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冷將軍府。
「答答答……答答答……」
「奇怪!什麼聲音?」
四位姑婆停下了打麻將的動作,豎耳傾听,怎麼外頭有那麼一點兒像萬馬奔騰的馬蹄聲?!
「什麼聲音?」
兩名僕佣在茅房里如廁,也听到外面傳來答答答的聲音。
「什麼聲音啊?」
已在房里休憩的冷靖禓跟蘇喜甄也從床上起身,一臉困惑。
而白天時火冒三丈的被請出家里僅短短半個時辰又氣呼呼回家的冷擎,由於他的臉色太難看,眾人都沒人敢出聲問他出了什麼事。
再加上他直接窩進練功房去練功,眾人也只敢從門縫間偷看,卻見他對著一個人形木頭又打又殺的,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樣,讓大夥兒是有志一同,躡手躡腳的各自回房去。
算了算,冷擎在練功房也待上了大半天了,汗流浹背的他在听到這不尋常的聲音後,也停下練武的動作,正要打開練功房的大門瞧一瞧,就听到外面傳來僕佣們驚惶失措的尖叫聲。
「啊!快跑。」
「救命啊!」
冷擎蹙眉,越听越覺得那些答答答的聲音很熟悉,是馬蹄聲,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砰」地一聲,練功房的大門突地被踢破了,沖進了一群失控的馬!
冷擎瞼色丕變,身形一凌,躍上了屋頂,驚險的逃開了被馬兒踐踏的命運,但居高望下,將軍府里居然被一群又一群的馬兒給攻佔了。
馬,好多的馬,黑馬、棕馬、白馬、褐馬……數之不盡的馬。
那些馬看來都受到了驚嚇,狂奔瞎跑,答答答的雜遝馬蹄聲如雷貫耳,而所經之處是一片狼籍。
馬全被困在府里四處亂竄,找不到出路,簡直要將將軍府給踏平了。
冷擎身形一凌,竄到了後門,將門打開,再引領那些馬兒從後門竄出,不知道過了多久,府里的馬蹄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痛苦的聲吟聲,一些來不及逃開的僕佣被那群瘋馬踩傷了。
他看到白二喚了些沒受傷的僕人將那些受傷的人扶去敷藥,也看到嚇得臉色發白的四位姑婆手中還捏著麻將粒子,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
爹娘及其他兄弟也從房里走了出來,大家看他的眼神有著無奈,還有——他眉頭一皺,因為眾人的目光突地都越過他,來到他的身後。
他困惑的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死女人手里拿著一條馬鞭,笑盈盈的看著他,而她的身後,那兩個侍衛跟丫鬟仍是一左一右的站著。
冷擎半眯起黑眸,咬牙怒道︰「是你!該死的,我早該想到一定是你這個女人干的!」
「是我沒錯。」藍雀兒巧笑倩兮的大方承認,「你不知道,光要我的人去搜購整個城里的馬匹就累死人了,這景象夠壯觀了吧!」
「你有病嗎?大半夜放一大群馬奔進將軍府里,你是腦子壞了?還是在發什麼神經?!」他出聲咆哮。
「是你叫我『放馬過來』的。」她好整以暇的回答。
「啥?」他錯愕的瞪著她。
她用力的點點頭,「忘了?好,我可以提醒你……」
裝出一臉無辜的她,還真的煞有其事的將早上那件事不厭其煩的重述一遍。
眾人听明白了,臉也綠了,真是欲哭無淚啊。
「你根本是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不是——有誰會發神經的——」冷擎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快氣瘋了!
「如果我誤解了你的意思,我很抱歉,」她一臉誠懇的跟那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冷家人點頭致歉,再看向那個氣得快跳腳的俊俏男人,「話說回來,也是你自己語焉不詳,怪不得我,我只是異邦來的小特使嘛。」
他咬牙怒吼,「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她的秀眉一揚,微微一笑,「我書讀得不多,真是對不起。」
冷擎看著被毀的家園、灰頭上臉的家人,再看看這個女人還嘻皮笑臉的推卸責任——
孰可忍孰不可忍,他的黑眸射出兩道噬人的危險寒芒。
下一秒,他一個箭步的上前將她抱起來,「撲通」一聲,他直接將她扔進一旁的蓮花池里去。
這動作僅發生在一瞬間,太快也太突然了,藍雀兒根本來不及反應,身後的粘肇均跟阿給也愣住,冷家人更來不及阻止,全部的人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藍雀兒被倒栽扔進了蓮花池。
「小姐!」
阿給跟粘肇均回過神來時,全跟著沖入池里,但藍雀兒已經自行站起身了,她氣得牙癢癢的,杏眼圓睜的死瞪著那個轉身就定的男人。
冷擎此時的瞼上是充滿笑意的,以牙還牙的滋味真好!
而這一刻大概是他遇見這個女人以來,心情最好的一次。
這一次,他也很主動,自己包袱款款,到好友賀英泰的家中去小住,好讓那個女人不會再去將軍府搗亂,也讓將軍府有時間可以整修一下,恢復原貌。
當然,將軍府大半夜萬馬奔騰的事兒自然也在京城上下沸沸揚揚的傳開了,眾人都知道嫌女人麻煩的冷二公子跟瓏騰國的女特使杠上了,這件事對過多了平靜日子的京城人而言,可是件新鮮事兒。
眾人皆拭目以待,想看兩人的下一場沖突會發生在何時、何地……
暴風雨前總有一段寧靜,如何利用這段寧靜的寶貴時光,將一對冤家變成佳偶,就成了皇帝老于龍震天、皇後杜鳳儀、冷靖禓夫妻大傷腦筋的事兒了。
御花園里,一輪明月下,四人同坐亭台,桌上有點心、有熱茶,但四人無心享用,個個皺眉苦思。
杜鳳儀心細溫婉,乃百姓所稱道的一國之母,私底下,更是個好管閑事的人,所以她因這段時間至聖廟而錯失了冷擎跟藍雀兒這對你來我往、斗個不停的冤家所發生的新鮮事兒,還有些懊惱呢。
只是當日,藍雀兒這個美麗的娃兒進貢時,看來溫柔婉約的,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是個火爆女呢!
但對冷靖禓來說,如果討一房兒媳婦要付出那麼多的呃——人力、財力跟腦力,這還真是辛苦了。
龍震天看著好友兼忠臣的冷靖暢,思付了好一會兒,倒是說了句語重心長的話,「這樣的兒媳婦你們可以接受嗎?」
冷靖暢蹙眉,看向妻子。
蘇喜甄坦言道︰「雀兒的性子的確是烈了些,誰也拿不準她會再出什麼招,但是我也想過了,咱們城里的姑娘對擎兒是一點吸引力也沒有,此時,難得出現一個兔家,也許這就是天賜良緣,所以,我是可以接受雀兒的。」
冷靖禓想了想,點點頭,「喜甄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也就沒啥意見了。」
杜鳳儀瞧瞧皇上,再看看蘇喜甄,「你確定雀兒對冷擎真的有意思?」
「嗯。」
「那就好辦事了,這不管她如何胡鬧,總不可能鬧出人命來。」
「此言差矣,那萬馬入將軍府時,一些僕佣被馬兒踢傷,到這會兒都還在休養呢。」龍震天提醒皇後,一邊也在思索,這個代替瓏騰國國王前來進貢的女娃兒,就那股霸氣與蠻橫,就知道她出身不俗,若是由他直接與瓏騰國的國王牽線,牽起這樁異國聯姻,不知可行否?
得將兩人的沖突降低才好,要不,再這樣下去,難保他這京城不會被斗得烏煙瘴氣的。
沒錯,他是該修書一封派快馬經由驛站送至瓏騰國去……
「我這會兒腦袋空空,什麼法子也想不出來,倒是想明兒一早去見見藍雀兒。」杜鳳儀瞥了龍震天一眼。
「那好,請讓我隨皇後同行。」蘇喜甄也想去看看她,這兩、三天來,藍雀兒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她也挺擔心她的。
「那好,你們就去看看,這牽紅線的事,朕也不熟,賜婚雖容易,但靖禓又不願意以朕之名去勉強他四個兒子成親。」
「那是四兄弟一直沒有對象,但現在冷擎身邊出現了一個她,皇上賜婚也是不錯的法子。」杜鳳儀倒覺得可行。
「藍特使的身分理應不低,與將軍之子的確匹配。」龍震天想了想,點點頭,將他想修書與瓏騰國異國聯姻的想法提出,隨即獲得眾人的支持。
「那就這麼辦吧,你們先去探探她的意願,至於冷擎那兒,朕真的作了主,他也只得接受。」
「嗯。」
四人微笑相對,感覺上,好像解決了問題,其實,另一場災難已經悄悄的接近冷擎了……
賀王爺府上從冷擎住進來的那一天起,府里就一直充斥著一股風聲鶴唳的不安氣氛。
賀英泰還叮嚀自己的未婚妻,沒啥重要的事就別往賀府來,他會自己去找她的。
至於賀王爺夫婦,對冷擎住進來一事,表面歡迎,但私下也是憂心忡忡,就怕那個藍特使將戰場改設在他家,到時候,誰曉得又會是什麼樣難以控制的情形?
冷擎也不是厚臉皮,但家里的人在經過那個女人胡鬧後,這身與心總得「休養生息」,免得負荷不了。
反正他跟賀英泰是十幾年的好朋友了,朋友有難,他總不能太好過。
夜風徐徐,蟲聲唧唧。
月色下,賀英泰跟未婚妻難分難舍。
「好了,時間真的太晚了,小紅,備轎,送香瑩回去。」
賀英泰得了疑神疑鬼癥,擔心未婚妻在府里多待一分鐘,那個將將軍府搞得雞犬不寧的藍雀兒就會出現。
紀香瑩也很無奈,但瞧京城上下將那個女特使傳得像什麼瘟神似的,搞得人心惶惶、心神不寧,這想了想,她還是乖乖的乘轎回府去了。
賀英泰送走了未婚妻,松了一口氣,一回頭,卻看到好友就靠在花園的大樹干,一臉的調侃。
「還不睡?」他走近好友,冷擎來家里小住這幾天,可將他跟藍雀兒之間的恩怨跟他說明白了。
「是累了,不過,看到你那麼急著趕你的未婚妻離開,我的精神又來了。」
「甭來了,老實說,咱們朋友一場,給個方便是沒問題,但藍雀兒的事,你總得去解決解決吧。」
冷擎聳聳肩,「她沒來煩我,沒去煩我家,我樂得輕松,還去解決什麼?」
「這——」
「你放心,那個女人還不至於在賀王爺府上胡鬧,你跟你爹、娘說說,要他們別庸人自擾,就這樣了。」
語畢,大少爺他轉身就回房去睡了。
賀英泰苦著一張臉,天,要他怎麼不庸人自擾?!瞧瞧將軍府到這會兒都還沒有恢復原狀呢!
長嘆一聲,他也回房去,但不忘要幾個守夜的僕從別打盹了。
「鏘!鏘!鏘!三更天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外面大道上傳來打更夫的報更聲。
夜深了,幾朵雲兒悄悄的將月色掩住,王爺府上的人一個個的睡著了,守門的僕佣打著盹兒,也睡了……
突地,一高一矮的蒙面黑衣人潛入王府,兩人似乎已經探過王府了,一路熟悉的越過幾個亭台樓閣,來到冷擎入住的客房門外。
藍雀兒跟同行的粘肇均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像笛子的東西,輕輕的插入門窗,吹了一下,笛子口立即散出一些白色煙霧。
兩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隨即輕聲的推門進去,小心翼翼的走近床鋪,看到床上的冷擎已經熟睡了。
他們瓏騰國獨有的無味彌香「七絕」還真是好用。
藍雀兒眸中帶笑跟粘肇均點點頭,他立即將昏睡的冷擎從床上扛上了背,與她施展輕功離開了王爺府,直奔寶園。
如果可以,粘肇均很想一掌擊斃肩背上的男人,但他知道他不能,因為公主傾心於他,即便他對她出言不遜、態度惡劣,甚至將她扔到池水里……
他咽下喉間的苦澀,一路將冷擎扛到了寶園的後花園,將他放在一張石椅上,再用備好的鐵鏈將他的手、腳、身子全綁在椅子上。
一會兒後,他回頭看著她,「公主,都準備好了。」
藍雀兒露齒一笑,回頭看了阿給一眼,她正將她日前要她買妥的東西搬到後花園來,一一排妥。
她走近那個中了彌香的俊俏男人身旁,一手執起他的下顎,微笑的打量他的臉兒。
「報仇的滋味,這會兒,我可以好好的嘗一嘗了。」
這一回她可是卯上他了!因為在瓏騰國可沒有人敢這麼對她。
雖然她傾心於他,但日後她可有好幾個丈夫要管,這編號第一號就這麼「無法無天」的,日後,她怎麼擺平其他丈夫?
總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叫他印象深刻,不得也不敢違逆她,更不可當眾讓她難看。
她面色一凜,跟粘肇均再點了一下頭,她即朝阿給走過去,粘肇均則將放在一旁的一桶水拿起來,毫不客氣的潑向冷擎。
淋得滿頭濕的冷擎皺著眉頭的蘇醒過來,見到藍雀兒主僕三人還有些恍惚,再看到自己被鐵鏈綁得死死的,這下他可回過神來了。
他怒不可遏的瞪著那個巧笑倩兮的女人,「這是怎麼回事,你綁著我干啥?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勾起嘴角一笑,「我跟我的隨侍親自去請你過來的,只是你睡得熟了些——」
「胡說,我不可能睡死的,一定是你用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法——」
「聰明,沒錯,我就是用了下三濫的手法,我國的彌香聖品七絕,不管功夫有多麼好,只要吸上了—點點,馬上就睡得跟死人沒兩樣。」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還得意揚揚的她,「你貴為一國特使,居然使用這麼卑劣的——」
「喂,你別淨顧著罵,也別一次罵完了,待會兒還有得你罵呢,我擔心你口會渴,你還是先歇一歇吧。」
「什麼意思?」一股不祥的預感閃過他的腦海。
笑容滿面的她接過阿給手上的火把,往下一照,照亮她腳下那一排排對準他的煙火,然後,她一挑柳眉,笑嘻嘻的看著臉色丕變的他。
冷擎是猛怞涼氣,看著她將火把往下,就要點燃煙火的引信,他的俊臉微微發白,心頭開始發毛。
「咳!咳!」他乾咳兩聲,清清快癱瘓的喉嚨,吼叫出聲,「那煙火不能亂射的。」
這聲音應該是很有力的,但听來卻顯得有些虛月兌。
她燦然一笑,「我就是要亂射,怎麼樣?」
「你不要亂來——」
「我就喜歡亂來,尤其是對那個罵我母牛,番婆番婆的叫我,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將我扔進蓮花池的男人亂來。」
看她的神情,顯然要一次將他們之間的帳算清,冷擎在心中大呼不妙!
趁他被困坐在椅子上時,藍雀兒就一根一根的點燃煙火往他的頭上、肩上、手臂上方射出去——
他氣得破口大罵,「你這個瘋婆子,死女人!」
「咻!砰!砰!砰……」
她笑得可燦爛了,「哈哈哈……你再罵,我再點,看是誰受不了,又是誰求饒?!」
「咻!砰!砰!砰……」
一支支的煙火在冷擎的頭上、肩上、手臂旁炸開,砰砰作響、煙霧彌漫,他的嘴巴、心里可是將這個蠻橫的女人罵個不停。
唯一慶幸的是她的眼楮夠利、手也夠準,所以他還沒被煙火射到,但這任人宰割的滋味也夠讓他永生難忘了。
甫這麼想,藍雀兒的驚叫聲就起,「哎呀,這支煙火怎麼胡亂竄呢!」
煙霧微散,他半眯起眼晴一看,這才看到一支冒著火花的煙火居然直直的往他的胯下沖過來。
他倒怞了口涼氣,簡直傻了,但他哪有時間傻呢?!他得掙月兌,可這石椅就釘在地上,重量不輕,而他的手、腳、身子也被鐵鏈纏住了——
「該死的女人,快放開我!」他大聲怒喝。
「小姐,打中了那兒,會不行的!」阿給想到公主的幸福,嚇白了臉,話也直說了。
粘肇均知道不應該,但他倒真的希望那支煙火可以「正中要害」。
「這、這——我哪知道這支煙火中邪了,淨往那兒去——哎呀!可惡!」
藍雀兒的懊惱聲與她直飛而去的身形同時發生,在那支不長眼的煙火飛到冷擎的胯下前,她抱住了他,後腰上硬是讓那支煙火給撞上了,「砰」地一聲,她感到一陣刺痛的燒灼感,忍不住的驚呼一聲,「痛!」
「小姐!」
阿給跟粘肇均急忙沖了過去,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公主居然會以自己為盾去幫冷擎擋那支「要命」的煙火。
「好痛!」藍雀兒痛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阿給連忙蹲,這一看,臉都白了,她腰上的衣服都燒破了,里面應該女敕白的肌膚也被煙火炸傷,皮膚黑紫一片還流著鮮紅的血……
「我去叫大夫!」粘肇均看到,臉也白了,很快的跑了出去。
「這叫自作自受!」還被綁在石椅上的冷擎實在氣壞了,對她舍命當他的盾牌,他根本不感激。
「冷二公子,我家小姐因為你都受傷了,這以後也許會留下疤呢,你還……」阿給憤憤不平。
「她是活該!」
「你不要太過分了。」藍雀兒眼里全是淚,那後腰的燒灼感真的痛得刺人。
「煙火是你放的,你自己承受,這不是自作孽,活該嗎?!」他冷峻的瞪著她。
她氣白了臉,「拜托,我可是擔心你會沒後代。」當然啦,還有她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氣炸了,「是啊,早知道就讓你那兒炸開了算,我何必自找罪受。」
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她咬白了下唇,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過,她是想射他煙火,但也只是想嚇嚇他,可從沒想過要傷到他,要不,剛剛她也就不會沖過來了。
可這個無情人,這會兒她都受傷了,他沒有一句感激、安撫就算了,居然還罵她活該,自作自受!
她咽下了梗在喉間的硬塊,「阿給。」
「是,小姐。」
「解開他的鐵鏈。」
她一愣,「小姐……」
「快去,我不要再看到他了。」他太傷她的心了。
「是,小姐。」
阿給臭著一張臉,幫冷擎解開了全身的鏈條。
冷擎恢復了自由,站起身,看著靠躺在一旁的藍雀兒,滿臉淚痕,哭得浙瀝嘩啦的,看來楚楚可憐,跟平時霸氣、蠻不講理的她一點都不同。
他蹙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很痛?」
她冷笑一聲,拭去了淚水,「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我是自作自受,我知道,你可以走了,今晚的事,算我對不起你。」
「這——」
「還有,請你冷二公子去跟皇上說一聲,明兒一早我就離開這兒,永遠不會再踏上這塊土地了。」
「你要回國了?!」
「讓你稱心如意了,對不對?我不會煩你了,我要滾了,請你現在也滾離我的視線。」
「我們家小姐叫你走,快走開!」
阿給對他也很不諒解,她在藍雀兒的身旁伺候了十多年,頭一回看到主子對一個男人這麼好,但他卻不知珍惜。
冷擎抿緊了唇,直勾勾的看著憤憤拭去淚水的藍雀兒,「那——祝你一路順風。」
「順你的大頭鬼,走開!」她氣死了,也恨死他了。
他點點頭,神情復雜的離開了。
雖是大半夜,將軍府里還是傳出「喀啦嘩啦」的搓麻將聲,但對府里上下的人而言,這一晚原本就難以入眠,不久前,兩條街遠處還傳出「咻咻、砰砰」的煙火聲不斷呢!
這左鄰右舍都有人去探過了,知道聲音是來自寶園,大家鼻子模一模,就回屋于,可沒人敢抗議。
冷擎回來後,也無暇去注意府里還有多少個房間里的燈火還亮著,他的思緒有點混亂,臭女人要回番邦,這是好事一樁,可他的心怎麼有些沉?再想到那張淚人兒似的臉,他又有些擔心她腰上的傷了。
「咦?冷擎,你回來了?剛剛寶園那兒在放煙火,你知不知道?」
他點點頭,悶聲的看了從麻將房的窗口探出頭來的冷一婆,「我知道,我在那兒。」
「你在那兒?!」冷二婆先扔了發出去,再拿了一粒麻將到手中,模了一下,滿意的笑了笑,再看看他,「你也在那兒,怎麼沒找我們四人過去觀賞?」
「就是!我們可是伸長了脖子往寶園那片天空看過去,可就只听到『砰砰砰』的煙火聲,就是沒看到煙火。」冷三婆看了看手中的牌問。
「一定都是低空煙火,對不對?我跟她們說了,她們不信。」冷四婆扔了一張六條出去,再模牌進來。
他抿抿唇,一想到那時的情形,還是氣得牙癢癢的,「是,是低空,很低空啊!四位姑婆。」
他悶悶不樂的轉身走開,擺擺手,「我去睡了。」
冷一婆督了他那緊繃的背影一眼,坐回了位子,「這小子干麼回答得咬牙切齒的?」
「就是,不過——」這夜風吹來,冷二婆皺皺鼻子,「怎麼他渾身上下都是煙火味?」
「是啊,你沒說我還沒注意,這一聞,他這順風飄過來的味道還真濃。」
「他剛剛說『很低空』,難不成——」冷四婆愣了一下,笑了出來。
冷三婆也噗哧一笑,「難不成那小丫頭是對準他射的?」
「有可能、有可能,大家早就在猜、在等了,這對冤家的下一場沖突會在哪里,這會兒果然又來一場了……」冷一婆也笑開了嘴。
「好玩,這對冤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四位姑婆邊打麻將,邊聊著小倆口的事,也達成了協議,這一次她們的小住可得無限期延長,一直到這對冤家成對了,她們才打算打道回府……
夜深了,麻將聲仍持續著,冷擎整夜無法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