送予潔,予潔貪新厭舊,自然就會還給她了。
她總是一臉新奇的看著彈鋼琴的我,我利用媽媽和予潔不在的機會,教她辨識幾個琴音,但是我估計錯誤,她對音樂根本沒興趣,簡單的一首小毛驢彈得我想死給她看。
那,她又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呢?讓她雙眸閃著光芒的因素到底是什麼?我到現在還是不甚明白。
如果知道她渴求什麼,我會為她達成的。
後來,我發現她在媽媽和予潔那里受了委屈,情緒低落時,就會想听我彈琴。我懂了,她想藉由我的琴音療傷。
成長過程中,我看著她由天真無邪的女孩,慢慢地築起一座心牆,將自己和外界牢牢的隔開。
她的防備,為的是自我保護,是這樣的環境,逼得她不得不早熟、世故。
我心痛、心憐,卻無法為她做什麼,我好痛恨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其實很細膩,容易受傷,卻必須武裝自己,隱藏最真實的情緒;她明明怕孤單,卻總是不要人陪;她明明想哭,卻還是會笑著離開,在沒有人的角落,才盡情釋放悲傷。
只因為她什麼都沒有,只剩一把不容踐踏的傲骨了。
這就是她,一個矛盾、倔強又讓人心疼的她。
她的成績從來沒贏過予潔,以我對她的了解,如果全力以赴應該是不難辦到的,難道我料錯了嗎?
媽媽和予潔的輕視羞辱,肯定讓她很難受,她是自尊心這麼強的人…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如果成績真的可以代表一切,那,我要幫她爭回這口氣。
而事實也證明,我猜的沒錯,她之前並沒有盡全力,因為這一回段考,她贏了予潔。
我恍然明白,她不盡全力,為的是保護自己。
說不上來那一刻的心痛,胸口揪得好緊、好酸。我們給她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讓她時時刻刻,都必須小心地自我保護?
帶著對她的痛憐與不舍,我問了出口︰「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
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為她做點什麼…
而她,只是要求我帶她出去玩。
這麼卑微、這麼渺小的一個願望,她卻投注了過多的渴求。
這個家,讓她透不過氣來,我想帶她出去走走。
淡水到阿里山,日落到日出,她明白,我安排這樣的行程,背後所蘊涵的深意嗎?那是一種無言的承諾。
我會守護她,朝朝暮暮,不離不棄。
短短兩天兩夜,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因為身邊有她。
沒了束縛,我可以釋放深藏在心底的關懷愛憐,這是第一次,我沒有顧忌地表現出對她的好。
她也涸旗樂,因為這兩天,她的笑容沒有斷過。
回程途中,她沉默異常,我想她是累壞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一直留意著,在她睡著之後,我怕她著涼,小心扳開隔在我們之間的扶手,起身將內側的冷氣口關閉,再拿出外套幫她蓋上。
她真是睡糊涂了,居然一路睡到我腿上來,這在平時,倔強獨立的她絕不會如此,但我並不排斥這個甜蜜的意外,事實上,我希望這趟路永遠沒有終點。
我看她累到連站的力氣都沒了,攔了計程車只想讓她快快回家休息。
司機誤以為我們是情侶,但我說︰「我們是兄妹。」
是的,目前為止,我們最多只是兄妹,但是我希望不久後的未來,我們不只是兄妹。
多麼熟悉又似遙遠的一雙眼…
那一記凝眸,瞬間令我胸口緊得無法呼吸。
我無法思考,無法動作,看著她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來。
她張了口,沒發出聲音,目光定定的停留在我身上,清眸水光閃動。
「海、海寧…」我不曉得我是怎麼發出聲音的,艱澀地喊了出口,這個在我心底埋得太深的名字,這個…曾經牽動我所有愛恨情愁的名字。
「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聲音很微弱,必須要凝神細听才能捕捉。
「是我,我回來了。」
她伸出手,又僵在空中,膽怯似的。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只是定定的與她對望。
「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問,這回的聲調平穩多了,雖然還是隱隱帶著顫抖。
「昨天早上。」我本能回答,還處于乍然重逢的沖擊中。
「昨天、昨天…」她一直低低重復。「你回來了,卻不願意見我…」
「不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打算和可薇吃完飯就…」我打了住。要命,我在說什麼啊!
「你見過宋可薇了…」
她臉色有點蒼白,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回來,最先見的人不是她…
「海寧,你別多心…」我只是還沒整理好,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她。
「嗯?沒關系啊,我又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她揚起笑,口氣輕快起來,但,我盯著的不是她唇畔的笑意,而是眸底未退的水光。
「真的不要緊嗎?」
「嗯,不要緊。」
我看了看周遭,問她︰「你一個人?還是約了朋友?」
她搖頭。「那不重要。」
「那你吃過了沒?要不要…」
她還是搖頭,視線沒有離開過我。「不重要。」
我笑了。「那什麼才重要?」
「陪我走走,好嗎?」
「逛逛淡水老街?」海寧偏愛淡水小吃,我料想她該還沒用餐,她呀,一向不大懂得照顧自己。
我們沿著堤防,漫步離開漁人碼頭,陣陣海風送來幾許寒意。
「入冬了…」我想起她一向最怕冷,不知道她今天穿得夠不夠暖。
「是啊!到昨天為止,你一共離開台灣一千一百九十五天。」
我訝異地偏頭看她。
她怎會記得那麼清楚?
有些什麼被勾動,我趕緊壓了下來。
「你…過得好嗎?」
「還好,白天在學校教書…叔叔有告訴你,我現在在一所國中任教嗎?」
「還沒談到那麼深入,你不介意由你自己來告訴我吧?」
「那晚上一起吃飯?」
「可以啊,到哪里吃?」
「我家。我煮給你吃。」
我差點絆到地上的空鐵罐。
「你確定?」我開始干笑,因為我胃葯還沒買…
「你的表情羞辱了我。」
「我道歉。」如果道歉就可以免于一死的話。
「我接受,但我還是要煮。」她道。
「海寧…」我欲言又止,思忖著該怎麼告訴她,生命誠可貴的道理…
「不要擺那種表情啦!我現在廚藝還不錯。」
「…噢。」我努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懷疑的成分。
「每天除了上班,突然覺得時間多出好多,就試著去學一些以前沒踫過的東西,不讓日子太空洞。」
會覺得時間多到心慌的人,通常因為寂寞;而寂寞,通常因為心靈沒有寄托。
她找不到生命的重心嗎?
「听起來有點小糟糕。」
「那你呢?這麼長一段時間,一定去過不少地方、看過不少美景吧?」
「是很多,你要我說哪一部分?」
「那一定也看過不少美艷熱情的西方佳麗,一定很容易有艷遇啊什麼的…」
「的確。西方人的觀念比東方人來得開放,那種短暫浪漫的異國之戀,發生機率高得離譜。」我沒多想,純粹就事論事。
「听說…外國女孩,幾乎都把一夜當作家常便飯的事…」
她遲疑的聲音飄入耳畔,我神情僵了下,想起分離前,那場傷痛的爭執…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是把我看成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嗎?那我還能說什麼?一個人的人格,是來自于信任,而不是解釋。
「予默,我沒那個意思…」她大概也和我想起同一件事,心急地想要解釋。
「你沒說錯什麼啊!外國的一夜是很常見啊,單身男人長時間處在那種環境,要還能守身如玉,恐怕會被笑不是男人了。」我輕笑著打發過去。
「…噢,是嗎?」她跟著擠出笑聲。「哪一段最香艷,說來听听?」
「你想听哪一段?」我隨口應了句。
「還有很多段啊?真是艷福不淺唉喲!」听到身旁傳來痛呼聲,我停下腳步看去。
路旁的店家招牌太低了,她整個人撞了上去,現在正撫著額頭慘叫。
「怎麼了?我看看!」拉開她的手,掌心沾著血漬。
「糟糕,流血了…」我發表我的觀察結果。
「好痛…」她哽咽著說,眼淚一串又一串的掉。
一見她哭,我也慌了,忙著怞出來的面紙,不知道該先擦她的眼淚還是血跡。
最後我決定先按住傷口。
「你眼楮長到哪里去了?招牌那麼大一個你居然沒看到。」
「…真的好痛…你知道嗎?」語調透著委屈,她並沒有哭出聲來,只是淚水接連著滾落頰腮。
她也不管傷口,就將臉埋進我的胸膛。
我僵愣著,不知該安慰她好,還是任她哭,雙手遲疑著無法給她一記擁抱。
「我不是故意的,予默…」她哭得很傷心,語調嚴重不穩。那種悶悶的哭法,比放聲痛哭更讓人揪心。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沒人會故意去撞破頭吧?
但是我不懂,需要哭成這樣嗎?
「有這麼痛嗎?」那是肝腸寸斷的哭法。
這並不像她。
小的時候,不過就因為她喊了我一聲哥哥,予潔覺得獨佔權利又被瓜分了,失手害得她撞破頭,那麼小的年紀,她一滴淚都沒有掉。那時的傷,可比現在嚴重多了。
我怎麼也忘不掉,她睜著大大的眼,忍著眸中閃動的水光,不在眾人面前哭出聲的模樣。記憶中,看到她在我面前毫無防備的落淚,就只有三次。
一次是她的初戀男友背叛她,令她傷心欲絕。
再來,是機場離別,她淚眼淒傷與我遙遙相望。
最後一次,就是現在。
「別哭了,我們去醫院。」
她只是搖頭,兩手緊緊地纏抱我的腰,埋在我懷里的頭不肯抬起。「我想回家…」
「好,那我送你回家。」
等了一分鐘,她還是沒放開我。
我知道她仍在哭,胸前的濕意持續泛濫。
「海寧?」
「對不起…」她聲音破碎,痛苦地,擠出這句話。
我想我可能听錯了。
撞傷的人是她,她向我道什麼歉?
「我…好累…」
「什麼?」中間有一段模糊,我沒听清楚。
她說她什麼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