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蒼灰,風聲呼嘯,彷佛是誰在哀鳴。
是誰呢?那悲切的聲音,像是來自遙遠的千年……
就在聞知來快要窒息之際,她听見有人挨了一記重拳,接著一陣疾風逼來,游刃勒在她頸間的手倏地松開了,接著,她已被拉進一個溫暖熟悉的臂彎里。
「妳沒事吧?聞知來。」這個她到死都不會忘記的慵懶低柔腔調,在相隔了一個月之後,聲音里似乎多了些什麼,多了些……不該多的東西。
「咳咳咳……」她狂咳,身體虛月兌無力,但心髒,卻反常地急跳著。
他真的來了……只是,她忽然有些擔心,東方傾國再度和游刃照面,事態很可能會變得更危險。
揭開了游刃的真正身分之後,她千萬不能讓游刃知道美人瓷就在東方家,這個人,有可能會是解開美人咒的最後一個結,也有可能讓所有的結再次結上。
東方傾國輕擁著她,拍著她的背,悄悄松了一口氣。幸好他趕上了,幸好他堅持要先往這個方向來看看,如果再晚一步,她很可能就會被游刃活生生掐死。一想到他差點就再也見不到她,他突然感到一股比死還要恐懼的驚慌。
「我來了,開不開心?」他以輕笑緩和心頭那份延燒了三十天的焦焚。
「咳--…我知道你會來的---…咳咳咳…」她啞聲道。
「是是是,妳是先知,什麼都知道。」他嘴上譏諷,手卻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真是的,連一句『你的傷好點沒』都不問嗎?」
她一怔,沒有掙開,只是幽幽嘆了一口氣,整整提了一個月的心,終于可以悄悄落地,胸口那個持續了一個月的刺痛,也終于停止。
他的傷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游刃爬起來,擦去嘴角的血痕,冷眼看著東方傾國一臉心疼地擁著聞知來,胸口驀地狠狠地揪了一下,腦中迅速閃過天工深情款款地看著他妻子的畫面。
那時,他以為他妒恨的對象是那個俊小子,但後來他才明白,他是在嫉妒自己的妻子……
「東方傾國,真高興你沒死啊!」他濃眉擰緊,火氣闊燒。
「當然,因為我的死期還沒到。」他冷冷一笑。
「這段時間你還真能藏,我的手下和警方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游刃的目光直盯著他。
「為什麼一直找我?你就這麼想我嗎?」他一臉妖嬈魅惑。
游刃的心一陣輕蕩,嘴角怞搐了一下。
他一直不明白,平常只好的他,為何只見過東方傾國一面,就難以自持,彷佛著了魔般,想得到他,推倒他,柔碎他,听著他在他懷中淒厲哀嚎。
現在他懂了,也許,在潛意識里,他把他當成了那個天工,才會對他念念不舍……
「可是,我看到你卻想吐呢!游刃,身為中國第一大惡名昭彰的軍火商,你還有什麼爛勾當沒做過?」他的笑容瞬間化為不屑和鄙夷。
游刃愣了愣,隨即泛起狠笑。
「果然,『東方美人』的東方三少爺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這段時間,想必已經把我游某查得一清二楚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模清了我的底細?」
「的確令我吃驚,這麼標致的美男子,竟是道上『東方狼』的四只狼王之一……」游刃說著突然冷笑︰「只可惜,你來錯了地方,這里可不是東方狼的地盤,而是我的地盤,這一次,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說罷,游刃拿起手機,撥出號碼,向他在外圍待命的十來名手下下達指令,那些手下還包括不少他聘來的中南海保鑣,東方傾國這次想逃將難如登天。
只是,手機通了之後,回話的卻是手下馬海的慘叫。
「馬海?怎麼回事?」他愕然喝斥。
「他的手斷了。」一個蒼勁陌生的聲音接口。
「…你是誰?」他驚怒變臉。
「啊,容我介紹一下,那是我家的總管,他的身手比我好哦,因為,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回答他的,是笑得很燦爛的東方傾國。
游刃凜然抬起頭,這才驚覺,自己真的太大意了,馬海查出東方傾國的身分之後曾警告他「東方狼」不好惹,但他偏偏不信邪,完全沒把這個姓東方的小子放在眼里,才會……
「原來我真是太小看你了,東方傾國。」他暗暗咬牙,怎麼也沒想到,東方傾國和他的一個總管區區兩人就能搞得他灰頭土臉。
「是啊,我師父說,輕敵可是件很危險的事呢!」東方傾國前一秒還奚落地說著,下一秒人已竄了過去。游刃大驚,正要拔槍,手立刻被一個旋踢踹中,槍飛落到遠方。
「怎麼?沒勇氣和我徒手打一場?」東方傾國邊挑釁地問道,邊戴上他的黑色皮制手套。
游刃盯著他妖麗的臉龐,莫名地把他的身影,和夢境里的天工重迭,頓時,心中那股燒得發疼,無處宣泄的怒火,整個爆發出來。
「哼,你這囂張的小子!」他大吼一聲,撲上前去。
兩人二度交手,游刃功夫不差,但東方傾國卻更勝一籌,即使槍傷剛愈,那靈捷的拳腳依然虎虎生風,幾個快速攻擊,就把游刃打得節節敗退。
游刃愈打心愈虛,也愈打愈不甘。他怎能就這樣輸給東方傾國?今天如果他無法把他留下,那麼,他也絕不讓他活著離開,他游刃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一來一往地拳腳相向,他又被東方傾國一記勾拳打中下巴,胸部更挨他重踹,向後摔跌,這時,他瞥見立在一旁的聞知來,以及離她不遠的那把「天女散花」
心中一動,以一記橫腿掃退東方傾國,假裝沖向她。
東方傾國一驚,立刻閃過去阻攔,但游刃卻突然轉沖向那把「天女散花」,抓起槍,朝他開了一槍。
「砰!」他向左橫向翻飛,一轉頭,只見子彈擊中的地面石碎沙揚,竟被打出一個直徑約六十公分的窟窿!
他對槍的殺傷力暗暗驚凜,但這麼一耽擱,游刃已奔向聞知來,反折她的手扣住。
聞知來痛得蹙眉,卻沒驚喊。
「哼哼,東方傾國,我贏了!」游刃喘著息,用槍指著他,大聲要挾。
「放開她。」東方傾國站起身,森然地瞪著他。
「不可能!在找到美人瓷之前,我是不會放走她的。」
美人瓷?
東方傾國震驚錯愕,游刃在找美人瓷?為什麼?他怎麼會知道美人瓷,和美人瓷又有什麼關系?
他望向聞知來,發覺她並不訝異,敢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主動帶游刃來找古墓…
等等,這麼說,游刃要找的宋朝古墓,就是他們東方家祖先所盜的那個公主的陵寢?
「而且我決定了,我要聞知來當我的專屬法師,今後,她得一直和我在一起,永遠也別想離開我。」游刃陰險一笑,故意將她拉近,示威地吻了吻她的發絲。東方傾國的臉色驟變,眼瞳結霜,呼吸,停了。很少有人能惹得他發飆,那是因為他對任何事都已麻木,但只要扯上聞知來,他發現他再也無法不在乎。
即使只是她的一根寒毛,他也不要別人亂踫。
「哈……」游刃得意地狂笑,索性將聞知來整個抱住,挑釁地問︰「怎麼,吃味啦?原來你喜歡這個瞎子?」
「我會殺了你。」東方傾國的手握得卡卡作響,血液正在沸騰,他一改平常的慵懶語氣、冶艷風情;俊臉變得冷冽嚴峻,此時,絕沒有人會誤認他是個女人。
「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雖然可惜,不過,既然不能得到你,我只好先除掉你。」他說著正準備扣下扳機!
就在這剎那,地面似乎震了一下,他愕然,對著聞知來喝問︰「怎麼回事?地震嗎?」
聞知來望著地面,喃喃地說︰「公主的棺槨……就在下面蚤動著……」
「什麼?」游刃又驚又駭,公主的墓袕就在他腳下?原來如此……
「破了--…被打破了……」她眼露鋒芒,唇中逸出輕囈。
「什麼破了?妳在說什麼?」他惶惶地低頭往下看,就在這瞬間,他所站的地面突然崩塌下陷一個大洞,他和聞知來雙雙往下墜落。「啊!」「聞知來!」東方傾國急吼地撲過去,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聞知來的手。
游刃獰不及防,急著扯住她的衣襬,但布料瞬間撕裂,他只抓住她一片白衣碎片,整個人摔進深不見底的地下陵寢內,不見蹤跡。
聞知來吊在洞口,縴細的手臂被東方傾國扣住,情況緊急。
「別動,不要亂動,我拉妳上來!」東方傾國跪踞在大洞邊緣,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可是身體卻不敢使力,因為洞沿的土石已陸續在崩落。
「放手吧……不然,你也會掉下來。」聞知來仰著頭,輕聲道。
她的眼楮看見了東方傾國的輪廓,他背著陽光,好像全身發亮,很美--…
東方傾國屏息著,他知道她又看見他了,她的眼楮映著光,璀璨如晶鑽--…
「妳的天眼看到了什麼?我會放手嗎?」他低喘著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不會。
不是因為天眼的預知,而是他那抓握得強而牢的手告訴她,他一點都不想放開她,甚至,他還不介意陪她一起掉下去。這個人……怕是連地獄也會跟著她一起去……一想到未來那個破碎的畫面,水氣,毫無預警地又沖上她從不流淚的眼眶,她的眼楮變得灼熱刺痛,忍不住痛苦聲吟。
「唔……」她緊閉雙眼。
「怎麼了?」他一怔。
「我的眼楮……」她舉起另一只手想柔眼,但身體一動,他的手跟著晃動,洞口的沙石猛地陷下。
眼看著他也往下墜,他再不遲疑,趁著這墜勢,用力反拉,將她縴細的身軀整個提上來,緊抱在懷里,再拚命滾向一旁。
「嘩!」
不過差了零點一秒,他剛才趴著的地方已整片崩壞,土石往洞里直落,許久才傳來墜地聲。
他暗吁一口氣,對著聞知來道︰「好了,沒事了……」
但聞知來卻依然趴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
「喂!聞知來?」他發覺不對勁,立刻坐起,扳過她的身體,整個人突然驚得呆住了。可能是受到撞擊,她昏過去了,但令他駭然的不是她的昏厥,而是那兩道掛在她臉頰上的淚痕。
令人怵目驚心的紅色液體,從她的眼眶溢出,映著她蒼白小臉,有如一種不祥的噩兆,看得他呆若木雞。
一股寒栗打他心底竄出,耳邊驀地響起閔立根那老頭的警告。
你不能靠近她,否則,將會害死她!一旦流下血淚,就太遲了……
這……是血淚嗎?
他真的……會害死她?為什麼不是別人,而是他?
太荒謬了!哪有這種事?他才不相信這可笑的鬼話!打死都不信…
伸手抹去那紅色的淚液,他一把橫抱起她,賭氣地瞪著她的臉道︰「我不是每個預言都信的,妳別以為這樣就能嚇走我,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要帶妳回台灣,這是妳允諾我的,妳賴不掉。」如果流血淚會害她喪命,那他從現在起,絕不讓她流淚,這樣總可以吧?這樣,他就可以喜歡她了吧?可以……把她留在身邊了吧?只要不再讓她流淚……
聞知來終于來到了台灣,住進了東方居,也幫忙解開了美人瓷與詛咒的謎,在她的開悟下,東方天驕和黑靖之間糾葛不清的愛恨,終于有了好的結果,雖然他們經歷了生死,但也因此更認定了彼此,而他們愛情的結晶,更讓東方家有了不小的驚喜,事情,似乎到此暫時告一段落,長久以來一直處于詛咒陰霾下的東方家,總算露出一線曙光。
只是,黑靖懷了東方天驕的孩子,是不是就表示詛咒不再?
而破碎了的美人瓷,會不會招致其它更難纏的危險?
這點,東方家的人仍不敢斷定,因為,在東方四兄弟平安活過三十歲之前,誰也無法確認詛咒是否真的已徹底解除。即使,那張美人圖,後來被發現已變成了一張白紙。是的,一夕之間,美人圖上的美人有如蒸發了一般,從紙上消失,就連那句咒命詩也化為無形,如果不是還存留著那張泛黃白紙,如果不是美人瓷的碎片仍歷歷在目,真的會讓人以為,糾纏了東方家好幾代的詛咒,從來就不曾存在。
「這……這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從香港回到台灣的東方風華在見到圖完全變了樣時著實吃了一驚,總覺得太不可思議。
雖然東方天驕傷勢已穩定,但為了安全起見,他決定暫時讓他留在香港休養。
至于黑靖,由于身體太虛弱,再加上懷孕,也一並留下來做些調養,由趙慕賢和母親留下來照顧她。
目前,他派了五名東方狼在醫院守護,他和東方傾國及東方絕世則陪女乃女乃一起將十二的骨灰送回東方居,隆重為這位忠心護主的保鑣辦理後事。
十二的死,讓東方天驕痛心又自責,總是冷靜的他,在撫著裝著十二骨灰的東方瓷罐,向他道別時,像個孩子般,痛哭失聲,久久難抑。
十二跟了東方天驕八年,等于是東方天驕的影子,比起他們四兄弟,十二更像天驕的哥哥,與他相處的時間更長更久,如今他走了,天驕心里的痛,將一輩子也揮不去。
事實上,十二的死,不只讓東方天驕傷痛,也讓所有的東方狼消沉不已,因此,他和絕世才急著趕回來安撫這群伙伴。不過,他萬萬沒想到,一回到家就看見了這張空白的美人圖!圖依舊瓖接在特制的板內,真空保存,不可能氧化,而就算氧化,也不會褪色得這麼徹底,彷佛,里頭的美人不告而別似的,走出了圖。
「見鬼了,美人竟然不見了!」東方絕世也驚奇地湊近圖,瞪大雙眼。
「而且,連那些詛咒文字也都消失……」東方傾國喃喃地道,難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的,是聞小姐前天忽然要求我把圖拿出來看看…」仇義其實也嚇了一跳。
「這……聞小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東方老夫人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她看這副圖超過五十年了,可從沒發生過這種事。
「老夫人,請叫我知來就可以了。」聞知來輕聲道。
「知來啊,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好端端的,怎麼變成了白紙?妳快告訴我……」東方老夫人不安地問。
「別擔心,老夫人,這就表示,工匠的怨念已消。」聞知來溫和地說明。
「怨念?」東方風華驚凜。
「怨念已消,圖當然就消失。當年的工匠要的是一份得不到的愛情,他想守住的,也是一份根本就不存在的愛,公主為了讓他解月兌,曾在畫上動了手腳,讓他轉世成女人,為的,就是要他找到屬于他自己的真愛,現在,他找到了,如願了,那飄搖了千年的孤獨靈魂終于有了依靠,也終于明白,單方面的痴戀並不是愛情,真正的愛情是要兩心相屬,才能成立。」聞知來侃侃道來。
「妳的意思是,圖會變這樣,都和黑靖有關?」東方絕世冷哼。到頭來,他還得感謝那個把東方家搞得天翻地覆的女人嗎?
「是的,黑靖懷孕,是個關鍵,代表著生命的重生,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力量化解這個詛咒。」聞知來又道。
東方傾國想到她之前對他說他不會死時所透出的玄機,心中微凜,月兌口道︰「妳早就知道黑靖會懷孕嗎?」
聞知來還沒回答,仇義搶先說了︰「黑靖懷孕的事,聞小姐是第一個感應到的,那天她一直在對我說什麼恭喜、心跳之類的怪話,後來我才明白,她指的是黑靖的肚子里有了二少爺的孩子。」
坦白說,仇義在接到從香港傳來的喜訊時,全身幾乎竄遍戰栗,他那時真的覺得,聞知來果然是個先知!
「妳的天眼連這種事都看得見?」東方風華驚佩之余,登時想起她在東方天驕赴香港找黑靖前曾預言「一死三活」,現在想來,她在那時就已知道黑靖將會懷孕,也預知了十二的死亡。這女孩真可怕……他背脊一陣悚然。
「預知,本來就是天眼的能力。」聞知來淡淡地道。
「真的這麼玄?那我們所有人的未來,妳不就都知道了?」東方絕世挑釁地問。
聞知來笑而不答,但東方傾國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從一進門,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聞知來,他看得出她累了,雖然仍面帶微笑,但使用天眼太耗精神,她的氣色已變得有些暗沉,更令他擔憂的是,她那經常閉眼的小動作……
在離開蘇州時,金鳳曾將他拉到一旁,提醒他不能讓聞知來常常使用天眼,更要他保證她會好好地回來。
「如果她在台灣出了什麼事,我一定不會饒你!」
「放心,我會一直跟在她身邊保護她的。」
「不,你千萬別太靠近她,更重要的是,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動搖她,絕對不要……讓她愛上你。」金鳳的話和閔立根醫生一樣,好像都認定他會害死聞知來,這令他既氣悶又不解,他們到底把他當成了什麼?難道,他就只能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不能踫,不能愛嗎?
「是的,請你別傷害她,別踫她,別愛她,不要讓你的任何情緒影響她,那她或者還有機會能活著回來,否則…」
秦婆婆最後的警語,像根針一直刺著他的胸口。
她真的會死嗎?就因為他?
不,他不相信,因為這些話都不是出自她的口,都是別人說的,他只相信她的能力,別人說的都不算,不算…
但她在第一天抵達東方家,為東方天驕解惑時,卻二度流下血淚,當那鮮紅的液體從她眼眶流出時,他才驚恐地發現,有些事,如果命運注定了,似乎就無法阻止。
就像他無法不讓她流淚,無法阻止那種可怕的紅色液體從她眼眶流下…
那麼,他是不是也將無法阻止她的死亡?
「知來,就妳所說,黑靖懷孕,美人咒就解除了嗎?」東方老夫人急著又問。
「應該是的。」聞知來點點頭。
「應該?妳其實也不太確定嗎?」東方絕世擰著秀麗的雙眉。
「不是不確定,而是還有一件事得完成,詛咒才能真正解除。」她又道。
「什麼事?」東方風華問道。
「美人瓷的碎片,連同這幅圖,在黑靖的孩子出生之前,請務必妥善保存,當孩子落地,記得取他的一滴血,與這兩樣東西一起焚毀,記住,在這段期間,一定要守好這兩樣東西,更要確保黑靖和孩子的安全。」聞知來慎重地道。
「妳這話的意思是,有人會來搶奪嗎?」東方風華警覺地問。
「是的。」
「是誰?」
「公主的駙馬。」她緩緩地道。
「公主的駙馬?」每個人都呆住了。
「當年宋氏公主的丈夫,也已轉世而來,他正在找美人瓷,如果美人瓷落入他手中,事情可能會變得更加復雜。」
東方傾國恍然變臉︰「妳指的是游刃?原來他--…就是當年那位公主的丈夫?」
「是的。」
「難道他摔進古墓卻沒死?」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古墓里,還能活?
「沒有,他還活著。」
東方傾國凜然,如果那家伙還活著,早晚會找上門來。
「傾國,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古墓?」東方風華急問。
東方傾國將之前發生的事略做說明,眾人愈听愈是心驚,誰也沒料到,好不容易即將破解詛咒之際,竟又會冒出這號人物!
「等一下,你是說……你找到公主的陵寢了?」東方風華驚訝不已。公主的陵寢地點成謎,小九找了好多年都毫無所獲,怎麼傾國不只找到,還去過?
「是聞知來找到的。」東方傾國道。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現在才說?」老夫人驚呼。
「一回來就發生這麼多事,哪有時間說明?況且,古墓在那兒又跑不掉,下次再找時間去就行了。」他輕哼道。
「你沒下去看看?」東方絕世又問。
「沒有,那時陵寢塌了,加上聞知來受了傷……」他那時哪有心情去管陵寢,他一心只想快點帶聞知來離開。
「塌了?那萬一找不到了怎麼辦?」老夫人急道。
「老夫人,別擔心,陵寢的位置,傾國先生記得的。」聞知來輕聲安撫老夫人。
「是嗎?傾國,你記得嗎?」老夫人轉頭看著東方傾國。
「就算我忘了,聞知來也記得。」東方傾國聳個肩。
「對對,知來啊,那妳可得幫我們東方家幫到底,不能走哦!」老夫人拉住聞知來的手,軟聲要求。
「是。」她點點頭。既然來了,她就回不去了,甚至,她不確定她能否活到一年之後。
「陵寢已找到,小九就沒必要再東奔西跑了,叫她回來吧!」老夫人朝仇義道。
「是。」仇義應聲。
听到小九要回來,東方絕世的臉閃過一絲復雜的神情,但很快又消逸。
「不過,現在重點是得調查一下游刃這個人。」東方風華沉吟著。
「是,得小心這個人。」聞知來道。
「照你的說法,那個叫游刃的人,為了公主,想奪回美人瓷?」東方絕世不耐地問,漂亮的臉孔堆滿了厭煩。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有完沒完啊?
「他想得到美人瓷,並不是為了公主,而是為了工匠,他想找到擁有工匠骨血魂魄的那個圓盤。」她正色道。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眾人又是一怔。
「難不成他痛恨工匠蚤擾他老婆,到死還纏著公主不放,氣得轉世追來?」東方絕世冷譏。
「不……他是為了愛而來。」
「愛?」
「當年那位駙馬,愛上了艷麗貌美的工匠。」
這個答案,讓在場每個人都傻眼。
美人瓷背後的故事怎麼會如此復雜?而東方家又偏偏去沾惹上這個咒物。
「那個駙馬是個同性戀?」東方絕世瞪眼。
「我不知道,一個人內心的愛戀傾向有時是多面性的,也許,就在某個時刻,某一個眼神交會,他就墜入了情網,從此不可自拔。」她輕嘆著。
「孽障啊!孽障……」東方老夫人喃喃念著。
「工匠痴戀著公主,駙馬暗戀著工匠,那公主她……知道嗎?」東方風華疑惑地問。
拜托妳了……淨衣……
公主她知道嗎?這問題讓聞知來微凜,這一瞬,她又听見了那個聲音!
頓時,腦中有個畫面一閃而過,但卻太模糊,令她抓不住。
「喂,妳怎麼不說話了?」東方絕世催問。
「我……」她努力想捕捉腦海那個畫面,但一陣刺痛來襲,她的眼楮痙孿,痛得她臉色蒼白。
東方傾國沒有忽略她的異樣,立刻站起。
「可別告訴我公主純真得什麼都不知情,從她擺了工匠一道,讓他轉世成女人這件事來看,她絕對也是個精明角色。」東方絕世悴笑。
「公主她…」她為什麼看不清那個畫面?只有有關她自己的事她才看不見,難道,她的過去也和公主有關?
「妳似乎很困擾,怎麼,妳不是先知嗎?也有妳看不到的事嗎?」東方絕世嘲弄她的一臉困惑。
「絕世……」眾人正同時斥責東方絕世的無禮,東方傾國早已忍不下去,他臭著一張俊美臉龐,上前一把將聞知來從沙發上拉起。
「別再問了,讓她休息吧。」
「沒關系,我還好。」聞知來淡淡地道。
「不,妳累了,回房去。」他強硬地扶住她,不理會大家的錯愕,直接帶她走出客廳,往後院的別居而去。
東方絕世瞪著他的背影,冷聲嘲諷︰「三哥該不會喜歡上這個瞎子了吧?」
「絕世,注意你的用詞。」東方風華喝道。
「哼!我哪有用錯詞?眼楮看不見就叫瞎,所有版本的國語字典里就是這樣解釋的,不然你自己去查。」他輕哼一聲,桀驚地一甩馬尾,徑自上樓去了。
東方老夫人有些錯愕。
為什麼這三個孩子總是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從趙慕賢到黑靖,她已經妥協兩次,而今又來個聞知來?
她雖然是好女孩,但她的眼楮……
「風華……」老夫人看著長孫。
「女乃女乃,別擔心,仇義提到過,聞知來絕不能談男女之情,否則有生命之虞,她應該懂得分寸。」東方風華嘴上如此安慰女乃女乃,心里卻已感覺得出,從來不對任何事任何人認真的傾國,對聞知來是不太一樣。
「是嗎?那就好。有空勸勸傾國,對象要好好找,別急著定下來。」東方老夫人松口氣。這陣子她可受了不小刺激,又是美人瓷碎了,又是天驕重傷,然後又是黑靖懷孕,現在再加上傾國愛上一個眼盲的女孩,一顆心又上又下的,也實在夠折騰她的了。
「我會的。仇總管,麻煩你扶女乃女乃進去休息。」他向仇義道。
「是。」仇義應了一聲,攙著老夫人回房歇息。
東方風華則獨自待在客廳,看著那副空白的美人圖,心想,依傾國的性子,才不會管對方回不響應,一旦愛上了,恐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至死也不會罷休……
東方家的子孫在短短的三十年壽命里,似乎總是這樣,若要愛,就愛得不顧一切,
又狂又烈。
就和那個工匠的痴一樣,一樣無可救藥。
這,也許才是美人瓷真正的詛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