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在汝州,也有個人怒氣沖沖的喊著「不配」,還一古腦兒的將桌上的瓷壺杯盤全數掃落,乒乒乓乓的跌碎一地。
「不配不配!潘紫嬣那個野丫頭跟冷哥哥怎麼相配?又怎麼可能恩愛異常?」
杜府,杜嬌嬌正在自己的閨房里大耍脾氣,看到東西就扔就丟,把房間弄得一片狼藉,然後火冒三丈的坐在床上,氣憤的猛槌枕頭。
她氣!她恨!她好恨!
杜德開在丫鬟們急匆匆的前來通報後,三步並作兩步的直奔女兒房間,卻見整間房差點沒讓她給拆了。
「你這是在干什麼?」他大為光火的怒斥。
相貌嬌艷的杜嬌嬌一雙美麗瞳眸里有怨,有恨,也有怒。
她瞪著圓潤婑胖但個性陰狠的父親,「爹都沒听說嗎?冷家沖喜真的沖去了霉運,冷耆的身體已經康復,而潘紫嬣也沒有半點病態,兩人不僅同游西湖,夫唱婦隨的到冷家商行,冷耆他……」她在街上听到這些事已經夠嘔了,居然又听到有人說——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還為了潘紫嬣下馬車買糖葫蘆,而且,就因為潘紫嬣喜歡吃,便天天要賣糖葫蘆的小販送幾串到山莊去!爹,都是你害的!如果當時你讓我嫁過去,現在外面談論的就會是我跟冷哥哥恩愛異常了!」
杜德開能怎麼說?這些傳言他當然也听到了,而且這些傳言也已傳到皇上耳里,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這種事誰料得到?」
「是爹不好,明知道我愛冷哥哥,卻不讓我嫁。」她就是不甘願!尤其傳言還說,冷府上下都將潘紫嬣當成寶,疼得不得了,連梅姥姥、冷王妃都將自己珍藏的珍貴首飾全轉送給她,那之中,隨便一件可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呢!
杜德開受不了的直搖頭,「當初你也不肯啊,裝病的事還是你想出來的!」
提及這一點,杜嬌嬌咬著下唇,有羞有怒,但有更多的有恃無恐,她下了床,驕縱的拉著父親的手臂又搖又晃。「我不管,爹不是最有辦法的嗎?我要爹幫我想想辦法。」
杜德開煩躁的拉開她的手,「我哪有什麼辦法可想?」天知道,他的懊惱可不比女兒少!
「爹,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杜堅不知何時也站到門口,只見他走了進來,看著父親道,「爹想想,放眼天下,有多少人想跟冷家結為親家?可是冷家的第一首選卻是妹妹,可見冷耆對妹妹是有意思的。」
「哥說得對極了。」杜嬌嬌頓時笑靨如花。
「所以,我覺得爹只要再使把力,把潘紫嬣暗中逼走,妹妹就有機會了。」杜堅也可算是風流倜儻,只可惜不學無術,空有一張好皮相。
長子的一席話沒有引來杜德開的贊賞,反而給了他一記白眼。
他當然知道兒子在打什麼主意,如果他們跟冷家結成親家,頂著齊郡王的小舅子之名,這混小子要進到軒騰堡要恩靜賢那美若天仙的小丫頭,相信軒騰堡是不會不買賬的,但若以他此刻的身份,不過只是這個小地方的監察官吏,財大勢大的北方霸主可不會將他們放在眼底。
「爹,你听到了沒?干啥瞪哥呢?我覺得哥說得對極了。」杜嬌嬌急道。
「對?那里對?潘紫嬣是正室,你去當小妾嗎?真要如此,去當皇上的嬪妃不更好?你為什麼不要?」他簡直快被這兩個子女給煩死了。
「爹!我不要當嬪妃是因為皇帝汰舊換新的速度太快了,我進皇宮可能不到兩個月就得進到冷宮。」
這話說得一針見血,讓杜德開找不到話駁斥女兒。
「不過,當冷哥哥的小妾就沒關系了。」杜嬌嬌看似真的不在乎,讓一向精悍的杜德開被她嚇了一大跳,差異的瞪大了眼。
她聳聳肩,「小妾比較惹人疼啊,爹應該會認同這一點嘛!」
杜德開有三妻六妾,但大多是下不了蛋的母雞,只生了這一對子女而已。
他已經夠嘔的,女兒還拿這事糗他,他狠狠的瞪她一眼。
杜嬌嬌可不介意,再道,「這麼說吧,一開始當小妾,之後想辦法讓正室坐不住,我這小妾不就爬上正位了?」
杜堅撫著下顎,邪惡一笑,「妹妹說得對,爹,你就先寫封信到明輪山莊去,說咱們一行三人要到杭州玩,順道去拜訪他們,關切齊郡王的身子。」
杜德開來回看著這一對外貌出色的子女,想了想。如果真能跟冷家攀親,以冷家日進斗金的現狀,要挖一座金山銀礦也是很簡單的事……
他貪婪的笑了起來,很快前往書房,揮筆寫了一封信,命人快馬送到明輪山莊。
夜色如墨,明輪山莊里,寂靜的流酣齋又傳出一聲聲女子難過的低泣——
「小主子……對不起……我要說……我會說的……真的……對不起……小賢……不是故意的……」
睡夢中的恩靜賢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同一時間,才剛入睡的冷耆已從床上起身,很快下了床,走到仍堅持睡躺椅的妻子身邊,而一牆之隔的卓相文也已披上外衣跑了進來。
「她又作惡夢了。」
冷耆心疼的看著在睡夢中哭泣的妻子。他們從冷家商行回來的那一晚,她就開始作惡夢,總是說著一些不明話語。
卓相文替她把過脈,但她身子沒有問題,只是氣血不順,而且胸口極郁悶氣,似有很大的心理重擔,因負荷不來,才夜夜患夢。
「起來,紫嬣,你作惡夢了……」冷耆想喚醒她,不忍她在夢中哭泣,但卓相文立即制止。
「不是說好了,她今晚再作惡夢,就听完她說什麼嗎?要不然難道你們要這樣一直分床下去?」
他看得出來兩人是郎有情、妹有意,但因為判紫嬣夜里難眠,總是睡到一半就驚醒過來,為了不吵到冷耆,所以她一直不肯與好友同床共眠。
「可是——」
他不忍心,她的神情好痛苦,讓他的心也跟著痛起來。
「別可是了,我們問她究竟作了什麼夢、為什麼哭,她都不說,這樣下去,沒病也會變成病的,屆時,你可別後悔!」卓相文一臉凝重,兼好友還是很猶豫,索性把話再說得更嚴重些。「拜托!她得的是心病,這是最難醫治的,會積郁成疾啊!」
他話語乍歇,恩靜賢又開始低泣,「小主子……對不起,應該是我來做的……是,我也會解釋的……好……好……我來掃地……我煮飯……你休息……不要生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恩靜賢夢到了一身丫鬟打扮的小主子,她一臉憔悴,卻帶著可怕的怒火罵著她——
「你好,你了不起,當起主子了!擁有了冷耆的愛,還有冷家人的關懷,我呢?我呢?把我的丈夫還給我!把我的幸福還給我!」
「我還!我還……小賢還……都還給小主子……可是……我說不出口……我是騙子……我、我害怕他們用嫌棄、厭惡的表情看我……小賢是壞人……是個恩將仇報的壞人……嗚嗚嗚……」夢里的恩靜賢朝著小主子拼命磕頭認錯,哭成了淚人兒。
「不成!」冷耆不忍的將雙眸緊閉,淚珠直掉的妻子扶坐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里,「醒醒,你做夢了!快醒來!」
「冷耆!別叫她!想想姥姥跟你娘是用什麼眼光在看她的,你忍心讓她們失望?」卓相文這一說,冷耆忍不住瞪了好友一眼。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能閑扯談!
只因長輩們以為她懷孕了,因為姥姥先前調查潘紫嬣時,其中有一樣讓姥姥印象深刻,就是她不愛吃甜食,什麼糕點糖果都不愛,可是最近,她卻天天吃糖葫蘆。
姥姥說了,「懷孕的人口味都會變,而且會很愛吃某樣東西,在懷孕時非吃不可,若沒吃到,便會想上一整天。」
天知道兩人根本尚未圓房,她怎麼可能懷孕?再加上她一些奇怪又不似主子的行徑,還有那名小乞兒……
種種疑點迫得他不得不派人去將先前那名監控杜家及潘府的探子召回,他在那里以待上幾個月了,應該足以答覆他心中的疑問。
只是現在,听著懷里的女人說了這麼多囈語,他心中的猜測其實已經印證了八分。
卓相文也看著他,心中有一樣的答案——好友的正牌妻子可能另有其人!
「別說出去。」冷耆這句話不是在詢問,而是近乎命令。
撇撇嘴角,卓相文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人是你的,你看著辦吧!」他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睡夢中仍然淚流不止的妻子,冷耆輕輕喚道︰「快醒醒,快醒來。」
在他不斷輕聲叫喚下,終于將陷入惡夢中的恩靜賢給喚醒了。
她眨著淚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感覺到他溫柔的拭去自己臉頰上的淚水,怔怔的問︰「我……我又作惡夢了?」
他點頭,先為她拭去臉上的熱淚,又為她擦著額上的冷汗。
「我……我有沒有說什麼?有沒有?」她好害怕,也好擔心。
他將她緊緊的擁在懷里,「……沒有,什麼也沒說。」
恩靜賢這才暗暗松了口氣,也貪心的汲取他的溫暖,只是,望著外頭的寂靜,愧疚再次涌上心坎。
「我、我還是到你的書房去睡吧,這樣天天吵你,萬一你的身子——」
「胡說!我們是夫妻,本該睡在同一張床上,要不是你怕打擾了我,一再堅持,我才會勉為其難的答應讓你睡躺椅的。」看她仍顯不安,他只好將家中長輩抬出來,「紫嬣,我們絕不可以分房睡,姥姥或爹娘知道,他們會擔心的。」
「也是。」她神情一黯。可是怎麼辦?她的良知一直在苛責她,所以才一直作夢……
「你還是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是什麼讓你哭得這麼傷心?」他溫柔的看著她,一手輕撫她滑順的發絲。
看著他,她好想鼓起勇氣說明一切,可是——
她真的好想留在他身邊,好想當他的妻子,然而,這個念頭又令她對自己感到不恥,若真的這麼做,她就是恩將仇報,是個壞人……
「你不信任我,所以不能說?」
咬著嘴唇,除了搖頭,恩靜賢也不知可以說什麼。
她信任他,更愛他,可是,有太多的可是,讓她變得貪心,也讓她變得害怕。
因為他,她感受到從未感受到溫暖幸福,她太眷戀這樣的感覺,實在舍不得說真話。
她還沒有準備好說出她的難言之隱,冷耆知道,此時他也實在不宜給她更多的壓力了,于是朝她溫柔一笑,講她擁入懷里,「記不起來就算了,好好的睡一覺,別再作惡夢了。」
睜著大大的淚眼,恩靜賢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仍是心事重重。
流酣齋內,恩靜賢獨坐在後院,將冷耆的換洗衣服放入洗衣盆里,坐在矮凳上搓洗衣服。
她知道若是讓冷家上下任何一人看到了,肯定又要念她,尤其是冷耆或是他的兩名隨侍,三個大男人都見不得她做事。
只是她若什麼也不做,心便很不安,尤其這陣子,冷耆恢復到商行去處理陶瓷交易的大小事,在流酣齋的時間少了,她不找事做也很無趣。
好在姥姥、婆婆跟采芸都會不時來這里陪她,就怕她寂寞,而且兩個長輩更是送她好多珠寶首飾,件件看來都好貴氣,她根本不敢收,但她們卻執意要給她,還總是用奇異的笑容看她,看得她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還有冷耆——想到他,她的胸口便暖烘烘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幾乎每一個午夜,她都會在他的溫柔叫喚聲中,從惡夢里醒來。
可是他不再問她夢了什麼,只是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她疲累的睡在他懷里。
他的包容與等待,她都懂。
他等著她的信任,等著她自動說出壓在她心中最沉重的秘密。
一想到這里,她緊咬下唇,盈眶的熱淚又要滴落。
現在的她現在愛情的泥沼中,怞不了身,所以遲遲說不出實話……她淚眼模糊的望著自己正在搓洗的衣服,只覺得愈來愈討厭自己。
「小嫂子,你怎麼又在做這種事?」
一回神,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冷采芸已蹲在自己身邊。
「咦?小嫂子怎麼在哭?」
她忙眨眼,「不是,是剛剛被水弄到了。」她以袖子輕拭臉頰,再次低頭搓洗衣服。
「小嫂子,其實我一直覺得好奇怪。」冷采芸困惑的皺眉,「就算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好了,但我怎麼看你的言行舉止,完全沒有一個名門該有的架子和樣子,倒像極了一個丫頭!」看著嫂嫂熟稔的搓洗著哥哥的衣服,她想也沒想的就說出心中的想法。
恩靜賢臉色刷地一白。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但冷采芸卻又一臉笑意的說︰「不過,我們好高興嫁進來的人是你,如果是杜嬌嬌,我們一定會受不了!」
恩靜賢只能尷尬的回以一笑。
「對了,你知道嗎?」冷采芸愈說愈熱絡,「姥姥曾經對外宣布過,只要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哥恢復健康,冷家都會無條件接受,就算要全家肝腦涂地、傾家蕩產也得去辦到。」
說到這里,她撇撇嘴角,「如果今天是杜嬌嬌,我敢說,她才沒那麼大的福氣可以讓我哥起死回生!」
這句話絕對是肯定的,因為,姥姥那一席話是為了讓外界相信哥哥病得有多重,而在卓笨蛋獻計要讓杜嬌嬌害怕,好趁機甩開她時,她可是天天向菩薩祈求,別讓杜嬌嬌愛哥愛過了頭,真的嫁進來,因為她哥總不能生病一輩子吧?
是她的福氣嗎?應該是小主子的……恩靜賢的心沉甸甸的。
「所以,小嫂子,」冷采芸笑嘻嘻的看著她,「你可以向我們冷家要一個天大的願望哦,你想要什麼?」
這是問好玩的,這個素雅溫柔的嫂子,一看就不是什麼重物欲的人。
她只想當冷耆的妻子!這是恩靜賢唯一想要,卻不敢開口要的。
搖搖頭,她咽下梗在喉間的苦澀,繼續洗衣服。
「別洗了,你先好好想一想嘛,小嫂子——那我來洗好了,我也沒做過呢。」
說著,冷采芸興致勃勃的也撈起哥哥的衣服胡亂搓洗起來。
「你別洗——」
「哦,對了,小嫂子,你得要有心理準備,杜嬌嬌跟她爹還有那個色迷迷杜堅下個月要來我們家作客。」
聞言,恩靜賢的腦子轟地一響,一陣天旋地轉,臉色頓時慘白。
低頭洗衣的冷采芸沒發覺她的不對勁,繼續說著,「唉,我們當然不歡迎他們拉,但又不能拒絕,不過,想也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她愈說愈氣憤,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當初我哥病得快死了,要杜嬌嬌當沖喜新娘,她也裝病,說什麼身子虛不適合遠行,大力推薦你的美與好——」說到這里,她又突然粲然一笑,「說真的,這應該是我們家唯一感激她的事。」
冷采芸話中的「她」也「裝病」有嚴重的語病,可是恩靜賢正因為杜家人要來的消息而慌亂不已,根本沒察覺。
杜家人一來,她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堂堂齊郡王的正室竟然只是一名卑微的丫頭,而且冷家人——包括對她這麼熱絡的冷采芸,一定會厭惡她的!她是大騙子。
她欺騙了大家,厚顏無恥的接收了他們對小主子的愛及疼惜……
「說真的,小嫂子,你怎麼敢嫁啊?」「群聊社區」
冷采芸又問,她當然已經從姥姥那里知道原因了,只是,杜德開在汝州是人人畏懼的惡官,沒人敢招惹他,他設陷害潘府一事,自然沒人敢長舌的外傳,所以,她很好奇這個溫柔的小嫂子心里是怎麼想的。
恩靜賢根本听不進去她的問題,只知道她的身份要曝光了……她……
冷耆遠遠走來,一眼見到愛妻面如上灰,臉色頓時一變,迅速奔至,在妻子即將昏厥的剎那,將她打橫抱起,「怎麼了?」
恩靜賢勉強抬眼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顏,那雙黑眸里的濃濃關切,還有這雙緊緊呵護她的有力臂膀,這一切都不該屬于她的,所以老天爺要來懲罰她的自私了……她的淚水迅速涌上眼眶。
「天啊,小嫂子,你臉色怎麼那麼白?」冷采芸是被哥哥的動作嚇得,才慢半拍的看到小嫂子臉上竟然不見血色。
「你哪里不舒服?快,采芸去叫相文來,他在前廳!」
「我馬上去!」
「不!不用……采芸!」恩靜賢連忙叫住了她,「我只是有點頭暈,真的,躺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冷采芸還是不放心,她看向哥哥,無言的詢問他的意見。
冷耆低頭看著懷里的妻子,一臉憂心,「可是你看來很不好,連嘴唇都發白了。」
她搖頭,虛弱的扯笑。「我真的沒事,真的。回房躺一會兒就好,你放我下來吧。」她覺得尷尬也心虛,就連冷耆此刻的溫柔她都沒有資格擁有。
但冷耆非但沒有放下她,反而將她抱得更緊,「我抱你回房。」
「不要啦,要是讓人看見了——」
「沒人會看見啦!小嫂子。」
冷采芸知道她生性害羞,故意伸出雙手蒙住俏臉。
恩靜賢見狀,更加羞怯的將臉埋進冷耆懷里,而冷耆見她原本蒼白的小臉在染上兩團紅暈後,選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來。
「我想,還是叫相文幫你把把脈……」
「不用,真的。」
再端詳她半晌,確定她的氣色真的好多了,他只好順著她,將她抱回房,溫柔的想將她放到床上,沒想到——
「我要回我的躺椅上。」
「你——好吧。」
他知道她心中的障礙,知道她的苦,知道她為何不能跟他同床共眠……所以,他只能「暫時」答應,減輕她心中的壓力。
將她放回躺椅,蓋好被子,他心疼的撫著她的臉。因為每一夜都睡得不安穩,她的氣色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卓相文已開了補氣安神的藥帖給她,但心病的確難醫。
「不讓相文把脈可以,但是你得答應我,今天別做任何事,好好在床上休息。」
她急急搖頭,「不成不成!」她躺在,肯定更會胡思亂想。
「那也行,把一些事讓采芸跟兩名隨侍去忙,他們要你別做時,你就別做。」
可是不做,她便過意不去啊!至少她付出、做了些事,在這里生活才能心安理得……
「對了,我還是叫相文開點補身的藥,我現在就去——」
她趕緊抓住他的手,「不要去。」
「怎麼了?」他以寵溺的眼神看著她。
看著冷耆,恩靜賢眼眶微紅,終于作出了決定。
「不舒服?哪邊疼?」
不可以,不可以了!她沒有權利再享受他對她的關愛,也不該再眷戀他細微而溫暖的體貼,她是不可以這麼幸福的!而且,她在害他!害他沉淪,害他的付出與關愛,最後只有一場空!
只有她放手,他才能擁有真正的幸福……
想到這里,她松開了她的手。
「我、我听采芸說——」眼圈一紅,她以艱澀的聲音將姥姥曾經對外宣布只要救了他,就可向冷家要求一件事的事簡述一遍。「所以,」她咬著下唇,微微顫抖,「我想、我想要求一件事,可以嗎?」他想將她擁入懷中,但她卻搖頭拒絕。
「我、我不要很多,只求一件事,一定做得到的……」
冷耆看著她,眼神愈溫柔,恩靜賢的心揪愈痛,只是,就算她得承受那如刀割般碎心肺的痛苦,仍是咬牙擠出讓自己都要心碎的幾個字——
「請你……請你休……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