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說嘛!這群親愛的家人怎麼可能看得住她呢?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從老媽布的天羅地網中逃出去幾次了,這種盯人的小把戲實在太遜了!
方茵高高興興地逃出家門,開著向好友借來的車,直奔向海港碼頭。她有個直覺到大嶼山江澄的私人實驗室一定能查到他的去向。她知道他一向喜歡一個人跑到那里去獨處,這實在是個有點孤僻的壞習慣,不過這種小缺點無損于她對他的喜歡。
搭乘渡輪到大嶼山已經傍晚了,她看看表,算好最後一班回程渡輪的時間,不有三個多小時可以耗在這里,不必太急。
江澄的實驗室她來過幾次,都是方騰甩不掉她只好帶她來,當她看過那間頗有規模的實驗室之後,對江澄的狂熱更甚。
那絕不是個呆頭男子該有的工作室,那間稍具規模的實驗室的主人應該是個頭腦清晰、明察秋毫的厲害人物。
方茵從那時候起,開始由衷地尊敬江澄,也更加確定他是她未來的對象。雖然江澄對她的無動于衷是個不太順利的開始,但方茵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她有的是耐心來慢慢培養他們的感情。
一到那間由外表看起來和別墅沒什麼兩樣的房子外,方茵正想動用她開鎖的「絕技」模進去,豈知走近大門在看,門鎖早已不知被什麼人拆毀,平時銅牆鐵壁般的大門正虛掩著。
「怎麼回事?是澄哥回來了嗎?」她高興地推開門,隨即又頓住腳步,否定自己的想法。「不會啊!回自己的地方干嘛撬開鎖?不對!不對!」她搖搖頭,左右瞄著,小心地從背包中拿出防身電擊棒。
一定有賊!
過分!哪一個不要命的小偷,竟敢趁她親愛的澄哥不在時來闖空門!
她慢慢溜過花園,移往屋門前,伏在窗邊聆听里頭的動靜,可是听了半天沒听到任何聲響,她決定直接從後門進入看看。好歹她也是這里未來的女主人,怎麼能讓宵小在她未來的地盤上撒野?
後門是鎖著的,她輕易地用一根發夾就擺平那道沒什麼防衛性的門,悄悄地走進屋內,廚房的一切設備都沒變,倒是通往地下室實驗室的秘門居然是開著的。
咦?這小偷是什麼來歷?放著客廳里的古董不動,反倒是對澄哥的實驗室有興趣?
方茵隱約覺得大事不妙,可是又忍不下好奇心,連想都沒想便沖往實驗室。
她一走下樓梯就呆住了。
整個實驗室里像打過仗一樣,燒杯試管碎了一地,連江澄那台研究用的電腦主機也不翼而飛。
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方茵蹲坐在階梯上,無力地望著江澄心愛的一切被砸毀,心中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人要對付澄哥?是旗幫的人嗎?但對付澄哥和搗毀實驗室有什麼關聯?這里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拿了又能干嘛?
正凝思煩亂間,樓上傳來沉沉的腳步聲,方茵警覺地跳了起來,握緊電擊棒,小心地爬上樓梯,等待在門後。
門果然如她所料地被推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她咬緊牙根奮力一擊,縴白的手倏地被擋了回來,她一個失衡,整個人就要往地下室跌落——
「啊——」
「茵茵?」
一個驚訝的喊聲伴隨著她的尖叫聲出現,繼而騰空的手也被拉住,整個人以反地心引力的方向向上撞進一堵堅實的胸膛里。
「澄……哥?」她驚魂未定,抬眼看清來人,沉斂清瘦的臉上架著黑細框眼鏡,不是她的澄哥是誰?
「茵茵,你跑到這里來做什麼?」江澄也被她嚇了一跳。
一下飛機,他為了避開旗幫的耳目,不能回祥和會館,于是直接來到實驗室,想好好思索下一步要怎麼做。沒想到別墅大門洞開,似是有人非法入侵,他蹙著眉走進屋內,一看見客廳內值錢的東西都在,就開始擔心實驗室內資料的安危。如果小偷的目的不是為了錢,很明顯的,就是為了他的研究資料。
他往地下室的門走去,一推開門一道勁風迎面而來,他自然而然地舉手拆解,誰知一下手才看見方茵那張淘氣清麗的小臉,心下一驚,又連忙伸手拉住她下墜的身軀。
真是個莽撞的小丫頭!他吐了一大口氣。她什麼時候才會學乖?
方茵被他抱在懷里,喜悅漸漸壓過了方才的驚嚇。江澄回來了!而且是第一次主動摟住她,她興奮又悸動得直想大聲吶喊。
唉!這種感覺真是棒透了!
「茵茵,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見她不回答,江澄以為自己不小心傷了她,推開她想仔細看看她的手。
「我沒事。」可以了,不能太貪心,以後有的是時間和他摟摟抱抱。她自我安慰一番,笑著搖搖頭。
「你還沒回答我,你跑到這里來干什麼?」江澄又問了一次。
「還說呢!還不都是因為你一聲不響地離開,害我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才想來你的實驗室看……」
「你是偷溜出來的?」根本不用問,這丫頭哪一次不是用這招?
「也不是偷溜,只是離開我家一下子而已。」她努力解釋其中的差別。
「別老是做傻事。」江澄模模她一頭微卷的半長發,像大哥哥般微微一笑,走下階梯。
又當我是小孩或小狗了?方茵無力地翻了翻白眼。
實驗室的凌亂比江澄想像的還要糟糕,尤其小偷搬走他的電腦主機,必定是找不到磁片,才不得不如此大費周章。
方茵跟著他下樓,看著他堅毅的側面問道︰「怎麼辦?是誰想對付你?」
江澄沒有回答。他還沒推出結論,不過,他可以大膽假設,來人和從中破壞祥和會館與旗幫的肯定是同一伙人。
「會有誰知道你在這里有間實驗室?他們想要什麼?」方茵實在擔心,敵人在暗我在明,這麼一來只有討打的份了。
「茵茵,你回家去,最近沒事不要隨便出門。」江澄雙手插在口袋里,轉頭對她說。
「為什麼?」朋友有難,她怎麼可以跑去躲起來?何況還是她「未來」的男朋友。
「這一陣子祥和會館和旗幫之間有不少誤會,說不定會引起爭戰,你不要攪進來。」江澄怕又要像上次那樣好好的一樁事被她搞得亂七八糟。
「既然是這樣,我更應該留下來幫你啊!」方茵嘟著小嘴,氣江澄老是對她見外。
「你不懂,這次更危險……」
「多危險?」她立刻問。
「茵茵,別問了,快回去。」江澄真不知道要拿這個好動又好奇心太過旺盛的方家老麼如何才好。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就回去。」其中大有文章!方茵感覺得出來,一定出事了,否則出走的江澄不會這麼快又回到香港。
江澄盯著她倔強的臉,抿緊了唇,轉身邊整理地上的碎物邊說︰「旗幫幫主嚴正清被人殺了,有人嫁禍給我,旗幫近期內可能會卯上祥和會館,尤其更不會放過我。」
什麼?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嚴重?方茵怔住了。
「所以,跟在我身邊太危險了,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開始行動……」
「那你還要我回去?上一次我搞砸了你與他們和談的謀劃。我欠你一次,這次,我陪著你可以幫你,又能向他們說清楚殺傷嚴少幫主的事純粹是我個人的沖動造成的。」方茵激動地打斷他的話。那群水上人家全是呆子啊?祥和會館如果要滅掉他們,還會等到現在?
「茵茵,這件事由我和你二哥處理就好了,你不要插手。」
江澄警告她,「那一次嚴冷被你劃了一刀,對你記憶猶新,我怕他們也會對付你,而我近來可能會比較忙,沒有時間保護你,因此,你乖乖地待在方家才是上策。」
一遇上她,他通常得多浪費許多唇舌來說服她听話,難怪方騰老是譏笑他和方茵之間必定非常投機,否則一向寡言的他怎麼可能會說出那麼多話?
「我不需要保護。」這是什麼意思?好像她是個專門礙事的家伙似的。方茵瞪圓了眼楮,不服氣。
「他們都是很凶狠的……」
「我不怕!凶狠又怎麼樣?上一次還不是被我把他們的巢袕弄得一塌胡涂。」她揚起臉蛋,表情得意。
「那一次是你運氣好,他們疏于防備。」江澄真起敲敲他頑固的小腦袋。
「你怎麼不說那是我有才能?」她還是一樣自信。
「不!你的才能遠遠不及你的本能。」江澄的口水快用盡了,搖搖頭,點了下她的前額。
這句話是褒是貶?方茵被他一點,點散了注意力。
「總之,反正,我這一次決定看緊你,一來可以替你除去壞蛋,二來免得你又想離開香港,充我不顧。」她一回神,馬上擺明自己的決定。
「棄你不顧?沒那麼嚴重吧?」江澄想笑。說真的,這個方家丫頭雖然黏人,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討厭她,甚且還常常不小心和她聊起天。
「還說不嚴重?我對你一往情深,都決定將來要嫁給你了,你去說走就走,連聲再見也沒說,你是想讓我傷心致死是不是?」她對他的表態已不只一次了,不過就屬這次最夸張。
「茵茵,別鬧了。」江澄每回听到她的表白都會替她汗顏。這丫頭的臉皮是超級厚的,連這種話她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我是認真的!」她知道江澄一直以為她在開玩笑,從不把她的話當真。
「你才二十歲,還搞不懂什麼是真愛,等你知道了,你會後悔對我說這些話。」
「我絕不後悔。」她專注地看著他,一字字全是篤定。
唉!他該深感榮幸自己蒙這位方丫頭青睞,還是悲哀自己雀屏中選,成為她游戲的對象?
江澄再度搖搖頭,苦笑不語,從天花板上軟木內的隱藏式監控器拿出一卷帶子,放進口袋里。
小偷絕不會發現他設在天花板上的監控系統,這是他的防盜手法之一,他得去找丁翊他們一起看看這卷帶子里的主角到底是何方神聖。
「你在干什麼?」方茵走到他身邊,知道他不想繼續剛剛那個話題。
「沒什麼,我要回祥和會館,順便送你回去。」他朝她點點頭。
「你真的不讓我跟?」她又問了一次。
「不。」干淨俐落的回答。江澄率先走上樓梯。
很好,不讓她跟,她不會自己去?她又不是沒去過旗幫,再走一趟就是了。這一次事關江澄的安全,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罷手的。
瞪著他的背,方茵不在乎地聳聳肩。除非把她殺了,否則這一次任誰也別想阻止她——
江澄的回來並沒有驚動祥和會館的四位長老,倒是丁翊與方騰很高興他能及時回頭,因為旗幫鎖定他就是殺害嚴正清的凶手,憑他一個人必定應付不了那群急著報仇的水上強盜。
江澄一和他們聯絡上,丁翊便急忙召來林劍希和武步雲,五行麒麟再度集合在祥和會館地下室的電腦中心。
「我看,我還得感激那個嫁禍栽贓的人,要不是他從中攪和,你怎麼可能自動跑回來?」丁翊笑著挪揄江澄。
「是啊!我們還在想,你這家伙不知道到哪里逍遙去了。」林劍希俊美無比的臉依舊一副欠揍的樣子。
「我怕他們上門滋事,只好回來。」江澄早習慣了這票損友的嘴了。
「他們上門有我們四個就綽綽有余了,少人一個沒什麼差別。倒是你一個人在外游蕩,很容易變成靶心,你該不會是回來避難的吧?」武步雲故意要氣氣瀟灑,瞧他像個沒事人一樣,也不想想他的出走讓他們忙成一團,還要為他擔心,這種不顧前後的行事一點也不像江澄的作風。
「我回來是想澄清我的嫌疑。」江澄對付他們的招數是以不變應萬變,任他們百般侮辱,就是面不改色。
「奇怪,你怎麼會這麼快就得知消息?嚴老大的死訊也不過剛公開沒多久,你人不在香港,哪來的管道可以知曉?」方騰算算時間,發現江澄回來的速度太快了,好像嚴正清一死他就知道了似的。
「有一個跟我說的。」江澄想起麒麟王驍猛剛銳的眼神,那是屬于一個天生領袖的眼神。
「誰?」四個人異口同聲地問。
「你們猜。」
「啐!你出門一趟連個性也變啦?從不拐彎抹角的人居然打起啞謎來了?」武步雲第一個不滿。
「是什麼人對旗幫的事也了如指掌?」丁翊驚訝地問。
「那個人是敵是友?他會不會就是這個事件的主腦?」方騰的腦子動得也快。
「或者,那個人是旗幫的人?」林劍希跟著腦力激蕩。
「都不是。」江澄慢條斯理地走到電腦前開機,不急著解開謎題。
「喂!你故意吊我們胃口了?」武步雲是個道地的急性子。
「別鬧了,江澄。」林劍希現在沒心情玩這種猜謎游戲。
看著他們好奇不已的神色,江澄才緩緩地說︰「他就是咱們未來的主子。」
「麒麟王?」四人又同時低呼。
「是的。」轉身看著他們瞠圓的眼珠子,江澄覺得有點好笑。
「他不是還在國外?」
「長老說他明年才會回來的啊!」
「難道我們的事他都知道?」
「他什麼時候盯上你的?」
四人一人問一句,頓時江澄還真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個問題。
「他不是個等閑之輩。」江澄在椅子上坐下來,環顧他的好兄弟們,正色道︰「他雖然人不在香港,卻對祥和會館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猜想,四位長老一定經常與他有所聯系,我甚至認為,他可以從網路直接切進我們的電腦主機查詢任何機密資料。」
「你說的是長老口中那個不滿二十歲的小鬼?」武步雲不信地睜大眼楮。終于也有個比他小的「小鬼」出現了吧1可是教他如何相信一個小鬼會有多厲害?
「要是你們看見他,就絕不會把他當成二十歲的人來看待。」江澄深沉的眼中有著佩服與欣賞。
「他讓你動搖了?」丁翊挑起眉頭。
「他不容小覷,第一,在你們還查不出我的下落之時,他就知道我的行蹤;第二,嚴正清一出事,他立刻就能掌握消息;第三,他只用幾句話就能把我叫回祥和會館。你們說,這樣的人不可怕嗎?」
「那又如何?」下去可不會輕易服人。
「他已回到香港,這是我的直覺他就像個觀棋的人,正站在某個地方看雙方棋子廝殺,或者,在我們質疑他有幾兩重時,他也正在一旁評估我們的能耐。」
方騰與丁翊互望一眼。江澄很少談論別人,但這一次破例的恭維讓他們知道,這個不見首尾的麒麟王也許很值得五行麒麟期待。
「很好,我們也等著會會他。」林劍希笑著點點頭。
的確,如果他真如江澄所說,那麼,和旗幫的這一仗正是他們表現的好機會。
「好吧!先雖談麒麟王,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我听手下的人說嚴冷已經下令動員金旗幫的人找你,他早已認定嚴老大是你殺的了。」丁翊轉入正題。
「我覺得事情似乎不像我們想像的簡單,因為我的實驗室遭人蓄意破壞,來人要的是我的生化研究資料,但我想不出他們的目的。還好我有卷隱藏式監控系統的帶子,咱們來看看是誰闖進了我的實驗室。」江澄邊說邊把帶子放進放影機中,開啟螢幕。
不久,螢幕上出現兩個縴瘦的身影,皆蒙著臉,戴著手套,其中一人行進間還有點瘸,他們一進門就坐在江澄的電腦前想進入他的系統,但因被鎖碼而無法得逞,他們于是將現場破壞,四處翻箱倒櫃,最後,居然還把江澄的電腦主機搬走。
「他們要什麼?」丁翊邊看邊問。
「不知道。」江澄搖搖頭。他至今毫無眉目,但他斷定那兩道人影絕對是女人。
「你在出走前那段日子在忙些什麼?」方騰忽然問道。
「我在研究一種化學毒素,那是我父親生前的一個老朋友委托我分析的某種生化武器……」
「江澄,你知道嚴老大是怎麼死的嗎?」林劍希轉頭盯著他。
「怎麼死的?」
「一種離奇的毒,先是全身痙攣怞搐,痛苦不堪,最後被人一槍斃命。」丁翊接口道。
江澄臉色一變,喃喃地道︰「馬幽里神經毒素!」
「那是什麼玩意兒?」武步雲問。
「那正是我在研究的生化武器,一種可以使人類大腦中樞神經萎縮的毒素,若注射到人體,不到五秒就會干擾神經系統,而致人于死。這卷帶子錄影的時間是三天前,面嚴大老在昨天被殺……」時間上配合得剛好。江澄向來平和從容的臉上有了怒氣。
「你的電腦主機里有這種毒素的制造方法?」方騰皺緊眉鋒。
「是的,可是我不相信有人會知道我在研究這些東西,還能輕易地解開我的密碼。」除非是電腦天才。江澄忽地站了起來,雙眉緊蹙。
「可是事實是這個人不僅成功地解開你的密碼,還制造了相同的毒素,把身手不錯的嚴老大給做了,輕輕松松地把這件事推到你頭上。」林劍希明白地分析整個流程。
「可是,為什麼?」方騰想弄清楚一點。「為什麼嚴冷一口咬定你就是凶手?就憑這些毒素?除了你自己,還有誰知道你擁有這種毒素的資料?」
「盜取這種毒素只是要把我引進這樁陰謀之中的餌而已,那個人怕單方面的挑起旗幫的誤會不足以使我有所行動,所以他利用我研究的毒素來殺人,逼我不得不出面調查這件事的因果。」江澄一手環腰,一手支著下巴,鏡片後的眼神有凜冽的鋒芒。「至于那個蒙面人為什麼知道我的事,這點我還想不出來。」
「這兩件事全都沖著你來,江澄,我想那個不知名的人士可能很恨你。」林劍希拔出腰間的槍,在手上把玩著。
「現在先把旗幫與我們的誤會解釋清楚,我想那個躲在幕後策動這一切的人到時就會自動出現了,他想對付的人只有你。」丁翊點上了煙,有點擔心。
「要我們幫什麼忙嗎?」方騰好心地問。
「這件事讓我一個人解決。」江澄火了,雖然外表一樣鎮定,那兩顆著火的眸子正說明了他也是有脾氣的。
「你要小心,除了旗幫,你還有一個不知名的敵人。」丁翊叮嚀他。
「我知道,我得找機會去和嚴冷當面談談。」他擬好了第一個步驟了。
「他正在盛怒當中,不會心平氣和地听你解釋的。」方騰覺得這方法行不通。
「我要知道嚴正清死亡之日的所有行動,我懷疑恨我入骨的人正躲在旗幫里。」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我陪你去吧!」丁翊不放心他一人獨闖,盡管他身手很好。
「不!我一個人反而好辦事。」江澄伸出手阻止他。「如果你們想幫我,就查一查嚴正清死亡的那一天曾經和哪些人接觸過。」
「好吧!這一陣子小心些。」方騰拍拍他的肩,關懷之情溢于言表。
江澄第一次感覺到他與他們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以前他的冷漠讓他周身形成一道拒人于外的牆,即使丁翊他們與他親近,那種莫名的疏離還是存在,如今,在這個患難的時刻,他才體會出五行麒麟同氣連枝的友誼是多麼可貴。
「我會的。」他由衷地笑了——
方茵下午從學校出來,就開車直沖向她今天的目的地——旗幫總壇。
這幾日二哥方騰的臉色滿凝重的,听說是為了江澄與旗幫之間的過節,只是有關這方面的消息,他們全家都很有默契的絕不在她面前提起,深怕她再來一次上回「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鬧劇。
好!大家都把她當瘟神,不讓她插進一腳,她就偏偏要管這檔子事,不真正露兩手給他們瞧瞧,他們還真的把她看扁了。
她將車子停在香港仔的碼頭附近,盯著左手邊一條暗沉的巷子,那整條巷子都是旗幫的地盤,而他們的總壇就在巷子底。
奇怪!上次她哪來的膽走進巷子的?方茵趴在方向盤上,吞了一口口水,想不出一年前她沖進這條巷子的勇氣從何而來。
那時她急著找江澄,沒心思想太多,腦子里想的全是江澄要被抓走的驚心畫面,才會不顧一切直闖。
一定是被愛神附了身,才胡里胡涂地不管死活!她自我解嘲地笑笑。
江澄還說她對他的感情是錯覺,真是個呆子,要是錯覺,她會為他做這種傻事?
其實,她知道他是故意用淡淡的態度來敷衍她的。江澄是個聰明又陰險的家伙,他刻意忽略她對他的愛情,圓滑地躲開她每一次愛的攻勢,想讓她知難而退,好圖個清靜,但,門都沒有!她都已經不要臉地倒追他兩年了,怎麼會輕言放棄?她這一生是賴定他了。
正胡亂想著,一個從巷子走出來雄壯威武的男人吸引住她游離的視線。那個人不是嚴老大的兒子嚴冷嗎?一年前還不小心挨了她一刀,那副海盜的尊容,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他一身黑衣,前後各擁著兩名手下,坐進車子,往市區駛去。
「好時機!」方茵高興地發動車子,尾隨在後,她得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和那個嚴海盜談一談。
旗幫是蠆民所組成的幫派,他們多半來自香港島西南沿岸那些古老的水上人家,幾世來傍水而居,不變的是對水的信賴,但在二十世紀未的現在,他們卻成了香港這個現代化城市的奇觀,一個與摩登完全悖離的傳統世族。
她听江澄說過,這一代的蠆民已不甘水上之家的貧窮,紛紛上岸謀求其他生路,而旗幫便是在這樣的需求上產生。近幾年來,旗幫的勢力因不斷加入的蠆民而日舉辦壯大,他們的主要地盤除了香港仔這個老漁村外,就是整片海域。
他們專門搶劫香港島與島間,或是出外海的貨輪,干擾了不少船運公司的生意。嚴格說起來,他們就像強盜一樣,巧取豪奪,無法無天。
嚴冷在一家豪華酒樓前下車,似是赴宴,方茵也跟著溜進去,只見里頭裝潢得像清朝的宮殿,但仿得不像,徒增俗麗而已。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階梯上樓,卻被分隔了好幾個廳房的門弄花了眼。那嚴海盜到底進了哪一間啊?
正遲疑間,一只大手倏地從後頸將她拎了起來,耳邊傳來如雷的轟隆聲——
「小鬼,你跟夠了吧?」
方茵一听,轉頭瞪著那個高出她一個頭的大漢,怒斥道︰「放我下來!」
「說!你跟著我干什麼?」嚴冷一把將她丟在地上。
方茵機伶地滾了一圈站起身,拍拍上的灰塵,揚起靈秀的臉蛋,指著他道︰「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只是想好好的與你談談,那麼凶干什麼?」
「放肆!」嚴冷身後的兩個手下向前跨一步,責罵她的不敬。
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嚴冷倒有點被她理直氣壯的剽悍模樣震住。不過,為什麼這妞兒看起來挺面熟的?
「你是誰?要和我談什麼?」他雙手叉腰,有如一頭大熊般低頭睨著嬌小的跟蹤者。
「你不記得我了?」有點失望,原來那一刀刺得不深,所以才不能在這頭大熊的心里留下印象。
「我該記得你嗎?」嚴冷端詳著她,腦中不停轉著這張嬌麗的臉還真的愈看愈熟。
「你真的不記得那一刀……」方茵作勢向前,手成握狀往他的胸前劃過。
「你干什麼?」那兩名手下以為她要偷襲,立刻上前,一人一下地架住她。
嚴冷方正的臉也閃過一陣驚喜,伸手斥道︰「放開她!」
「少爺……」
「放了她,我記起來了。」他上前看著方茵,笑著說︰「原來是你!」
「看來你的腦袋還沒有退化嘛!」方茵柔了柔雙臂,冷笑一聲。
「你叫什麼名字?」
「方茵。」
「你長大了!自從你在我身上劃了一刀之後,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事,只是祥和會館似乎不想讓你曝光,害我怎麼也找不到。」嚴冷的眼中有難得的歡喜。
說來有點好笑,自從他被方茵莫名其妙砍傷之後,反而對她念念不忘,她的勇氣與潑辣勁都讓他印象深刻。雖然那件事後父親對祥和會館心懷怨恨,但他卻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可惜祥和會館把她保護得很好,讓他搜不到半點消息,久了也只好作罷。
然而,一年後的今天,她成熟多了,雖然眉宇間仍有甩不掉的稚氣,但就整張臉來說,已算是個小美人了,難怪他會認不出她。
「你打听我、找我干什麼?想報仇?告訴你,那件事純屬意外,你如果太記恨就不算英雄好漢……」方茵警戒地遠離他一步。
「別緊張,我打听你是因為你還滿對我的眼,我想‘把’你。」嚴冷不隱藏他對她的好奇,口氣也完全是幫派人慣有的剽悍與直接。
「把?」方茵怪叫一聲,瞪大一雙圓不溜丟的眼楮,猛搖頭,「把什麼把?你……你別亂來啊!告訴你,我可是名花有主的。況且,我對你的眼,你可不見得對我的眼。」真是,怎麼會弄成這副德行?她是來找他談事情,又不是來找他談戀愛。
「你有沒有男人我不在意,反正我喜歡的女人就得跟我。」嚴冷十足是個幫派頭子,想要就奪,不計後果。
「跟……」跟你媽的頭啦!方茵張口結舌,在心里偷偷罵道。
「你雖然不夠豐滿,但應該足夠取悅男人。」嚴冷的眼楮上下瞟著她,雖然對她的身材不甚滿意,可是她的個性與外貌又讓他為之驚艷,這樣融合成熟與稚氣的女人,很耐人尋味。
取……悅?好個混帳東西!
「喂!姓嚴的,我來找你是談我澄哥的事,可不是讓你調戲的。」方茵被他一番不正經的話氣翻了。
「澄哥?」等著欣賞她張牙舞爪的嚴冷忽地抬高眉頭,臉色微變。
「沒錯,我是來告訴你,一年前是我搞砸那個會談,根本不是澄哥的錯,所以你父親被殺這件事絕不是他做的。」方茵急急地想解釋,可是沒想到愈描愈黑。
「你說的就是江澄?」嚴冷原本就不是慈眉善目的臉一提到江澄更顯得凶神惡煞。
「是啊!」方茵點點頭。
「他是你的男人?」嚴冷的眉心開始緊蹙。
「是的。」她又點點頭。先承認再說。
「那可好,太好了!」嚴冷忽然笑得陰鷥,整張臉分明是不懷好意。好啊!這下子兩件仇恨可以一並解決了。
「好什麼?」方茵被他笑得心里發毛。
嚴冷沒有回答她,只是的退一步,朝身後的兩名手下一頷首,冷冷地道︰「把她帶上車。」
「是。」
方茵見他說翻臉就翻臉,來不及逃就被拿下,生氣地大喊︰「你想干什麼?」
「干什麼?你說呢?」嚴冷早就為了父親的死憤恨難平,巴不得將江澄碎尸萬段,偏偏找不到他的人,就在無處宣泄情緒之際,他的女人自投羅網地出現在他跟前,會錯過這種好機會的才是傻子。
方茵在他眼中看到一抹陰狠,心中警報頻頻作響,他該不會……該不會想對她……
「走!」嚴冷吩咐一聲,率先轉身走下酒樓,直接坐進車內,還一把將被押進車的方茵摟住。
「放開我!兩國交手,不殺來使。姓嚴的,你違反規則!」方茵嚇得膽去了一半,可是仍仗著剩余的勇氣狂罵。
「什麼狗屁規則!是你們祥和會館先壞了道上的規矩的,少跟我來這一套。」嚴冷的手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你……你怎麼可以綁架我?我好心來解決咱們兩邊的恩怨,怎麼你的腦袋就是不轉一轉?祥和會館真要和你們對上,就學會一再地要與你們和談了。」
「吵死了!你給我閉嘴!」他驀地大吼一聲。這小妞話未免太多了些,她以為憑她就能擺平祥和會館和旗幫的恩怨?笑話!
方茵這下子連另一半膽也嚇光了。看著車子離開酒樓,而自己不知道將被帶到哪里去,瞪著車窗外飛逝的街景,她強忍住不安,冷冷地說︰「我是五大家族方家的老麼,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丟,祥和會館會將你們小小的旗幫夷為平地。」算是恐嚇吧!在這緊要關頭,她也只好來這一招了。
「哈哈哈,好大的口氣!你放心,我不會只動你一根寒毛,但若是江澄不自動送上門,你就等著被我強暴至死。」嚴冷也這客氣地威脅她。
方茵嚇得直打顫,雙手拉緊領口,低斥道︰「禽獸!」
「是江澄先惹上我們的,他有種做事,就別當縮頭烏龜。」
「嚴老大不是他殺的,那時他人在飛機上,怎麼可能出手?」方茵又想為江澄辯解。
「那只是障眼法,他殺了人才急著離開香港。」嚴冷又吼。
「你……笨蠻牛!」方茵不自覺地提高音量。
嚴冷愣了愣,隨即露出難懂的笑。「你的膽子不小!不錯,我就喜歡辣味,哼!你最好乖一點,否則我不能保證江澄來之前不會動你。」
方茵噤聲了。
糟糕!她又一次替江澄惹來麻煩,為什麼她做事老是只用小腦而不用大腦呢?現在該怎麼辦?老天啊!誰來救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