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懿也好想問︰到底要到哪個時候,她才能月兌離秦莫的魔掌?
她被迫成為他的小跟班,吃住都在一起,有時候,有重要軍情稟報或是他與眾人商討軍務時,她便會被帶離營帳,還有兩名侍衛隨行,但那根本是監視,她可以在林子里練練拳腳功夫,也可以請兩名侍衛教她讀書寫字。
說白了,他對她仍有戒心,也有質疑,而她比較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已經找了人到浚王府去查證她的身份?
他跟她要了名字,她只能給小毓的的名字。
不過,她若理性些就應該說出自己的身份,偏偏,她總有一股直覺,秦莫把她留下來,似乎還有別的打算?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更甭提她的好奇心還是常人的好幾倍,所以她一直在想,有什麼方法能早早落跑,又能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在想什麼?你跟他們一組,快走。「
思緒間,秦莫冷冰冰的聲音突然竄入耳中。
晨懿這才驀然回神,瞪大眼的看著站在她眼前的這二個菜鳥兵。
是了,他們正在行軍,而且,秦莫還親自選了三十名的菜鳥兵要教導他們如何偽裝或潛伏,日後,他將從他們這些人中挑選人才潛入其他邊塞族群,負責探查軍情的重大責任。
她不得不承認他極有遠見,懂得培訓新手,在此太平盛世也有憂患意識,而且目光獨到,因為包含她在內的三十新兵里,高矮胖瘦皆有,而且不是人人看來都很伶俐干練。
她看著跟她同行的兩人,尤其胖胖的這一位,看來還挺害怕的。
秦莫看著她跟兩名新兵往林子里的另一條小道走去,不忘提醒。」如果听到哨聲,那就代表一個時辰已過,你們偽裝的沒被尋獲,就徑自回到這里集合。「」是。「
兩名新兵回頭惶恐的行禮,而秦曦——他仍然喚她這個名字,因為對她的身份仍有質疑,再者,在眾人都得知她這個名字,再換名字只會徒增困擾。
但那個女人竟然只是頭也不回的應聲,恁地大膽。
莫名的,他沒有生氣卻想笑,她的膽識的確超乎一般女子,就連兩個男人都對他恐懼有加,她倒自在。
一組一組人員各自出發了,這林子離他們駐軍之地有三、四個時辰的路程,而且只能步行,不得騎乘馬匹,就連秦莫也是一樣。
凱絡也是同行者之一,看到新兵全出發後,他看著將軍,欲言又止。」什麼事?「
秦莫問得直接,心里大概已猜出副將想說的,無非是他偏愛秦曦的事。」稟將軍,屬下要說的並不是自己心里的話,而是軍營里尊崇將軍的人太多了,但將軍卻獨獨對秦曦特別關照提攜,總是容易招妒,自然就會有不好的流言——「」曖昧是嗎?「
凱絡臉色一變,急急拱手低頭,」當然不是,這是太大的污蔑了,將軍是個如鋼鐵般的男子漢,絕沒有人敢往那方面去想,只是,會不平、會嫉妒,而末將斗膽提起,只是傳達士們希望將軍‘一視同仁’的要求而已。「」公平——「秦莫深吸一口氣。也是,他的確一開始就對秦曦就特別關照,但他一直以為是因為她的身世、她的遭遇,但真只是如此?
他突然懷疑起,是不是與她洗淨了身子那一晚,乍見的絕麗容顏有關?
還是之後,他不知她是女兒身時,強勢撕裂她胸前布條而窺視到的——」將軍!將軍!「
與晨懿同一組的高瘦士兵突然急奔過來,也打亂了他的思緒。」慌慌張張的,什麼事?「」我們到前方一株大樹時,秦曦建議胖仔——「他咽了口口水,喘口氣,繼續道︰」就是王龍,要他上樹去偽裝,我們在他身上塞了不少雜草,臉上涂了綠色草汁,哪知道他爬上去後就開始發抖,我們要他下來,就不敢,但他攀著不放的枝干看來不夠粗,秦曦要我快來找將軍。「
怕高!」快帶我去。「
他跟著菜鳥兵快跑,但當凱絡也要跟上時——」你留在這里,注意時辰,時間到時吹哨子。「」是。「凱絡連忙止住腳步。
秦莫很快的在小兵的帶領下,來到一株約有三人合抱、枝葉茂密的百年大樹下,若非晨懿也爬上去,這晃眼要看到王龍那肥胖的身子還真有些困難。」你為什麼也上去了?「
他抬頭對著坐在王龍身邊的人大吼,一邊也看著因王龍雙手緊抱枝干又全身發抖,造成那截枝葉也跟著微晃的可怕景象。
晨懿低頭看著那張冒火的俊顏,沒好氣的解釋,」王龍不肯下來嘛,又說他怕高,我只好上來陪他,要他放心的慢慢下去,誰知道他就是不敢放手。「」你先下來!「秦莫冷著臉下令。
看了害怕的王龍一眼,」那我先——「」不要!不要,我會怕!「王龍突然伸手拉她,整個身子卻因重心不穩而往下掉。
晨懿直覺反應的伸直了手要抓他,也幸運的抓住了他的手,但原想拉他一把的,沒想到被他的力道往下一拉,害她反而先從枝干上摔了下來,這樣的下墜力道讓前端的樹枝承受不住,」卡「的一聲,硬是斷裂。
求生本能讓王龍的另一只手及時掃住一旁的枝干,但他知道晨懿是為他才上來的,所以,他也想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可是——
接下來的事,僅發生在瞬間而已。
晨懿突然掙開他的手,原本想學她的江湖友人可以在眨眼間就提起真氣施展輕功下地的,但顯然是力不從心。
完了!完了!她感覺風就在她耳邊呼嘯,自己就像個破布女圭女圭似的往下摔。
她緊閉眼楮,等待粉身碎骨,但——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包圍了她,在她錯愕的張開眼時,才發現秦莫當了肉墊,他緊緊的抱著她,把她護在懷里,承受了她的重力的一摔。」沒事吧?「
秦莫發覺自己在看到她摔下的那一剎那,心跳差點沒停了,身子更是有了自我意識般的奔竄過來。
晨懿屏息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因為兩人實在太靠近了,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甚至她的唇也與他好接近。天啊!她粉臉爆紅。」你你你,放手,快放開我啊!干麼把我抱得這麼緊,能看嗎?「她又羞又怒的大叫。
可不是,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挺詭異的,尤其將軍看著秦曦的表情又很奇怪,像在關心一個娘們……
站在一旁的小兵看傻了眼,就連像猴子一樣單臂掛在樹枝上的王龍也看直了眼,但就是這麼一分鐘,下一秒,慘劇發生,他的手松了——」啊啊啊,救命啊,將軍!「
僅在眨眼間,秦莫抱著她起身,接著身形一掠,就在王龍要摔落地面的瞬間,大手扣住他的手臂,很不可思議的,又高又胖的王龍沒有重重的摔下,反而搖搖晃晃的站立在地上。
天啊,那是有很深厚的內力才辦得到的吧!晨懿看得膛目結舌,另一名小兵更是呆若木雞。」你們這組先回集合地。「」是!「余悸猶存的王龍求之不得,連」謝謝將軍「都忘了說便急急離開。
秦莫看著動也不動的晨懿︰」還不走?「」哦,謝謝。「她尷尬的朝他點點頭就走。」為什麼掙月兌王龍的手?「他突然又問。
她停下腳步解釋,」他不放,我們兩個一定會一起摔下來的!我在下面耶,不被他壓扁才怪。「」真是這樣?「
晨懿聳聳肩,」要不然呢?我要是不放,他就會被我拉下來,我放,他還能撐一會兒,你就有時間救他,而我的輕功應該可以自行月兌險的,誰知道,我的內功好想沒有我想象的好,然後——「」愚蠢!「
她一愣,驟然轉身瞪著他,」你在罵我?「」沒錯!下次先想好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再救人!「丟下這句話,他越過她往前方集合地走去。
他的意思是她的不自量力就是了,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討厭啊!」還不過來!「秦莫吼聲陡起。」是。「她咬咬牙,氣呼呼的跟了上去。
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的晨懿,並沒有看到秦莫眸中的笑意。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相處下來,她給他的觀感是愈來愈好了,不似一般官家女子的嬌蠻縴弱或順從溫良,反而有著江湖女子的率性及俠義,只是,他需要了解她更多,才能決定他可以將她安插在他人生中的哪個位置!
秦莫對她的觀感好像愈來愈好,不太妙的是,她也有這樣的感覺,但這絕對是不對的,不應該的,也不可以的!
或許是她的功夫只有半吊子,所以,一直以來,她最崇拜功夫高強的人了。
而秦莫以單手救了王龍,甚至還不惜當肉墊來保護自己,雖然他罵了自己愚蠢,但事後想想,那是他的關心吧?
而且再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屢建奇功、深受皇上倚重的大將軍,認真說來,不管是她的命或是王龍的命都比他微不足道,但他仍出手相救……
不好!她對他有好感真的太危險了。
第一,他有可能是寧格格的丈夫,第二,他也有可能是她最好朋友恩恩的丈夫,那她去排第三嗎?
粉臉驀地一紅。她瘋了嗎?在胡思亂想什麼呀!
不能再將所有思緒都繞著他打轉了。
她像是突然從思緒中回到了現實,此時身旁一些吆喝的談論聲,也進入她的耳朵。」看,就是他,三天前,將軍帶隊行軍進行偽裝訓練時,听說將軍救了他,還抱了他。「」果然長得很像女人,難怪將軍特別偏愛。「」偏愛是偏愛,但有時也得做些事給我們看看,要不,像今天補建城牆的粗活哪會讓他來!「」你們不知道吧?那是凱絡副將去向將軍反應,他今天才會跟我們一起做粗活,但你們瞧,他是在玩,哪有在做事?長得一副娘兒們的臉果然吃香多了。「
幾名正將泥漿涂上破碎城牆、再嵌上紅磚的小兵們交頭接耳的交談,一雙雙不以為然的眸子則不時的瞥向秦曦。
听起來他們很不滿她跟秦莫的關系嘛!晨懿看著她眼前這一小桶泥漿,腦海有個想法漸漸成形。
沒錯,他們現在只敢在她這個小兵面前嚼舌根,但如果她依著這形勢走,讓所有人都以為秦莫有斷袖之癖,破壞他的形象,就沒理由把她再留在身邊了吧?
只是——她柳眉一蹙。怎麼一想到這里,心情就低落下來?
真是的,秦莫這家伙是生來魅惑女人心的吧,要不,刁蠻的寧格格是如此,怎麼連她這樣不識情為何物的野丫頭也動了心?」可惡!「想也沒想的,她徒手抓起一把泥漿就用力的丟在那缺了幾塊磚的城牆上。」你在干什麼?「
秦莫的聲音圖地從她身後傳來,她愣了一下,一回頭,果然是他!可是他今天要入城的,不是?
她進這駐地這麼久,卻在這兩天才知道這駐地的南方的兩、三公里遠的地方,就有一個熱鬧的邊城,除了朝廷派員押送前來的糧食、用品外,營區里欠缺的任何日常生活用品,都會在那里購買。
而秦莫這個戰功彪炳的大將軍在那兒,還有皇上親自下旨建造的豪華府第,連丫鬟、小廝、官家都有,讓他可以不必住在這營帳里,但他很不懂得享受,只留下一名官家,辭退所有的僕佣,而且一年只有不到十天住在那里。」你是這樣做事的?「他凝睇著她問。」將軍不是回城里府第?「她以為他會在這里住上幾天。」我不在,你就可以偷懶?「他問得直接。
事實上,他是回到那里听取探子的報告,查證結果,郡王府里的確有名叫小毓的丫鬟,也跟恩頤格格情同姐妹,目前的確是行蹤不明,在年紀上也跟她吻合,幾乎可以確定她的身份……
晨懿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她不經意的注意到那些頻往這里一邊修補城牆,一邊偷瞄他們的小兵們。」哎喲,「她突然嗲聲嗲氣的叫了一聲,」我哪是在偷懶,我是在想你啊。「
秦莫黑眸倏地一眯。
其他小兵們瞪大了眼楮,同時將目光看向兩人,但將軍眸中冷光一閃,幾個人連忙又搬磚又涂牆的,眼楮不敢看,但耳朵可豎直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秦莫目光冷冷的問著她。」當然,我也知道我要做什麼。「她將雙手都探入桶子里,抓起一坨一坨的漿上涂上牆面,再拿了砌牆鐵片將表面弄得平整些後,她的手就往那些全豎直耳朵偷听的小兵們甩,手上泥水便全往他們身上而去。」這——將軍!「
眾人想抗議,但一見秦莫冷著一張臉,只得將心中的不平咽下。
秦莫默不作聲,他不是想縱容她,只是要看她到底要做什麼。」來,留做紀念。「她突然伸手握著他的手就直往那片未干的泥牆貼靠過去。」你到底在干什麼?「他直接怞回了手,瞪著牆上那狀似握手的凹陷手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啊。「她刻意裝出害羞的模樣。
晨懿原就長得粉雕玉琢,這會兒又故意裝作甜美羞澀,那俏模樣還真的頗勾人心魂。只是,在那排小兵們眼里,她終究是個男兒,所以,這句話一出口,他們手上的泥磚掉的掉,泥漿糊歪的糊歪,有的還砸到自己的腳,哀叫一聲,個個面面相覷,懷疑他們的耳朵壞了。
秦莫灼灼黑眸凝睇著她,一邊思索她在打什麼注意。」呃——我去把手洗一洗。「
在那雙冷峻黑眸的凝視下,晨懿的心跳又是亂撞一通,差點連話都不會說了。
他蹙眉轉頭看她跑著離開的身影。她終究意欲為何?
她是要毀了他的名聲吧!這是秦莫稍晚後得到的答案。
傍晚時分,滿天的彩霞讓天空成了最美麗的風景,在他率著一行修建城牆的士兵們回到營區時,由凱絡帶隊到林間進行射箭躁練的騎兵隊,已早他們一個時辰回到營地,而且也有戰利品,兩只烤全羊正在 里啪啦燒得通紅的柴火上轉動著,空氣中飄送著誘人的烤肉香。
這一幕對軍營里的所有人都不陌生,也是他許可的,還可以沒大沒小的席地而坐,搭配酒食,算是嚴謹的軍中生活里難得的輕松日,因此,有人酒一入喉,不是唱歌便是跳起舞來,但這樣的景況一個月最多只能兩次,畢竟,這是軍營重地,不是玩樂場所。
搖曳的火堆旁,凱絡及幾名老兵很俐落的以刀片將羊肉削進盤子里,一一傳給身旁眾人。
在晨懿的眼中,秦莫這個將軍算是很識相的,他沒有坐在火堆周圍,甚至刻意坐在陰影處,讓那群難得放輕松且愈玩愈開心,又笑又叫、唱歌跳舞的要寶小兵們,可以有個歡樂夜晚。
不過,瞧她盤里的這盤牛肉,也不知是幾分熟啊?感覺還有點血水,但瞧瞧秦莫的那一盤已經空了,顯然吃起來是新鮮多汁吧。
不過,他太沉得住氣了,她在修補城牆的那一出戲,他雖困惑卻沒問,為了不讓自己陷入無可自拔的地步,她只好對不起他了!
晨懿故意從盤子里拿肉喂他,」吃吧。「
秦莫冷冷瞪著她,在看著她放在他唇邊的牛肉。雖然他已刻意坐在陰影處,但有些人從他坐下後,仍是不時的將目光往他跟秦曦身上偷瞄過來,此時,更是瞪大了眼,忘了他們是在偷看。」來嘛,像你昨晚喂我吃的一樣嘛。「她故意裝出羞澀。
他一把拉掉她的手,」你在玩什麼把戲?「
從眼角余光,他注意到有更多人偷偷往他們這兒瞄過來了,而她是故意要讓人認為他有斷袖之癖!
小手模上他英俊的臉龐,」將軍這臉充滿陽剛氣息,這鼻、還有這唇——「
他一把扯掉她冰冰涼涼卻放肆的手,下顎肌肉怞動,」你到底在干什麼?「
歌聲、笑聲正在急速減少當中,有更多的目光看住他們倆。」將軍昨兒個在營帳里,對我做了那事——難道是我會錯意了?「晨懿臉兒微紅,女孩子氣十足地低頭又抬頭,瞟了他一眼,又羞答答的低頭。
此時此刻,已沒有人在喝酒、吃東西了,大家的動作都變得僵硬,不管是站著、坐著,每個人都屏息的看著兩人,空氣中只有柴火燃燒的聲音。
秦莫大概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放下盤子,站起身,」我們回營帳去。「
這麼快?不妥吧!她水靈靈的大眼一轉,」呃——可是我還沒吃呢!「」給我進去!「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她可以理解,當然自己也不會笨到現在就進去營帳里。」不要吧,將軍需求那麼旺,我這身子仍酸疼呢。「她憋著一肚子的笑,嘴角怞搐的以不太大但也不太小的音量埋怨。」進去!「
他吼聲陡起,她嚇得心口撲通狂跳,雖然知道激怒他了,但那也代表他會正視她的問題,只是,既然已開頭了,就要讓大家的印象更深刻,所謂」曾參殺人「,她得借助這群兄弟的嘴來讓她離開。
她相信這些人一定會偷溜到將軍的營帳周圍偷听或偷看的,也就是,她還得演一出更具震撼力的大戲。
心意已定,她低著頭,像個小媳婦般的往將軍營帳而去。
秦莫繃著一張俊顏,隨即大步的跟著走。
這時,所有的人全看著凱絡。這事情很大條啊,得要去確認。如果將軍真有斷袖之癖,還以威脅手段逼秦曦跟他交歡……
大家心里想著,要是何予威在就好了。」你們留在這里。「凱絡的心畢竟是偏著將軍的,他不希望更多人知道那不堪的事,所以,他要親自去問問將軍。
但在他心事重重的前往將軍營帳時,攏聚在火堆四周的老兵,小兵們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很有默契的閉上嘴巴,躡手躡腳的也朝著營帳慢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