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彎,躺在夏鷹臂彎里的朱寧兒卻是心兒慌慌。
她反復思量老頭子白天跟她說的那一席話,這話有八分是認真的,所以,為免夜長夢多,她還是得盡快策劃逃走的事。
盤纏是有了,再來就得找一個要錢不要命的貪財之輩,問題是到哪里找一個肯幫她的人?
想著想著,她眼楮倏地一亮。呵呵呵……那人一定肯幫這個忙的!
她抬頭看向夏鷹,「睡著了嗎?」
「沒有。」
「明天我陪你去騎馬。」
為了即將到來的狩獵比賽,夏鷹天天都會到西方草原去做騎乘射箭練習,懷恩都有同行,而懷恩跟靜娜是表兄妹,請他帶個話給靜娜應該不難……
「你願意跟我去了?」
「嗯。」
該不是悶壞了吧,竟然願意跟著去了?
他輕撩著她柔女敕的發絲,最近她挺安份,讓他頓感意外。
半晌,便听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他的唇輕輕印在她的額上、鼻子、紅唇,右手由她的蠻腰,緩緩往上探往那柔女敕的雙峰,在踫觸到的剎那,她嚶嚀了一聲,仍未轉醒,但他手卻是一僵,緩緩又退回她腰間。
輕輕起身,下床後,他走到不遠處的湯屋月兌下衣物,進入浴池內,讓沁涼的水花澆去一身欲火。
「禁欲很傷身的,兒子。」
他蹙眉,看著從陰影處走出來的高大身影,「父王?!」
「她太年輕,不了解男人的需要,你得教她。」
他繃著臉,「她還沒準備好。」
「你想要她愛你吧?!那娃兒看來雖古靈精怪,可對男女感情顯然遲鈍到不行,想要她準備好?下輩子吧!」
夏鷹定定的看著父親,半晌才開口,「我跟父王不一樣。」穿上衣服,他頭也不回的走回寢宮。
熟睡中的朱寧兒緊抱著被子仍瑟瑟發抖,待夏鷹上床將她擁入懷中時,才發出一個滿足的嘆息,並將身子更貼近他,不一會兒便不再顫抖的睡得更安穩。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飲,而她何時才能懂他熾熱的心、深切的情,可以感受並回復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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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鷹帶著朱寧兒共乘一匹馬兒往西邊草原去,一到那兒,他愉快的表情驀地一沉,但心情被破壞的卻不只他一人。
靜娜一見到朱寧兒,臉色也臭了起來。
只是朱寧兒看到騎了一匹棕馬的靜娜卻是一臉驚喜,看來老天爺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懷恩則覺得老天爺是故意跟他作對,今天是靜娜苦苦哀求他才不得不帶她來的,沒想到夏鷹跟他這麼有默契,也將朱寧兒帶來了。
「呃——夏鷹,你跟懷思先去繞一圈吧,我跟靜娜聊聊。」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她是想大王想到相思成災,沒想到這女人這麼陰魂不散,也跟來了!
再說,大王一向重視一年一度的狩獵比賽,這種練習,他何曾帶過女人同行?!他對朱寧兒的重視真是讓她妒忌到要發狂了!
「我看還是不要——」夏鷹也不放心。
「不行嘛,我不會騎馬啊,你先練習,待會兒我才可以跟你一起與風奔馳,好不好?」朱寧兒雙手合十,巧笑倩兮的,相當迷人。
「走吧,我相信靜娜還不至于會傷害她。」懷恩拍拍好友的肩膀。
夏鷹再看看心上人,見她燦然一笑,他也只好翻身上馬背,與懷恩一起騎乘馬兒離開。
一看兩人跑遠,朱寧兒隨即把握時間,嘰哩呱啦的把她要逃走的事全跟靜娜說了。
只見靜娜一臉不可置信,但在朱寧兒一再聲明自己是認蓁的後,表情也轉為興奮,「你放心,我表哥就專做這種生意,而且一旦接了,就絕不會出賣客人。」
「懷恩?!」
她馬上否決,可是靜娜卻強調只有他有能力安排她離開突克,因為她這張臉太惹人注意,何況還有杜嬤嬤隨侍,既然要走,當然要請這一行的佼佼者出馬,成功的機會才大,「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離開。」
這倒是真的。「那好吧,後續的事你再通知我。」
待夏鷹跟懷思馳騁一大圈回來後,發現兩個女人就這麼聊得非常愉快,竟然連一點煙硝味兒也沒有。
夏鷹不禁覺得古怪,蹙眉看著她們。
朱寧兒笑盈盈的跟靜娜手牽手,「我們已盡釋前嫌了,因為我跟她說,我一點也不介意她成為你的寵妾之一,反正後宮已那麼多人,多她一個也不會擠到哪兒去。」
「是啊,她說我們可以當一對好姊妹呢!」靜娜也笑得好開心。
原來如此,懷恩開玩笑的拍拍好友的肩膀,「恭喜你啊。」
但夏鷹卻很不高興,甚至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不快。
朱寧兒當然看出來了,可是她只能這麼說啊,不然,瞧靜娜眉開眼笑的,怎麼解釋她一臉的好心情?!
所以回宮後,一肚子悶氣的夏鷹自然一直悶不吭聲,這一晚,也不願再當她的天然暖爐。
一股莫名的惆悵倏地纏繞朱寧兒心房,她一整晚都闔不了眼,看著空了一半的床,不自覺的想著不知他今晚是不是沉醉在另一個軟玉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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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夏鷹都變得很沉默,他不睡寢宮,反而睡到御書房去,盡管如此,不忘叮囑小豆豆要多備幾個暖爐在寢宮,免得朱寧兒睡得發冷。
這貼心的行為朱寧兒知道也記在腦海,但想跟他說說話,卻總沒機會,一個「忙」字,讓她連見他一面都難,當然,他沐浴的時間也變了,更不再需要她的伺候。
後宮姊妹皆認為她沒有失寵,要不,應該已搬去跟她們同住,只是夏鷹又沒回房睡,這又說不通了。
魯智將兒子的失意全看在眼里,但他要他別多管閑事,所以也只好閉嘴。
不過,兒子心情差,敏銳度顯然也差了,竟然一直沒有察覺到一件怪事,基于自己這個父親一直做得很失敗,所以一有機會補償,他當然得好好把握。
「最近靜娜常入宮來找寧兒。」
「有問題?」夏鷹翻看著奏折,但上面寫什麼,他是視而未見。
所謂期望愈高,失望愈大,在期望朱寧兒會回復他的深情,會讓他的相思得償時,她竟談笑自若的要他接受靜娜?!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嫉妒,愛得愈深,就愈在乎對方,愈想獨佔對方,而她的不介意,在他心上劃上了一道很深的傷口,他從未這麼挫敗。
之所以不願見、不顧面對她,是擔心自己會怒急攻心的吼了她,罵了她,甚至傷害她……
思緒百轉間,手上的毛筆被父王拿走,置放在硯台上。
「你不覺得有問題?以靜娜來說好了,她善妒,怎麼可能給寧兒好臉色看?」
魯智提出問題,但夏鷹還是像個悶葫蘆,氣得他又道︰「好,不說她們,就連懷思也來找了寧兒好幾次,雖然兩人的交談極短,但我看得出來,她的雙眸是熠熠發光!」
听完這話,夏鷹總算有反應了,他濃眉一糾。怎麼不曾听懷恩提過?!
「我想那對表兄妹一定有問題,剛剛懷恩才又去找寧兒,我去把他找來,你好好問問他吧。」
魯智搖搖頭,這兒子就這點不像他,喜歡女人就吃了她,哪來那麼多問題!
夏鷹沒說話,不一會兒,懷恩就被找了來,一見到他,竟這一臉埋怨的說︰「真是的,比我想象的還要慢,我以為就要來不及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夏鷹詫異的問︰「你要我找你?」
「當然,因為我被迫接了一筆不太想接的生意,但又不想違背原則,壞了招牌。」他邊說邊走到他對面的椅子坐下,「但若是你主動問起,就另當別論了。」
夏鷹思索一下,想起父親的話,臉色一沉,「你只有做一種生意,難道寧兒找上了你?」
他搖頭,「也不算,正確說法是她委托靜娜,而靜娜找上了我。」
「所以那些什麼靜娜入後宮也不差她一人等話,完全是說給我一人听的了?」
他點頭。
夏鷹抿緊了薄唇,「你安排她走的時間?」
「明天傍晚。」就是他邀他到府上用餐的時間,也算調虎離山。
夏鷹深吸口氣,定視著他,「如果我沒來得及主動問你……」
「你知道我的個性,接了生意後,就拿錢辦事,沒有例外。」
也就是他仍會讓朱寧兒離開他!
夏鷹難以置信的瞪著好友,卻見他含笑以對,「你以為我刻意找寧兒說話,是在傳達什麼訊息?」
原來,那他還可以要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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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當夏鷹前往懷恩的府上用膳時,朱寧兒也已利用懷恩給她的特殊彌香,讓伺候她入浴的杜嬤嬤跟小豆豆全昏過去了。
接著她再偽裝成丫鬢,拿了已備妥的包袱,看了看這困了她兩個多月的寢宮,心里頭竟莫名的涌起了一股依戀,她立即敲了自己的頭一記,在想什麼?
轉身出去,照著懷恩替她安排的路線走,這真的在宮中暢行無阻的一路走到後門,後門的鎖也已被打開,她趕緊開門出去,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已駕車候著,她隨即坐上去。
馬車噠噠的漸行漸遠,她將簾布打開一小縫,看著在滿天霞光下更顯得金碧輝煌的皇宮,不知怎麼的,一股空虛感竟在心中漸漸擴大……
嘆息一聲,她放下窗簾,往後一靠。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隱隱約約可以听到水流聲,接著,轎簾被拉開,她下了馬車,抬頭看著漸漸轉為橘紅色的天空失神。朱寧兒,你在搞什麼?自由就在眼前了,怎麼還婆婆媽媽、拖泥帶水,長吁短嘆的?
馬車離去了,她看著已在河邊候著的小船,告訴自己別再亂想。
「我坐好了。」上了船,她提醒這個被帽緣遮了大半張臉的船夫。
但那人卻不動也不吭聲。
「喂!」她干脆起身,直接拉高他的帽子,「我說我——」天啊!她猛地倒怞了口涼氣,嚇得頻往後退,一個不小心,噗通一聲,整個人跌落河里,但隨即被像拎小雞似的給拎上船。
誤上賊船了!她是記錯地方了嗎?
不可能,是馬夫載她來的啊,那撐竿的人怎麼換成他?!
突然,她又听到馬蹄聲,一抬頭,就見剛剛那輛馬車居然去而復返了。
「上車。」
夏鷹冷聲下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抱著濕淋淋的身子,認命的上了馬車,他也隨即坐上來,馬車又動了。
天色已暗,他們在荒郊野外,雖在馬車里,但夜涼如水,朱寧兒又渾身濕透,只能雙手環抱著頻頻顫抖的身子,吭也不敢吭半聲。
空氣是凝結的,就在她以為自己會凍昏過去時,夏鷹竟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她詫異的抬頭看他,但那張英俊的臉上仍面無表情,就連那雙黑眸也不見火氣,反而潛沉的不見任何波動。
實在是太冷了,她忍不住緊緊的依偎著他,汲取他的溫暖,而他,也將她抱得更緊。
剎那間,她突然懂了,自己眷戀的、依戀的就是這個懷抱啊!
可是——她眼神倏地又一黯,這個懷抱絕非她個人專屬的啊。
深吸口氣,雖然仍緊靠著那溫熱的胸膛,朱寧兒卻告訴自己,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她就要將這剛萌的情芽給連根拔掉,因為她不要,絕對不要成為後宮里那些等啊、盼啊,痴痴等著他臨幸的女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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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鷹帶朱寧兒一回宮,就指示小豆豆帶她到他專屬的湯屋去沐浴,小豆豆什麼也不敢問,因為他面無表情,而朱寧兒又全身濕答答的,所以,靜靜的替主子洗了發、淨了身,在見她吐了一口長氣,放松的躺在浴池後——
「出去!」
夏鷹走了進來。
「是!」小豆豆連忙行禮,急急的走出去。
朱寧兒整個人僵在水池里,現在她一絲不掛,他想干麼?不會是想那個吧?!
她繃緊了神經,感覺到他正輕觸著她長長的發絲。
慘了!難道是想剪了她的頭發,讓她當尼姑好報復她逃跑?還是要讓她沒臉出去?
她不要,那在馬車上讓她冷死就好了,她可不要成了光頭!
咦?全不是!他——他竟然在幫她擦拭頭發!
夏鷹靜靜的以毛巾擦拭她烏亮的青絲,明白真愛有時是殘酷的,它能傷人于無形,完全不需刀劍。
在小豆豆伺候她沐浴時,父王在外面跟他說了一段「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論點,所以,他進來是為了折花的,以王者之姿來強要了她,但那一幕——她冷得顥抖,緊緊依偎在他懷中的一幕,卻在腦海中一直盤旋不去。
所以,他改變主意,想知道她對他是否真的無動于衷。
而這拭發動作已給了他答案,她繃緊的身體、直立的寒毛、甚至冒出來打招呼的雞皮疙瘩,在在都說明了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這就夠了,他願意再等下去,因為除了她的身體外,他最想要的是她的心。
他隨即轉身出去,將手上半濕的毛巾交給守在門口的小豆豆,便回建陽殿。
不久,穿戴整齊的朱寧兒也回到寢宮,杜嬤嬤馬上送來熱湯,並與小豆豆一起退下,這期間,夏鷹一直站在窗前,看著窗外。
這會兒只有她跟他了,朱寧兒不安的咬著下唇,不太敢看他。
又靜默了好一會兒,夏鷹轉身走過來,她屏息以待,等著他開罵,沒想到,卻見他端了那碗熱湯,拿起湯勺輕輕吹了吹,送到她唇邊。
她錯愕的瞪著這仍面好表情的俊臉,完全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
見他沒有將湯勺拿走的意思,她只好張嘴喝了那口湯。
接下來,一口又一口的湯汁進了她的口,一直到她喝完那碗湯,他握著她的手,走到床邊。
她怔怔的看著他。
「睡吧。」
就這樣?!「你……你不說些什麼?」不罵不處罰?
「我需要說什麼?」他反問。
她語塞。
「睡吧。」
他先上了床,她也只好上了床,他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只是——她忍不住抬頭,看著他臉上微攏的眉心,竟有些愧疚起來。
她肯定是個麻煩,父皇就曾說過,誰遇上她誰就要倒大楣,所以,她還是應該要逃離他身邊,這對他來說,才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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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夏鷹的話不多,但對朱寧兒的溫柔攻勢卻從未斷過,他要她清楚的感受他的心,可是這樣的細心呵護,也透過大嘴巴的小豆豆傳遍後宮。
「听說大王親自為你擦拭頭發。」
「听說大王還親自喂你喝湯。」
「听說大王替你畫眉……」
才剛踏進後宮,朱寧兒就听到一長串咬牙切齒的控訴,這有一張張妒忌的臉,她莫可奈何,只好轉身走人。
來這里,原本是想從夏鷹那幾近無言的溫柔氛圍中逃開好喘口氣的,但——
也怪不了她們,人有七情六欲,在听到一些讓人生妒的事後,一開始還能告訴自己別在乎,但時間一久,難免怨嘆,為什麼那個幸運兒不是自己?
走著走著,竟走到夏鷹的書房來。
她看到夏鷹跟他父王正聊著即將到來的狩獵比賽,但一見到她,他的表情沒有太大波動,魯智卻是笑嘻嘻的,「當寵的人跑到冷宮去,這實在不聰明。」
「你又知道了!」她詫異的看著他。
「杜嬤嬤不讓你去,你硬要去,所以,她已過來向我報告了。」夏鷹替她解惑。
原來!她瞪了魯智一眼,再看向他,「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別太寵我?我不想被獨立、被排斥,更何況,再這樣下去,我也很容易遭暗殺的。」
要有危機意識嘛,而且,他再這樣無法無天的寵下去,她這顆心就快被他給偷走了,這很嚴重呢!
「寧兒,你真的不聰明。」魯智以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哪個女人不想被寵的?!
「我哪里不——」
「你的意思是我愈不理你,你就可以跟她們在一起、生命也愈安全?」
她點頭如搗蒜,這男人比他老子聰明,一點就通,要不然,她還沒逃離這兒就一命嗚呼,賺那麼多跑路費干啥!
想到這兒,她就想到懷恩,那家伙說交易沒完成,所以退費給她,最離譜的是,他是透過夏鷹轉達這些話,還這些錢的,所以她也不敢問夏鷹那對表兄妹怎麼了?怎麼好久不見。
「我明白了,你可以出去了。」
夏鷹直接下起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