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幫你阿姨上個香。」某天,他在看電視時這樣對她說道。
「不可以!」她驚恐的表情,仿佛他要到告別式會場上放把火似的。
「為什麼不可以?」那是他的心意。
江采薇咬住唇,想起阿姨的臨終交代,想起自己改變不了的命運,又想起是白己選擇了這樣的路,他只是順應了她的心願罷了……
想得愈多,她便開不了口對他解釋說──阿姨要她別當第三者。
「阿姨不會想知道那七百萬是用這樣的方式換來的。」她只能這樣告訴他。
「就當你交了個有錢的男朋友,也不能嗎?」他交插雙臂,不悅于她這些時日來的刻意疏離。
「那不一樣。」男朋友是只屬于她一人的。
「有什麼不一樣?」他站到她面前,擋住她又想躲到廚房去的舉動。
她搞什麼鬼?她阿姨去世後,他若不主動開口,她也絕對不會主動跟他說話,小媳婦似地穿梭在屋里,把他當成隱形人。
想到就有氣!
他知道喪親之痛不好受,但是她有什麼事不能對他說?
「不要為難我,好不好……」她咬著唇看著他。
「好了,我不去就是了。」敢情他一片好心還被當成了刁難,真嘔!
韓文森不悅地轉身,不耐煩地朝房門大吼了一聲。「楊安娳,你好了沒?再晚一分鐘,我就先走了。」
「我好了。」楊安娳一身與他同色系的藍色羊毛洋裝,修長的兩人有著相同的寸海外型,怎麼看都很登對。
楊安娳不住這里,但是「偶爾」會留宿在他房里……
「我剛才找不到給壽星的禮物,所以才多花了一點時間嘛。」楊安娳解釋著。
韓文森卻臭著一張臉,自顧自的推開大門,誰也不理。
「文森就是這樣,一點耐性都沒有。」楊安娳朝江采薇扮了個鬼臉,小跑步地跟上。「我們走了。」
「再見。」江采薇彎動了一下嘴角,輕聲說道。
她已經快被他們兩人逼瘋了。他們對這種三人行的習以為常,讓她覺得好不正常!
她好想開口問楊安娳什麼時候回美國……他又什麼時候回去?
而她,又該何去何從?
他從未告訴過她。
江采薇煩惱地縮回沙發里,閉上雙眼躁亂地小憩。一定是因為這些事,所以她最近才會經常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如果生活老是沒法子讓她掌控,那麼她想那麼多做什麼?反正,她老是想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她沒想到──她阿姨告別式的那天,韓文森還是去了。
他靜靜站在靈堂的一隅恭敬地鞠了躬,然後開始回家生她的悶氣。
她的親戚們不多,年輕人更少,所以當那名西裝筆挺的、很符合安娳形容的男子出現時,他非常容易判斷出那位必然是某某某──那家伙看采薇的樣子像是相見恨晚。
「今天告別式人多嗎?」
告別式結束的那天夜里時,江采薇才踏進門,他劈頭就問道。
「我們的親戚朋友不多,不過該到的都到了。」江采薇往房間走去,只想好好睡一覺。
該到的都到了?!真是讓人「滿意」的答案啊。
韓文森冷哼了一聲,一個跨步擋在房門前,沒讓她進門。
「吳炳中去了嗎?」他逼問道。
江采薇仰頭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她不想引起無謂的爭執,昨天是守靈的最後一夜,她一夜沒合眼,實在沒力氣跟他爭吵。
「他沒來。」她決定搖頭。
「沒有!」
韓文森一拳擊上門板,她嚇得整個人蹲坐在門邊,雙手牢牢抱著自己的頭。
「我不會打你的。」他長臂一伸,撈起連頭也不敢抬的她,氣到臉紅脖子粗。
她對他還真有信心啊!
「我知道你不會打我……可是你嚇到我了。」江采薇抱著他的頸子,臉龐偎在他肩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被嚇到的人是我。」他沒想到她居然敢睜眼說瞎話。
「我不要吵架……我昨天沒有睡覺……」她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韓文森瞪著她近來總顯得疲憊的小臉,想發脾氣又覺得自己不可理喻;覺得自己不可理喻,更覺得她或許心機深沉到非他所能叵測。
「回答完我的問題,你高興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他臉色鐵青地采取折衷步驟。
把她抱上床,然後──
逼問!
江采薇一踫到床,照例對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抱著他的腰,以他的胸膛為枕──安娳喜歡用天竺葵精油,那味道不知何故老會留在她的枕間,她不喜歡。
他低頭看著不自覺在撒嬌的她,怒火照例消去了大半。
「吳炳中結婚了嗎?或者我該問他離婚了嗎?」用手指捏住她的眼皮,他沉聲問道。
「他正在和他妻子協議離婚。」眼楮好酸。她拉開他的大掌,忍不住用力地眨了好幾下眼楮。
「哈。」他不屑地抿起嘴角,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笑容。
「你在吃醋?」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努力睜大眼,用一種有趣的眼神看著他。
「他值得我吃醋嗎?」韓文森自信滿滿地回望著她。
「不值得啊,我和他不會有發展的。」她閉上眼楮,聲音淡淡的。
再給她一些時間,讓她好好想想該如何在阿姨的遺言和對他的承諾中取得一個平衡點吧。雖然不論結果為何,她終歸總是要自責的。
「為什麼和他不會有發展?」他追問。
「因為他身邊有人,他還沒有和對方完全斷絕關系,就想找我談情說愛──壞人。」她喃喃自語著,淚水被包覆在眼里,只有自己知道。
「某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很好。」韓文森點點頭,對這個答案雖然不盡滿意,但是還算可以接受。
「一點都不好。」她悶著聲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
韓文森臉色愀然一變,硬是把她的身子拉直,坐正在他的面前。
「我能有什麼意思?我什麼事不都順著你的意思嗎?」她幽幽然地睜開眼,只見到他怒責的目光。
胸口悶悶地怞搐著──不痛,但就是難受。
「別再惹我生氣。」他低吼一聲,瞪視著她。從吳炳中出現後,她就一直不由自主在挑釁,她以為他沒發覺嗎?
「我什麼都不敢說,也會惹得你生氣,真奇怪。」她賭氣地別開眼,小手緊握成摯,睡意早已悄然遠去。「我不知道怎麼扮演韓文森的女人,這樣你滿意了嗎?」
「敢情你扮演別人的外遇對像會比較稱職?」他指桑罵槐地說道。
江采薇倒怞了一口氣,整個人往旁邊一滾,只想盡快遠離他。
韓文森翻過身,用他整個人的重量壓制住她,兩人的呼吸都顯得異常紊亂。
「你再從我身邊逃開一次試試看!」他的臉幾乎貼上她的臉。
「如果不想我逃開,請你說話不要太過分!」她板著臉,冷臉教訓著人。
「我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
暴怒之下,韓文森「啪」地扯開她的衣裳,她雪白的身子于是一覽無遺。粗暴地扯去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她怯弱掙扎的模樣卻更加引起他的欲念。他現在只想征服她,只想看著她在他身下無助地任他為所欲為……
她原本還要掙扎的,可是在看到他狂亂的眼神中沒有一點憐惜後,她便當自己是他花了七百萬買來的妓女。她緊緊地咬住唇,不肯讓自己軟弱的聲吟聲逸出唇來。
她覺得自己好惡心!他太清楚如何挑逗出她的感官反應,她根本無法用她的理智來控制她的身體反應。
「把門鎖上,楊安娳隨時會進來。」面對著他臉上的傲慢自大,她別過頭,顫抖而屈辱地說道。
「她不是第一次撞見我和其他女人在床上。」他毫不考慮地說道。
江采薇身子一僵,抓起他埋首在她胸前的臉龐,驀然將他推倒在床上。
「你不許動!」她橫跨在他的腰間,眼神凜冽如冰,卻又熾熱如火。
她不要再忍耐了!
「請問我的主人,當我這種「其他」女人听到這種話時,我該有什麼反應?我很怕又引起你的不快。」她朝著他大吼出聲,心里的怒氣火山爆發地一股腦兒全沖向他。
「我說過了,我和安娳只是形式上的關系。」他眯起眼看著她失控的反應。
「很好,那我們之間存在的也不過是一紙用金錢換來的膚淺合約。那麼你憑什麼要控制我的情緒?」她咄咄逼人地壓住他的胸膛,只想得到一個答案。
「不想我控制你的情緒,可以。」他腰身一挺,臉色鐵青地在床上坐起身與她四目相對。「只要你該死的給我說清楚!你是因為在乎那個吳炳中,才在這里發神經,還是因為你在乎楊安娳,所以才歇斯底里!」他凶惡的眼神質問著她。
「我沒有歇斯底里……」雖然一夜未眠,可是真正讓她頭痛的人是他。
「那你是因為吳炳中而發神經了?!」怒火更熾,他只差沒有齜牙咧嘴地咬她一口。
「我為什麼要因為他而發神經?」她用一雙翦水秋瞳睨著他,被他的問句弄得有些迷糊。
「你非要逼瘋我你才高興嗎?」韓文森鐵了心也要問出一個答案。「說啊!你是因為吳炳中發神經,還是因為你在乎楊安娳,所以情緒才這麼高低起伏不定?」
「我……可以在乎楊安娳嗎?」她哀怨地嘟嘍了一句,昏沉的腦子早就完全停工。
韓文森瞪著她水汪汪的大眼,驀地重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笨蛋。」罵得還算濃情蜜意,而雙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把她引人犯罪的身子全抱擁到自己身上。
「你干麼罵我?」她仰頭看著他露出一排白牙。
「因為你喜歡我。」呵呵呵。這種感覺很好,很有重溫少年戀愛的感覺。
「我喜歡你,所以你罵我?」
江采薇趴在他的肩上,邊說話邊打起盹來。
「我罵的是那個悶葫蘆江采薇。喜歡我就要說清楚、講明白嘛!」都怪她平日做人處事太成熟,而他又太少跟這種二十來歲的女人相處。
他現在知道以後逼供要找什麼時機了。她不是慣于熬夜的人,一旦晚睡整個人便陷入渾沌狀態,腦子完全無法思考。
瞧瞧她,居然又快睡著了。不行,他還有問題尚未解決。
「我下個禮拜回美國。」他咬住她的唇,纏綿地在她唇邊廝磨著。
她身子一僵,怎麼也無法回應他的熱情。她手足無措地捂住他的唇,腦子轟轟轟地回響著他的話。
他要回美國了──她眨著眼,視線卻愈眨愈模糊。
「那……那我們怎麼辦……」她低喃著。
「小傻瓜,你當然跟我一塊回去。」韓文森的男性自尊被完全地滿足,他得意洋洋地宣布道︰「我已經讓人幫你辦美國簽證了。」
「我不要去美國。」他真的想帶她去美國?!
江采薇的睡神在倉皇間逃走,她睜著神智清醒的大眼,頭痛不已地看著他。一想到要離鄉背井到美國去,她好不容易才停住的淚水又開始蓄勢待發。
這樣的三人行要從台灣演到美國嗎?
楊安娳看她的樣子,總是有禮而倨傲漠然。如果到了美國,她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難道要像個小媳婦一樣地由人欺負嗎?
看得出來她害怕得要命。韓文森拉過被褥將她包了一圈,然後抱著這條美麗的毛毛蟲倚著床頭櫃而坐。
「為什麼不和我去美國?」閑談似地問道。既然知道她喜歡他,那其他的閑雜小事就不重要了。
「我不知道我去美國要做什麼?」她六神無主地說道。
「當然是去陪我。」他理所當然地說道。「你知道我早晚都要回國的,你總不會以為只要我來台灣的時候負責陪陪我就好了吧?」
「不是嗎?」她想伸出手抗議,他卻惡作劇地把她摟得更緊。
她渾身上下動彈不得,只能從被子底下掙扎出一雙玉腿,徒勞無功地在半空中踢著。他瞧著有趣,也就沒阻止她孩子氣的舉動。
「我在哪兒,你到哪兒。」雖然他本來的想法和她一樣,不過他向來不違反自己的心意。「剛才不是有人說她什麼事都順著我的意思嗎?」
「這樣不行啊。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台灣,我到了那里沒有一技之長,我對美國不熟,對外國人也沒有興趣,他們的食物我也吃不習慣……」她竭盡所能地把想到的理由都說了出來。
「你似乎沒有資格說不要喔。放心,一切有我在。」他按住她的唇,阻止她無止盡的叨絮。「下星期,我會在「酒窖」辦個小型的歡送會,順便介紹我的一些朋友們給你認識。歡送會的細節我會讓狄恆跟你接洽。你如果不想做,丟給安娳也可以。好了,睡吧。夠你累的。」
他不容拒絕地摟著她攤平在床上,而她卻睜著大眼,怎麼樣也無法入眠。
如果她不想做的話,可以丟給楊安娳?那他干麼堅持帶她去美國?
楊安娳可以「名正言順」地陪他啊!
他到底想變什麼樣的戲法?她真的要用第三者的身份被鎖在他身邊一年、兩年、十年,到她腦神經衰弱嗎?
她蜷曲著身子,一夜失眠。
數十位賓客窩在「酒窖」,營造出一室的笑語嘩然。
韓文森把江采薇摟在身邊,四處穿梭寒暄著。不是沒發現身邊的她有多不自在,卻強迫著她習慣這一切。
到了美國後,比這更大的陣仗,她都要見識,現在充其量只能算是試片。
「文森,什麼時候也回來幫我募款,召集一批金主讓我揮霍?」賈導演重重捶了下韓文森的肩膀。
「等你拍的電影票房超過台幣一千萬的時候,我們再來談這個。咳咳……」韓文森干咳了兩聲,不客氣地回揍了一下這個號稱票房毒藥,卻極具中國美學藝術天分的導演好友。「我最近想拍一部中國古裝戰爭文藝愛情史詩片,有沒有興趣來指導一下……」
「拜托!一听就是爛片。」
「我總要賺了錢,才能買你片子的版權,這樣你的肚皮才不會餓扁。咳……」
江采薇低著頭靜靜地听著,看著自己手里的可樂,數著玻璃杯上滑落的第五十三顆冰涼水珠。
他的朋友都很好相處,是她自覺身份別扭,所以不敢搭話。沒人直接詢問她與他之間,可是大家那種不言而喻的眼神,就是讓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你旁邊的這位小美女該不會就是那部古裝文藝愛情片的女主角吧!」賈導演揶揄道。沒見過文森那麼寵誰,一路像個保母似地跟前跟後。
「采薇,你對當電影女主角有興趣嗎?」韓文森挑起她的下顎,認真地問道。
五十八顆水珠!江采薇陡然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臉龐,用力眨了幾下眼。
「什麼女主角?」她茫然地問道。
「我的最佳女主角啊。」他捧著她的臉龐。
其實,采薇很上鏡的──巴掌大的小臉蛋,很瑩亮的東方眼眸,嬌柔的身段及眉宇間淡淡的沉靜氣質。很古典、很有特色。
「我……我才不是。」她很快地瞄了一下賈導演,紅著臉撥開韓文森的手臂。
「你傷了我的心。」韓文森抓著她的手貼在胸口上。
「文森老家伙還不快速速現身!」
一名晚來的賓客染了一頭紅發,一身酒氣地沖到韓文森面前。
「你什麼時候和安娳結婚?」紅發客朝幾步外的楊安娳揮了揮手。
以韓文森和江采薇為圓心的十步範圍,頓時呈現片刻的安靜。所有人的目光或有意或無意地都朝江采薇射來。
江采薇低頭避開那些視線,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韓文森卻快她一步攬住她的腰。
「干麼──你不會又另結新歡了吧!」紅發客自以為幽默地說道,自顧自地哈哈大笑了兩聲。
「我看你還是放棄當攝影師吧!觀察力真差。」賈導演心有不忍地看著小美女不知所措地咬著唇。真是我見猶憐啊!
韓文森握著她的手,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別怕,有我在。」
江采薇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喃喃抱怨道︰「要不是你拉著我到處晃,怎麼會變成這樣。」
怕別人听見,所以聲音壓得極小聲,偏偏她聲音一小,天生的軟調性嗓音便讓她像在撒嬌一樣。
「你真可愛。」韓文森大笑一聲,堂而皇之地把她摟到胸前。
江采薇找不到地洞可鑽,只能鴕鳥地把頭埋到他的胸前,然後「不小心」地踩了他重重一腳。
「痛痛痛──」韓文森曲起一腳,原地跳著打轉兼哀嚎一聲。「你謀殺親夫啊……咳!」
「亂講話。」江采薇根本不敢往楊安娳的方向看去,只能用盡全副心力瞪著韓文森,眼里還閃著可疑的水光。
「我投降。」韓文森嘆了口氣,示好地想拉住她的手,她卻怎麼也不讓他踫。
「喔──原來如此。」後知後覺的紅發客目光一轉,旋即刮風般地撈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你是韓文森的新女友吧!你好。」
韓文森搶回江采薇的手,沒讓別人踫到她的手。她嚇到手指都冰冷了。
「她幾歲了?成年了吧!」紅發客嘻嘻一笑。
「紅毛番,你很吵。」韓文森當下決定把這人排除在下一批合作名單之外。
「我再吵也沒有寧寧聒噪。她還沒上來嗎?我剛才停車的時候有看到她啊!」
寧寧來了嗎?江采薇躲在韓文森身側,卻忍不住眼巴巴地看著大門。
「你剛才不是說要跟我談你最近準備開拍的大作?」賈導演故意轉了個話題,努力不讓話題再轉到江采薇身上。
「對啊,我最近剛看完一個劇本……」韓文森給了老友一個微笑後,便听見幾聲雷吼長驅直入室內。
「讓開!讓開!是人就不要擋路。」
周寧寧以破竹之勢,快速通過人群,直沖到江采薇前面。
「寧寧。」江采薇開心地就要伸手拉住好友。
咦,動不了?
江采薇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只不放人的固執大掌。
她舉起手臂,重重一甩,韓文森的五指仍然不動如山地扣著她的手腕。
「你干麼拉著我的手?」她看著他無辜的眼神,嬌聲質問道。
「我吃醋,你對寧寧比對我好。」
韓文森凝視著她的眼,半真半假地說道,引起眾人轟然一笑。
「喔,文森這回很認真嘛。」
紅發客在一旁鼓噪出聲,江釆薇才松懈下來的表情旋即又變得極度緊張。
「你想不想我拿膠帶封你的嘴?」韓文森沉下臉,口氣不善地說道。
「你試試看啊!」紅發客挺直身子,眼神凶惡。
江采薇的神經才剛繃緊,周寧寧就已經把紅發客往楊安娳的方向推。
「去找你的女神啦!」嗓門之大,無遠弗屆。
「他喜歡楊安娳?」江采薇低聲問道。
「喜歡很久了。不然干麼沖著韓文森找碴?」周寧寧不以為然地說道。
男女關系是不是早就復雜化了?現場的人對于她與他、「他」與「她」之間的關系都不覺得驚世駭俗。相較之下,她這個當事人反倒像個落伍的老古板。江采薇苦惱地忖道。
「他可能也有點小小嫉妒韓文森吧。這家伙年輕又有錢有勢,連我都想踹他幾腳。」周寧寧朝韓文森扮了個鬼臉。
「寧寧,我該怎麼報答你的夸獎?」韓文森很哥兒們地拍拍周寧寧的肩膀。
「你不用以身相許,我對那種分尸過的身體沒有興趣。把采薇借我聊一下天,這樣就可以了。」周寧寧拉過江采薇的手,然後把一個紙袋塞到韓文森手里。「拿去!采薇要我買給你的。拿好喔!如果灑出來半杯,可不關我的事。」
「你干麼說是我要你買的……」江采薇的腳踢踹著地板,只希望能挖出一個洞來。
「你關心他,干麼要偷偷模模的?」周寧寧奇怪地說道。
「小聲點。」江采薇急忙扯了一下周寧寧的手臂。
「這是什麼東西?」韓文森笑盈盈地挑眉望著她。
「冰糖銀耳。」周寧寧說道,附贈一個不以為然的白眼。
「我吃這個干麼?」他拿著紙袋,就要往釆薇挨蹭過去。
「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隱疾啊?」周寧寧冷哼一聲,擋在江采薇前面。
「我哪有隱疾,我體魄強健、精力旺盛,采薇足以為證。」韓文森大聲抗議道。
「你這幾天在咳嗽,氣管不好啦。」江采薇柔聲說道。
韓文森雙眼冒出幸福的小星星,意氣風發地朝寧寧呵呵一笑。「寡人沒隱疾。」
「你懂不懂得感恩啊?這可是我求我老爸求了……」一分鐘。「呃,求了很久,他才願意動手做出這甜而不膩的美食極品。采薇最喜歡吃了!」周寧寧得意洋洋地說道。
「原來我的薇薇最近比較豐腴,就是因為吃這些啊。」韓文森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腰身。「我沒有抱怨喔,你還是很有曲線啦。」
「我不要理你們了。我的腳好痛,我先去後面休息一下。」江采薇發現自己站在兩個大嗓門中間,根本毫無隱私可言。
江采薇匆匆拎起裙擺,經過楊安娳的身邊時,朝面無表情的她點了點頭。
她一直覺得楊安娳的反應沒有韓文森想像中的無所謂。愛上這樣的男子好悲哀,因為他不在乎的東西,他連最基本的「注意」都做不到。
「好好休息。」狄恆從吧台里抬頭,跟她打了聲招呼。
江采薇笑著點點頭,踮著繃到發緊的腳尖,往後台走去。
「她干麼一臉把我們倆當成蟑螂的樣子?」
江采薇推開後台門時,發噱地听到韓文森抱怨道。
「她也經常嚴重傷害到我的自尊,我說話有很大聲嗎?真不清楚女人在想什麼?狄恆,來兩杯酒!」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的周寧寧,也跟著大聲說道。
「你先跟你身上的酒疹商量好,請它寫保證書給我再說。」狄恆斬釘截鐵地說道。
江采薇笑著關上門,把外頭的音樂及人聲全都阻隔在外。
呼──
她長喟了一口氣,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垂下肩,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往前走到她以前的休息室。
迫不及待地窩進梳妝台前的椅子,把鞋子甩到她看不見的地方。鏡中像個搪瓷女圭女圭的女子,有著一張悶悶不樂的臉孔。
六歲之前的記憶或許模糊,但是旁人的指指點點,閑言耳語她是記得一些的。性格中有些揮不去的自卑怯懦也是因為如此。所以,從知道他要帶她去美國的那一晚開始,她就沒有真正地好好睡上一覺。
而她的抗壓性想來似乎很強,否則怎麼會還胖了兩公斤?再胖下去,可能就會傳出什麼韓文森女友懷孕的耳語了。
江采薇看見鏡中的女人臉龐陡地慘白。
她上次的生理期是什麼時候?兩個月前?還是更久?
她想不起來……
「嗨。可以打擾一下嗎?」
楊安娳的臉出現在鏡中。
江采薇震驚地回身,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從椅子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