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內,富麗宏偉的君府中一個雕梁畫棟的亭台里,一名美若天仙的綠衣女子俏盈盈的坐在里面,身旁還站著一個扎了兩條粗辮子的丫環。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綠衣女子喃喃低語。
她乃君家老二君嬉夏,這會兒正瞪著丫環小喜兒拿來的一封求愛信函,頭一句話就寫了「碧雲天」的詞兒,雖詞句很美,但對一個見了一兩次面就寫來這種信的男人,讓她惡心得想吐,後面的綿綿情話自然更不必再看了。
她將信搓柔成一團,利落的扔到紙簍里,再看看對著自己傻笑的小喜兒,搖搖頭,特別的叮嚀她,「下回上街去買東西,有人塞紙條或拿信給你,你不可以再拿回來了,知不知道?!」
「知道。」她傻笑的點點頭。
君嬉夏仰頭翻了翻白眼,嘆了一聲,隨即又笑了起來。罷了,誰叫她跟這個傻妞投緣呢?
一個月前,這個十七、八歲的女孩一個人在北京城里晃來晃去,一臉傻樣,一群鄉親父老圍著她問名字、住哪里,她只是一味的傻笑。
平常的她絕不是一個好管閑事的人,因為家里已經有一個,她家老三君靚夏正義感十足、愛打抱不平,捅的婁子夠多了,她再如她一樣愛多管閑事,家里不是要雞飛狗跳。
所以她對那個傻妞也只是督了一瞥,便走開了,沒想到那個傻妞居然就跟著她,她走兩步,她也走兩步,她走三步,她絕對不會超過四步,一直到她回到家里,她也站在她家門外。
爹是個大善人,問了傻妞一些話,她都笑嘻嘻的只看著自個兒,也不說話,但換她問她叫什麼名字,怪了,她居然回答她叫小喜兒。之後爹無論再問什麼,她還是不回答,可換她問,她就開口,雖然答案有些不對題,終究還是開口了。
爹爹認為小喜兒跟她有緣,原本服侍她的悅兒回鄉,就要她留下當丫環,一方面也要管家注意有沒有人來找她,但一個月過去了,應該是走失了的她卻沒人來尋,她跟她的感情則是增進了不少。
只是近日,一大群蜂擁到她家來求婚的公子哥兒們,在被爹爹婉轉拒絕後,竟有些人將腦筋動到小喜兒身上,要她代送一些求愛的信給她們四姐妹,但小喜兒不識字,而且她也只認她這個主子,因此,哪管信上署名給迎夏、靚夏、瀲夏或自已,一律全拿給了她。
她原先還會將信交給姐妹們,但看了幾封後,誰還要看這種惡心的情書?!
她們可說了,小喜兒是跟著她的,信是小喜兒拿回來的,她自行處置便行了。
所以——瞪著小喜兒又從懷中拿出另一封信,君嬉夏毫不猶豫的將它原封不動的扔進字紙簍里,又看她拿出一封,她再扔,如此一拿一扔的,一直到小喜兒掏出七八封信後,她的字紙簍滿了,她也憨憨的點點頭說沒了。
聞言,她松了口氣,雖然心里很清楚,明兒個小喜兒還是會傻呼呼的帶回一堆信。
她從座位上起身,將雙手浸泡在擱在桌上一個裝了八分滿清水的水盆里,粉臉上立即出現一個愉悅滿足的笑,而後,她再將盆里的濕毛巾擰來擦擦額頭跟小臉兒。
小喜兒看著主子,那張憨憨臉上的嘴因為傻笑而咧得開開的,但心里卻嘀咕著,感謝老天爺,她快月兌離這當小白痴的日子了。
昨兒她已接到「龍天門」旗下的分舵胡同堂舵主傳來的訊息,龍天門的門主雷俞飛跟隨行的大領主連德軒、二領主韋元達已從南京玄武湖北上,預計七日後抵達北京近郊的太行山。
算算時間,六天後,她就得將君嬉夏拐進位于太行山半山腰的碧雲湖去玩水,到時候,她就可以將這個笑臉迎人的美嬌娘送到雷俞飛的床上去,而她當傻妞跟小白痴的目的就算達成了。
思緒間,突地傳來一聲噗通落水聲,不用看,她也知道她那個有著怪癖的主子,已經跳到她專屬的池子里去泅水了。
若不是已跟在她身邊一個月,她真的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種人,但君嬉夏真是如此。
她時時刻刻都離不開水,有空時就到池子里泅水,要不,就是隨身攜帶一條含水帕子擦拭小手、擦擦臉兒的,好像沒水會死掉呢。
所以她私底下常想,她一定是魚精轉世投胎的,才會這麼「嗜水」。
望向窗外,小喜兒凝睇著在清澈的池子里正舒服優游的君嬉夏,她嬌俏的粉臉上還真有股如魚得水的輕松愉快。
這——她眉兒一皺,突然想到,龍天門的總舵冠雲山莊就建在高山峻嶺間,因安全考量,其間沒有任何一條溪流跟瀑布,也沒有什麼人工水池,只有散莊里的數十口水井,到時她將這條美人魚困在那里,她應該不會擱淺吧?
但也來不及另覓人選了,在她下山決定找個笑美人上山,讓那個討厭別人笑、自己也不笑的雷俞飛見識見識笑的魅力時,她可沒想到會找到這麼一個有怪癖的美人……
但盡管如此,她對這個怪癖美人仍是寄予厚望。
笑臉迎人的君嬉夏雖然有些倔氣,但處事八面玲瓏,挺冷靜、精明的,應該不致會被大當家給吃得死死的才是。
看著無憂無慮的在水中嬉戲的君嬉夏,她的臉上還是那個憨憨的笑容,而這全賴她臉上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之賜。
如今,離她撕下這張面具的時間不遠了。
*
晴空朗朗的上午時分,君府君昀正一臉笑容的送走一堆前來求婚的公子哥兒,而在送走那些人後,他回轉身子,背對家丁丫環時,他的笑容就僵在嘴角,憂愁也立即浮上眉宇間。
方面大耳的他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回豪華中又不失典雅的主廳,再越過主廳,來到後廳,行經小方廳,步出長廊,來到湖石、花台、曲橋組合成的中庭後,遠遠的就听到二女兒的戲水聲,那成串銀鈴似的笑聲讓他眉宇間的愁雲淡了些,甚至眼眸還浮現笑意。
只是一想到那些求婚的人,他的眉兒又是一緊。
女大不中留,他的四個女兒都早過了及笄之年,奈何個個都不似普通女娃,讓他這個父親是大傷腦筋。
老大迎夏淚腺發達,傷心哭、高興也哭,掉下來的淚會化成珍珠,這個消息早被家丁走漏了,所以他很擔心那些求婚的男子是為財而來,幸好日前一送上門的「小賊」讓他免去了憂煩。
老二嬉夏跟老大剛好相反,是個愛笑的俏姑娘,但對水的「依賴」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隨時都要跟水來個肌膚之親,他實在擔心她這個怪癖不好伺候,怕她嫁到別人家會受苦。
老三靚夏脾氣火爆,富正義感,而且天生力大,食量也大,他很擔心她嫁到別人家後,別人會養不起,所以還是想將她留在家里,
老四瀲夏就讓他更頭疼了,成天想嫁人,卻因為背部長了塊似魚鱗、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硬片能治百病,又擔心夫家嫌棄她有隱疾,虐待于她也遲遲不敢讓她嫁。
唉,就這幾塊心頭肉,讓他這個做爹的老是擔心不完!
他是北京富賈,要養她們很簡單,但總不能真留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婆吧?
想到入贅嘛,這前來求媒的又多是富商官家子弟,誰願意入贅?
頭疼啊,他長嘆一聲。
「爹啊,你再嘆息下去,小心皺紋又會多一條了。」
這個含笑的聲音一听就是嬉夏的聲音,他回過身,步往中庭的拱橋西邊,就看到二女兒全身濕淋淋的從專屬的池子里上來,而此時乃春節時分,雖然午後有陽光露臉,但還是感覺空氣冰涼。
不過,對這個二女兒,他是不會勉強她將一身濕衣裳換下,或者要小喜兒去拿條干毛巾給她擦干身體。
因為她可謂是「魚性最重」的一個,沒水就不舒服,別人身上濕淋淋的會難過,她卻怡然自得。
就算在寒冬,她也像常處冰雪的魚兒般不怕冷,將半結冰的池子敲碎後,照樣在池里游來游去的玩水,這種不平凡的「驍勇」曾嚇得他跟妻子的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不過,十多年下來,他們的心髒被訓練到很強壯了,或者說是麻痹了?
思緒間,君嬉夏已拖著長長的水漬走到他眼前,「爹,下次那些求婚的公子再上門,你就干脆別見他們了,或者直接貼個公告在門口,說你正在為女兒們精挑細選最好的歸宿,但因上門的都是賢才俊秀,難較高低,所以得多花些時間來選,請眾家公子莫再上門,給爹你多一些時間,也請他們在家靜待佳音,爹覺得這法子如何啊?」
一身黑藍綢緞袍衫的他認真的考慮著,對于處事面面俱到的二女兒感到自豪不已,她知道他這個老好人不喜于得罪人,這法子將眾人的面子都保住了,他也能稍喘口氣。
「娘。」
女兒的叫喚聲打斷了君昀的沉思,他轉過身就看到妻子雍容華貴的走了過來,風韻猶存的她在他眼中,可不輸四個女兒呢。
他笑笑的迎向前去。
君嬉夏凝睇著父母鰈鰈情深的恩愛模樣,心里是很羨慕的,她想過,除非找到一個跟爹一樣溫柔、善良又顧家的好男人,要不,她才不要嫁呢。
但這個世間還有像爹這麼好的男人嗎?她真的懷疑……
「嬉夏,還是將濕衣服給換了,娘知道你不怕著涼,但娘看了還是——」
「忍不住要說。」她俏盈盈的接下母親的話,便回房換衣服去了。
回到房間,隨侍的小喜兒拿了件衣服給她,她笑笑的邊換邊對著小喜兒道︰「我告訴你,家里有兩個疼我的父母,還有三個好姐妹,我就算真的遇上一個跟爹一樣的好男人,也還是舍不得嫁的。」
小喜兒憨憨的猛點頭,心中可不這麼想,等遇上龍天門的門主後,她恐怕沒有自己作主的份呢。
到時候,希望這個主子不會氣得跟她斷了主僕情才好。
*
龍天門乃江湖最大幫,各地分舵的弟兄加總起采高達上萬人,而隨著組織日益壯大,旗下幫員良莠不齊,近些日子還有強搶民女、貪贓枉法的傳聞傳出,嚴重影響龍天門的聲譽。
龍天門的創辦人乃三十多年前被江湖尊稱為「雷皇帝」的雷威,雷威為人正派、個性嚴謹,武功高強,擁有的家業財產數之不盡、富可敵國,而他又為當時的武林盟主,因此雷皇帝之名不徑而走,許多江湖人士紛紛慕名前來請他創立幫派,願人其門為其效勞盡忠。
因此,翌年,雷威就在太行山群山間的支歧峰上,暗暗的動員上萬名人力,在高山峻嶺間建造了龍天門的總舵冠雲山莊。
冠雲山莊倚山而立,豪華氣派、金碧輝煌,但要入山莊可是難上加難。
除了半山腰以上終年雲霧環繞,伸手不見五指難識方向外,就算幸運的誤打誤撞,通過這個天然屏障,還有精通五行八卦的雷威,在冠雲山莊外圍設下的層層關卡,這稍一不慎,飛箭、亂石齊飛,林木困路、風起雲涌、雷電交錯,讓誤闖者只有見閻王的份。
雷威會設下如此機關,為的是保護年邁的母親曾曼儀,因為曾發生挾持事件,讓他母親差點成了貪婪賊子的刀下冤魂,所以,為免再發生憾事,他才如此費心設計機關,過濾來客。
此外,雷威也深感自己樹大招風,外人眼紅,故與妻決定僅生一子得以傳宗接代便不生了,沒想到妻難產生下一女即亡,雷威痛失愛妻,此後性情大變,對小女嬰雷玉潔漠不關心。
不久,他不知是從何處抱來一名五歲的男孩撫養,取名為雷俞飛。
而他雖然將他帶前帶後的,卻對他相當嚴厲,要他習文習武,天未亮就得起床,夜半三更才能上床。
一日復一日,雷俞飛小小的臉上不見笑意,也討厭看見他人笑,冠雲山莊的僕人們都能感到他全身散發的寒意,就算他們有滿肚子的笑意,可也得等這個小少爺離得遠遠時,才敢放聲一笑。
一年一年的過去了,嚴苛而抑郁的雷威在一個冬夜撒手人寰,龍天門由養子雷俞飛接掌,這一年,雷俞飛已二十五歲,在龍天門待了二十年,武功盡得雷威真傳,所以他管理龍天門也沒人敢有異議,而他也做得很好。
但總舵冠雲山莊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在這里雖人人敬畏,但散于各地的分舵,有一些分舵主卻有異心,想在老當家駕鶴西歸後,吞下分舵所負責的地盤及財產,因而內哄滋事、與其他分舵惡斗血拼的事不斷上演,于是武林各大門派莫不發出請他這個新門主平息幫內私亂,還給武林平靜的聲浪。
所以雷俞飛帶著兩名領主東征西討,經過半年的努力,各地分舵主才對他這個年輕的新門主折服,應允會對龍天門繼續效忠,也會命令手下們安分,他這才起程返回冠雲山莊而在經過多日的策馬奔馳後,他終于見到宏偉綿延的太行山群山了。
*
「小喜兒,你說的是這里嗎?」
君嬉夏困惑的抬頭看著這北京近郊,太行山群山中的一處半山腰,目光環繞一圈,這四周林木蒼翠、古松蒼郁、群峰層疊,除了眼前這個清澈如鏡面的水池,讓她有想一躍而人游個暢快的渴望外,這里靜得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哪會有人家?
但小喜兒今早突然跟她說她想回家了,也記得怎麼回家了,她不放心她,就雇了轎子,主僕二人一同乘轎,由小喜兒東說西指的告訴轎夫怎麼走。
但一出北京城,來到太行山山腳下,小喜兒卻說,她要自己找找看,就跑進山里了。
沒法子,她只得跟著進來,要轎夫們在山下等著就行,但她沒想到小喜兒的腳程頗快,她追得好辛苦,小腳兒都發疼了,她還一路往山上跑,好不容易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就見她站在一池水光雲影相輝映的碧湖前,杵立不動。
「我的家就在這附近哦,小姐。」她轉過頭來,憨笑的道。
應該是在這附近吧,要不然,小喜兒哪會那麼熟悉的一路往上跑。此地萬籟俱寂,好像沒有人在附近,看著這池鏡湖,她真的很想跳下去,尤其她帶在身上的含水帕子都有點兒干干的了……
跳下去玩,應該不會有人看到她吧?
君嬉夏笑咪咪的拍拍小喜兒的手問︰「你確定你家就在這附近?」
小喜兒憨憨的點點頭。
「那我游一下,待會兒再帶你去找你家好不好?」
小喜兒再點點頭,下一刻就看到她這個抗拒不了水的嗜水美女,月兌下了身上的雪紡裙袍,僅著一件肚兜跟褻褲來到湖邊。
君嬉夏再看了看四周,沒人呢,她勾起嘴角一笑,她老早就想試試果泳的滋味了,她在家中專屬的池子雖然是男僕止步,但仍有多名侍女在旁守著、候著,就是要防止有人不小心闖人,讓她春光外泄了,所以她從不曾光著身子盡情玩水呢。
她眉開眼笑的將身上僅存的衣褲全月兌了,噗通一聲,跳到湖水里去感受那不受任何衣物拘束的暢塊感。
呼!原來全身赤果果的在池中與水接觸是如此美妙舒服的事,她開心的玩著,笑著,壓根沒有注意到小喜兒正無聲無息的潛入水中往她游去。
突地,她感到肩膀上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隨即感到身子一麻,一下子就不省人事。
小喜兒抱著昏厥過去的她離開水中,正想幫她穿上衣服時,卻听到遠方傳來踏踏的馬蹄聲。
她臉色丕變,「糟了!我得快一點!」
無暇幫君嬉夏穿衣裳了,小喜兒撕掉臉上那張憨傻的人皮面具塞入懷中,露出一張清秀潔白的臉蛋,再急急忙忙將君嬉夏那堆衣服、鞋子塞入一邊的草叢里,接著再點了她的閉氣袕,帶著她縱人湖中,直探很深很深的湖底,撥開水草,有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子,若不細看根本看不出其中七顆石子,排列成北斗七星陣。
她在其中的兩顆星轉了一下,一個水門驀地升起,再按了另一旁的機關按鈕,門開了,她連忙帶著君嬉夏進入通道,奇的是,這里就連一滴湖水也沒有。
其實這里就是冠雲山莊上下山對外的秘密通道,知道的人除了雷威本人外,只有他的母親曾曼儀、女兒雷玉潔以及養子霄俞飛,當年幫忙建造的工人上千人都遭雷威滅口了。
至于小喜兒如何會知道,是她真正伺候的主子雷玉潔泄的底,才讓她這次離開冠雲山莊時,不必拿著外出的令牌,經過那些大大小小的機關陣仗,而是偷偷的出去,偷偷的帶一個人回來。
思緒間,她解了君嬉夏的閉氣袕,抱著她通過密道,仔細想著主子說的要到門主的「冠雲樓」得往右邊那一條,另外兩條則分別通往祖女乃女乃曾曼儀的「文雲樓」、小姐的「晨雲樓」,她可不能走錯,要不,若撞上祖女乃女乃,她的小命還有美人的命全休矣!
她揮揮額上因緊張而冒出的冷汗,看看交叉口,做了一個深呼吸,往右邊那條施展輕功而去,不久,她來到一扇門前,模了模一旁的按鈕,門開了,她眼楮瞬間一亮,太好了,果然是門主的臥房呢。
沒有一絲遲疑,她將君嬉夏放到床上去,再拿起被子將她從頭蓋到腳,僅留個小縫讓她能呼吸後,即躡手躡腳的從密門離開,快步奔回小姐的晨雲樓。
*
君嬉夏覺得很不舒服,她的手習慣的去模索那一條隨身的含水帕子,但模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東西,這沒踫到水的感覺讓她渾身都不對勁。
她皺起柳眉,隨即張開了眼楮,這才發現怪怪的。
她何時在床上睡覺時會將被子蓋著臉的!簡直像死人嘛,她直覺的伸手要將被子拉開時,怎麼她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赤果果的手臂,然後,再將被子往上一撐,目光一路溜向自己赤果的胸脯、平坦的月復部還有一雙勻稱的腿兒……
怪了,怎麼她今天果睡?她沒有這種習慣啊,正要起身穿衣時,門 嗒一聲被人打了開來,隨即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嗓音。
「德軒、元達,這一次咱們花了半年的時間到各分舵去平亂,各地都表臣服之意,後續,我已命令那些分于各分舵或分舵周遭的探子,每月十五就得將各分舵的消息傳回總舵……」
天?!怎麼、怎麼會有男人?君嬉夏臉色悚然一變,趕忙將手上的被子蓋好頭,手腳全蜷縮起來,像只煮熟的蝦子,就怕露出一條胳臂、一條腿兒。
但這會兒藏起來才發現,這床有股男人的味道,沒有她家里的花香味——
她的心髒猛然一震,混沌的腦子才想起,她跟著小喜兒到太行山群山的山腰處,在月兌完衣服入湖果游時,卻莫名其妙的不省人事……
那這里會是哪里?她又是怎麼從那個湖到這里的?
她豎耳傾听,總共有三個男人在交談,說什麼龍天門、總舵、分舵的,她真的听不太明白。
而且,她也無法听明白了,酒鬼嘛是酒癮發作,她這愛水美人是「水癮」發作,渴望踫些水,但此時全身赤果,房里還坐了三個交談的男人,她怎麼想法子弄點水來解渴呢?
君嬉夏強忍著缺水的干涸感,苦苦的等著三人離開。
但三個男人也不知道是幾百年沒說過話了,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大堆什麼江湖幫派的事,說得欲罷不能。
她好難過,喉嚨干澀,全身上下開始不由自主的怞搐著,就好像上了岸的魚兒在岸上太久,因無法呼吸,就快成了條死魚……
俊美無儔的雷俞飛突地濃眉一皺,與在座的連德軒、韋元達交換了一下目光,隨即將冷冽的目光移到那發出顫動的床被上。
三人停止了交談,而一聲淺淺的悶哼聲像平地乍響的春雷般,在這個寂靜的空間傳開來。
雷俞飛黑眸半眯,隨即從座位上起身,再瞟了兩位領主一眼,他們明白的點點頭,分別起身走出房門,分站門口的左、右兩側,以防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躺在龍天門大當家的床上的小賊抱頭鼠竄,沖了出去。
雷俞飛走到床邊,甩了下衣袖,四平八穩的在床上坐下,此時悶哼聲又起。
「不想死的現在就出來,不然,我一掌斃了你!」他那張冷若閻王、俊若潘安的臉上面無表情,聲音冷得像冰一樣,君嬉夏心怞了一下,嚇得全身直打顫。
看來她好像被帶到什麼江湖黑幫的窩巢里了……
「再不出來,你馬上就去見閻王——」
「不是我不出來,是我不能出來。」君嬉夏連忙出聲,她可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何況就這麼嗚呼哀哉,豈不死得不明不白?
「女人?!」在門外的連德軒跟韋元達,兩個年過五十、兩翼發白的老人家一听是女音,立即錯愕的看向還是一臉冷意,但眸中明顯也浮現一抹困惑之光的大當家。
「請听我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你這兒來的,可我不想死,對你更沒有惡意,所以,可否請你行行好,先拿杯水給我……呃,放在床邊就好,或者拿條含水的帕子給我也成。」
君嬉夏忍著全身上下缺水的不舒服感,將話先說個明白,以免成了冤死鬼,卻沒想到她這一席話讓人听來是覺得莫名其妙的。
霄俞飛眸中沉澱著思緒,他在冠雲山莊十年,對近百名在山莊生活的幫員或家屬相當熟悉,這個女人的聲音如此陌生,絕非山莊之人的女眷,但倘若不是,冠雲山莊這二十年來不曾有外人人山,她又是如何通過那些層層關卡,到他的房里來的?
而且,現在是什麼狀況了,她還跟他要水、要帕子?
「麻煩先來點水吧,我真的難過死了。」
女人的聲音帶著請求,好像真的很難過,但一個女人躺在床上,被子又從頭蓋到腳,嘴里卻喊著「難過」,難免讓人想人非非……
連德軒跟責元達交換了一個暖昧的眼光,但雷俞飛的冷眸立即射向二人,二人年紀雖比他大了一倍多,但也怕他這眸光十余年了,所以全模模鼻子,低頭不敢再交換邪惡目光。
「請給我水,快點給我水,行嗎?」君嬉夏的聲音由請求轉為不耐。
雷俞飛眸中冷光一閃,沒給水,卻直接扯開被子,沒想到竟看到一個全身赤果的美人。
君嬉夏更是沒料到男人的手勁那麼大,從他坐上床沿的那一刻起,她就將被子抓得緊緊的,怕被他掀起,但他這突如其來的猛力一扯,還是讓她抓不住。
只是她眨眨那雙驚愕的美眸,壓根就沒想到,扯開她被子的會是一個如此俊美過人的年輕男子,見他濃眉一蹙,她才慢半拍的想到自己身無寸縷,她猛怞了口涼氣,臉色丕變的一把搶回他手中的被子,將自己包了起來,此刻她的心正卜通卜通的狂跳著,甚至喘起氣來。
這個男人和她以前所見過的男人不同,雖然只對視那麼一眼,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而身子讓他瞧見了,實在……
雷俞飛驚見那張陌生的美人臉蛋後,確定她不是莊里的人,而且,她看來也不像個練家子,反倒像個千金小姐。
若她真的是,那她能毫發無傷的上冠雲山莊就更讓人不解了。
「你們下去吧。」他將目光投向門外的兩位領主,二人拱手點頭,但臉上寫滿困惑,不過門主交代了,也只能好奇的再別床上一眼便離開。
雷俞飛暗自慶幸他剛剛跟床上陌生果女一掀一扯間,兩位領主人在門外,而且他坐在床上,正巧擋住他們的視線,才不致讓她春光外泄——
他蹙眉,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他未免也想太多了!
「要水自己起來拿,我不習慣伺候人。」雷俞飛撂下這句話就起身走回椅子坐下,雙手環胸,冷眼看著床上,但時間不斷流逝,被子下的人居然動也不動,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