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煒煒手機不通!
家里電話也沒人接!
她家里一片闃黑,聶柏輪按了電鈴,一樣沒回應。
她還在發燒啊!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聶柏輪開著車在印煒煒家附近繞了N圈,依然沒看到她的人影。
他知道她有多不會照顧自己,每回感冒要她去看醫生,她總要三推四拖。每一次,都是他硬拖著她,她才願意乖乖就診的。
現在更好了,她連發燒了都不願乖乖待在家里休息,是存心要把身體搞垮嗎?
聶柏輪再次撥了她的手機——
您撥的號碼現在沒有回應。
「該死!」聶柏輪詛咒一聲,繼續開著車在街上仔細地尋找她的蹤影。
夜深了。
聶柏輪的車子繞回他住的地方,經過「幸福」時,他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門前小庭院里,一道反光引起他的注意。
他在路旁緊急煞車,往庭院里一瞧,白色庭園椅上正蜷著一個黑色身影。
是煒煒。
聶柏輪沖出車門,一躍跨過白色小柵欄。
印煒煒正以她的珠珠包包為枕,趴在圓桌上,手里還緊抓著一包白色藥袋。
「你搞什麼鬼!生病了還待在這里吹風,是怕自己病情不夠嚴重嗎?」聶柏輪不由分說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往前一提。
她身子靠在他身邊,那灼熱溫度讓他臉色愈加鐵青。
印煒煒慢慢地抬頭,不解地眨著眼看著他。
「你是誰?」她困惑地皺起眉,喃喃說道。
「我是聶柏輪!」
「亂講……」印煒煒伸指去戳他怒不可遏的眉宇之間。「聶柏輪才不會這麼凶……」她大聲反駁,說出口的音量卻像是小貓叫。
聶柏輪瞪著她發紅的眼楮,驀地伸手搗住她額頭,那燙手的溫度讓他差點想打電話叫救護車。
「你在這里待多久了?吃藥了嗎?」他粗聲問道,月兌下風衣蓋住她頻頻顫抖的身子,並將她牢牢地攬在身邊。
「我不知道。」她半閉著眼,不自覺地把重心都放到他身上。
「你給我想起來!你在這里待多久了?吃藥了嗎?」聶柏輪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大聲地嘶吼著。
印煒煒瑟縮了子,苦惱地半掀開眸,好半天才囁嚅地說道︰「我看完醫生之後,在附近咖啡廳坐了一下,然後就來了……」她抱著頭,皺著眉,又伸手去抓自己的腿。「我的頭好痛……蚊子一直咬我……我的腳好癢!」
她撩起長裙,小腿肚上已是傷痕累累,好幾處蚊子咬痕都被抓出了血絲。
「別抓了,我們回家,我幫你搽藥。」聶柏輪握住她的雙手,粗聲命令道。
印煒煒正在頭昏腦脹中,外加四肢無力,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于是便半依半偎在他懷里,一路被扶上了聶柏輪的家。
聶柏輪一進家門,就押著她吃了藥,讓柏珍幫她換上一件式睡衣後,便將她安置在客房。
拿來了蚊蟲叮咬的藥膏,他微撩起她的睡衣下擺,查看著她被蚊子叮咬的傷口——
她的腿至少被蚊子咬了十幾個包,紅腫到慘不忍睹。
聶柏輪手拿藥膏,每搽過一個腫包,印煒煒就想伸手去抓。
「你再抓,以後就不準到我店里來喝咖啡!」聶柏輪啪地打開她的手,怒不可遏地說道。
他現在有一肚子的怒氣無處可發,一想到她那麼病懨懨地坐在庭院里,萬一遇到了壞人,根本無力抵抗,他就想痛罵她一頓。
「柏珍……」印煒煒求救地看著聶柏珍,覺得這個聶柏輪凶得不得了。
「你會把腿抓丑的,我去拿冰塊幫你冰敷喔——」哥哥臉色很嚇人,而柏珍向來最怕人凶,所以只好趕快模模鼻子走人。
等到聶柏珍拿來冰塊、印煒煒躺了冰枕退了燒,一切全都打理好後,已經是午夜時分。
睡眠向來規律的柏珍已經站在牆角打起了瞌睡,而印煒煒在藥效發作之後,也已昏昏沉沈地睡了過去。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退燒藥的緣故,印煒煒一直不停地出著汗,因此始終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穩。
「去休息吧。」聶柏輪將妹妹推出房間,自己搬了把椅子到床邊坐下。
撫著她額頭,知道她退了燒,卻仍不放心地再用耳溫槍量了一回——
37度,總算正常了。
聶柏輪望著她那張灰白得讓人心疼的小臉,整個人像泄氣皮球似地頹下雙肩。
「你為什麼來這里?又來擾亂人心嗎?」聶柏輪啞聲問道,心里好掙扎。
印煒煒睜開眼楮,氤氳的眸驀地撞入他的眼里。
聶柏輪的心一緊,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他以為她睡著了。
「我不想回到家,那里一個人也沒有,我會覺得自己很可憐。」印煒煒睜著迷蒙的眼,輕咳了幾聲。「對不起……」
聶柏輪拿過水杯放到她手里,她的手顫抖著。
「你沒吃晚餐。」他不悅地皺起眉,知道她有低血壓的毛病,一頓飯沒吃,就經常要四肢發抖。
「嗯。」退燒藥讓她四肢無力,所以她實在分不清楚她究竟是因為沒吃飯,還是藥效發作。
「長這麼大了,怎麼還不會照顧自己呢?我去拿點吃的來給你。」聶柏輪起身往外走。
「不要走。」印煒煒忽而用盡全身力氣,牢牢抱住他的手臂。
「不走,留著又算什麼?」他強迫自己面無表情,不許自己心軟。
印煒煒看著他疏離的臉龐,眼淚奪眶而出,灼熱地燙上他的手背。
「我很想你。」她哽咽地說道。
聶柏輪僵住了,他不能置信地望著她的淚眼婆娑,望著她眼里的依戀,他差一點想伸手柔自己的雙眼。
就是因為對她已經死心,所以才會那麼努力地想把她當成普通朋友啊。
「想我對你的好?想我對你的特別照顧?還是只因為還不習慣一個人?」這一回,他踩得小心翼翼,絲毫不敢再大意。
他只不過是沒有推開她的身子罷了……
印煒煒沒注意到他的改變,她只注意到他冰雕一樣的容顏。于是,她松開手腕,落寞地跌回床榻里。
「我就是想你,睡覺也想、作夢也想。想我是個笨蛋,早知道不和你交往,日子也要變得這麼痛苦,不如什麼也不想,直接把你撲倒……」她自憐自艾地喃喃自語著,小臉埋入枕頭里,很氣惱地捶著床墊。
可惡!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力道軟綿綿的,完全沒有宣泄怒氣的感覺。
印煒煒氣喘如牛地決定放棄,整張臉全都埋入了枕頭里。
「你……喜歡我嗎?」聶柏輪不能置信地看著她,口氣很輕飄。
「本來只是喜歡,經過了這段時間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對你其實比喜歡更多。不然我干麼明明病得要死了,還要爬回‘幸福’前,只希望運氣夠好,可以偷看到你一眼。」她用盡力氣撐起身子,譴責地回頭瞪他一眼。
「你……可以改變心意,我們還是可以……」聶柏輪的喉結緊張地上下滑動著,雙手早已緊張地握成了拳。
「不可以!」印煒煒大喊一聲,喊得過猛,一下子驟咳了起來。
聶柏輪摟住她身子,拍著她的後背。她的臉埋在他頸間,她的長發披在他的胸前,像無數藤蔓纏住他的心。
聶柏輪緊閉了雙眼,不過才一瞬間的接觸,可他卻再也沒法子松手了。
「為什麼不能改變心意?」他狠狠地用下顎頂住她的頭頂,牢牢地抱著她。
「我怎麼可以傷害周念綺?那樣不但差勁,而且和第三者有什麼不同!她以為她和你快要是一對了啊!」她好氣自己,怎麼之前就不懂得好好把握他呢?
「我早就跟她把話說清楚了,我跟她永遠只會是朋友,她最近來得勤,是因為她下星期就要移民了,所以每天來跟我練習英文……」
「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害我內傷了這麼久。」印煒煒抬頭瞪他,眼神凶巴巴,語氣卻是有氣無力。
「我為什麼要說呢?」聶柏輪撫著她的臉頰,深深凝望著她。
他深邃眼神像一張黑色大網直接裹住她的心,讓她心髒怦怦亂跳地逃不出他的掌心。
「如果周念綺不來,我一樣會那樣待你,因為我沒法子再繼續若無其事地演戲下去了。我投入了太多,不可能只是朋友了,懂嗎?」他的心懸在半空中,緊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最近對我很壞。」印煒煒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又何嘗對我很好。」伸手去戳她眉間,他故意用了幾分力道。
她的雙眉之間于是被壓出一記指痕,他皺起眉,驟然怞回指力。
她卻搗住他的大掌,將整張小臉都偎了進去——有他在身邊,好舒服哪。
「沒關系,我們扯平了。一切不好的,都過去了。」印煒煒咬住唇,忍住一個哈欠,全身細胞已漸漸進入了放松狀態。
聶柏輪眉頭愈擰愈緊,覺得她這題答得太快,讓他一下沒法子進入狀況。
「所以,我們之間——」聶柏輪揪住她雙肩,嚴肅地追問道。
「我們要在一起。」印煒煒仰頭看他,對著他笑,唇邊酒渦笑得甜似蜜,眼眸晶亮得像天上星星。
聶柏輪不敢眨眼,怕這一切只是他疲憊過度的幻想,但她正牢牢握住他的雙手,兩人四手緊緊地握成拳。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他嗄聲問道。
「對。」印煒煒忽然打了個哈欠,眼楮閉得只剩一絲縫。
「你確定不是因為舍不得我這個朋友,所以才答應和我交往?」他抬起她的下顎,努力想叫她清醒些。
「才不是咧……我嫉妒周念綺,我很想上前警告她離你遠一點……」印煒煒嘴巴還在張合,兩眼卻已經進入緊閉狀態。
「你……」聶柏輪的心里還有一百個疑問想逼問,腦子里也還有無數個問題想肯定。但眼下她蒼白的小臉,讓他實在不忍心再多問什麼。
他拉下她的手,扶著她的身子在床上躺平,自己則在床邊坐著。
她翻了個身,手指緊揪住他衣服,呼吸漸漸地變緩、變平穩……
他現在還能怎麼辦?
只能嘆口氣,替她拉好被子。
橫豎那麼長的等待都熬過了,也不差這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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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喝水喔!
印煒煒一覺醒來,睜開眼楮,卻是四肢無力地癱在床上,完全動彈不得。
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不知今夕是何夕。
鼻尖呼吸到棉被、枕頭上的干淨陽光味,她才想起了自己正在聶柏輪家里——柏珍最愛曬棉被了。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印煒煒才揪眉一想,眼楮驀然睜得圓滾滾。
她昨天是不是跟聶柏輪告白了?她是不是說了什麼「我們要在一起」之類的話?
印煒煒皺著眉頭,很努力地回想著。
身邊輕微的呼息聲讓她屏住氣息,她慢慢地側過身——
聶柏輪正坐在她身邊,偏斜著臉龐,扭著頸背,以一種不自然的僵硬姿態睡著。
他膝上攤著一本原文書,眼鏡推到發際之上,露出好看的前額,微亂發絲和微敞前襟,讓他較平時多了幾分狂野。
印煒煒慢慢地坐起身,端起一旁的保溫杯,喝完一整杯水,目光卻始終緊盯著他。
他昨天說——他和周念綺只是朋友。
他昨天還說——疏離她,是因為再也回不到從前,因為他不想再受傷了……
昨晚的一切像一場電影,開始在她腦中慢速地上演。他的眼神是最揪人心的演出,讓她就連回想也會為之心顫不已。
印煒煒望著他靜靜棲息的長睫,笑渦忍不住一直維持在唇邊。
好想抱緊他,好想咬他一口,好想撲到他身上吻他的嘴喔。
印煒煒扶著床頭櫃起身,即便現在頭昏肚子餓四肢無力,但她還是躡起腳尖,想偷偷跑出去盥洗一番。
她想要在他醒來的時候,美美地站在他面前,對他微笑。
她靠著牆壁走了一步。
嘟嘟嘟……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啊!」她被嚇得叫出聲,整個人趴在牆壁上,睜著大眼看著他。
聶柏輪驚醒過來,對上她驚魂未定的雙眼。
「你要去哪里?」聶柏輪倏地沖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
嘟嘟嘟……
「我剛才是要去刷牙洗臉……但是,我現在要先接一下電話……我怕是醫院打來的……」簡單幾句話,印煒煒卻說得氣喘吁吁。
聶柏輪抱起她,讓她坐回床上,再從袋子里拿出手機遞給她。
印煒煒拿起手機一看——
是丁大川。
「是丁大川打來的。」她老實地說道。
「不準接!」聶柏輪粗聲命令道,下顎和頸部線條全都僵硬了起來。
印煒煒咬著唇,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瞅著他。
聶柏輪呼息粗重,修眉緊擰,一臉怒意地回望著她。
他知道自己說了不理智的話,但他現在只想任性。
他和印煒煒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冒出一丁點芽,上天一定要在此時,刮大風下大雨來毀折嗎?
「別理我,你想接就接吧。」聶柏輪懊惱地低下頭,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
他煩躁地扯著頭發,卻不慎抓落頭上眼鏡。
「該死!」他詛咒一聲,彎身要去撿眼鏡,大掌手背上竟是青筋畢露著。
眼鏡很快地撿起來了,但他整個人卻就此背對她,沒再回頭了。
嘟嘟嘟……
手機鈴聲催人地響著。
印煒煒把手機放回袋子里,臉頰在下一刻貼上了他的後背。
「我原來就沒打算要接他的電話。」她將雙手環住他的腰,下顎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不需要因為我……」他咽了口口水,因為她的呼吸正輕拂著他的耳廓而心神不寧著。
「我和他沒什麼好說的。」
「也許……」他聲音嗄啞地連自己都快認不得。「他只是打電話來道歉的。」
「沒必要了,我原諒他了。沒有失去這一回,我哪會知道真正適合我的人,就在我身邊呢?」印煒煒大聲而堅定地說道。
聶柏輪激動地回過頭,緊握住她的手。
她對他一笑。
「你確定嗎?」他不想趁人之危,因為他要的不是一段被當成替代品的愛情。
「當然。」她斬釘截鐵地說道,認真到連雙眉都皺了起來。
「謝謝。」聶柏輪倏地伸手將她抱進懷里,用力地像是要把她整個人擠進心里一樣。
他的擁抱那麼用力,他的心跳那麼激動地跳著,讓她整個人也不禁為之精神高昂了起來。
「傻子,該道謝的人是我,要擠到你身邊,可是要打敗一卡車敵手的啊!」印煒煒把臉貼在他胸上,緊貼著他的心跳,不知不覺地听得痴了。
「傻子,我沒那麼好。」他笑著說道。
「對我來說,你已經超完美了。欸……我問你,我現在是不是很丑?」她突然把臉擠扁在他胸前,悶聲問道。
「不會啊。」他吻著她的發絲。
「騙子!我每天早上起床時,頭發都亂得像瘋子。」想他剛才也和她對看了那麼久,她索性抬起頭對他皺鼻子,對他扮鬼臉。
她扮丑的樣子真可愛,聶柏輪笑著捧起她的臉頰,認真地將她蓬亂長發一束束地全撥回始的耳後。
「這樣就整齊了。」他說。
印煒煒捧住他臉龐,逐一凝視他的眉眼鼻唇。
她的唇笑著,眉眼彎彎,她的臉俯得很近,鼻尖輕輕觸著他。
聶柏輪雙唇微張,感覺有股電流在兩人雙唇之間流動著。
「我想刷牙。」她說。
「什麼?」聶柏輪睜大眼,以為自己听錯了。
氣氛正佳的時候,怎麼會冒出這一句。
「因為……刷完牙後,我要給你一個長長、長長的早安吻。」她說得很大膽,眼楮卻只敢看著天花板,耳朵也超紅。
咕嚕!
此時,她的肚皮非常不含蓄地響得很大聲。
印煒煒嘴角怞搐了兩下,眉頭全垮了下來。媽啊,現在正是風花雪月最高潮啊,誰讓她的肚皮演出這出來破壞氣氛啊。
聶柏輪看著她哭笑不得的怪臉,忍不住「哈」地一聲笑出來。
印煒煒被他嘲笑,面子掛不住,鼓著腮幫子,雙手抆腰,就想發飆一番。
「你——」印煒煒瞪向他。
咕嚕!
肚皮很不給面子地又傳來一大聲。
這次,印煒煒搗著肚皮,自己先笑倒在他懷里。
兩個人抱在一起,笑到同時彎下了腰,笑到右側酒渦同時漾動著。
「看來,我的早安吻還得再等一等了。」聶柏輪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房門。
印煒煒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覺得整個人都被幸福給撐漲了起來,只差沒飄飄然地飛上天哪。
嘟嘟嘟……
手機鈴聲再度催人地響起。
印煒煒與聶柏輪對望一眼,她吐吐舌頭,砰地一聲開上了房門。
她的新人生,不需要丁大川來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