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你只遲到三分鐘他就決定不用你了?」李康原整理著會場,忿忿難平地嘀咕著,在事情過後一星期了仍無法置信羅起麟的善變,那個「惡魔」甚至不接受他的解釋和挽回。
「好了,康原,事情都過去了,算了。」齊頌明輕松地道。
她特地來到這個國內外家具大展的會場,捧一下堂皇進口家飾公司的場,順道看看其他攤位的公司有哪些好看的燈飾展出,對日光企業那件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算了?你說得倒輕松,那個案子有一百萬的預算耶!天,你為什麼要遲到?我早說過羅起麟湖很難纏的……」李康原哀悼著逝去的銀子,徒呼負負。「對不起嘛……」她一再地道歉。
「唉!也許我注定賺不到這筆錢……」他搖搖頭,只能看開點,把希望押注在這次的展覽上。
「康原……我在想,堂皇是不是撐不下去了?」齊頌明忍了幾天了,終于問道。
「什麼?」他心一凜,轉身看她。
「如果……如果我的燈滯銷,你一定要坦白告訴我,康原……」她有點擔心自己成了他的負擔。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的燈怎麼可能會滯銷?你每次一出新品就被看上了,只怕你不賣而已。」他瞪她一眼。
「那……堂皇沒問題吧?」她又問。對羅起麟說過的話依然耿耿于懷。李康原賣力為她找Case,難道是因為手頭緊?
「當然沒問題,雖然景氣差些,但一切都很正常,你別瞎躁心了!」他丟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是嗎?」她松了一口氣。
原來他幫她爭取日光企業的案子,並非因為堂皇的財務有狀況,或者他只是想多賺點錢吧!
「去看看我把你的‘星樹’擺那樣好不好看,才第一天就有人在詢問那盞燈賣不賣了呢!」李康原驕傲地看著擺在攤位最醒目位置的那盞燈。
齊頌明走向她的作品,星樹正在發光,吸引著往來的人潮,她隔著人群觀望著,燈光照在那些圍觀人的臉上,讓她覺得極為溫馨。
「康原,你有沒有標示那是件非賣品?」她問道。
李康原無力地嘆氣,這女人的藝術家毛病真是非常糟糕。
「不是我說你,頌明,想想看你家的那些燈吧!多得是你舍不得賣的佳作,可是再這樣堆下去,你不只沒地方睡覺,搞不好還要喝西北風呢。」「沒關系,我看著燈就飽了。」她仍然堅持要留下那盞燈。
「唉!真可惜呢!這盞燈賣相很好……」他無奈地垂下肩膀,他真不明白齊頌明收集自己的作品要干什麼。
「別這樣,下次我再設計個更好的給你,這次少賺一盞燈的錢應該不會差多少吧!」她哀求地望著他。
「算了,不賣就不賣,我不管你了,這麼多年你還學不會錢才是萬物之本?真是太天真了……」「我就是沒你那麼會賺錢啊!」「別說得我好像錢奴一樣,真正會賺錢的,該是那個把你轟出來的羅起麟,他大概是全世界最貪財的男人了。」他撒了撤嘴。
一提到羅起麟,齊頌明就忍不住打顫,她月兌口便道︰「那個男人好可怕……」「羅起麟的確可怕,在國內外的商場,他可是個凶狠無情、惡名昭彰的強盜……」他說著把一盆插花搬到角落。
「強盜?」她一怔。
「說他是強盜只是個比喻,別看他才三十出頭,他可厲害了,專門並購一些經營不善卻尚有利用價值的公司企業,將其重組、關閉或轉手,從中取得暴利,他的行徑和海盜沒什麼兩樣,不講道義,只論輸贏,一切以‘錢’為依歸,哪里有錢,他就往哪里鑽,像個搶奪別人錢財的強盜一樣,沒有半點道德觀念。」「這樣啊……」她還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利用並購別人的公司來賺錢。
「不過,雖然他聲名狼籍,但他的能力仍然備受肯定,唉!要是我是個女人就好,或許可以利用美貌來引誘他,這麼一來就不用這麼辛苦地在這里賣家具了……」李康原長吁短嘆道。
「說不定他正好喜歡男人……」她小聲地偷笑著。
李康原是個同性戀者,這事她早就知道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和他相處得這麼融洽。
「你在說什麼?」他瞪她一眼,氣她老是有意無意指出他個人的私密。
「我是說……不論他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最好都別去招惹羅起麟,常听人家說愈有錢的人愈自私,我看他就是那種人,說真的,就算他現在把他萬貫的家財全捧上來找我回去幫他設計燈飾,我也不會接受,這項工作吹了也許是上帝對我特別的眷顧……阿門!」她硬拗過來,並且夸張地在額頭和兩肩前各點一下,然後低頭雙手合十。
李康原從她的口氣就昕出她肯定是被羅起麟嚇到了,正想揶揄她幾句,一抬頭,突然目瞪口呆。
不知何時,他們正在討論的主角竟站在齊頌明的身後,正以慍怒的眼神瞪著她。
他拼命向齊頌明使眼色,怎奈遲鈍的她不但沒注意到他的警告,更沒發現身後站著她口中所說的可怕男人,嘴里還兀自念著︰「以後別再刻意幫我找Case了,要賺羅起麟的錢,我還寧願餓死!」「頌明!」他再也不能放任她自掘墳墓,沖上前,大手立刻捂住她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齊頌明不明所以,困惑地抬頭看他瞠大的眼楮,隨著他眼楮示意的方向,她慢慢轉頭,當她對上羅起麟那雙利得像刀一樣的眼神時,嚇得差點暈過去!天!這煞星怎麼會跑到這里來呢?老天怎麼會允許這種可怕的巧合發生?「像你這種三流設計師,恐怕在賺到我的錢之前就會餓死了。」羅起麟毫不客氣地攻訐。
他身後走出一個棕發嬌俏的混血女子,好奇地看著齊頌明,笑著說︰「呵呵,好像有人在談論你耶!起麟。」「是啊,珊蒂,真讓我意外。」他冷哼一聲。
珊蒂才剛從美國來台,他為了討好這位擁有上億美元身價的未婚妻,特地趁她回台灣省親時帶她前來參觀這次的進口家具展,沒想到剛走到「堂皇」的攤位,就听見有人點著他的名批評,而且音量還不小,他不悅地靠近,才發現眼前背著他大放厥詞的女人正是那天遲到的那個膽小的燈具設計師!
哼!在他面前吭也不敢吭一聲,只敢在這里放馬後炮,這樣的女人最令人反感了。
齊頌明縮在李康原身邊,根本發不出聲音,羅起麟不需出手,光用他惡狠的視線就能殺死她了。
「呃……羅先生,真是對不起,我們只是在閑聊而已……」李康原馬上出面幫齊頌明收拾這個爛攤子。
「不招呼顧客,只顧聊天,這就是李經理你的管理方式啊?難怪‘堂皇’會千方百計地想得到日光的案子,在這麼懶散的經營下,這家家飾公司恐怕很難挨過今年吧!」羅起麟尖酸地挖苦著他。
李康原臉一陣紅一陣白,無言以對。
可是齊頌明卻被他的話激起了怒火,她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才不希罕接你……你的案子呢!堂皇……的營運正常得很,再……再做個幾十年都……都沒問題!」「是嗎?不希罕哪?真有骨氣,我倒想看看貴公司能靠骨氣撐到什麼時候。」他冷笑。
「你……」好可惡!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齊頌明心急口笨,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折損。
「別再說了,頌明。」李康原喝住了她,擠出一點微笑,向羅起麟還有和他一起來的美女點點頭道︰「請慢慢看,失陪一下。」說完,他把齊頌明拖到一旁,臉色難看地道︰「別再給我惹事了,回去吧!」「但是……」齊頌明還想說些什麼,卻看出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無奈,一時呆了呆。
「回去設計燈具吧!乖!」李康原拍拍她的肩,嘆道。
堂皇財務困難的事他並不想讓她知道。
齊頌明是鈍了點,可是她不笨,看他郁悶的樣子,難道真的讓羅起麟說中,堂皇有了財務危機?
「永遠別得罪客人,這是我們的宗旨。」他吸了一口氣振作。
「對不起……」她覺得抱歉,她終于見識了談生意做買賣背後的辛酸。
「沒關系,反正那家伙絕不可能買我們的家具。」他悄聲道。
齊頌明回頭一看,羅起麟果然看也沒看家具一眼,就準備走開了。
「好吧!我回去了,我在這里只會影響你的生意而已。」她拎起自己的皮包,走出攤位。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響了起來,和羅起麟一起來的美女站在那盞「星樹」旁,贊美地喊著︰「這盞燈真是太美了!」原本已走遠的羅起麟停下了腳步,聞聲轉回頭,發現他的未婚妻正釘在一盞奇怪的燈前,正仔細欣賞著那件成品。
「珊蒂,怎麼了?」他走回她身邊詢問。
「起麟,你看,這盞燈美極了,這很像我最喜歡的那位設計家的作品。」珊蒂驚喜且愛不釋手地看著燈嚷著。
「是嗎?」珊蒂是個燈痴,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但他實在看不出這盞燈有哪點好看。
「請問……這盞燈的設計師是誰?」珊蒂立刻向李康原問道。
李康原偷笑,抓住正想離開的齊頌明,在她耳邊笑道︰「報仇的機會來了。」「什麼?」齊頌明不明所以,還未回神就被他拉著走過去。
「你好,這盞燈的名稱叫‘星樹’。」李康原笑容可掬地介紹。
「是嗎?太貼切了!請問設計師是誰?」珊蒂興奮地問道。
「是她,齊頌明!」他指了指身邊的齊頌明。
珊蒂睜大眼楮,難以置信地驚道︰「你就是齊頌明?」「是的……」齊頌明怯怯地點點頭。
「哇!真是太榮幸了!我一直是你的燈迷,能否請你簽個名在這盞燈上?我要把這盞燈買回去當成我自己的生日禮物。」珊蒂開心地握住齊頌明的手大喊。「啊!不行,這是非賣品。」齊頌明急忙搖頭。
「非賣品?為什麼?」珊蒂失望得像是世界未日即將到來。
「我想自己保留……」「我出三倍價錢!」「不是錢的問題,小姐……」齊頌明尷尬地看了李康原一眼,向他求助。在一旁的羅起麟忍不住插嘴,口氣仍不改犀利,「齊小姐設計燈具,難道不是為了販售?設計完再自己收藏又有什麼意義?」「誰說設計出來的東西就一定要賣出?每件作品都像我的子女,我自己想保留又有什麼不對了?」齊頌明不高興地低頭道。她不敢直視羅起麟,只有避開他的目光才敢回嘴。
「那你又何必拿出來展示?放在家里自己欣賞不就好了?」他譏諷地盯著她。「我……」她被說得冒火,猛抬頭想說些什麼,可是一撞上他的厲眼,心頭一驚,再次啞然。
「羅先生,設計者有權決定賣不賣自己的作品,不是嗎?」李康原為自己的朋友撐要。
「真的不賣嗎?那就算了。」羅起麟輕蔑地看了燈一眼,轉頭便對珊蒂說︰「走吧,對方不賣,我們再到別處看看,說不定有更好的貨色。」珊蒂沮喪地嘟起小嘴,心情不佳地道︰「不會有更好的了,你不知道,齊頌明是個很有名的燈具設計師,她的每件作品皆手工完成,至今她在義大利得獎的那件水母燈飾就已叫價到一萬美元她還是不賣!我好喜歡她的燈,我就是要這一盞……」羅起麟沒想到被自己視為三流設計師的齊頌明竟然大有來頭,他看了那盞「星樹」一眼,雖不明白其可貴處,不過珊蒂想要,他就有辦法把東西弄到手。「這事交給我辦,放心,我會幫你買到那盞燈的。」他篤定地向珊蒂道。「真的?」珊蒂的精神又振奮了。
「真的。」羅起麟陰險地笑了起來,拉著珊蒂離開堂皇的攤位。
以為對方終于打退堂鼓了,齊頌明暗暗松了一口氣,但這一放松,她才驚覺自己的雙腿已嚇得虛軟無力。
「唉!如果能賣就好了……三倍的價格哪……」李康原惋惜地哺哺自語。齊頌明抱歉地看他一眼,不知該說什麼。
「罷了,為了避免再發生同樣的事,這盞燈還是快點拿回你家吧!」他可不想再引起事端了。
「對不起。」齊頌明低下頭。
「這怎能怪你?是我硬要拿來展示的,別放在心上了,今天一定是個黑暗日,才會教我們遇上羅起麟那個強盜。」李康原認了。
「是啊!我希望再也不要看見他,不然我早晚會被他的厲眼瞪死。」齊頌明心有余悸地縮縮肩膀。
「嘿,搞不好你就和他特別有緣,才會連著兩次遇上他。」他故意鬧她。「別亂說!誰會和他有緣啊?我……我要回去了。」她心惴惴地驚叫,拎起皮包就匆匆走出展覽會場,那見了鬼的樣子惹得李康原一陣大笑。
她已沒剩下多少細胞了,要是再和羅起麟交鋒一次,她肯定一命嗚呼。
☆☆☆也不知是不是被李康原的烏鴉嘴給說中了,齊頌明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就在展覽會場巧遇羅起麟的隔天中午,她就接到了他的來電。
而且是直接打電話到她的住處!
在拿起話筒之前,她壓根沒想到會,再和那個令她驚恐的男人有所瓜葛,因此,當羅起麟低沉有力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是羅起麟。」這五個字時,她就立刻僵成了一尊石像。
上帝跑到哪里去玩了嗎?為什麼沒听見她的禱告?
她沒發現自己拿著話筒的手在抖,只是覺得喉嚨像是自動關閉了一樣,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那家伙為什麼知道她家的電話?
「喂?齊頌明小姐在嗎?」羅起麟問道。
「我……」她非常非常用力才勉強擠出下面的話,「就是。」「你好,齊小姐,我想和你談談‘星樹’那盞燈,如果你願意賣的話,我出價二十萬。」羅起麟純粹以談生意的口吻道。
「很抱歉……我不想……賣。」她真氣自己懦弱的語氣。
「二十萬你還不賣?齊小姐,二十萬買你一盞燈,這種好事你這輩子可能再也遇不到了。」他的話又毒又辣。
齊頌明打小到大難得發一次脾氣,沒想到這短短幾天內就發作兩次,而且惹她的還是同一個人。
「不賣。」生氣激起了勇氣,她忽然不再害怕,性子全拗了起來。
「干嘛這麼死腦筋呢?這筆錢可以讓你有點拮據的日子暫時好過一點,或者,可以整修一下你那太過老舊的房子外觀。」「我的日子好過得很,我的房子一點都不……」她說到這里不由得一怔,羅起麟怎麼知道她的房子老舊?
「嗯……我看你這面玻璃窗牆也該請人稍微清一清了。」他又遭。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沖出工作室,來到客廳,從透明的玻璃窗看出去,一身西裝筆挺的羅起說正斜倚在她的大門邊,邊拿著手機講電話,邊打量著她的房子。
媽呀!他……他……他竟然跑到她家來了!
她傻眼地盯著他,好不容易漲起的勇氣急流勇退。
羅起麟也透過窗戶看見了她,嘴角倏地浮現諷笑,淡淡地道︰「讓我們面對面談一談吧!齊小姐。」面對面?
她吞了一口口水,莫名感到驚慌。
和他講個電話她就快休克了,再和他面對面,她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呃……我……我很忙……」她推托道。
「只耽擱你三分鐘,我也很忙。」她听出他的不耐,心想既然只有三分鐘,就撐過去吧!
打開門讓他進人,她離他遠遠的,強作鎮定地道︰「你……你說什麼都沒用,那盞燈我是絕對不會賣的。」羅起麟一進屋就被里頭幾十盞各式各樣燈具弄得眼花撩亂,不過,他很快就發現,燈具雖多,卻各有造形,沒有相似或雷同,而且每一盞燈都恰如其分地被安置在適當的地方,不顯凌亂,甚且將整個房間點綴得像個燈屋……
看來,他是低估了齊頌明的能力了,以珊蒂那麼挑剔的收藏家都對她的作品如此熱中看來,她必然是個非常杰出的燈具設計家。
即使……從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
「世界上沒有任何絕對的事,齊小姐,我的未婚妻想要你那盞燈,為了讓她開心,我說什麼也得完成她的心願,買下燈送她。如果你能把燈賣給我,我可以再把我原來的那件設計案子交給你來做,並且大量采購堂皇的家具。」他大剌剌在沙發上坐下來,立刻提出他的條件。
「那個案子我一點也不想接!」她瞪著他,他還以為她真的很需要那件設計工作?
「真的不接嗎?據我所知,堂皇這個月底就有張兩百萬的利息支票到期了,而可憐的李先生似乎還在為這筆錢著急呢!」他邪惡地冷笑。
她震驚得呆住了,堂皇的財務真的出了問題了?
「想想,把燈賣給我,你不只有收入,還能幫忙你的好友渡過難關,何樂不為?」他點燃一根煙。
兩百萬……堂皇幾時變得這麼拈據了?她卻完全被蒙在鼓里……
「珊蒂很喜歡你的燈,她一听說你是原來要幫我設計屋內燈光的設計師,就要求我不準換人,而且願意將預算提高到三百萬。」他不斷地拋下誘餌。「三……三百萬?」她低呼。用三百萬的預算來做燈飾?他還真有錢哪!「是的,這還不包括我下單買堂皇家具的費用。」他微微一笑,但笑中別有玄機。
只要他和珊蒂的婚事成了,就能為他的事業帶來更大的利益,因此,花個區區幾百萬元請來珊蒂的偶像討好她,怎麼看都是個值得的投資。
「我……」齊頌明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沒道理就因她的一盞燈而害李康原失去這一大筆生意。
「這個交易很合算的,齊小姐,你好好考慮,明天以前給我答覆。」語畢,他站了起來,怞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沒有接手,瞪著他幾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用等明天了,我去拿那盞燈給你。」他挑了挑眉,得意地笑了。
在他的世界,果然沒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齊頌明走進工作室。把昨晚李康原送回來的「星樹」從一個小茶幾上拿下來,裝進木箱中。
她之所以不想賣這盞燈,是因為她想留著自己結婚時,用來擺床頭的,對她而言,能和最愛的人躺在床上,欣賞著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該會是件多麼美的事?只是,和李康原面臨的問題比起來,她這小小的夢想就微不足道了,燈她可以再做一盞,但李康原這個朋友卻只有一個。
她忙著封箱,羅起麟則基于好奇地跟進了她的工作室,他有些詫異這個地方的狹小,更難看信她竟能在這麼簡陋的地方完成她的作品。
「這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他皺眉問。
「是的。」她搬起木箱,轉身將木箱交給他,但在兩人接手的瞬間,他的手不小心踫到她的指尖,她嚇得急忙縮回,他則尚未扶穩,木箱便向一旁摔了下去。「啊!」她驚呼,出手猛拉箱子。
他的動作比她還快,伸手從箱子底盤抓住,免除了箱子墜地的局面,卻也和她形成了一種隔著箱子擁抱的可笑模樣。
幾秒鐘兩個人都沒有動,她驚魂未定,腦子里還想著幸好救回了箱子,不然燈被這麼一摔,里頭的燈泡一定破碎。
羅起麟想的卻無關燈具,他只是有點詫異,被蓬松亂發和黑框眼鏡遮住小臉的齊頌明近看其實並不如他想像的難看。
眼楮不大,但形狀滿好看的,不明顯的雙眼皮讓她看來別有東方女子特別的韻味,小巧的鼻子加上豐滿的唇瓣,意外的有種毫不做作的性感……
和珊蒂那位混血美女比起來,她顯得嬌小平凡許多,可是,她身上卻有著珊蒂所沒有的靈秀之氣。
「你幾歲?」他興味地問道。
她被他沒頭沒腦的問題叫回了失神,抬起頭看著他,正愣愣地要回答時,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和他的雙臂互相交握在箱子外圍,而且兩個人的臉近得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的氣息,她慌得心跳如擂鼓,忙不迭地向後站直,急道︰「請……請你拿好箱子……」他皺起眉頭,對她動不動就被他嚇到的膽小模樣感到不快。
她干嘛老是這麼伯他呢?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一把將箱子搬過來,微怒道。
「我……二十七歲……你問這個干什麼?」她扶好略微下滑的眼鏡,悄悄後退一步,與他保持距離。
「二十七歲就能馳名國際,不簡單嘛!」她愈是畏縮他就愈想嘲諷她。
「謝謝。」她哪會听不出他的挖苦?什麼馳名國際,這四個字尖銳得讓她承受不起。
「不過,我懷疑靠這些燈能讓你賺多少錢。」他輕蔑地瞥了周遭的燈具一眼。「我賺的錢當然不可能像你一樣多,因為我從不投機。」她月兌口就予以反擊,快得連她自己都來不及阻止自己的嘴巴。
他臉色一變,深黑的眸子轉為陰沉,隨手將箱子往地上一放,大步走近她。「我是個投機者,那又如何?這就是我的賺錢方式,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她睜大眼楮急急後退,道歉地說︰「我……我沒別的意思……羅先生。」「我至今的資產多得令人眼紅,這全是靠投機的運作賺來的,你們這些平庸之輩懂什麼?只會嫉妒地在背後說我,心里還不是羨慕著我擁有的財富?哼!」他向前欺壓,冷峻的臉低睨著她。
「我才不……不嫉妒你的錢……呃……」她的背後是張工作桌,已無退路,她只能兩手往後撐在桌上,上身向後傾,結結巴巴地反駁。
「是哦!我差點忘了你聖潔的骨氣了,寧可餓死也不要錢……」他說著突然一手搭在桌上,彎身湊近她,壞壞一笑。「那麼請問你又為什麼要接受我的條件?」「我……」她為之語塞,她是為了朋友才接受他的條件的,但話雖如此,她仍不得不承認,錢財對人類而言著實仍擁有著可怕的掌控力。
「你應該也清楚錢對人的意義有多重大了吧?相信我,只要有錢,我甚至能買下你!」他靠得更近,嘴幾乎是對著她的鼻尖吹氣,口氣狂妄得教人生氣。買她?听听這話有多可惡?
她有幾秒的屏息,明明被他可惡的話氣得腦漿冒泡,卻怎麼也無法掙月兌他強烈如颶風般籠罩住她的氣勢,開口罵回去。
「不過你放心,我對你沒半點興趣。」他眯起眼一笑,倏地站直轉身,扛起箱子便走向客廳,邊走邊丟下一句︰「明天到日光找我,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房子。」他走後,她才重重地喘著氣,像棵被狂風摧殘過的小草,虛月兌地靠在工作桌邊,氣苦又惱火,她真是痛恨死自己的無能和膽小了。
「我是走了什麼霉運才會遇上他?天噢……」轉身在桌面用力捶了幾下,她也只敢對自己的桌子出氣,發泄完畢,她索性趴在桌上,像塊布掛在上頭,殘喘吁吁,怨天衷地。
下回,下回再見他,她一定要替自己扳回面子,她要拿出勇氣,讓羅起麟知道她可不是好欺負的女人!
走著瞧!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