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城的行程預計要十天。
時間一日日的過,向欣琳不是看著窗外景色,就是靜靜的听三個男人聊天,他們大都是投宿在客棧過夜,但也有幾回不小心錯過城鎮,不得不在馬車上過夜。
好在,上一回是因為她太累而打呼,這幾次安靜睡覺的她沒再被他塞帕子。只是,他幾乎不跟她說話,原因她很清楚,若不是她的死皮賴臉,他不會帶她同行的。她也很認分,一路上倒無再多波折,順利的回到了她兒時曾住過的京城,但她離開時太小,對這兒已經沒有印象了。
听爹娘說過,萬向兩家本是世交,她家為了經商而離京,本想待她及笄,就讓她跟萬昶鈞完成婚事。但人生事,無法盡如人意。
爹娘走了,她原以為自己也沒有機會再回到這里,幸而老天爺顯然另有安排。
掀開馬車的簾子。她偷偷望著外面的街道,雖然不住京城,但她听過金馥堂大得就像座迷宮呢。
片刻之後,馬車終于來到金馥堂的大門口,門口的小廝一見駕車的車夫,飛快的將銅門拉開,讓馬車進入,而向欣琳早已迫不及待的將頭伸出窗外,映人眼簾的是亭台樓閣、高聳的屋宇、小橋流水,不同的花草爭奇斗艷,富麗堂皇的景象,簡直讓她眼花撩亂。
馬車乍停,她連忙把頭縮回去,不一會,車夫拿了凳子,讓四人接連下車,而多名奴僕及三名清一色穿著綢緞藍袍的中年男子很快的前來迎接。
總管洪冠太,兩名副總管林恩正、王文中拱手行禮,卻意外下車的除了少主和少主的兩名好友外,還多了名又肥又丑的姑娘。
三人迅速的交換一下目光。由于金馥堂人多事雜,很多大小事,他們三人都得幫忙張羅,而這一次少主出遠門,為的就是老爺所交代的那件事,難不成……幾乎八九不離十的答案讓三人臉色同時一變,心也跟著一沉。
這名姑娘是未來的少夫人?!
至于在三人身後不知情的眾僕,眸中則盡是困惑。
萬昶鈞只跟三名正副總管點一下頭,便跟著友人往廳堂走去,向欣琳則很有禮貌的向每個人點頭微笑,但大家的表情都很尷尬。
一到正廳,四人同時落坐,三名正副總管走了進來。
楊英嘉和方士誠饒富興味的等著好友怎麼向這三個萬家大帳房介紹向欣琳。
事不關己,自然不痛不癢。瞪了兩人一眼,萬昶鈞這才頗為無奈的介紹起向欣琳。
而三人不愧是看盡世事的長者,臉色沉穩的拱手,恭敬的喊她一聲,「向姑娘。」
「你們好,叫我欣琳就好。」她真誠的回以一笑。
「那怎麼成?你日後是金馥堂的少夫人……」兩鬢斑白的洪冠太立即出聲表示。
向欣琳還沒來得及回答,萬昶鈞已經冷聲回應,「這事仍有待商榷,所以,她到府一事,三位總管也暫時別向我爹娘通報,明白嗎?」
三人迅速的交換一下目光,異口同聲道︰「明白。」萬昶鈞隨即要他們退下,而眼見兩個看戲的好友還不閃人,他不由得冷聲提醒,「我以為你們家中還有娘子望眼欲穿的等著你們,還是要我派人去通知?」
「不用了!不用了!」兩人忙不迭從椅上起身。
他們在家人的安排下,不到十七歲就娶了一只母老虎回家,哪像昶鈞打混到二十二歲還不識家有河東獅的滋味?
不過,忍不住的再看了眼靜靜坐著的向欣琳一眼。說來好友還是比他們幸福,至少他不會成為一個妻管嚴的丈夫。
朝她點點頭,兩人隨即離去。
大廳里,就剩向欣琳和萬昶鈞大眼瞪小眼,一個黑眸冷颼颼的,一個斂目垂首,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只是身形實在過于臃腫,讓人難以心生憐惜。
「起來吧,我找人帶你……不,我親自帶你繞上一繞。」金馥堂包含後山的花田就佔地百畝,他要讓她看清楚他是如何的卓爾不群,而丑八怪的她又有哪一點可以配得上他?!
向欣琳乖乖的點頭起身,跟在他身後參觀起這座雕梁畫棟,也大得不可思議的建築物。
金馥堂共有三個出入大門,東大門是臨街的店面,西大門則是奴僕、工人及貨物進出之門,北大門則是親族貴客進出之處,也是他們剛剛進來的地方。
而招待貴客以及萬昶鈞、父母所住宅院都落在此區,閑雜人等一概不許進入,至于南邊則是一大片奇花異草的花海,其間還有花粉加工坊、香味提煉室。
因為佔地寬廣,萬昶鈞平時巡視各區時,都以馬匹代步,不過,為了讓向欣琳印象深刻,他特地步行,這一路走下來也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向欣琳走得辛苦,但她明白自己沒有哀苦的權利,因為萬昶鈞也是步行相陪。
人的際遇就是如此奇妙,若不是在青樓被躁練過度,她此時應該早癱軟在地上喘氣了。
萬昶鈞雖然年輕,但已經相當有當主子的氣勢,冷靜而內斂,而所有僕佣顯然也是訓練有素,因為,即便看到他帶著她這名陌生女子巡視。除了神情微微困惑外,無人問,手邊的工作也未曾停下。
在他們走到店面時,不出萬昶鈞意外的,向欣琳那雙談不上美麗的眸子也跟著亮起來,店面的架上擺了相當多的胭脂、香粉,而且,質地各異、包裝精美,妝粉盒里甚至還有按壓出花形的特別水粉,至于包裝上有錦盒在外、緞面絨布裹里,玉雕、香囊裝飾,琳瑯滿目的,看得向欣琳眼楮都花了,更甭提那香噴噴的各式香味。
「好香啊!」
向欣琳其實有一天賦,她的嗅覺相當靈敏,而且聞過就不會忘記,所以,這一室里的香粉、胭脂雖然是由各色香味調配而成,但要她分析原始香料,她應該能猜中好幾樣呢。
萬昶鈞看著她喜形于色的拿起各款香粉聞了聞又瞧了瞧。愛美是人的天性,而他自小就生活在一個制造胭脂香粉的世家,追求美的事物,也只喜歡美的事物,甚至到了執拗的地步,可是堪稱瑕疵品的她卻被硬塞到他幾近完美的人生當中,愈想,他心中的悶火就愈旺。
抿緊了唇,他走到她身邊,拿起一盒粉狀香粉,冷冷的睨著滿臉笑意的她,「金馥堂什麼不多,就胭脂水粉多,我允許你可以隨意拿去涂涂你的臉,看能不能見人些。」
此話一出,她臉上笑容立即一僵。
掌櫃的洪冠太濃眉一蹙,其他夥計更是震驚,因為不管來客高矮美丑,萬昶鈞一直是個冷靜自持的少當家,從不口出惡言,更何況店里還有其他客人。
向欣琳當然明白他是故意讓她不好過,只是這一路上她忍了許久,她的沉默認分似乎也沒有換來他的尊重。
將香粉放回架上,她鼓起勇氣對上他冷然的雙眸,「素面朝天不好嗎?」
「素面朝天,是自侍有張美人臉,你呢?無鹽女。」四周響起倒怞涼氣聲,但萬昶鈞仍直勾勾的盯視著臉色刷地一白的向欣琳。
咬著唇,她頭一低,感嘆造化弄人。她祈求上蒼讓她變了容顏,而今,與未婚夫重逢,卻因為這張丑臉被他嫌棄,也罷,讓她識得了他的膚淺。她的唇看似抿著卻又似在喃喃自語。
黑眸半眯,他將手上的粉盒也放回架上,「你嘀嘀咕咕念什麼?」她抬頭瞟他一眼,「沒有,我只是告訴自己盡量讓你看順眼就是。」她的口氣竟然帶了點怒火?「你氣什麼?又憑什麼生氣?」萬昶鈞既是不解,也是不以為然。
「我沒有。」
口說沒有,下頷卻是不羈的揚起,她是以為他眼楮瞎了嗎?「說!」
「我以為人的美丑不該取決于面貌,而在于心。」她振振有詞的瞪著他。
「這都是丑人自我安慰的話。」
「你這樣很膚淺。」
「對個致力于美的商品的人而言,對美執迷不悟是應該的,也是一種態度,不懂的人是你!」他輕蔑的反駁。
「嘖,誰不懂,我又不是沒有美過?」她大聲駁斥,貌相美丑的差別待遇,她感觸極深。
但在他听來,她根本是大言不慚,他粗魯的執著她的下頷,左瞧瞧右瞧瞧,冷諷道︰「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你哪里有美過?你還是等看看下輩子有沒有機會!」拉掉他的手,她沒好氣的瞠視著他,「那你這輩子注定也只有丑八怪妻子,要美人當老婆就看看下輩子有沒有機會!」
四周又響起不少倒怞涼氣聲,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僕佣及客人。
「你!」他氣得語塞,可恨的是,他還無言反駁。這丑八怪的腦袋不笨嘛!
閱人無數的洪冠太對兩人的唇槍舌劍倒是鳳到新鮮,尤其,乍見時奇丑無比的向欣琳,此時的神情及口氣都讓他覺得很真、很可愛。
她眸中有抹尋常姑娘家所沒有的倔氣,偏偏少主也是個固執的人,他們日後將會如何相處,他還挺期待的。
氣氛凝結,萬昶鈞對著敢公然跟他對嗆的向欣琳冷聲下令,「我要出去辦事,你替我駕車。」堂堂一個男子漢治不了一個丑女,教他這臉往哪兒擱?
「我?」她一愣。
他挑眉睨她,「不是有人說什麼都願意做?」
她悶悶的點頭,「是。」
要她駕車?他還真是不安好心眼,他們離開馬車才幾個時辰,她還腰酸背疼呢。
在洪冠太及其他人復雜的目光下,兩人離開店面。萬昶鈞要人準備馬車,但他並沒有坐進馬車里,與向欣琳同坐在駕駛座,只是由她掌馬韁。
依照萬昶鈞的指示,馬車往著後方的花田而去。早些時候他向她介紹時,也只是遠遠地眺望這一塊塊花田,可此時,近距離看到這些五彩續紛的美麗花海,看著那些迎著陽光、搖曳生姿的各式花卉,在風兒的吹送下,聞著各種味道不一的花香,她的心情不由得又好了起來,也不忘與那些照料花田的花農微笑。
萬昶鈞擰眉看著她,發覺她丑歸丑,還挺愛笑的,不過,待會離開這一大片花田,她應該就笑不出來了。他手比著路,「轉右邊。再轉左邊的上坡道進去。」她點點頭,照著走,但走了一段路,她就發覺這條坡道的山路很崎嶇,坑洞極多,一個不小心輪胎就會卡住,雖然她極為小心,但在拐入山坡彎道後,還是逃不過,馬車後輪隨即就卡進一個坑洞中。
一個傾斜,她差一點摔下馬車,萬昶鈞下意識的伸手拉住她。但馬上就後悔。
他應該讓她摔下去才對。
吐了口長氣,她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看著他,卻見他凶著一張臉,而她完全不明白原因。
「你是車夫,不下去推車還愣在這干什麼?」
「我、我去推?」她難以置信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他一挑濃眉,「你看來這麼‘孔武有力’,應該很容易的。」
「你!」她臉色一變,對他的謝意也馬上消失。
「不是有人說她什麼都願意做?」
又是這句話,她悶,卻也只能認了。跳下馬車,她繞到後面去推車,但隨即又听到萬昶鈞在前方大吼。
「你怎麼這麼笨啊?馬兒不使力,車子怎麼動?」
都是他在說!
「是!」走上前,她改去推馬兒的婰部,但馬兒根本不甩她,動也不動。
「哼,什麼都願意做?卻忘了自己有沒有能力做!」萬昶鈞氣呼呼的嘲諷兩句,拉起馬韁,開始鞭策馬兒,大喊,「駕!駕!」怪的是,他這一鞭策,馬兒還真的昂頭一使力。車輪就上來了。
她忍不住以崇拜的眼神看著他,但他一點都不希望她這樣看他,「笨蛋!還不快上車!」
吼聲一起,她立即回神,很快的坐回駕駛座,拉起馬韁,並在心中犯嘀咕,自己哪根筋不對,竟然崇拜的看他?
後來,她才發現這一路上的坑坑洞洞也未免太多了,如果他走這一趟路是為了要喊她「笨蛋」,擊潰她的信心,那他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隨著好幾次差點翻車的有驚無險後,萬昶鈞已經很後悔找了這種不利人、不利己的方法來整她,尤其在她的駕車下,馬車三不五時就陷進坑洞,他也跟著搖來晃去,最後連馬兒都累斃了,在他又吼又打之下,也不听話了,好幾回,他還被迫得跟著她合作才能讓馬車順利前行。
向欣琳是累得頭昏眼花了,但還不至于看不出來這條山徑有被特別「加工」過,那些坑洞根本是被人刻意挖出的,而原因,難道是眼前這片隱藏于坡道後方,背著陽光的奇異綠草?
她不解的看著萬昶鈞下了馬車,不遠處的一個農舍立即奔出兩名藍衣男子,她看到他邊听兩人說話邊走向那一大片沒有半朵花的坡地,但見他聚精會神的模著土壤、撥開土壤,觀察了好一會,再向那兩人交代了些話,這才起身走回馬車,而那兩名藍衣男子恭敬的彎身目送。
「我們可以走了。」他坐上馬車。
「那是什麼花草?」她小心的調轉馬首,繞圓原路。
「你不用知道。」
「一定很特別,不然,這一路上不會這麼難行,四周還圍起柵欄,甚至有兩人看守。」她提出自己的觀點。
聞言,他倒是很訝異她的觀察入微。事實上,這條坑坑洞洞的山路的確是人為造成的,為的是這栽種在背光處的「紫鈴草」。
這種花草一般生長在寒冷的高山處,因為香味特殊,他才特別重金請當地人護送種子到京城種植,只是因為氣候、環境的關系,已經失敗多次,再加上未開花苞前,看起來與雜草無異,曾遭不小心闖入的馬車碾過,千里迢迢從東北帶過來的種子,只剩目前這一批,所以,他才會又做柵欄、又挖坑洞的,此次,京城的香粉大賽,金馥堂能不能再次奪冠,全靠它們了!
見他不語,向欣琳聳聳肩,將專注力又放同眼前坑坑洞洞的路上,但他卻在此時開口。
「當我的妻子會很辛苦,不是在家相夫教子就行,而是得內外兼顧,跟著我東奔西跑,說難听點,就跟個奴才沒兩樣,我看你也沒有我想像中的笨,開出價碼。
「你可以去過好日子。」
說得這麼白,就是要她識相點拿錢走人,但有個不明白的原因,讓她想留在他身邊,「听起來你也很辛苦,我想夫妻就是要共患難,我不嬌弱,不想只過好日子,而是想過有意義的日子。」
他瞠視著她,從她的回話,他相信她很清楚他要她做出什麼樣的抉擇。但她顯然不願意屈服,「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一點也不聰明。」
「在難登大雅之堂的外貌下,我自詡有顆聰慧的心,所以,我會向你證明我很適合當一名賢內助。」
他嗤之以鼻。
「不信也行。總之,想怎麼整我,統統放馬過來,我不怕,也會堅持到底。」堅定的目光與他閃動著怒火的黑眸對峙著。
她的膽識不小,竟然直接向他挑釁!
「好,你好好接招!」他毫不客氣的抓過她手上的馬韁,接手駕車,只見他從容的策動馬車行進,連個坑洞也沒落下,足見他對這段路程有多熟稔!
而這只是無言的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凝睇著他繃緊的側臉,她不敢奢求他會愛她,但至少,能看到甚至肯定她好的一面,畢竟他們的人生將綁在一起,有種莫名的悸動在她心里跳動著,她也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在夕照下,馬車穿過花田,回到了金馥堂。
既然向欣琳下了戰帖,萬昶鈞當然火力全開。
他要她天天跟在他身邊忙里忙外,也得夜夜幫他對帳,好幾次她對到眼皮沉重,然後因為打瞌睡而將臉貼向墨汁未乾的帳簿,才又在他的吼叫聲醒來,每每一抬頭,那張臉上就是黑黑髒髒的沾了一臉墨,令他又氣又莫可奈何。
在加工坊後方有座玫瑰園,是由一口水井獨立澆水,需要在清晨時分,井水最為甘甜時打水灑水最佳,于是,每個清晨,他都可以看到她龐大的身影出現在玫瑰園,除了灑水外,她還仔細的除草施肥,甚至照顧出心得來,還想擴及他所有花田,但被他嚴詞拒絕了。
那些花田可都是金馥堂所有商品的重要原料,不比已經栽種數十年的玫瑰園,可以讓她去照料。
尤其是從背光山坡再移植到花田最後方的紫鈴草,他更是不許她去踫,除了它們太過珍貴外,兩名照顧它們半年的東北人在確認這些紫鈴草已經大到足以長出花苞,就拿了酬勞返回東北老家,還特別叮囑三日僅能澆一次水,過與不及,都可能前功盡棄,他怎麼可能讓她去踫?
只是每回她隨著他來巡視這一塊仍不見花苞的一方草地時,總是不厭其煩的問︰「這日後長出來的會是什麼花?又會是什麼味道?」
向欣琳真的很好奇,她在他身邊進進出出也有一個月了,也因為萬昶鈞事必躬親,她看得多,問題自然就多,不過,他總是這樣回她,「知道又如何?你也用不上。」
挑釁味道極濃,因為,他不會讓她當上當家主母,她了解他家的生意,也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不過,向欣琳心中另有盤算。萬家以香粉起家,她的嗅覺又極為靈敏,她相信自己在了解金馥堂所有商品的生產程序後,應該有可以效力的地方。
只是,有問被視為香粉調配室,並收藏不少珍貴香粉,下人們私下稱為寶藏室的「澄春軒」,她卻屢屢被萬昶鈞拒于門外,始終無緣一窺其中奧妙。
此時,看著他仍蹲在花田旁,細心查看一個月來猶不見花苞的綠草,她忍不住的再問︰「告訴我它是什麼花是會怎樣?」
他半眯著黑眸睨著她。她難道看不出來他的心情很差嗎?紫鈴草長到這個高度應該結花苞了,可是卻像胎死月復中似的,什麼也沒有,她還纏著他問東問西的!
「那你閉嘴又會怎麼樣?」
「我只是想幫忙,我知道你很在乎這堆像草的東西。」
「你可以幫忙,那就是離我遠遠的,讓我安靜!」
他沒好氣的瞪她。
離三年一次的香粉大賽只剩六個月,偏偏紫鈴草是他這次調配香味的要角,少了紫鈴草的花,這一年多來的挑燈夜戰全化為烏有。
看到他因為這花草煩躁不已,卻一次一次的將她拒于千里之外,令她胸口的悶火也不由得燃燒起來,「你是老天爺嗎?」
「什麼意思?」他不悅的站起身來,一副她一定要找他吵的不耐表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日後,你一定有機會用得上我的長才。」她莫名的就是有這種自信。
「長才?我在你身上只看到往‘橫’長的地方。」他嗤之以鼻。
粉臉驀地漲紅,她當然明白他在嘲諷她的身材,不過——「我是真心的想替你分憂解勞。」
「好,你讓它們馬上結起花苞。」
「這……」
「不是要為我分憂解勞嗎?」他雙手環胸,刻意為難。
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總得讓我知道它們是什麼樣的花吧?也許需要什麼特殊的肥料或照顧的方式……」
「呵!真謝謝你的建議,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讓這一大片花田周期性的花開花落?」出言嘲諷,他受夠她的自以偽是,獰然轉身上了馬背。
垮著雙肩,她低頭看著那些幾乎沒什麼動靜的花草,喃喃低語,「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幫你們開花呢?」
她私下問過其他花農,甚至是三名正副總管,但他們都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知道那是由兩名東北人花了近半年時間才栽種出來的,但兩人已經離開,再加上每年萬昶鈞都會至各地搜尋不同的花草 來,又事關香粉材料的商業機密,他也不可能隨便對人說起,所以這麼大片花田里,有大半的花草,他們其實也不知其名。
幫不上忙,向欣琳難免沮喪。
不過,萬昶鈞整她的戰斗力仍舊高昂,除了花更多時間在調配室外,他的書房也指派她灑掃,在明白她對香味特別有興趣後,他也好心的安排她去曬花瓣、磨花瓣,原本就不是天仙美人的她,更被太陽曬成了圓滾滾的大黑人。
但令他不解的是,她還做得樂此不疲的,有幾次,他都看到她拿著專門用來掃起乾燥花的軟掃把和畚箕跟著其他僕佣努力的工作。
而三名正副總管看在眼中,有幾回都仗義執言,畢竟她身分不同,與僕佣們同工的事情傳出去,對金馥堂的商譽多少總有影響。
不過,萬昶鈞哪听得進去?他這麼對她,她都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了,萬一他再心軟,她更加賴著不走了!
反正,他早挑明了,她如果執意嫁他,就是跟他結下大梁子,她要咬牙撐下去也罷,要任勞任怨也可以,他就看她能堅持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