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睡夢中醒來,安苡璇望著身旁像極熟睡的英挺面龐淺柔一笑,爬坐起來,
她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
「不多睡會兒?」
「少展?」她驚訝的看著歐少展的靈魂走近床緣。他剛剛就在嗎?
「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她說著就要下床,卻被他按住肩頭。
「先坐著,我有話跟你談。」他坐上床鋪。
她納悶的瞅他。
他沉吟半晌,低道︰「你的法子行不通的,還是趕緊找那個男人出來解決問題。」
法子?那個男人?安苡璇連眨數下大眼,「你在說什麼?」
「我不認為現在的我,有讓你受孕的可能。」
受孕?本來就迷糊的小腦袋被他攪得更加混沌。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結婚證書上簽字,還那麼希望我醒過來,不過你想的有點天真,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怎麼讓你懷孕?再說,我也不打算這樣當你肚里孩子的父親。」
歐少展沒有怒意,只不過弄清楚她的「別有居心」時,心里有難言的失落。
那通陌生電話留言的主人,莫非就是孩子的父親?
安苡璇的腦子此時跟漿糊差不多。怎麼他說的話她一句也不懂?
「對不起」
「現在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先解決你的問題要緊。」他頂亂的想起身,不意衣袖被她拉住,他只得轉頭望向她,「你不同意?」
「能不能請你說明白點?什麼懷孕?誰肚子里有誰的孩子?你從剛才開始究竟在說什麼?」終于理出些思緒,她一連串的問。
「你——」她眼里的迷惘困惑是怎麼回事?「懷孕的是你,肚子里有孩子的也是你,你還問我?」
「我?」安苡璇愕然呆住,她什麼時候懷孕的?
「你怎麼會是這種驚訝表情?你之前不是才看過醫生,醫生沒告訴你嗎?」歐少展突覺有氣的踱往窗旁,這種事她瞞得了多久?
「醫生說我吃壞肚子,吃些藥就好。」她去看診回來時不是跟他說過?
「既然想留下孩子,為什麼不承認?」他凝眉睨她,不喜歡她說謊。
她一頭霧水,索性拿出放在包包里的藥,走到他跟前,「這是醫生開的腸胃藥,你要不要打電話去問?」
歐少展瞬時傻住,那的確是腸胃藥。
「我可以問你發生什麼事嗎?為什麼你一直說我懷孕?」
「你惡心又想吐,那不是害喜的癥狀?」她真的不是有孕?
「醫生說那是腸子受到細菌感染的反應,可能是我中午買的便當不干淨,吃過藥後我已經沒有惡心感了,不過——」
她好認真的眨眼問︰「害喜一定都會惡心想吐?」
她好奇的模樣讓他莞爾,「我哪知道,你當我害過喜?」
「可是你卻一口咬定我有身孕。」
「那是因為……我以為。」胡亂又煩躁的以為他尋得她住下的原因……
安苡璇微皺柳眉,「你有點失禮,沒事亂以為。」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沒關系。」她淺笑的搖搖頭,走過去替床上的他拉好被子。
她明白像自己這樣突然出現攪進他的生活,很難不讓人懷疑,但,算了,只要他能醒過來就好。
謎樣的女子,似水的特質。
對于他的「沒事亂以為一,她竟不吵也不嚷,只淡聲說他「有點失禮」?
看著她為他輕拉絲被,歐少展先前的胡思煩亂,瞬間丁點不存。
電話聲響起,歐少展正想叫喚在廚房的安苡璇接听,一陣唯卿聲傳來,他心頭緊接著一揪,想也不想的奔進廚房。
「怎麼這麼不小心?」她蹲在地上,他見到了她指上的鮮血。
「我想去接電話,一不小心,手上的杯子被我打破」她愕然。
如同上回她被針扎傷手指那樣,他含吮住她讓玻璃劃刺的傷口。
她慌張地說︰「少展,萬一手上有玻璃碎屑,會弄傷你的。」
「不要緊,沒有碎屑。」他有點詫異自己怎麼像吸血鬼似的,老直覺地吸吮她的鮮血。「傷口不深,貼個OK繃就好。」
「我先把碎片掃……」
「先貼傷口。」
他不容妥協的牽起她到客廳里拿藥箱,硬是抓著她的手拿出OK繃,「傷口感染細菌不好,快貼上。」
安苡璇只得乖乖照辦,雖然她覺得也不過割傷兩只手指,他不用那麼緊張。
「好了。」她伸出左手給他看。
「還有右手。」他輕觸她右掌邊緣一道細小傷痕,「再拿塊OK繃貼上。」
「咦?這里也有?」
「你啊,這到底是不是你的手?受傷都不曉得。」
安苡璇尷尬的瞠他,實在不了解,那麼邊邊的小傷痕,他怎麼注意得到?
依他的話再取過一小片OK繃,她順手按下電話答錄機回轉鍵,查看剛才是誰的來電。
「奇怪,怎麼還是男的聲音?」
隨著答錄機里僅有的一句話,兩聲驚呼同時響起
「又是他?」
「華謙?」
歐少展濃眉頓攏,瞧她喊得那麼親熱,仿佛跟那陌生男子熟了八輩子似的,「他是誰?」
「我弟弟,前陣子被公司派駐到國外洽公。」
他雙眉恢復平順。是她弟弟,那她熟了八輩子是應該。
「對不起,我回個電話。」
「方便切換成免持話筒的對講方式嗎?我也想認識一下你弟。」
沒什麼不方便,安苡璇隨手按下一串數字。
「喂。」是個大男孩的聲音。
「華謙,是我。」她難掩興奮。
「姐?」電話那頭高興的喊,然後——「可惡!你到底跑哪里去?那個叫我在‘嘩’聲後留話的男人是誰?跟你什麼關系?長得是圓的扁的?我怎麼不曉得有這號人物?」
歐少展不免吃驚。她來這里的事沒和她家人商量?
安苡璇頓覺不好意思,直想拿起話筒單獨跟弟弟說。
「我不介意。」他輕拉下她的手,「這個直率、問話連串的小子,跟億新肯定合得來。」他也很有興趣瞧瞧這率性小子長得是圓或扁。
「喂……喂,姐你還在嗎?」
「我在。」安苡璇連忙出聲,「你現在在哪兒?」
「我還在公司,昨天才回國,不過因為臨時接到指令,今晚得南下分公司,可能要好幾天才會回來……等一下,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不用擔心我,我暫時住……朋友這兒,下次再邀你過來。」她只能含糊的說。
「姐你是不是在隱瞞什麼?我聞到不尋常的氣味。」
嗯,好鼻子。歐少展在心里低贊。
「沒有,你認真工作就好。」
听到電話另一頭有人喊華謙,安苡璇忙道︰「你忙你的,別說了,記得照顧自己身體。」
「我知道。告訴你那個男的朋友,他要是敢欺負你,別怪我對他不客氣。你也要小心照顧自己,拜拜。」
結束通話,安苡璇只覺一陣難為情。
「你弟很關心你。」歐少展出聲化去她的疙瘩。
她微笑點頭,「我爸媽相繼過世後,便只剩我和華謙相依為命,他一向很照顧我這個姐姐。」
「為何沒告訴你弟,你正在照顧失去意識的我?」
「華謙要是知道,一定不會答應。」
不答應你還來?歐少展沒問出沖至喉口的話。他能預料她只會如同以往,用淺笑搖頭回應他。
「我去掃玻璃碎片。」
他忙拉住她,「我有不好的預感。」
「什麼不好的預感?」她怎麼沒有?
「你會受傷的預感。」他輕拉她往廚房走,「你拿掃除用具,我借你的手掃。」
一想起那樣他們又要很親近,安苡璇急忙搖手,「不用,我會很小心……」
「听我的,受傷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就是有強烈的預感,要是讓她自個兒掃,她一定會受傷。
荒唐?管他的。
自從接連幾次像有第六感一樣,感覺得出苡璇出狀況的情形後,他寧可相信無稽的感應,他可不想等會兒她真又傷著。
安苡璇拗不過他的結果,在他環貼上她的同時,她的心跳又很奇怪的不按照原來節拍運作了……
坐在床鋪上的安苡璇,正從歐少展睡的枕頭下怞出一疊紙。
「這是什麼?」一攤開紙張,她直被那上頭成串的人名愣住。
「我讓億新幫我查的名單。」歐少展唇畔有抹微笑,不是因為億新完成他交代的事,而是因為被他環抱在身前的她,不若前一刻那麼緊張了。
仍模不著其他實體的他,要動筆過濾一長串冗長人名,只好用老方法,將她環在懷里,借用她的手好讓他親力親為。
「就是上回你寫字條,要你弟辦的事?」
「嗯。億新下午拿來的,還好你剛好去看診,否則又要受那小子一頓煩。」微頓,他低問︰「你的腸胃好些沒?」
她轉頭對他一笑,「沒事了,那位醫生的藥很有效,不過你弟怎麼會將紙放在你睡的枕頭下?」
他好笑的輕拍她的發頂,「你還是老樣子。」話常常跳著說,兩件截然不同的事,她用「不過」兩字就將它們連在一起。
「嗄?」什麼老樣子?
他有趣的看著她連眨好幾下長睫毛,這是她迷惑時的下意識反應,很好看。
「億新說放在枕頭下我才夢得到,然後叫我有事就到他夢里告訴他。」那小子,還當他真能進入別人夢里?
「哦。」她忽地想起不該吵他,「你忙吧,我不吵你。」
「委屈你了。」他握住她執筆的手,筆尖輕點攤在她腿上的紙張。
安苡璇輕輕搖頭。
她不委屈。只是他男性好聞的氣息那樣溫熱的環圍著她,她的呼吸常會出岔的急促起來就是。
歐少展輕嗅著鼻端飄進她淡雅的馨香,開始瀏覽他出事前和他一並出席常董生日宴的所有賓客名單。
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一切照規矩來,他覺得不犯人,但可不敢擔保別人認為他沒犯著他,只是他不記得和人有過什麼重大嫌隙,讓別人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這張名單中能看出任何蛛絲馬跡嗎?
「咦?」
輕細的低噫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微一別頭,鼻端磨踫到她柔滑粉耳。
他沒挪開這份舒服的觸感,反倒將臉貼向她滑細小臉,輕問︰「什麼事?」
「這個人的名字好奇怪?」安苡璇指著紙上「歐隱劊」三字,沒花心思注意他和她貼著臉。
「他是我大伯的兒子,名字會怪嗎?」
「嗯,‘劊’字,劊子手的意思,一般人好像不會用它取名字。」
「听說是大伯翻字典隨意取的,名字嘛,沒什麼。」他抓著她的手在他堂兄名字旁畫道紅線。
「可是……說不上來,我不喜歡。」隱劊?隱形的
她是在想「隱形的劊子手」嗎?
歐少展含笑攬緊她一些,「我這位堂兄人很好,老是笑眯眯的,擔任推廣部經理的他在公司幫我不少忙,倒是他弟弟……這個——」他用筆尖點指紙上的「歐津平」,「他在生產部工作,老喜歡跟我對立。」
「你跟他有過節?」
他苦笑,「若要這麼說,那和我有過節的可多了,認為宏野科技總裁的職位不該是我歐少展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執掌公司的是你?宏野既是你們歐家的家族企業,為何不是你父親他們那一輩的人接掌呢?」她轉頭凝看他。
「那就得怪我爺爺,誰曉得他老人家怎會來這著棋,有四個兒子,好幾個孫子的他,誰不好找,偏偏硬是要我掌理公司。」
「老爺爺人呢?」
「兩年前死……」
她不假思索的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別說那個字。」
歐少展沒錯過她瞟往昏躺一旁的他的眸光。
她是忌諱「死」字對他不吉利嗎?
「啊,對不起。」她忙收回遮搖他嘴的手,「我很吵哦?問你那麼多瑣碎的問題,你繼續忙吧。」
「你從來沒想過要逃嗎?」他雙臂一收,她整個人貼向他。
「逃?」她被他沒頭沒腦的問話老住,沒想到要推開他,遲鈍的伏在他胸膛愣望他。
「我雖然是魂魄,但卻踫得到你,你就從來不怕我會對你不軌,沒想到要逃離我?你忘了我的魂魄也是男人?」
安苡璇有點困惑。他是男的,魂魄當然也是男的啊!而且……
「我從沒懷疑過你,如果你是輕浮的人,不會在我看得見你時趕我走,再說,你若真要對我不軌,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告訴我嗎?」
「曖,你這麼說會讓我想入非非,以為不用說就可以對你」
他俯近她,視線停在她嫣紅的小嘴上,好訝異自已居然有想吻她的沖動?!
她心口猛地一撞,終于記得挪離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低頭絞著手指,心頭撲通直跳。
「我明白。」唉!明白踫到這種情況不曉得逃跑,還在那兒嬌怯的扭弄手指的,也只有她。
這個傻傻的小女人,要是他真對她不軌怎麼辦?
「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逃不逃的問題?」猜不透,她小聲的問。
「不知道,想到就月兌口問了。」是因為想知道她為何老替他的身體擔心嗎?
「這樣啊。」
這樣啊?他不禁因她的回答揚起唇角。
大概也只有淡淡柔柔的她,會這樣回答。
「你不趕我下床?」在他剛才說過那些「輕薄」的話後,一般人該會這麼做才是。
「為什麼?」她皺眉想得好辛苦。
呵!他忘了她不是一般人。
「沒什麼。」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少展,你——」
「是你不趕我下床的,我當然可以抱你。」摟著她的縴腰,他故意說得曖昧。
「什麼?我不懂。」為什麼一定要她趕他下床?
歐少展暗嘆好大一口氣,輕抓她的小手拿起掉落一旁的紙筆,「不抱你,我怎麼繼續動筆圈看這些名單」
「抱歉,我忘了。」安苡璇忙把紙擱在腿上,輕順著不小心弄縐的地方。
他環著她,輕松的將下巴擱在她的香肩上,卻忍不住在心里低嘆。
這小女人這樣不行,實在沒有身為女人該有的警覺性,就算認識他,也該提防提防他吧?得跟她提點一番才行……
「好了,你看你的,這次我不問問題吵你。」
呃,改天再跟她提點吧,反正現在抱著她的,是他
研看名單老半天。歐少展仍揪抓不出究竟是誰會處心積慮想除掉他?
永豐企業、千長公司、向輝集團、葉超財團……
他雖曾下令宏野科技和這些財務有問題的公司停止合作一段時間,但這些公司的負責人不像是會玩陰的狠角色。
不過他會出事,關鍵的確是出在他參加「常吉企業」常董生日宴那天。
他記得當天他是突然感覺頭昏,才提前要小梁送他回去,問題是那天他既沒生病也只淺酌幾口酒,為何會沒來由的感覺昏恍?而且就在坐進車內後、便逐漸失去知覺,醒來時,赫然發現自己已靈魂出竅的待在醫院里?!
幾經思量,他就是感覺不尋常。
當傷到腿骨,坐著輪椅來看他的小梁在他耳邊喃喃自語道︰「對不起老板,都是我不好,突然間竟然頭暈起來,糊里糊涂的……」
霎時,有聲音從他心底響起——他被設計了。
事情不會這麼湊巧,他竟同時和小梁感覺身體不對勁?
有人在搞鬼,想讓他非死即傷?所以不惜連無辜的小梁也拖下水?
是這樣嗎?
歐少展不由得又低頭去看床上那份寫有百余人的名單,那名凶手,就潛藏在這里面嗎?
「嗯」
懷里人兒的嚶嚀聲,細細截去他的沉思。
「睡得不舒服?」他低問,安苡璇在他胸前磨蹭了下,仍然熟睡。
歐少展嘴角彎彎揚起。
他研著名單時,苡璇當真如她所說,沒再問他問題,只不過卻在他懷里睡著了,他也沒喊她,就讓她偎著他睡。
不知抱了她多久?還是讓她睡回床上舒服些。
輕輕抱她躺臥枕上,他忽然想起每回苡璇幫他身體做完晚間按摩,她小嘴噙含的嬌柔笑意。
「奇怪的小女人。」他低噥著輕拂她的鬢發。
會將失去意識、昏迷不醒的他當成熟睡的人的,也只有這讓他猜不透心思的小女人。
跨下床鋪,歐少展不經意瞥見牆上時鐘,突然驚愣的緊盯著它。
午夜十二點整?!
時鐘準嗎?那股老像邪魔般死纏著他的冷冽冰寒呢?
他忙轉望床上人兒,但苡璇此時並沒抱著他的身體……不對,往常是他受寒凜之氣侵襲時,她用環抱驅退他得寒冷,可他現在是完全感受不到冰寒之氣。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