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陶然和藍翼青逃出渡輪之後,才發現他們置身在一片海澤樹林之間。天未亮,四周除了海浪聲,只有一片漆黑。
「這是什麼鬼地力?」藍翼青搞不清東西南北。
「我也不知道……」紀陶然皺著眉。
「會是哪座島?」他回想著。
「難道是鷹熊幫的老巢南丫島?」她猜疑著。
「算了!先離開水澤地吧!我快受不了這咸澀味了。」藍翼青抓起她的手就往前邁進。
紀陶然沒有摔開他的手,只是忍不住以眼尾偷瞄他好幾眼。
這人還挺鎮定的嘛!她以為有錢人必然是膽小又怕事,但他剛才臨危不亂的表現著實讓她刮目相看。
他們好不容易離開水澤地,沒想到迎面就是個陡坡,在棘林中前進了許久,只覺得愈爬愈高,正納悶是不是上了一座小山,忽然就听見了飛機轟隆的聲音,然後,一道閃光掠過他們頭頂的夜空,往前方降落……
「啊!我知道我們在哪里了!」紀陶然撥開草叢,驚喜地指著前方不遠的島嶼。
「赤角國際機場?」藍翼青也瞠大了眼,難以置信。
「這里是大嶼山島!如果我沒猜錯,這里離我們義幫的祖墳地應該不遠!」她認出這里的景物了!
「是嗎……」原來這里是大嶼山,鷹熊幫的人把他和紀陶然帶到這里來想干什麼?藍翼青覺得奇怪。
兩人正心思不同地沉默著,身後就傳來鷹熊幫搜捕的腳步聲。
紀陶然直覺的就想轉身與來者力搏,但藍翼青很快地將她拉人右方的草堆中躲藏。
「你……」話沒出口,嘴就被藍翼青捂住,人也被他緊摟在懷中。
「安靜!這種時候別逞無謀之勇,小姐,光看看對方人數再說。」他蹲著,湊到她耳邊悄聲道。
她氣急地想掙開,他卻更加使勁將她抱住,低斥︰「別動!」
此時,鷹熊幫的人已來到他們身旁不遠,她不便發作,只能安靜地挨在他懷抱中,耳朵緊貼在他的胸口。
他的黑襯衫領口敞得很低,這麼靠著他,一股特有的男性氣息直灌她的鼻息,而他強有力的心跳聲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傳人她的耳里,敲進她的心里,打亂了她的脈搏與呼吸……
藍翼青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被她那恣楊凌亂的短發抵得鼻間和心頭同時發癢,他感覺得出她身體的僵硬,但他也是渾身緊繃啊!不過就這麼輕擁住她,他的下半身就已開始蠢動了,若非鷹熊幫的人馬就近在咫尺,他真想立刻教教紀陶然什麼叫做人間的極樂。
四周靜悄悄,紀陶然屏著氣,她真怕鷹熊幫的人會听見她混亂的心跳聲,更怕藍翼青會察覺她早已燒紅的雙頰。
「躁!他們不見了!」趙虎帶著濃重的內地口音怒道。
「可能逃下山去了……老大……」一個鷹熊幫的手下囁嚅。
「給我找!翻遍這座山也要找出來!他們跑了我怎麼向人家交代?全是群飯桶……」趙虎的嗓門響徹林間。
紀陶然听得一怔,鷹熊幫果然受人指使,但趙虎口中的「人家」會是誰呢?
「他們走不遠的,給我調更多弟兄來找!快!絕對要在他們被義幫的人發現之前殺了他們!」趙虎又喝道,之後,領著一批手下往左方搜去。
趙虎要殺她和藍翼青?為什麼?
她抬頭看了藍翼青一眼,原想問他知不知道原委,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猝然低下的唇吻個正著!
她大驚,急忙推擠,但他雙臂緊箍著她,似是在警告她如果亂動的話就會被發現行蹤。
她真的被他打敗了,明明危機迫在眉睫,他還有心情瞎搞?
藍翼青只是按捺不住,她就在他懷中,呼出的熱氣不斷地挑逗著他的血脈,而在這令人意亂情迷的時候,偏偏她又抬頭送上紅唇……
就在兩人情火乍萌時,一陣窸卒的腳步聲逐漸逼近,他們從狂吻中驚醒,喘著紊亂的氣息看向聲音的來處。
有個鷹熊幫的人竟朝他們躲藏的方向走來,眼見就要被撞見,藍翼青在她耳邊低問︰「有人來了!怎麼辦?」他的嗓子因而低啞,鼻息也變得濃重不穩。
「只有正面迎擊了……」她盯著那抹人影,也是嬌喘不停。
「不……」
紀陶然一旦決定就動手,她不讓藍翼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先發制人,倏地從草叢中跳了起來,一個漂亮的鎖喉踢直取那人的咽喉。
「陶然!」藍翼青來不及阻止她,只得暗暗叫苦。
「啊——」那人還來不及回神就被踹向後飛去,他邊慘叫邊扣下扳機,一連朝天空發射了三發子彈。
「砰砰砰!」三聲驚人的槍響把超虎和鷹熊幫所有人引了過來。
「你這個沖動莽撞的小妞!快走!」藍翼青一躍而出,揪住她就跑。
「在那里!他們在那里!」有人大喊。
「開槍!殺了他們!」趙虎急吼。
真是驚險刺激哪!跟這個紀大當家在一起當真要短壽好幾年!
藍冀青邊跑邊在心里嘀咕,難怪義幫的人會認為她是全世界最危險的分子。
「喂喂,藍翼青,我們這麼盲目地跑不是辦法啦!」紀陶然嚷著。
「總比傻傻地和他們硬干好吧?」他啐道。
「我不見得會輸給他們……」
「我可不想賭命!」他哼了哼。
話是這麼說,可是當他發現樹林盡頭竟是個斷崖時,終於還走忍不住詛咒起這該死的衰運。
剛從水里來,又要回水里去,這場災難何時方休啊?
「沒有路了!」斷崖下就是片汪洋大海!紀陶然喘著氣道。
「這下好了,該怎度辦?」他爬梳著頭發,沒了主意。
「跳下去!這里離沙灘不遠,我們可以很快游上岸……」紀陶然建議。
「可是下頭黑漆漆的,誰知道有沒有暗礁?」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跳了再說!」說了她就往前沖,因為,她專做冒險的事。
「等等,陶然,這太危險了……」他攔住她。
「你真羅唆,難道你怕了?」她瞪他一眼,推開他的手。
這時,趙虎的人已經追近,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只听得越虎得意大笑,「哈哈哈……看你們逃到哪里去?」
紀陶然轉身瞪著體態肥胖的趙虎,冷哼,「你向天借了膽子了嗎?趙虎,這里可是我義幫的地盤,你敢亂來?」
「我不需要向人借膽,紀陶然,我孬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要替自己出口氣,消滅你們義幫了。」趙虎咬著雪茄,手里的槍直指著她。
「想消滅義幫?憑什麼?」
「只要殺了你,義幫就垮了。」趙虎狠笑。
「你想殺我?」她眉一挑。
「對,讓你和這個男人月兌光光死在義幫的地盤,丟盡你們義幫的臉,到時,看義幫該怎麼辦!」趙虎頭一次覺得自己佔了上風。
藍翼青暗自皺眉,很明顯有人在躁縱這一切,究竟是誰?利用他和義幫的交易來制造糾紛?
「別發你的春秋大夢了,要殺我可得憑真本事。」她冷笑,倏地竄向趙虎。
「開槍!」趙虎嚇得連蹌三步,向手下大喝。
鷹熊幫的眾人開槍射擊,紀陶然看準了方向,和藍翼青互遞了個眼神,兩人同時拔槍反擊,射中了好幾人,再貼近他們施展拳腳功夫,打得他們節節敗退。
不過對方人人有槍,要得勝機會不大,藍翼青在覓得空檔之後,也不戀戰,抓起紀陶然的手就跑,向斷崖狂奔——
「快開槍!殺了他們!」趙虎人聲吆喝。
背後子彈齊發,藍翼青大駭,想也不想便將紀陶然推向身前,以自己的身體掩護她,但他自己則暴露在彈道範圍,跑沒幾步就被一發子彈擊中大腿,頓時向前撲倒。
「藍翼青!」紀陶然驚呼,轉身連開好幾槍退敵。
「啊!」趙虎的肩頭中彈,嚇得慘叫連連,分散了部眾的注意力。
她再不拖延,利用這時機,扶起藍翼青沖到斷崖邊緣,往下跳落……
浪花四濺,很快的,他們的身影被大浪吞沒,消失在黑湛湛的海水中。
「躁!躁他女乃女乃的……」
海風中,只剩下趙虎氣急敗壞的咒罵。
☆☆☆
入秋了,海水很冰涼,紀陶然拉著藍翼青泅上岸,兩人都已筋疲力竭,倒在沙灘上喘氣。她稍微恢復氣息後立刻用自己的皮帶幫藍翼青止血,並審視著他的傷口,心情委實糟透了。
「你這白痴……干嘛要……替我擋子彈?」她不停地吸氣以平緩過於激蕩的心跳。方才……他那不要命的行為真要把她嚇死了!
看自己流血她不怕,可是看別人為她流血她就受不了!
「男人……本來就該……保護女人……」藍翼青氣喘得更厲害,他的傷口被海水浸泡後疼得像被萬針同時扎進似的,痛得他連連吸氣。
「哪有這種規定?你實在太亂來了……」她口中這麼說,但心里卻揚起一陣陣暖意。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是這樣的溫馨。
「這是……我的原則……」他努力擠出一抹微笑。
「這笨蛋原則不要也罷!」她白他一眼,但隨即便發現他的神色委頓,眉頭不禁擔心地攢起。
「你不是說……要當朋友得共患擁嗎?如何……現在我夠格了吧?」方才那一刻,他根本沒想到土地的事,那千鈞一發之際,他唯一想的只是要保護她。
這似乎有些偏離他所導的戲碼的主題了。
「是是是……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英勇的先生。」她無話可說了!經歷了這些事,她早就不把他當敵人了。
「但……我的胃口改變了,我現在不只想當你的朋友……」
「哦?」
「我還想當你的情人。」他認真地說。
「你神經!這種時候還在胡思亂想些有的沒有的!」她嗔斥著他,心頭卻不知是因為游了泳還是驚慌,竟有如小鹿亂撞般咚咚作響。
「我是胡思亂想啊……我一直好想吻你……」他盯著她的唇不放。
「能不能叫你的嘴巴休息一下?說太多話會浪費體力。」她橫他一眼。
「自從吻過你後,我的嘴……就不想休息了,血且……而且我還想做更耗費體力的事。」他一語雙關地笑嘆著,往她肩上靠上。
「這時還想胡來?」她下意識地推開他,但猛地想起他受了傷,又連忙將他抱住。
他沒再說話,只是悶哼一聲,前額低停在她的肩頭。
「很痛嗎?忍著點,前面應該是個漁村,我去找人來……」收起玩笑,她擔憂地看著他被血染紅的右腿。
「幫我找個電話……」他覺得身體愈來愈沉重了。
「找電話?這時應該找醫生吧?」她不解。
「讓我在這里等……你去找電話,叫龍三開直升機來接我……」他身子一軟,坐倒在沙灘上的大岩石邊。
「等他來你早就掛了!我記得有個有名的醫生就住在這一帶,你等著,我馬上就去找他!」雖然就這樣把他擱在這里她不放心,但他再走下去鐵定會血流不止,她得找人來救他。
「不……」他痛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等我,你在這里別亂動,我馬上回來。」她再不遲疑,焦的地沖向不遠處的小漁村,找那位醫術很好的老醫生。
時間過得好慢,彷佛地球不再轉動一樣,藍翼青半躺在沙灘上,意識愈來愈模糊,最後終致昏了過去。約莫過了一個小時,紀陶然才開著吉普車載著一個老人回來,她看見不省人事的藍翼青,驚得胸口險些裂開,上前抱起他,拚命拍著他的臉頰叫喚他︰「藍翼青!醒來!快醒來!你不能死啊!」
他一直沒動靜,臉色蒼白得嚇人。
「喂喂,快醒來!藍翼青!你不是想當我的情人嗎?你再不醒來我就上找別的男人了哦!喂……」她急得只好用言詞激他,滿心全是害怕失去他的慌亂。
也不知是否是這句話起了作用,他慢慢地睜開眼楮,盯著她半晌,忽然道︰「吻我!」
「什麼?」她愣了愣。
「吻我……讓我保持清醒……」
雖然這個方式很奇怪,雖然有老人在場,不過她還是照做,現在只要能讓他別昏過去,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捧起他的頭,她將自己的唇印上他的,他的唇好冰冷,她以自己的溫熱不斷溫暖他,到後來甚至不避嫌地擁住他,期盼能把自己的熱力分一些給他。
迷蒙中,藍翼青真要以為自己作夢了,紀陶然的吻讓他全身從如鉛的沉重中月兌了竅,飄飄然上升,飛向無垠的蒼穹……
「吻夠了吧?能讓我看看你的男人嗎?丫頭。」那老人打斷了他們的長吻。
她尷尬地抬起頭,移開身體。
老人檢查了藍翼青的大腿,立刻道︰「把他搬上我的車,他得立刻取出子彈才行。」
「是。」她幫著將藍翼青抬上車,然後朝老人的小診所駛去。
老人叫林安和,是東涌一帶的名醫,中西醫都行,她小時候曾陪女乃女乃一起去給他治過病,因此留有印象。
林安和的診所是個老式磚房改建而成,地方不大,不過簡單必備的器材都有,他讓藍翼青趴在長台上,便忙著準備各種消毒藥品。
「怎麼辦?他會不會失血過多?需不需要輸血?我是O型,可以給他……」進診所,紀陶然就著急地跟在林安和身後直嚷。
藍翼青不堪車子的顛簸,早就不支昏厥,她真怕他會就這樣死了。
「血我有庫存,倒是我需要個幫手,你能幫忙嗎?」林安和不疾不徐地說。
「沒問題!」她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於是,她整個取出子彈的過程都陪著藍翼青,林安和要她拿什麼、做什麼她都照辦,見了血也不驚慌,穩健又俐落的模樣讓林安和暗暗稱許。
子彈取出,林安和把傷口縫合,等所有救治工作結束之後,便朝紀陶然揮揮手,道︰「丫頭,你也受了傷,我幫你上個藥,我的藥很靈,對傷口很有效。」
「這點小傷不打緊。」她根本忘心了自己的傷。
「任何小傷都得治療才行,尤其你又是個女孩子。」林安和銳利地端詳著她並微笑。
這位英姿飆爽的女娃兒很特別,帶著中性的強烈個人風采,似男似女,跳月兌不羈,不時流露著少見的江湖俠氣,一看就知道出身並不單純。
但最讓他注目的還不只是她的氣質及出身,而是她發亮的印堂及剛中帶柔的眉目面相所展露的某種訊息。
唯此功非常難練,一般而言,這種功沒練好很可能走火成為瀅婦,放蕩成性;但她的五官端正清奇,可能除了玉女功外還練過正統氣功加以修身養性,因此面相看來不染一絲瀅氣,反而將練玉女功後應有的媚態全部隱藏了起來……
嗯,很有意思的丫頭!
林安和暗地一笑,他不知道躺著的年輕人是否踫過她,然而他可以肯定,只要踫過她一次,沒有任何男人會舍得她。
「女孩子又怎樣?從小到大我練功夫還不是練得到處是傷……」她大方地褪去白上衣,露出肩膀上的傷口。
「你都練些什麼功?」他小心地消毒著傷口。
「都有啊!你想得出來的,除了鑽地和飛天,我幾乎都練了。」她笑了笑。
「有沒有練過玉女功?」他試采地問。
「什麼是玉女功?」她睜大眼楮。
「你不知道?」他奇道。
「不知道啊!也許有練吧?有些功夫是被逼著練的,什麼名稱根本記不得。」她聳聳肩。
林安和明白了,看來教她功夫的人要她無意間練成這項駕馭男人的奇功,是誰這麼用心良苦,早替她想到以後駕馭男人的方法了?
「你叫什麼名干啊?丫頭,是這里的人嗎?」他很好奇。
「老醫生,我是義幫紀家的人,以前還見過你一次,你不記得了?」她笑了笑。
「義幫紀家?你是……啊!難道你是『辣婉兒』的孫女?」林安和恍然叫道。
「是啊,我叫紀陶然。」她暗笑,女乃女乃一條鞭的個性麻辣爽朗,卻取個「婉兒」這種柔水般的名字,她記得鍾老他們都偷偷叫女乃女乃「辣婉兒」,看來林安和也和女乃女乃很熟。
「可不是嗎?我怎度沒瞧出來,你的模樣和『辣婉兒』還有幾分神似哩!」林安和點頭微笑,他終於明白是誰讓她練那玉女功了,這一定是那個思想前衛的「辣婉兒」的主意。
「我和女乃女乃像嗎?」她倒不覺得。
「嗯,這翹嘴很像……啊,如此一來,你不就是現任義幫的大當家嗎?」他想起了早亡的紀家兩代。
「是的。」
「唉!難為你年紀輕輕就得扛起這重任……」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這只是過渡時期,等我弟弟悠然長大,義幫就交還給他。」她解釋道。
「嗯,女人家還是別搞幫派得好,早點找個人嫁了才對。」他想起了「辣婉兒」正是死於幫派之間的暗斗,不勝欷吁。
「找誰嫁啊?我這副德行沒人敢娶的。」她自嘲地聳聳肩。
「嫁他啊!他不是你的男人嗎?」他指指不省人事的藍翼青。
「他?他和我不可能啦……」她連忙紅著臉否認,藍翼青是個航運界大亨,和她這個幫派頭子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可是剛才你們明明吻得難舍難分……」他故意道。
「呃……那是為了讓他保持清醒……」她的臉又是一陣緋紅。
「好啦好啦,我不問了,反正你只要喜歡哪個男人,勾勾手他就會自動送上門了,不愁找不到對象。」他笑。
「我哪那麼厲害?」她嗤笑。
「你的厲害只有試過的人才知道。」他在嘴里低噥。
「你說什麼?」她沒听清楚。
「我說,去沖個澡再好好照顧你的男人吧!三更十夜折騰得我也累了,我要去歇息了。」林安和擺擺手,走出診療室。
「那他怎麼辦?」她指著藍翼青問。
「等血漿滴完,就推他到隔壁房間去,那里有張床,正好可以躺兩個人,不過動作得輕點,不然傷口會裂開……」他曖昧地偷笑。
她瞪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啐道︰「臭老頭,淨愛胡說八道。」
簡單地淨完身,一個晚上激蕩的情緒才稍稍平綬。
她回到藍翼青身邊,在椅子上坐下,望著他蒼白沉睡的臉龐,以目光描繪著他的輪廓,她忽然發現,從他們一開始相遇到此刻,她都不曾好好地看清他的長相。
也許是幫里的男人瞧多了,她向來對男人的俊丑就遲鈍得很,不過眼光再遲鈍她也看出了他的不凡。修長筆挺的身段,舉手投足自然散發著強烈的自信,明明風流,卻沒有那些浪蕩公子們的流氣,他的氣質是獨特而迷人的,也或許太獨特迷人了,因此她在乍見他時便興起了自我保護的防衛,直覺地排斥他。
如果說她最初覺得他礙眼,那必定是他長得太好看的關系,而太好看的男人不適合當丈夫,這是她母親從她小時候就灌輸給她的觀念。
可是,這十多個小時陰錯陽差的共患難,卻打破了她這份固執的思想,也撤除了她對他的心防。
他並非正人君子,甚至稱不上好人,雖說他的成功引人談論,但有關他本身的報導幾乎是貶多於褒,手段太狠,能力太強,心機太深,色心太重……這樣一個怎麼看都像個壞蛋的富豪,為何會願意為她擋下子彈呢?是他的英雄感在作祟?還是他習慣性保護女人的行為?
她有點困惑,因為一整個晚上與他相處,她發現他其實並沒有媒體描寫的那麼糟糕,他的體貼浪漫,風流倜儻,以及灑月兌熱情,都鮮明地印在她的心坎上,莫名地嬴得了她的好感。
她不想去費力否定他讓她心動的事實,也願意正視他帶給她在感情上的震撼,一個晚上就愛上一個人也許夸張了點,但她確知他已進駐了她的心中,就在兩人的談笑間,在他對她的強吻中,在他護著她逃跑時,情愫已然滋長……
可是,她不會因此而變得胡涂,她很清楚他們會有今晚的交集全是場意外,即使她喜歡他也縮短不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她有她的江湖,他有他的王國,這麼不搭調的兩人若因些微的動情就扯在一起未免太牽強了。
他只是香港的過客,並不適合她……
趴在他身旁的平台上,她悄悄握住他的大手,心情交織著喜悅與傷感,對愛情駑鈍的她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這樣的矛盾。
「唉!喜歡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結果會怎樣呢?」她怔怔地自問著,終於疲倦地打了個呵欠,打起盹來。
不知何時,藍翼青突然動了一下,紀陶然立刻驚醒過來,她抬頭看著正好快要注射完了的血漿袋,急忙幫他拆掉了針管,幫他的針孔貼上護貼,才推著他到隔壁房間去休息。
房里果然有張大床,她小心地使勁將他移到床上,當她的雙手環過他的臉,幫他整理著枕頭時,他呼出的溫熱氣息正好吹拂到她的瞼上,讓她忍不住停止了動作,緊盯著他近在咫尺的嘴唇,驀地,在一股連她都無法理解的支配下,她突然便傾,輕柔地吻了他。
她微張著口,潤澤著他的唇,以舌尖沿著那性感的弧線游走,暗暗地品嘗著偷吻的塊感。
「吻這種事真是不可思議,兩個人的唇踫在一起為什麼感覺會這麼好?」她微微撐起上身,喘著氣自言自語,對自己渾身充斥著莫名的激情感到不解。
沉睡中的藍翼青在這時忽地張開了眼楮,熾烈地凝視著她。
她微驚,著急地想跳開,手卻被他牢牢地握住。
「你要走去哪里?」他沉聲問。
「啊?你……你醒了!」她不敢直視著地,覺得好丟臉。
「我問你要去哪里?吻了人之後就打算溜掉?」他手一扯,將她拉近。
用剛才那個熱情洋溢的吻把他的精神和都吵醒之後,她就想拍拍走人?不,他不許她離開。
「我……」她臉如紅通通的隻果,一時語塞。
「想吻我就直說啊,陶然!別偷偷模模的……」他輕笑。
「可惡!你早就醒了卻裝睡?」她有點氣他故意整她。
「我是被你的吻喚醒的。」
「哦?是嗎?原來我的吻比藥還有效,看來你都好了,那我可以走了。」她說著想擺月兌他扣緊的手。
「不行!你不能走!」他低喝。
「為什麼?」
「因為你是元凶,你的吻把我全身的欲火都挑起了。」他眯起眼,撐坐而起,掀開薄被,褲襠間已明顯地凸起。
「你……我不過是輕輕一吻……」她雙頰緋紅地叫道。這色男!
「輕輕一吻就足以讓我著火,你不知道嗎?對我而言你是顆火種……」他用力將她拉向自己。
「你的腿受傷了,別亂來……」她忙不迭地掙開。
「啊……」她與他的拉扯牽動了他右腿的傷,痛得他低哼一聲。
「你看你,叫你別亂來……啊!」她傾身檢查著他的腿傷,不料正好被他一把抱住,跌向他的胸口。
「你會主動吻我,表示你對我已有了感覺……是不是?」他捧起她的臉,熱切地問。
從與她共進晚餐開始,他的整顆心都處在渴求她的意念中,現在,他再也不去阻止自己想要她的瘋狂心情。
「我……」她臉紅心跳地看著他黑湛湛的眸子,那里頭有她的倒影,表情燃著的倒影!
她的手壓著他半果的胸膛,那溫熱的肌膚正慢慢摧毀她僅存的理智。
是的,生平第一次,她有了想要和男人上床的念頭,第一次,她看清了她也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有情,有欲……
「扭扭模模不像你的作風,陶然,告訴我,你現在是否和我一樣想著同一件事?」他聲音中已有難抑的情潮波動。
「你有傷……」她喘著氣,感覺得出她體內深埋的已將破繭而出。
「有傷,一樣能愛你!」他不再多吉,拉下她的臉以滾燙的唇狂吻住她,把滿腦子對她的幻想化為真實的行動。
一夜的驚險累積了不少能量,而現在,能量在找尋出口,他們需要彼此來填滿虛驚後空蕩蕩的心……
反手抱住他,她釋放了所有的熱情,以她生疏卻勾魂的吻與他交纏,再也無所顧忌。
他倒怞一口氣,緊攫住她的唇,手指揪柔著她的短發,恨不能將她一口吞下……
綿長而深刻的吻開放了他們的心門,多日來的敵對與防備全都消散了,紀陶然像個拋開了盔甲的戰士,不再張著渾身的刺,現在的她,只想實現她被深埋的夢想,當個嬌美如水的女人,被愛,被需要。
一次就好!她告訴自己,就讓她在他懷中當一次真實的女人!
藍翼青解開了她的上衣……
那是種超越生死的極樂,在短短幾秒的剎那,他們看見了永恆。
屬於他們兩人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