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就設在興慶宮的沉香亭,這里臨近曲江池,向來是皇上最喜愛的地方。天色末暗,在朝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以及室子上主、嬪妃們,就已聚集在這個植滿牡丹及各類香氣濃郁花草的景區內,靜候皇上的駕臨。
沉香亭一到了春天,必定是鳥語花香,蜂蝶群舞,當今皇上李隆基為了方便賞花,特地蓋了此亭,每逢天氣清朗,必定到此飲酒賞花,歡度春日。
而今逢皇上聖壽,亭子里里外外早已張燈結彩,燭光四射,將整片花海照得金碧輝煌,連月光也相對失色。
不久,皇上在眾人簇擁下來到沉香亭,一登上亭台,大家立刻叩跪請安。
「恭祝皇上龍體康泰,萬壽元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一波波的祝賀聲浪聲勢驚人。
「哈哈哈,眾卿平身。」皇帝李隆基開懷大笑,心情特務小愉快。
在他當政的開元盛世,正是國泰民安,天下太平,身為一國之君,他當然也為自己的政績感到滿意。
「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今個兒花好,月圓,大家就別太拘泥,痛快地賞花喝酒,懂嗎?」皇帝朗聲道。
「遵旨!」
既是皇上有令,要大家盡興地玩,每個人就開開心心地大吃大喝起來,花香伴著酒氣,很快就有人醉倒了。
翟雲身著男裝,隨著李琰走向亭台,李琰的壽禮後來改以白玉細雕麒麟代替,而不是當初構想好的畫。
獻上禮,拜完壽,他才向李隆基介紹翟雲。
「皇上,這位便是秘戲圖的畫者,姓翟名雲,號春色山人。」
翟雲跪在皇上面前,低頭趴著。
「哦?翟雲,你就是近來名聞遐邇的春色山人?抬起頭來讓朕瞧瞧。」李隆基笑著道。
「是。」她慢慢抬起頭。
「嗯,好個俊俏的少年,那些秘戲圖真的是你畫的?」
「是的。
「看你小小年紀,怎麼畫得出那種畫?」李隆基也相當驚奇困惑。
「皇上,春色山人年紀雖小,閱歷卻非常豐富,所以才能將那些畫畫得淋灕盡致啊!」李琰幫襯著她說話。
「是嗎?」李隆基輕把胡鬢,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
「你家住何處?哪里人士?為何會想畫這種圖呢?」
「回皇上,草民江南人士,家住杭州,家父原是個畫師,草民自幼跟隨父親涂抹,多少學得了一點畫技,後來家父病故,草民為了維生,便與母親來到京城為人繪圖,孰料大家對一般的花鳥畫並不熱衷,草民的畫一直賣不出去,當時母親身體違和,極需銀兩找大夫,不得已,草民才試圓了一幅秘戲圖,沒想到竟然廣受歡迎……」她以事實做根基,再摻點謊話,便成了不容置疑的故事。
「原來如此,那你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世事難料啊,沒想到就這麼名噪京城……」李隆基點點頭,呵呵一笑。
李琰低頭抿了抿唇。翟雲口齒清晰伶俐,倒是騙過了皇上。
但他的心才放一半,突然一聲清喝,將他所有的計劃全都打亂。
「慢著!她不是春色山人!她是個冒牌貨!」
這聲斥喝,把原本哄鬧的人聲壓過,所有的人都驚瞠地看著來人,場面頓時由哄鬧轉為岑寂。
李琛一听是李琰,立刻暗叫不妙,他完全沒防著他會出這一招,他納悶他是何時得知翟雲不是春色山人這件事?
李琰遠遠地自沉香亭邊的拱形側門走進,身後跟隨著一個嬌艷麗人,穿過人群,上了事台,來到皇上面前向他賀壽。
「父皇,兒臣祝您政躬康泰,福壽綿綿。」
「琰兒,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這春色山人是假的?」皇上不悅地問。
「稟父是,這個人叫翟雲,她根本不是春色山人,真正的春色山人是她——雨玲攏!」李琰站起身,將身後的佳麗介紹給是上。
女人!
春色山人竟是個女流之輩?
低呼聲此起彼落,誰會想到秘戲圖系出自一個煙花女子之手?
翟雲在乍見江雨濃時,驚愕得幾乎合不攏嘴,她萬萬沒想到她會和太子再次合作,並且挑這種時候現身來拆她的台。
她就真的這麼很李琛嗎?
「雨玲戲?這又是誰?」李隆基被這突發狀況搞得滿頭霧水。
「她是京里平康坊煙雨樓的名妓,那九幅秘戲圖正是她的親筆所作。」李琰得意地朝李琛一笑,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哦?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冒出兩個春色山人T’
「父皇,這春色山人行情看漲,有多少人等著發這筆橫財,安樂王隨便找個人來就宣稱她是春色山人,兒臣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唯一個確定的,是他和這個冒牌貨都犯了欺君之罪!」李琰一副急于將李琛定罪的模樣。
「是不是欺君還不知道,你憑什麼認為翟雲是假的,雨玲戲是真的?太子殿下,希望你可別是為了要打壓我才放意制造這種迷障,要評是非曲直,請拿出確鑿證據來再說。」李琛臨危不亂,冷笑地頂回去。
「我打壓你?這話要從何說起?我們都是父皇的子民,我何苦同族相殘?我是不想父皇被一些三教九流的下層人土所騙,特來澄清真相的。」李琰在皇上面前始終扮演好人。
「你所帶來的人又何嘗不是三教九流的騙子?」李琛反唇相稽。
「哼,光會逞口頭之強有什麼用?你不也拿不出證據證明她就是春色山人,更何況你還隱瞞了她的性別,不是嗎?你讓翟雲穿男裝來見駕,可是她卻是個道地的女人,這點你怎麼說?」李琰一語戳破重點。
「春色山人在每個人心中本來就是個男人形象,翟雲知道若以女裝出現勢必造成困擾,即使目前風氣豪放許多,但有誰會認同一個女子所畫的秘戲圖?」李琛平常就擅于嘲諷,李琰這點陣仗還打不倒他。
「但你遮瞞了她的性別,這事不假吧?」李琰咄咄逼人。
「從沒有人問過我春色山人的性別,這算造假嗎?」
「你」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看得李隆基頻頻搖頭。
「好了,別爭了,誰是誰非朕自有分寸。」
這兩人不合李隆基早就心知肚明,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之子,他不能偏頗哪一方,但李琰似乎對李琛的真實身份耿耿于懷,如此狹小器量一直是李琰的致命傷,他不改,終有一天會誤事;至于李琛,他各方面的條件都好,唯一的缺憾是對官場及霸權沒有野心,而且就算他欣賞他,他也無法做任何舉動,因為在名義上,他畢竟是安寧王的唯一子嗣,而且他也答應過安寧王,絕不將李琛扯進宮廷內的斗爭之中。
唉!家務事為什麼總比國家大事還令人心煩呢?
李隆基暗嘆一口氣,皺起灰白的眉峰,轉而看著艷麗無雙的雨玲球,問道︰「你說你才是春色山人?」
「是的,民女在煙雨樓送往迎來,與男子交往頻繁,有一日突發奇想,何不將這閨帳中的事畫出,以饗大家?因此才會作出九幅秘戲圖。」江雨濃淺淺一笑,不疾不徐地說。
「嗯……」這樣的說辭倒也合情合理。「那翟雲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才是春色山人呢?」他轉而問翟萬。
「這……」翟雲瞥了一眼跪在她身畔的江雨濃,一時失了主意。
本來就是假的,她一點點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江雨濃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突然道︰「回皇上,民女有個建議,不如當場作一幅畫,看誰畫得像那九幅秘戲圖,誰就是春色山人,皇上以為如何?」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皇上點點頭。
翟雲俏臉略顯蒼白。江雨濃要她現場作畫?
李琛擔憂地蹩起眉,那種畫翟雲畫得出來嗎?磨了一個月她也只畫出一顆女人頭而已。
沒多久,亭台上多擺了兩張桌椅,並備好了紙墨,翟雲與江雨濃各就各位,眾目暌暌之下,開始以真功夫流的下層人土所騙,特來澄清真相的。」李琰在皇上面前始終扮演好人。
「你所帶來的人又何嘗不是三教九流的騙子?」李琛反唇相稽。
「哼,光會逞口頭之強有什麼用?你不也拿不出證據證明她就是春色山人,更何況你還隱瞞了她的性別,不是嗎?你讓翟雲穿男裝來見駕,可是她卻是個道地的女人,這點你怎麼說?」李琰一語戳破重點。
「春色山人在每個人心中本來就是個男人形象,翟雲知道若以女裝出現勢必造成困擾,即使目前風氣豪放許多,但有誰會認同一個女子所畫的秘戲圖?」李琛平常就擅于嘲諷,李琰這點陣仗還打不倒他。
「但你遮瞞了她的性別,這事不假吧?」李琰咄咄逼人。
「從沒有人問過我春色山人的性別,這算造假嗎?」
「你」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看得李隆基頻頻搖頭。
「好了,別爭了,誰是誰非朕自有分寸。」
這兩人不合李隆基早就心知肚明,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之子,他不能偏頗哪一方,但李琰似乎對李琛的真實身份耿耿于懷,如此狹小器量一直是李琰的致命傷,他不改,終有一天會誤事;至于李琛,他各方面的條件都好,唯一的缺憾是對官場及霸權沒有野心,而且就算他欣賞他,他也無法做任何舉動,因為在名義上,他畢竟是安寧王的唯一子嗣,而且他也答應過安寧王,絕不將李琛扯進宮廷內的斗爭之中。
唉!家務事為什麼總比國家大事還令人心煩呢?
李隆基暗嘆一口氣,皺起灰白的眉峰,轉而看著艷麗無雙的雨玲球,問道︰「你說你才是春色山人?」
「是的,民女在煙雨樓送往迎來,與男子交往頻繁,有一日突發奇想,何不將這閨帳中的事畫出,以饗大家?因此才會作出九幅秘戲圖。」江雨濃淺淺一笑,不疾不徐地說。
「嗯……」這樣的說辭倒也合情合理。「那翟雲呢?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才是春色山人呢?」他轉而問翟萬。
「這……」翟雲瞥了一眼跪在她身畔的江雨濃,一時失了主意。
本來就是假的,她一點點反駁的立場都沒有。
江雨濃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突然道︰「回皇上,民女有個建議,不如當場作一幅畫,看誰畫得像那九幅秘戲圖,誰就是春色山人,皇上以為如何?」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皇上點點頭。
翟雲俏臉略顯蒼白。江雨濃要她現場作畫?
李琛擔憂地蹩起眉,那種畫翟雲畫得出來嗎?磨了一個月她也只畫出一顆女人頭而已。
沒多久,亭台上多擺了兩張桌椅,並備好了紙墨,翟雲與江雨濃各就各位,眾目暌暌之下,開始以真功夫見真章。
江雨濃下筆如神,幾個白描就已將構圖完成了大概。
但翟雲則苦思著如何開始,她從來不曾畫過那種明目張膽的圖,不過她看過江雨濃手繪的那幾幅秘戲圖,要模擬並不難。
「哼哼,畫不出來了吧?翟雲,我勸你早點罷手,向皇上認罪吧!」李琰陰險地笑道,在得知雨玲瓏才是春色山人之後,他對翟雲就失去興趣了。
「請你安靜點,太子殿下。」李琛低喝道。
李琰怒目而視,暫且不與他計較,他知道,屬于他的勝利就要來臨了。
翟雲在構思的過程,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與李琛共度的那幾夜,她初嘗雲雨,再也不是之前那個青澀的少女,因此偷偷瞥了李琛一眼,臉一紅,忽然靈感就來了。
她在紙上畫出兩個互相凝視的男人,但其中一個面容秀麗,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裝,她貼靠在窗邊的牆上,上衫微敞,露出縴細的頸子與鎖骨,臉上含羞帶怯,欲拒還迎;而另一男子則雙手抵住牆,將她圈在雙臂之間,以一種困惑、激狂的眼神看她,他的唇就停在她的面前幾寸,仿佛在猶豫著該不該吻下去……
她把她和李琛之間的情形畫了出來,加上窗外樹枝畫龍點楮地畫出一對互相依偎的鳥兒,整個畫面上沒有半點瀅穢,卻將男女之間朦膿模糊的愛意表達無遺。
而江雨濃仍是維持著一貫的豪放作風,直接又火辣地將男女之間的肢體描繪得非常細膩,氣氛的掌控也極為出色,唯獨在線條的勾勒上略嫌粗糙草率。
之後,她們的畫被呈到皇上面前,第一眼,其實無法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春色山人,因為兩人的風格雖然迥異,但意外的筆法卻非常雷同。
不過,再仔細一瞧,翟雲的畫立刻令人眼楮一亮。
論煽情,翟雲理所當然不及雨玲瓏;可是就整張畫的張力來看,翟雲那幅畫完全承接了春色山人之前的秘戲圖,而且意境更提升了,更重要的一點,從線條的力道就能看出翟雲系出名門,筆法縴柔但力道滲透紙背,技巧比雨玲瓏更臻純熟……
不用說,雨玲瓏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畫匠;而翟雲才真的擁有大師風範,誰是春色山人已呼之欲出。
「這……這根本不用比了,你根本不是春色山人……李隆基拾起頭,對著雨玲瓏皺眉頭,正要責難她,倏地只覺服前花緞一揚,雨玲瓏不知怎地已竄飛到他身邊,手里一把小刀已抵住了他的脖子。
「大膽!」
「放肆!」
這∼變化出乎眾人意外,所有人大驚,忽听得幾聲急斥,皇上身邊的幾個大內高手紛紛將雨玲瓏與皇上圍住。
「都退下!」她陰狠地喝道。
大家都沒料到這個看似文弱的青樓歌妓會突然攻擊皇上,個個大聲驚斥,人人被這變故全嚇傻了。
場面登時亂成一團,李琛震驚之余,也相當不解雨玲瓏為何要冒死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雨玲瓏,你不要命了嗎?」他揚聲怒喊。
「都別過來,否則刀子一不小心傷了皇上,可別怨我!’她將李隆基拉到角落,冷冷地道。
李琰更是被她莫名其妙的舉措嚇得肝膽盡裂,他錯愕地沖向前,驚恐地怒喝︰「雨玲瓏!你在干什麼?快放了皇上……」
怎麼回事?這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啊!他全被她弄胡涂了。
「呵呵呵,皇上,看看你的愛子,李琰可是只披著人皮的畜生哪!今天我會來冒充春色山人,都是被他逼的!」江雨濃倏地怪笑出聲。她在作畫時故意畫得拙劣,就為了保住翟雲,並且進行她策劃已久的這件計謀。
「你在說什麼?你究竟意欲為何?」李隆基听出她話中有話,立刻想問個明白。
「我只是要替我丈夫申冤而已,皇上,請您替我主持正義。」江雨濃倔強地抬起頭。唯有冒險用這種方式,她才能接近皇帝,並將滿腔的冤屈吐出。
「你丈夫?你丈夫是誰?」李隆基愣了愣。
「別听她胡說!快殺了她救皇上……」听她這麼說,李琰知道一切已被拆穿,他變了臉色,陡地起了殺機,急忙喝令左右︰「快將她殺了!」
「慢著!」李隆基出聲制上,沉聲道︰「朕還有話要問她。」
「這還用問嗎?」她是個刺客……」
「而這個刺客正好是你帶來的,不是嗎?」李隆基溫怒地盯著他。
李琰面如死灰,他一直以為他把事情做得很完美,沒想到一個五年前就死掉的人會是他最大的失算……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雨玲瓏,否則死罪難逃。」李隆基沉聲道。
「皇上真的想听?這可關系到太子的丑事哪……」她終于等到這樣的時機了!江雨濃淒愴地笑了。
「用就更要說得明明白白!」
「是。皇上應該沒忘記五年前暴斃于西山樹林的新科狀元陶新之吧?民女正是他的妻子江雨濃,他的死朝廷草草結案,殊不知其中更有內情……」江雨濃將自己的悲苦與辛酸娓娓道來。
事實上,那天從李琛那里得知李三被太子李琰收買後,她心里多少就有點譜了,于是被李琛釋放後,她安置好翟風和翟母,便回到太子身邊,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部重新查過,這才得知李三說的過程都沒錯,唯一的出入就是主角不是李琛,而是李琰!
因為起了色心而主使手下殺了她夫婿的正是太子李琰!
就為了他一時貪念,害得她失去所愛,落魄江湖……更可惡的是,他在煙雨樓初見她時就已認出她的身份,卻利用她報仇的心,提供假的線索給她,想藉她的手幫他除掉李琛,像他這麼狡猾無恥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人世!
當一切真相大白,她就決定要給李琰一個驚喜,假裝將翟雲的事拆穿,替他出了今日這個妙計,目的就是要當著皇上與所有人的面拆穿他的真面目。
事情道盡,她便收起小刀,跪倒在李隆基面前,听候發落。
只要能讓李琰俯首認罪,她死也無憾。
「有這種事?」李隆基愈听愈驚,嚴厲地看著太子,憤怒之情不可言喻。
身為太子竟做出這樣的齷齪事來,簡直丟盡了大唐李氏的臉!
「父是,別听個青樓妓女胡謅……」李琰膽戰地喊道。
「你剛才還將她捧為春色山人呢!怎麼?一轉眼就成了你口中不恥的妓女?」李隆基厲喝。
「她……她」
「她怎麼樣?她泄了你的底,是不是?」李隆基的臉色愈來愈陰沉。
「父皇,您要相信孩兒……」李琰擺出哀兵姿態。
「我相信你,而你枉費了我的信任……放心,我會調查整件事,若你真的無辜,我會還你清白,但在事情尚未弄清之前,你就給我待在東宮,不準出宮。來人啊,暫且將雨玲瓏押進大牢,太于遣回,待查明一切再由朕親自審理。」
「遵旨。」
江雨濃和李琰立刻被帶走了,翟雲擔憂地看著江雨濃,她當然明白她在剛才作畫時刻意放水來保護她,可是她對她被押卻愛莫能助……她開始擔心她能否平安離開皇宮,如果李琰的罪證確立,她挾持皇上是否又會被判刑呢?
不只是她憂心忡忡,整個壽宴的喜氣已蕩然無存,皇上沒了興致,大步走下亭台,行經李琛時,心中一動,忽道︰「李琛,委屈你了……」
「臣不介意!」李琛低聲道。他當然知道皇上指的是李琰的惡行。
「琰兒的事,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你只需替江姑娘主持正義就行了,皇上。」
「嗯,朕明白。」李隆基又看了翟雲一眼,想到她畫的那幅畫,沉吟了片刻,接著說︰「今天本來有好事要宣布的,不過朕累了,改天吧!」
「是。」李琛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可是又不便多問。
就這樣,一場好好的壽宴無疾而終,皇上離去後,大家也都意興闌珊,壽宴就此草草結束。李琛則松了一口氣,平安地帶著翟雲回到王府。
不知為何,自從那夜壽宴之後,李琛的心一直無法平靜,雖然趙奇的傷無大礙,讓他寬心不少,但他只要一回想起皇上臨走前拋下的那記眼神,他就坐立難安。
「你怎麼了?」翟雲早就發覺他不對勁,這一點都不像原來的地。
「我有不好的預感。」他悶悶地道。
「為什麼?」她受他感染,心也沉重起來。
「我猜皇上要公布的事對我而言不是件好事……」
「都還沒提呢,你怎麼知道?」她強顏歡笑。
「唉!我是無法得知,不過我的直覺向來很準。」他一手撐額,郁郁不樂。
「你的直覺真的準的話,怎麼一開始猜不出我是個女人?」她放意挖苦,以轉移地的心惰。
他嘴角揚了揚,輕輕將她拉進懷里,吻著她的小嘴,道︰「我猜得很準,如果翟風沒來攪局的話。」
「如果我哥沒來攪局,你早就剝開我的衣服非禮我了。」她手指輕刮著他的臉頰,羞他。
「是啊,從第一次見面,我滿腦于就想看你的身體,因為我怕我是不是病了,竟會對一個少年產生遙想。」他低下頭,吻著她柔滑如脂的頸窩,忽地笑道︰「你在皇上面前畫的那幅畫是指你我吧?」
「嗯。你看出來了?’她將頭靠在他肩上。
「當然,你畫得真好,把我那時面對男裝的你的心情全畫出來了。」他繼續往她的耳後吻著。
「嘿,如果到後來發現我仍是個男的,你怎麼辦?」她被他吻得發癢,連忙推開他。
「我會叫大夫開藥給我,免得我做出什麼蠢事來。」他笑。
「有這麼嚴重?」她也笑了。
「當然有,那時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卻又踫不得,那真是種折磨。」擁住她,他好怕再嘗一次當時的痛苦滋味。
幸好,他得到了她,擁有了她…
「其實,要我說,我倒寧願我真是個男人…」她幽幽地說。
「為什麼?」池板起臉,抓緊她的肩,盯住她。
「因為若是男人,就不會愛上你,也不會有這段沒結果的情緣。」她摯愛地捧起他的俊臉,哀怨地搖搖頭。
「誰說我們不會有結果?」他被她的肯定語氣激怒了。
「別不高興,你比我清楚一個平民之女愛上王爺會是什麼後果。」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我可以娶你。」他篤定地將她按過自己胸口。
「你可以,但你的身份不允許。王妃不是一般人當得起的。」她該高興的,起碼他有這份心,那就夠了。
「那我可以不當王爺!」這句話,他已藏在心中好多年了。
「不!你千萬別說傻話!」她猛地一震,抬頭看他,急忙勸道。
「我已經背了‘安樂王’這個稱謂背得好累了,雲雲,我也渴望自由。」他的眼神縹緲。
「別有這種想法,王爺。」她被他冷淡的語氣嚇壞了。
「如果有你陪在我身邊,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他低頭再度吻了她。
翟雲知道他們的事絕不會這麼輕易解決,趙奇暗示過她,王爺的婚事大都由是上決定,李琛也不會例外。
她該怎麼辦呢?是不是該有自知之明,主動求去?
不,那樣的話,她會心碎而死。
他們緊緊擁吻著,各有心事,對未來不確定的不安讓他們都更珍惜彼此,激情的火花在瞬間燃起,他抱起她走向床,撤下紗帳,兩人再度進入了卿卿我我的無聲世界……
又過了兩口,皇上忽然派人召他們兩人進宮,一路上李琛眉頭深鎖,他听說是上已放了雨玲瓏,可是他不懂,是上為何還要見翟雲?
來到御書房,他們拜見了李隆基,等他批完了奏梧,他才開口提到重點。
「李琛,朕已決定明日早朝宣告廢除李琰,另立太子了。」
「皇上?」李琛詫異極了,廢太子是件大事,他為何事先告訴他?
「原本聯想立你為太子……」
「萬萬不可!」他驚道。
「是啊,每個人都這麼告訴朕,若立你為太子不僅不合理法,更容易引起宮內的混亂……」李隆基嘆道。
「皇上,我是安寧王的兒子啊!請您切記。」真要名份,他就不會拖到今日了。
「是的,你是安寧王的兒子……」是幸還是不幸呢?這麼優秀的孩子,竟成了別人的!
「臣也從沒忘記過這一點。」
「我懂了,事實上,我也知道這不可行,不過,不能立你為太子,總能為你找一房有權有勢的妻子吧?」
「什麼?」李琛愣住了。
妻子?翟雲也在這一瞬間被怞掉三魂七魄,全身冰冷。
終于……還是得面對這樣的局面了……
「玉成公主的父親是鎮國大將軍姚震,母親是朕的表妹慶國夫人,她的家世背景正好與你相配……」李隆基為自己的眼光得意不已。
「不!皇上,臣已有意中人——」李琛急道。
「意中人?誰?這位春色山人?」李隆基一語道破。那天他就從翟雲的畫里看出她與李琛的感情,因此才急著替李琛訂婚配,他相信只要分開他們,李琛過不久就會忘了翟雲的。
「沒錯,臣只要她……」
「她不行!翟畫師畫技出眾,深受朕的喜愛,朕決定正式封她為‘春色山人’,將她留在宮內,成為宮廷畫師,專為朕及朕的妃子作畫。」一個專畫畫的女人怎麼配得上李琛呢?他需要的是一個與他門當戶對、同樣優秀的賢慧的女子啊!
「什麼?皇上要將翟雲留在宮內?」李琛驚駭地低呼。
這項決定根本不是要擢拔翟雲,而是要埋藏掉翟雲的人生!
翟雲什麼話都不能說,只能顫抖著雙唇,淚水在眼眶中轉來轉去。
「呵呵呵,翟雲,成為宮廷畫師呵是不少畫者的夢想哦,這樣對你而言應該是最好的安排。」李隆基笑著對她說。
「皇上,民女只想回到杭州,侍奉母親,替鄉人作畫,還盼皇上成全……」既然不能和李琛在一起,她寧願回到杭州,遠遠地離開。
「嗯?你不想留下來?」李隆基不悅地問。
「是的——」
「皇上,臣不會娶玉成公主的,除了翟雲,我誰也不要。」李琛的倔脾氣被惹毛了。
「你……這是聖旨,你沒有選擇的余地,翟雲也只能留在宮里,昨天惠妃還向我提到她想學畫呢!我已答應讓春色山人去教她,有了女的宮廷畫師,要進出掖庭官就方便多了。」李隆基堅決他的決定。
「不!您不能將翟雲留下!」李琛大驚,宮里深似海,嬪妃們的斗爭可不會比皇子間遜色,翟雲無法適應那種復雜的環境的!再說,惠妃正是太子李琰的生母,她會怎麼對付翟雲?光想就令他背脊發寒。
「放肆!你敢抗旨?」李隆基怒道。
「皇上,臣不敢,臣只是懇求您成全我和翟雲,我們是真心相愛……」
「等你和玉成公主成了親,你就會忘掉她了。」
翟雲的眼淚終于在臉上泛濫開來。
似乎已沒有轉圓的余地了……
「不!我永遠也不可能忘了她!」李琛斬釘截鐵地說。
「那我勸你最好強迫自己忘記。」李隆基的態度變得強硬。
「皇上!」李琛痛苦地喊道。
「來人,將春色山人帶進掖庭宮去。」李隆基大喝。
門外的侍衛立刻將翟雲架起,李琛出手阻攔,翟雲怕他得罪皇上,哀傷地哭喊︰「別這樣,王爺,別再為我傷神了,這都是我的命……別再……抗拒了……」
「雲雲!」他渾身凜冽,她一走,他的光源就消失了,生命再次墜落黑暗之中。
翟雲就這麼被帶進宮里,李琛眼睜睜看她消失在長廊盡頭,所有的君臣之禮全都拋諸腦後,他猛地回身,一掌拍在李隆基的書桌上,陰沉冷酷地說︰「我已受夠了宮里的各種規定與命令,我更痛恨與你之間的血脈相連,你知道你的一時情不自禁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有多深?二十五年來,我就這樣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成長,你還要我怎樣?當成你的傀儡,一切听你的命令?想想你深愛卻又得不到的安寧王妃吧!別只顧著自己的自私而忘了兩情相悅的人被硬生生分開的傷痛,父親…」
李隆基被那「父親」兩字震懾得坐倒在椅子上。
「這是我第一次喊你,也將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娶玉成公主,你也休想從我身邊將翟雲帶走,我不會像你一樣在事後悔恨,我要的,誰也休想拿走!我不要的,沒有人能勉強我一分一毫!」他一字一句地說得明明白白,然後像一陣狂風似的卷出御書房。
李隆基則呆愕地看著前方,久久無法回神。
難怪他會欣賞李琛,這孩子的個性簡直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就在這親情的大震蕩中,他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過去,打開塵封已久的記憶,他毫不費力地就想起了那個至今倩影依然深埋在他心中的安寧王妃,那個他此生唯一愧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