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牽著蘭軒的手踏進了晴雪樓,在回到山莊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很「尊重」外公、外婆的意願,沒有強行進到這里,但既然外人都踏得進來,他這個跟他們有血緣關系的人又為什麼不能進來?
成伯一見到兩人走進素雅的大廳時,隨即瞪向守門的小廝,小廝手足無措的對他搖頭,怎麼也不敢擋住嚴峻冷硬的少主。
成伯急忙上前攔阻,但格雷一手推開他,大步走上前,冷冷的目光看著坐在只有三步遠的銀發夫婦。
外公蒼老的臉上有著懾人的剛硬線條,瞠視著他的眼神銳利而憤怒。
外婆則是臉色蒼白,小小的臉上雖然也有歲月刻劃過的痕跡,但線條卻是柔軟的,她眼泛淚光,神情激動的凝睇著他。
他還注意到,她那雙眸子與自己已過世的母親竟然一模一樣,完全沒有掩飾對他的愛,他的喉間突地泛起一股酸澀……
蘭軒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好像在顫抖,她直覺的低頭去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她詫異的抬頭看他,這才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對著老夫人那雙已經流下熱淚的慈愛眼眸。
「格……格雷……」李秀鳳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強烈渴望,顫巍巍的從椅子上起身,想奔向她摯愛女兒所生下的獨子,但才走一步,就被丈夫喝止。
「你給我坐下!」
丈夫的暴怒聲一起,她哽咽一聲,不得不退回椅子上,但無聲的淚水卻流個不停。
她的外孫啊,仔細看他五官,在眉宇間仿佛可以看得到女兒的神態,她好想……好像抱一抱他,就像是抱著她香消玉殞的女兒!
老夫人的眼神好悲傷啊!蘭軒看了,心兒一酸,也忍不住想掉眼淚。
格雷深吸口氣,先前憤怒的心情已平撫不少,因為他看得出來不歡迎他的人其實只有一個。
「你給我出去,我這里不歡迎洋鬼子!」
歐陽文一頭銀白發絲,年屆七十了,但聲音仍鏗鏘有力,語調中的厭惡感更是明顯。
「我不只是一個洋鬼子,我身上也流著你的血液。」
格雷一句話就挑明了兩人的祖孫關系,讓歐陽文的臉色瞬間揚起了風暴。「如果可以,我絕對會把屬于我們歐陽家的血從你身上怞離出來!」
「那我替你感到惋惜,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事,這也代表著我們這一輩子是沒完沒了。」
「你!」歐陽文氣得語塞,火冒三丈的瞠視著他。
這孩子身上其實有一股天生的王者氣勢,但他的五官輪廓,除了黑發外,可說全是那個洋人的翻版,他看了就氣、就恨啊!
「格雷是嗎?既然你這麼不受歡迎,何必杵在這兒不走?萬一氣壞歐陽爺爺、女乃女乃的身子,豈不罪過?」
坐在另一邊,一直被忽略的杜世辰,終于逮到機會開口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洋人的中文說得極為流利且字正腔圓,外貌更是俊美挺拔,比起自己可一點都不遜色。
再說這個洋人身邊的女人,雖然衣著樸拙了些,卻是一個傾國傾城、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但她忽略自己的情況跟那洋人一樣,從踏進大廳至今,連正眼也沒瞧過他一次!
此時她總算因他開口而看向他,但竟然只是目光掃了過來,什麼表情也沒有,有沒有搞錯?他可是風流倜儻的杜家堡少主耶!
而那個洋人更是連看也沒看他一眼,甚至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充耳不聞,眼神只是直勾勾的看著歐陽爺爺,看著看著,他竟然還笑了!
「你笑什麼?!」歐陽文氣得大吼。
蘭軒也不解。
「我笑你竟跟我母親形容的一樣,一看就是一個冥頑不靈的老家伙!」
「她……她……才不敢這樣說我!」
「看你反駁得吞吞吐吐的,想必我母親也曾當著你的面說過這些話。」
這話說得是一針見血,但歐陽文才不承認,他臉紅脖子粗的咆哮,「你快給我走,走!」
「我會的,只要那些女人之中有人懷了孕,我就走。我在洋人世界里是萬人寵,來到這兒卻連半分親情也沒有,就算白痴也知道要往哪里去!」
格雷帶著自嘲的笑意,握著蘭軒的手,邁步就往門口走。
「格雷!」李秀鳳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顫抖的聲音有著濃濃的不舍。
「你叫他干什麼?!」歐陽文火大的又吼了她。
「老爺子,嗚嗚……我忍了一、二十年的思念之情啊,你就可憐我,讓我抱抱他,只要一下就好了,算我求求你了,嗚嗚……」她痛哭失聲的就要跪下,突然,一個身形迅速來到她跟前,及時扶起了她彎下的老邁身軀,淚眼中,她驚愕的看著在瞬間就來到自己身邊的格雷。
歐陽文也很震驚,「這不是——」
「我娘從小就被你當成男孩訓練,學習了歐陽家的獨門武學,她把這門武學全教給了我,要我不能忘本,還要我將這套‘凌波微步’的功夫繼續傳承下去。」
「女兒,我的女兒……嗚嗚……」李秀鳳淚如雨下的緊緊擁著他。
他溫柔的輕撫著她的背。「我會再來看外婆的。」
「你叫我……」她又驚又喜,眼中又布滿淚水。
「外婆,我明天會再來看你。」
格雷朝她微微一笑,但再看向怒氣沖沖的歐陽文時,臉上的笑意霎時不見,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就帶著蘭軒離開。
歐陽文對這個外孫其實是有期待的,尤其在听到他喊「外婆」後,但此時這個期待已轉為失落,氣得他又吼又叫,「不準來,听到沒有,明天不準來,以後都不準來!」
但那對儷人早就走遠了。
杜世辰連忙上前安撫,「歐陽爺爺,他們走了。」
歐陽文點點頭,一看到老伴的臉上笑中帶淚,看在他眼里又是一陣火大。「你給我進去。」
李秀鳳笑笑的轉身進到房里去。
這是女兒離開山莊的這些年來,她眉心深鎖的臉上頭一回展露笑意,而這個笑容震撼了他,令他久久不語。
室內突地陷入沉悶的寂靜當中,杜世辰杵在這樣的氛圍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晌,只好先咳一聲,尷尬的道︰「歐陽爺爺,你還好嗎?」
歐陽文先是一愣,再困惑的看著他,似乎忘了他還在這里,接著才回過神,忙道︰「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怎麼會。」
「但我實在沒什麼心情……」
「呃,晚輩明白,下回再來探望。」
杜世辰拱手後先行離開,但心里還是很嘔。要不是老爹要他跟這兩個老家伙打好關系,贏得兩老的喜愛,讓他們將他收為干孫,繼承蘭雪山莊的龐大家財,他才不會浪費時間來這里!
不過,洋孫要生娃兒?這可不是好消息,他得趕快向爹稟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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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離開晴雪樓,格雷就放開了緊握蘭軒的手,面對著可以眺望遠山的亭台。
她低頭看著仍殘留他溫度的手,再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格雷,舉步走近他。「你激動是因為見了你外婆,對不對?」
沒錯,外婆看他的眼神跟逝去的母親太像了,這勾起他的感傷,教他心中怎能不激動?但他不想承認,因為這代表著脆弱。「你想太多了。」
「怎麼,不願意讓我看到你脆弱的一面?」她不喜歡他隱藏真正的感覺,沒來由的,就是不喜歡。
他笑了起來,回身面對她。「我全身上下只有一個脆弱的地方,唯有我的女人有榮幸——」
蘭軒柳眉一擰,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我是很認真的!」
「我也是很認真的。當奴婢就要低聲下氣,可你根本做不到,不要再勉強自己了!」
他的表情隨著話題一改,突然變得好嚴肅,口吻也好誠懇,她竟然有點被震撼、有點被感動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十二名侍妾,她的心兒就悶了!
「我沒有勉強,我做得很高興呢。」
她的反應令他很失望,但沒關系,他這個獵人一向沉得住氣,這頭困獸要纏斗下去,自己當然奉陪到底。「既然你還是維持原意,我又不願見你被那些侍妾們吆喝來吆喝去,那就只剩另一個選擇了,你要不要賭?」
「好,我就賭那一個,再怎樣也比跟你睡覺強!」
他故意轉移話題,不想讓自己探觸他的心,卻想要她當他的妻子,這不說明了,自己對他純粹只有的吸引力而已,這個認知令她相當不開心。
格雷的藍眸涌現笑意。「別說我對你不好,我就讓春梅繼續陪著你,你也比較不寂寞。」
「謝謝。」
「你先回房間,我會叫成伯送些熱食過去。」
咦?他居然記得她還沒吃飯?!
蘭軒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這男人真教人又氣又愛——
愛?她是不是瘋了?她連忙搖頭,把那個奇怪的字眼丟到腦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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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才叫臭氣沖天!
蘭軒跟春梅拿著繡帕搗著口鼻,目瞪口呆的看著在豬棚里鑽來鑽去的大小豬,再看著擺放在兩人身前的餿水桶。
春梅簡直快被臭氣給燻暈了,她苦著臉哀求,「小姐,你可不可以去——」
「怎麼還不做事?」一個愉悅的聲音突地從上方傳來。
蘭軒一抬頭,就看到格雷站在高處,幸災樂禍的瞧著這一幕。
她怒氣沖沖的控訴,「你好惡劣!」
「我承認。」格雷邪魅一笑,撫著下顎,「但我以為你夠聰明,早就料到你賭的另一個選擇,絕不可能比睡在我的身邊強。」
她是料到了沒什麼好事,可也沒想到會是這種苦差事!
「你以為我做不到是吧!」她才不認輸!
「你是希望我用言語激你,逼出你的怒火後,你就有勇氣去喂豬吧!」他嘲弄的朝她丟了一記飛吻。
該死的,他真是徹徹底底的看穿了她!蘭軒氣得語塞,卻不明白他怎能將自己看得如此透徹。
他十六歲在海上橫行無阻時,她才是五、六歲的小娃兒而已,想跟他斗?
四目相對,一個困窘生悶氣,一個卻是志得意滿,這一回合,誰勝誰負,答案相當明顯。
格雷消遣完她,就往晴雪樓去。
一爬上長階,就看到歐陽文拿了一把關刀擋在門口,緊繃的老臉上,大有一副「除非打贏我,要不然就別想進到里面」的態勢。
李秀鳳憂心忡忡的坐在廳內的椅子上,看到孫子卻連動也不敢動。
格雷想也知道她是被喝令坐著的,于是朝她微微一笑,還大聲的喊了一聲,「外婆。」
李秀鳳听得笑逐顏開,但歐陽文卻是肝火旺了起來,關刀一舉就往格雷揮過去。
格雷年輕力壯,又得母親的武學真傳,攻守之間游刃有余。
歐陽文畢竟年老體衰,打得氣喘吁吁,沒討上半點便宜,最後只能累得坐在地上喘。
那個洋人死小孩竟沒拉他一把,直接越過他!
「你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格雷先為觀戰觀得膽顫心驚的李秀鳳送上一杯茶,還喚來奴才送上早膳,陪著她有說有笑的吃早點。
歐陽文則在一旁生悶氣,最後自討沒趣的回房去了。
接下來一連幾天,有三件事成了格雷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他先到豬棚「慰問」蘭軒,再到晴樓陪外公「活動筋骨」,接著陪外婆吃親情早餐。
至于其他時間他也沒閑著,蘭雪山莊上上下下算了算總共近二十人,他很好奇山莊是如何維生。
他藉由詢問在山莊待了幾十年的成伯,得知山莊基本上有自給自足的能力,後山種植蔬菜水果,也有飼養雞、鴨、豬等家禽家畜。
除此之外,源源流長的歐陽家從經營明代的牙行,到大清國後的錢莊,世代就與銀子為伍,和皖商、晉商、陝商、洞庭商人及寧波商人都有往來,只不過他的母親並沒有完成兩老的心願,繼承各錢莊的經營大權。
雖然這龐大的家業沒有新的繼承人,但因為各地分行與歐陽家都有極深的淵源,且歐陽家先祖知人善任,所以錢莊的規模雖愈來愈大,帳務卻沒有因此而混亂,一年四季各分行都會派總管送來帳本供外公審查。
同時他也從成伯口中得知,由于外公年歲已大,在後繼無人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收杜世辰為干孫,由他來管理各錢莊。
「老實說,杜少爺在外的風評並不好。他曾來到山莊小住,對老爺跟老夫人雖然敬重有加,可是只要一離開晴雪樓,對下人就是大呼小叫、跋扈蠻橫,他絕不會是個好主子,所以——」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的責任不單只在這里。」格雷哪會听不出來成伯希望他能留在山莊。
唉,也是,自己怎麼會忘了少主是海上霸主呢?成伯在心中嘆息,忽又想起另一件事。「有件關系蘭軒姑娘的事……」
「她有事?」
「呃,也不是,而是少主把她安排到豬棚那里去之後,只要少主去了晴雪樓,那些侍妾們就……」成伯將兩名小廝所看到,侍妾們輪番上陣譏諷她的情形說給他听。
「是嗎?」格雷听了不怎麼高興。
逗弄蘭軒是他一人的權利,他沒允許她們加入陣容,她們就不該多事!
「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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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格雷還是照例前往豬棚慰問佳人,看到春梅在鼻子上系了個布條,辛苦的在豬棚里喂豬吃東西,而蘭軒則拿著繡帕一手搗住口鼻,另一手小心的以勺子勺水倒入盆子里讓豬只喝水。
不錯嘛,主子還願意分工合作,春梅也算沒跟錯人。
蘭軒當然瞧見格雷了,瞧他一副來看熱鬧的樣子,她忍不住出言調侃,「雷爺真是大小事都管,連這兒也要天天過來巡。」
「能者多勞。」他好整以暇的回答,這兒的臭氣似乎一點也沒有影響到他,「照顧那些豬也有好幾天了,你有沒有認識什麼豬朋豬友了?」
蘭軒虛偽一笑。「有,好多呢,想不想認識它們?」
「好。」
于是,蘭軒指著靠近柵欄的那一只。「它叫格雷,是只大豬公。它旁邊那一只叫李華,是豬母。再過去,也是豬母,叫月鳳。再過去的叫琪玉……」
她一個一個點名,認識的豬朋豬友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只,這名字也很巧,就是格雷跟十二名侍妾的名字。
她本以為格雷會暴跳如雷,但他的修養顯然比自己想象的好太多。
「你真厲害,听得懂它們的自我介紹,莫非你跟他們是同類?」他邊贊美還不忘拍手鼓掌。
「噗!」原本膽顫心驚的春梅在听到這句話後,忍不住噗哧一笑,被蘭軒美眸一瞪,她趕忙閉上嘴巴。
「不過……」格雷又說了,「你瞧瞧那只一直以身子緊貼著‘格雷’的母豬,我好像一直听到它發出近似‘蘭軒’的聲——」
「你閉嘴!」她氣紅了臉。
「喲,火氣真大,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當然沒有。」
「爺,你不知道——」
蘭軒跟春梅的聲音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但蘭軒投去一個眼神,春梅哪敢多言,只好認命的去喂那些豬公、豬母。
「我沒有委屈。」蘭軒再次強調。
真是倔強!她被他丟到這兒,就像嬪妃被打入冷宮,意謂不得寵,而美人遭妒一向是很正常的,那些侍妾怎可能不趁機落井下石。
他直勾勾的凝睇著她無畏的秋瞳。「你真的不說?那我就走嘍。」
他好像知道些什麼,難道……是他指使那些女人來羞辱她的!愈想愈覺有可能,蘭軒火氣也跟著旺起來。「是你要她們來的?!」
「怎麼說?」
他真的知道!她眼內瞬間冒火。「你這個卑鄙小人,為了要我當你的女人,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一下子要我當奴才,一下子又讓我來做這個更低下的工作,這樣還不夠,又指使你的侍妾來羞辱我,你到底有完沒完?!」她連珠炮似的吼了一大串。
「你這話不對,你早就跟我拜過堂,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就算對你霸王硬上弓又如何?要你當我的女人根本不必花這麼多心思。」他一直以為她很聰明,怎麼沒想到這點?
蘭軒語塞。格雷說得對,他若真的想對自己做什麼,其實是易如反掌,大可以不必顧慮她是否願意。
可他除了偶爾對她做一些親匿的舉動之外,並無任何強迫她的地方,就連做奴婢也是自己賭氣之下做的選擇,其實若兩者都不選,格雷也不能拿她怎麼辦,說起來他也不算真的壞,只不過是大男人拉不下臉罷了。
「我給你選擇權,是因為我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不過……」他以誘哄的溫柔語調道︰「我希望你能當個聰明人,正室的地位絕對高于小妾,要把被欺壓的帳給討回來,一點也不難,不是?」他這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明知他在引自己上當,但她竟然有點兒動心……不行,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你是她們的主子,你管好她們,我這兒自然就沒有帳要討!」
格雷搖頭。「我都說了我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她們看你不順眼,我也無法強迫她們對你和顏悅色,畢竟你只是個奴才。」
話又被他兜回來,她就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的。「那好,奴才要做事了,你可以走了!」
「嗯,豬要顧好,尤其是叫蘭軒的那一只。」
格雷丟下這句話,作勢往晴雪樓去了,但事實上他只走到一半就施展輕功折回,居高臨下的等著待會兒可能上演的女人為難女人戲碼。
不一會兒後,穿金戴銀的十二侍妾,就像十多只花蝴蝶般來到豬棚外。
「把東西抬過來。」
居中的一名侍妾趾高氣揚的下了指示,兩名丫鬟就把今早侍妾們所用剩的早餐提過來,那是一大桶混合的剩湯剩菜、看來挺惡的餿水。
「蘭軒,你做這份工作實在是太辛苦了。」
「畢竟你當過我們的丫鬟,伺候過我們。」
「我們怕你餓著了,特別把這個賞給你。」
「還不快過來吃!」
幾個侍妾像套好了似的,一人一句接力說著。
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過火了!站在高處的格雷藍眸半眯,相當不悅。
「我胃口不好,謝賞。」蘭軒連看也沒看那個大木桶一眼,倒是春梅面露害怕。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你還有靠山嗎?」其中一名侍妾可火大了。
「哼!虎落平陽被犬欺。」蘭軒冷冷的丟了一句。
「你說什麼?你把我們比喻成狗?!」
侍妾們大為不滿,其中一人投給兩名丫鬟一個眼神,丫鬟的表情看來很不安,但還是硬著頭皮搬起那個大木桶就往蘭軒潑了過去。
她可以逃的,她的武功也許比不上格雷,但輕功還算差強人意,但她的傲氣不允許她逃,她就是要跟她們硬踫硬!
蘭軒倔強的閉上眼楮,耳邊听到春梅驚慌的大叫聲,但是——
很意外的,她身上怎麼沒有潑到半點餿水?
她柳眉一皺,睜開眼楮,這才看到不知何時,格雷竟已擋在她身前,那些令人作惡的廚余潑了他一身。不是他要她們來整她的嗎?
十二侍妾此時成了啞巴,她們個個臉色慘白,兩名動手的丫鬟更是嚇得跪地。
「滾!」
格雷一聲怒吼,眾人哪敢再逗留,全驚慌失措的跑了。
「為……為什麼?」她不懂。
他受不了的瞟了她一眼。笨女人!
還有這一身餿水,真是臭死了!
格雷臭著一張臉離開,而蘭軒就看著黏在他衣服上的菜渣、殘肉一路掉。
「到底是為什麼?」她還在喃喃低語。
「因為雷爺喜歡你啊,小姐。」春梅實在听不下去了。這很容易懂的嘛!
蘭軒的粉臉兒驀地一紅。「怎麼可能?他、他、他叫我來喂豬耶!」
「誰教小姐有顆豬腦袋——呃!」春梅連忙搗嘴。天啊,她忘了自己是在跟誰說話了!但瞧格格好像沒听到,她是在發呆嗎?
他喜歡她?可能嗎?可能嗎?!蘭軒雙手撫著發燙的雙頰。
此時成伯遠遠的走了過來,看到一地的餿水殘渣,一臉不解,但還是向蘭軒表明來意,「老夫人要見你。」
「我?!」
「是的,請跟我來。」
「呃,是。」奇怪,老夫人為什麼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