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銳他回台灣了?」
衛相如驚訝地睜大雙眼,還以為自己睡糊了,听錯了。
昨晚和高銳談完之後,她就睡著了,一睡睡到今天傍晚才醒,不料一醒來就听醫生說高銳已經回去了。
「是的,他因為有急事,所以先趕回台灣。」醫生解釋著。
「這樣啊……」說真的,除了驚訝,她還有種被惡意遺棄的感覺。
高銳明明說兩天後才要一起回去,怎麼今天就突然決定自己一個人先走了?他是真的有急事?還是生氣了?
該不會是昨晚她隨便踫了他,惹他不高興,才把他氣走的吧?
她怔怔地想著,不禁將十指蜷握,掌心還留著他柔軟發絲的觸感,有那麼一瞬,從來不曾覺得寂寞的她,忽然感到心中好空蕩。
「是,高先生還交代我們,等你情況好轉,再安排一個醫護人員陪你回台灣。」醫生解釋。
「嘎?醫護人員?不用這麼麻煩啦!我又不是什麼重癥患者……」她微愣,急忙婉拒。
「你得小心自己的身體,衛小姐,目前雖然穩定多了,但你最好還是……」醫生搖搖頭。
「放心,我沒事,只要再休息一天,就可以一個人搭機返國了。」她真的不想勞煩別人,再說,要是高銳把錢都算到她頭上那還得了。
「但高先生已經安排……」
「真的不必了,我很感激你們這樣照顧我,現在我精神和體力都好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回去絕對沒問題。」她微微一笑,雖然氣色還略顯虛微,但精神已好多了。
「可是……」醫生總覺得不太妥。
「不用擔心啦!醫生,我這病從小就有了,我早就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我只想請你幫我劃明天的機位,好讓我快點回台灣。」既然雇主都回國了,她再逗留也不太好。
「那好吧!只是請你要多注意身體,我會準備一些藥品讓你隨身攜帶,還有,一回到台灣請盡早去找你的主治醫生。」醫生看她堅持,也不勉強。
「謝謝,我會的。」她笑著向醫生致謝。
于是,隔天,在醫生的協助下,她也搭機飛回台灣,結束了這趟驚險刺激又帶點遺憾的巴西之行。
而,說來有點好笑,她遺失的行李在迷路了半個地球之後又被送回中正機場,因此她一抵達台灣就領到自己的行李了,里頭準備的東西原封不動又被她帶回家。
迷糊的行李,配上迷糊的主人,正好。她發噱地想。
回到租賃的公寓大廈,管理員伯伯交給她一封掛號信,她打開一看,竟是一張支票。
一定是高銳叫秘書將她的薪資費用寄來給她,只是,為什麼這麼急?又為什麼用寄的?那個驕傲的男人,該不會是在躲她吧?
不行,不管他在想什麼,這次交易的失敗她也要負點責任,這筆錢,她收得心不安理不得。
找出教授給的名片,她打電話給高銳,決定退回這張支票。
「喂?請問高先生在嗎?我是衛相如……」
「衛相如小姐,高先生正在開會,有什麼事需要我轉達的嗎?」趙之亭冰冷的聲音听不出任何情緒。
「是這樣的,有關支票……」
「支票應該已經寄交到你手中了,里頭的數字有問題嗎?」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這次的工作我沒有幫上忙,所以想將這張支票退回……」她解釋道。
「高先生對這點錢不會小氣的,你就收下吧!我想,你治病也需要用錢。」趙之亭的口氣有些尖銳。
她愣了一下,怎麼連她的病趙之亭都知道?
「這次的工作就到此結束,高先生近來得忙著和鋒迅集團對抗,應該沒什麼時間為一張支票費神。」
趙之亭不客氣地說完便掛了電話,害她呆呆地握著話筒,搞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得罪這位秘書。
奇了,這位趙秘書怎麼好像和她有仇似的?
她雖然百思不解,但也沒放在心上,反正,這筆錢她說什麼都不能收,她向高銳借錢買衣服,再加上他借她戴的那條鑽石項鏈,已遠遠超過她這次口譯的費用,更別提她生病住院的支出,怎麼說她都欠他太多,不還不行。
因此,她暫且擱下行李,顧不得旅途疲憊和胸口的緊悶感,直接拿起支票就出門,打算當面退還給高銳。
當然,除了這件事,她還想確認他的傷是否已無恙。
一個小時之後,她來到擎天金控大樓,向櫃台詢問高銳的辦公室,櫃台服務小姐卻嚴謹地告訴她,要見高銳得事先透過他的秘書安排時間才行。
她听得眉頭微皺,要見高銳居然得這麼麻煩,他真有這麼偉大嗎?
無奈地嘆口氣,她有點傷腦筋地轉身,走了幾步,看了電梯一眼,心中一動。
干脆直接上樓去找,如果她沒猜錯,他的辦公室一定在頂樓。
她在心里暗想,點點頭,跟隨著一行人進入電梯,當眾人一一在各樓層散去,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繼續往上,直達十五樓。
電梯門一打開,她走了出去,一個穿著端正的女人便急忙走過來,輕斥道︰「小姐,這里是私人空間,一般人是不能隨便上來的,請立刻離開。」
「呃……我找高銳高先生。」她禮貌地表明來意。
「你是哪位?有預約時間嗎?」
「我是衛相如,我只是來……」她自我介紹,但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冷冷地打斷。
「原來是你,衛小姐,我想剛才在電話里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高先生沒有空,你這樣未經允許就自行闖入只會帶給我們困擾。」趙之亭蹙著臉斥責。
「你就是趙秘書啊!真的非常抱歉,我知道這樣直接闖進來不對,不過我只是有些話想對高先生說……」她忙道。
「你和我們的合作關系已經結束,現在高先生正在忙,有什麼事由我轉達就行了,請你馬上離開,否則我會叫警衛上來攆你走。」趙之亭嚴厲地瞪著她。
這個女人都這樣對任何人說話的嗎?好像把每個來找高銳的人都當成了敵人,實在有點可笑。
「趙秘書,我並不是來刺殺高銳的,你不用這麼緊張。」她忍不住笑道。
趙之亭听不僅她的幽默,轉身拿起話筒,直接撥給警衛。
「這里有個來意不善的不速之客,請馬上來把她帶走。」
「啊?等一下,你當真啊?我只是開玩笑……」她沒想到趙之亭會真的找警衛,上前想阻止她說下去,但手才剛要踫到她,就霍地被一掌推開。
「別踫我,」趙之亭怒道。
「啊……」
她向後跌了幾步,正好撞上一堵厚實的內牆,倏地,頭頂響起了她最熟悉的低喝聲︰「怎麼回事?」
「高先生……」趙之亭臉色微變。
衛相如心中一喜,向後抬頭,高興地大喊︰「太好了!我終于見到你了!」
高銳驚愕地瞪著她,眉頭的死結一個接著一個打上,好半晌才發得出聲音。
「是你……你來這里做什麼?」
他不是把什麼事都替她安排好了嗎?請醫護護送她回國,還叫趙之亭寄上支票,為的就是不想再見到她,為什麼這個讓他傷透腦筋的女人還是出現在他面前?
還有,為什麼她會在這里?照理說,她這時應該還在巴西養病,怎麼這麼早就回到台灣?
「我來問候你,並且退還支票。」她微笑地看著他的瞼,早已習慣他動不動就皺眉的表情。
他應該沒事了,名牌西裝里著強健的身軀,氣色紅潤,仍是一絲不苟的整齊煥然,嚴峻剛硬的五官,還是那麼咄咄逼人,完全看不出曾受過傷。
「我不需要你的問候,也不收退還的支票,你回去吧!」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看起來你的傷應該沒問題了,那我就放心了,不過我不想欠你太多,這次有關摩狄可的簽約沒能幫得了你,還拖累你,讓我過意不去,所以,我說什麼都不能收這張支票,來,還給你。」她說著直接拉起他的手,將支票塞回他手中。
他一怔,她那帶著冰涼的小手將他好不容易平復了的心情又弄亂了。
那天,像在逃避什麼似的逃回台灣,他相信,逃開她就能終止自己心底那份連他也無法控制的情感,只要不再看見她,他那骨子里的想守著她的蠢性就不會被挑起。
所謂眼不見為淨,回台灣之後,他是平靜了一點,也找回了原有的篤定,忙碌的工作讓他稍微從那份對她的詭異感覺分心,即使心里對她的身體狀況仍有些掛懷,但他還能忍住,不去想,也努力去忽略。
然而,現在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用她的手輕觸著他,他才發現,這陣子所有的平靜原來只是虛幻,他壓根不記得自己在做什麼,開什麼會,吃什麼東西,見過什麼人……全都沒有印象。
他的心被困在她柔撫著他發絲的那一瞬,回到台灣的只有軀殼,于是,他猛然醒悟,不見她,思念以他難以想像的速度急速堆積,不見她,擔心像只愈磨愈利的刀子割著心口,種種情緒,不但未消失,反而因他的刻意壓制而產生更大的反作用力……
是什麼樣的感覺,竟會如此難纏折騰?這份無以名之的悸動,到底該如何才能拔除?
他心旌大亂地愣杵著,胸口一陣緊縮,她卻已收回手,笑著看著他。
「好了,很抱歉就這樣闖了上來,讓你的秘書困擾,也打擾了你,我也該回去了,請保重。」她知道他忙,還了支票,見他健朗依舊,那她就可以安心了。
轉身走向電梯,她按下按鍵,門一開,正要跨進去,高銳卻突然叫住她。
「等等!」
她回頭,看著他大步走近。
「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不是囑咐醫生讓你多休息幾天嗎?」高銳盯著她仍略顯蒼白的臉龐,沉聲問。
「已經好多了,當然得快點回來,不然再住下去又要花好多錢,況且,你自己先跑回台灣,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又孤單又無聊。」她埋怨地瞅他一眼。
「你自己一個人回來?沒有醫護人員跟著?」他微愣,怎麼醫生竟未通知他?
他多心地轉頭瞄了趙之亭一眼,她對上他疑問的目光,立刻垂下頭。
「不必那麼夸張啦!我身體又沒怎樣,還派什麼醫護人員……」衛相如笑著擺擺手。
「笨蛋!什麼叫沒有怎樣?要怎樣才算怎樣?你別忘了你在飛機上也發作過一次!這樣你還敢說沒怎樣?」他被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氣壞了,不由得提高音量。
她听得一愣,隨即噗哧一笑。「噗……你在繞口令啊?那麼多怎樣怎樣又這樣的……」
「你……」這死丫頭,他氣得要死,她還笑得出來。
「我真的沒事,別擔心。」她掩住嘴,心里又浮上那種暖暖的感覺。高銳對她的關心從不是直接的,但拐彎抹角之後,卻又特別容易打動人心。
「誰擔心你了?別會錯意了,我現在只要看到你就頭痛又心煩……」他依然嘴硬,不向心里那種感覺屈服。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看到我會這麼不愉快。」她說得輕松,臉上的微笑卻一寸寸消逸。
「是啊!每次你出現就有狀況,從那天在機場第一次見到你,你自己想想發生了多少事?你最好……」
「我最好、水遠都別再出現在你面前,對吧?」她替他把話說完。
他一怔,這句話在他心里說了好幾次了,但從她口中說出來卻又令他胸口一陣刺痛。
「請放心,我不會再來了。」她悵悵一笑,按開電梯門,走了進去。
看她轉身離去的縴細身影,他突然僵住了。
她要走了,要走了……
「我們不會再見了……」她按下關門鍵,抬頭看著他,笑得像要永別。
電梯門在她和他之間緩緩合上,他看著她逐漸消失在門內的身影,想到她的病情,想到她的身世,想到她那無可救藥的性子,想到醫生判定她活不過二十五歲……
橫在他心中的那根驕傲的弦終于斷了,理智,正在瓦解……
不,也許,早已碎得一塌胡涂,只是他自已沒發現。
門即將要閉合,彷佛就要將他和她之間的聯系切斷,將她和他的世界隔離,他吸口氣,瞬間下了決定,陡地伸出手,擋觸了門的感應器,門再度開啟,他二話不說直接跨進去。
「咦?怎麼了?你也要下樓嗎?」她奇道。
「對,我要帶你去醫院,然後,回去整理一下,搬來和我一起住。」他沒頭沒腦地突然道。
嘎?什麼什麼?他在說什麼?她呆住了。
門外,趙之亭臉色微變,急道︰「等一下,高先生,你還有好幾個會要開……」
「叫老劉備車,還有,把下午的會全部取消。」他按下一樓的按鍵,抬眼對著趙之亭命令道。
「高先生……」趙之亭還想說什麼,但門已關上。
電梯下樓,衛相如傻傻地看著高銳,還在怔愕之中。
他沒看她,只是雙手插在口袋,盯著一層層下降的號碼,總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慢慢墜落,墜落……
墜入情網。
***鳳鳴軒獨家制作***bbscn***
「你都在哪家醫院做例行檢查?」高銳看著還一臉呆愣的衛相如,問了第三遍。
「啊?」衛相如坐在高銳的高級豪華轎車內,還不太能從剛才的震撼中回復。
跟我一起住,跟我一起住,跟我一起住……
她耳朵里還嗡嗡地響著他說的話。
「啊什麼啊?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他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有啊,我很認真在听啊,就是听得太認真,才會胡涂了……」她稍微回神,愣愣地看著他,小臉還是寫滿了錯愕。
「有什麼好胡涂的?你這個語言天才難道听不懂中文?」他哼道。
「可是,就中文語文結構來分析,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背後的意義並不尋常。」她還是盯著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里滿是驚疑。
「嗯,是不尋常,因為我從來不會帶女人回我的住處,更不會要她們搬去和我一起住。」他對她這種時候還在研究他的語意而暗暗咬牙,這女人!
「天啊!就是這個,我以為我听錯了,你真的要我搬去和你一起住?」她睜大雙眼。
「對。」不耐地低哼一聲。
「為什麼?」她問。
「還問為什麼?!一個男人要一個女人搬去和他一起住,這種事還需要解釋?」他被惹毛了。她是太鈍,還是故意作態吊他胃口?
算了,看她那呆愕的樣子,要作態釣男人的胃口還早得很……可偏偏釣住他的」……
唉!孽緣啊!他為自己嘆氣。
「要啊!如果不解釋,我會以為你喜歡我。」她率直地道。
喜歡?恐怕不只喜歡而已,否則他不會不顧性命地替她擋子彈,只是,要他先承認他愛她卻又有失他的尊嚴,因此,他別開頭,含糊地道︰「嗯,大概就那樣。」
「嘎?就那樣?就哪樣?」她眨眨眼,怎麼兩天不見,他說的話她都听不懂了?
「喂,你是找我麻煩是不是?就告訴你那樣了你還一直問。」他火了。
「可是……『那樣』是指什麼,語焉不詳啊!」她歪著頭。
「你……」他氣得差點又要得心髒病。也許,他也該去看醫生了。
「啊!難道……被我說對了,你……喜歡我?」她驚呼,心跳陡地加速。
冷冷地回頭瞪她,他實在懶得再開口了。
「真的假的?你真的喜歡上我了?」她臉微紅,傾向他,想從他的表情確定這個答案。
「怎麼?不行嗎?」他傲然地睨著她,以反問的口氣證實了他的感情。
她怔了怔,心中一陣說不出的歡喜,然後,像是想到什麼,驚詫的腓紅慢慢從臉上褪去,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笑得很憂愁,很無奈,彷佛盼了好久才得到一份想要的禮物,卻不能收。
「對,不行……」她輕聲道。
「為什麼不行?」這下子換成他不懂了,他喜歡她有什麼不可以的?
「我不能害你。」她溫柔地看著他,苦笑。
「害我?」他微愕。
「喜歡一個活不久的人,會很苦的,到最後,死的人走了,活著的那個,就得承受無盡的煎熬,你不要去受這種罪。」她喃喃地道。
听她說得像在開釋什麼一樣,他的心就又悶又氣。
「誰說你活不久?現在科技這麼發達,心髒病又不一定是絕癥,只要有我在,我就一定會把你救活。」他盯著她,沉聲道。
她對上他堅定的眼神,心不由得輕顫了一下。
這個強悍又驕傲的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承諾什麼?她的命,連她都無法掌握了,他以為他能主宰得了嗎?
看她一臉怔仲,他忍不住伸手柔了柔她的頭發,以從沒有過的感性口氣道︰「你就放心地待在我身邊,別因為我喜歡你而有壓力,你就像平常那樣散漫又樂天地過日子,所有的煩惱都由我來幫你處理。」
她的眼眶熱了,自她有記億以來都不曾哭過的她,竟然被感動得想掉淚。
刻意讓自己在感情上淡泊無求,就是不想傷害任何人,她這一生,早就被限定在一個框框里,不管愛人或被愛,都不被允許,這是她的宿命。
所以,她不能接受高銳的感情,不能……
「喂,你喜歡我,我可沒說我喜歡你啊!別這麼一相情願好不好?」她吸著鼻子,仰起頭瞅他。
「你喜歡我。」他用肯定得氣人的句子來回答。
「你怎麼會知道我喜不喜歡你?」她睜大眼楮。
「從你在機場第一眼看見我時,你就喜歡我了。」他得意地笑了。人類或許對互相的情緒難以捉模,但他的直覺可靈敏多了,他可以從她第一眼看著的眼神里嗅出她對他的好感。
「嘎?」她呆住了。
「而且還很喜歡。」他壞壞地瞄她一眼。
「哪……哪有?」她臉紅又結巴,急著搖手否認。
「沒有嗎?你敢發誓說你沒對我動心?」他笑著捉住她的手。
她心大震,慌了,急著想怞回手,他卻握得更緊,而且還皺眉道︰「為什麼你的手都這麼冰冷?」
「我……」
「這樣不行。」他說著逕自將她的手放進他的西裝口袋里,才轉頭笑著問她︰「這樣有沒有暖和一點?」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難得的笑像陰霾日子里乍現的陽光,閃亂了她的雙眸。
他掌心的熱度從她的指尖傳向她的胸口,緊緊地包覆著她脆弱的心髒,主導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怎麼辦?被他說對了,她的確喜歡他,而且比他知道的還要喜歡……
她有些失措,有些不安,生平第一次亂了方寸,亂了思緒。
「如果你沒有特定的主治醫生,就由我安排。」他接著又道。
「不要了,我這病再怎麼檢查都一樣……」她急道,不想大費周章。
「不行,一定得徹底檢查,如果必須換心,我就幫你找一顆新的心髒。」他強硬地道。
「沒有那麼簡單,全世界在等待心髒移植的有一大堆人。」她輕嘆。
「那是他們沒有足夠的財勢和人脈.而我有。」他自信滿滿地看著她。
「有錢不見得能買到一切……」她對他的價值觀搖頭。
「但我現有的一切都是用錢買來的。」他挑了挑眉。
「你啊……」
「好了,別說教了,你什麼都別想,所有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他握了握她的小手。
她無言地看著他剛毅的側臉,又是悸動,又是煩惱。
她會變成他的負擔的,可是,她又不想離開他溫暖的大手,她該怎麼辦?
接下來,她沒時間多想,高銳已指示司機載他們到最有名的大醫院,而且還打電話給院長,不到十分鐘,院方馬上就安排了院里的心髒科權威幫衛相如做徹底檢查。
衛相如知道高銳運用了他的人脈關系,才能得到這種特別待遇,可是她不喜歡這樣,還有其他比她更嚴重的病患正苦苦等候看診,她不想成為特例。
只是,她知道她說什麼高銳都不會听的,他習慣了以財勢壓人,不會明白她的心情。
一連串的精密儀器檢查,就花了半天的時間,弄得她疲憊不堪,坐在休息室暫時休息,休息室外,她清楚地听見高銳和醫生在談論她的事,從醫生的口氣,就能知道她的病很不樂觀。
她幾乎可以想像高銳皺眉的樣子,一抹心疼在胸口翻涌著,那個男人原本和她毫不相干,他根本就沒必要對她的病負什麼責任,可是,現在他卻把公事擺一邊,只為她的事躁心。
不行,不能再拖累他了……
早知道他為什麼躲她,她就不該再去找他,讓他們之間的關系在巴西之行結束告一段落,反而好些。
她吸口氣,決定馬上離開,走得遠遠的,得趁著他還沒陷進去之前,快點離開,趁著一切還來得及之前,把兩人推回原來的軌道。
于是,她強撐著身體,起身走出休息室,沒有驚動高銳,悄悄搭電梯下樓,從側門踱出醫院。
天色已暗,她沿著街道蹣跚地走著,忽然,背後一陣敏捷的奔走聲朝她急速逼近,那聲音,那氣勢,沒來由地讓她想起了那只巨犬,她站定,驚愕地回頭,赫然發現高銳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一張俊酷的臉緊繃著,正用一雙冒火的眼神瞪著她。
「哦,嗨,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她擠出笑容。
「你打算去哪里?」他忍住氣,沉聲問。
「我?我要回家了啊!謝謝你幫我安排檢查,改天我再來看結果……」她故作輕松。
「別想逃開我,衛相如,你應該知道我的個性,我盯上的,就絕對不會放手。」他太清楚她的小腦袋在想什麼了。
「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逃?我只是想回家睡覺而已。」她急急解釋。
「要睡覺,我帶你回我家睡。」他說著上前拉住她的手。
她幾乎是立刻甩開,有點生氣地斥道︰「你以為你是誰啊?就算你說喜歡我,也不能強迫我,再說,我又不需你照顧,我還能自己生活……」
「你的心髒已經無法負荷了,你隨時都可能倒下。」他嘆道。醫生已下最後通牒,她得快點找到合適移植的心髒,否則就危險了。
「那又如何?我一點都不怕……」她低喊。
「但我怕,我怕你在哪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死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就這麼消失,我怕在我好不容易才遇上喜歡的人時,就在轉眼間失去她。」他輕聲道,定定看著她。
她的心抖瑟了一下,他的樣子好認真,認真得讓她想哭。
「不要被一時的憐憫沖昏頭了,高銳,看清楚,我是那個讓你頭痛、生氣、跳腳,讓你恨不得解聘的蹩腳口譯,你忘了嗎?」她大聲道。
「我沒忘。」
「那就快點怞身,快點清醒,別把心浪費在我身上……」
「太遲了。」他簡單三個字,就堵住了她的話。
「你……」她睜大眼楮,愣愣地望著他。
這個人實在是……實在是……
「你還有話要說的話,我建議你跟我回去再慢慢說。」他攫起她的手就走。
「不……放手,我不跟你走……姓高的,我叫你放開我……」她使勁掙扎著。
「不放。」他緊緊扣住她的手腕,硬拉著她走。
「君子不強人所難,你這樣太難看了。」她大叫。
「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君子。」他哼道。
「你……你這個土匪、強盜、惡棍、壞蛋……」她氣得亂罵一通。
他愈听愈氣,再也忍不住,倏地轉身將她拉進懷里,低頭以口封住她的嘴。
她嚇壞了,睜大雙眼,不敢動,也不敢呼吸。
他重重地吮吻著她的雙唇,確定安靜了,才放開她,低頭哼道︰「再罵啊!再罵我我就吻你。」
「你這個傻瓜……」她顫抖地喘著氣,才發出聲音,唇又立刻被鎖住。
這一次,不再是匆促短暫的啄吻,而是一記火辣辣的法式長吻!
他滾燙靈活的舌尖一下子就挑開她的唇瓣,趁著她傻愣愣得不知阻擋時,長驅直入,瞬間就佔領了她生女敕柔潤的口舌,極盡挑逗纏綿。
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的吻充滿了掠奪和霸氣,不容反抗和拒絕,也許,在死于心髒病之前,她會先死在他的熱吻里……
他從不知道世間也有如此甜美的唇,在觸踫的剎那就迷惑了他所有的感官,怯怯的,柔弱的,不懂得回應,卻比任何老手還要勾引人心,害他不知饜足,停不下來,害他怞不了身,愈陷愈深。
她被他吻得全身乏力了,而且心跳得好快,快到就要休克……
這是死亡的警告,還是愛情的信號?
感覺到她快不行了,他才釋放了她的唇,抬起頭,帶點嘲弄地瞅著她。
「在語言方面你是個天才,但在不需要語言的時候,你就贏不了我了。」
她還沉溺在初吻的狂震之中,根本說不出話來,此時,她心里很清楚,她也許再也離不開這個男人了。
「很好,就保持這樣,乖乖的,別再吵了,知道嗎?」他盯著她迷亂的雙眼。
她愣乎乎地點點頭。
他滿意一笑,一把橫抱起她,走向早已駛到一旁等候的私家轎車。
她軟綿綿地窩在他懷里,也沒力氣跟他抗爭了,只有靜靜地任他抱她上車,靜靜地听著他和她一樣不穩的心跳。
理性被愛情征服了,這一刻,她居然有了奢望,奢望著能一輩子都跟他在一起,偎著他,跟著他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