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頒獎典禮的日子。下午三點多,蔣君南向她索取了勝利之吻,開車前往台北去了。
即使他不在,她還是眷戀著他遺留在屋子里的氣息,直到將近六點,已不能再拖延下去,她才勉強自己,騎著腳踏車回到那個家。
才一進門,立刻听到高分貝的尖銳笑聲傳來。
有客人?李放晴擰眉,開門進屋後,她低頭快步走向廚房。姑姑他們向來不愛她出現在客人面前,所以她總是能避就避,免得多生事端。
「欸,財哥,這是誰?」今天的客人眼尖,發現了她。
林旺財朝身旁的老婆努努嘴,要她解釋。
「我佷女。」既然被發現,李美美就算不甘願,還是得介紹。「裝什麼死人臉?叫人哪!」
「阿姨好。」李放晴只好過來打招呼,一直低著頭,希望能快點到後面去。
「咦?」婦人突然驚喊。「我是不是在哪里看過你?」
李放晴聞言抬頭,看見一張有些面熟的刻薄臉孔,不覺怔愣,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
「奇怪……」婦人擰眉苦思,突然拍手大喊︰「是啦!就是你,搶了我的工作!」
是那天一起應征的大嬸!李放晴一驚,下意識地退了步。「你認錯人了……」
「我哪有認錯?穿的衣服還一模一樣咧!」婦人氣呼呼的。「那個蔣先生是眼楮瞎了哦?選你不選我!」
「你認識用她的人?」林旺財眼楮亮了起來。太好了,終于讓他找到了!
「我沒見過她,她認錯人了。」李放晴急忙解釋,他見獵心喜的眼神讓她的心涼了半載。
「我們講話你插什麼嘴?去後面!」李美美喝道。
「還不快去?」見她仍站著,林旺財大喝,臉上卻掛滿得意的笑。
李放晴無法,只得走向廚房,客廳傳來尖銳的笑聲,她搗住耳,卻阻止不了那些事傳入他們的耳。
怎麼辦?怎麼辦……她靠著牆,慌亂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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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晚飯,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客廳,卻發現只有林旺財坐在那里,桌上有著米酒頭和花生,喝得滿臉通紅。
「姑丈,吃飯了。」她想問他知道了多少,卻又怕問了反而提醒了他。
林旺財打了個酒嗝,半眯的眼楮瞥了她一眼。「听說你老板是寫連續劇的啊?」
他知道了……李放晴四肢瞬間變得冰冷。「他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她試著作最後的挽救。
「騙肖,那種爛名字有多少人會取?」林旺財冷笑,拍拍身旁的座位。「過來這里坐。」
他眼中竄過的邪欲,讓她升起了所有的防備。「姑姑呢?」
「她們帶你表弟去喝喜酒,晚一點才會回來。」見她不動,林旺財火大。「叫你過來坐是听不懂啊?」
這不代表屋里只有他和她?心中警鐘大作,李放晴反而退了一步。「我站著就好。」
「怎樣?我是會吃人哦?」林旺財站起,朝她逼近,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拖來。「听說那個蔣君南很年輕,你不會自己去倒貼人家吧?」
「放開我!」李放晴大駭,用力扯著手,卻掙不開他的魔爪。
「來,姑丈檢查看看……」借酒壯膽,林旺財完全被色心蒙蔽,肥胖的身子欺壓上去,對她上下其手。
李放晴拚了命地拳打腳踢,想要擺月兌他的踫觸。他滿口的酒臭讓她快吐了!
難得有這機會,林旺財怎麼肯放過?用力把她拖回來,「嗤」地一聲,T恤領口被硬生生撕裂,看到的肌膚,他更是血脈賁張,伸手一推,將她推倒在地。
即使領口被勒得發痛,她也無暇顧及,李放晴用力將他踢開,跟蹌奔出,卻又被他拖回,撞到了茶幾,酒瓶滾落地面,灑了滿地的酒。
「你不要亂動!」林旺財用整個重量壓制她,伸手去解她的牛仔褲。
情急之下,李放晴抓到酒瓶,什麼都來不及想,本能地朝他的頭砸去。
「你……」林旺財被打得頭暈目眩,扶著頭站起,踩到酒漬,整個打滑,額角重重撞上茶幾邊緣,頓時不省人事。
李放晴愣坐原地,小臉慘白一片。她殺了人?顫抖的手握不住酒瓶,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呃……嗯……」林旺財發出囈語,肥胖的身軀蠕動了下。
他沒死……李放晴搗唇,腿一軟,跌坐在地。發現他像要蘇醒的模樣,她抓緊被撕裂的領口,踉蹌爬起,奪門而出。
驚慌間,她只能沒命地疾踩著腳踏車,等回過神來,她已來到他的家門口。
屋外,還亮著她為他留的燈。那片光明,卻點不燃她內心的黑暗。
她拿了鑰匙開門走進,點亮了燈,看著這片天堂,她的淚,滑落臉頰。
她想笑,她想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個長假,但她怎麼也做不到……她蹲坐在地,抱著雙膝,無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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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君南駕車返回宜蘭,俊容鐵青,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他沒得獎。
雖然懷抱希望,但其實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得獎的機率甚至不到一成,當頒獎人念出陸竣光的名字時,他早有心理準備。
然而,讓他無法釋懷的,是頒獎人——陸命,他父親——當他將獎座交給陸竣光,父子在台上相擁,那場景,重重打擊著他。
「我驕傲我有這樣的好兒子,青出于藍,在這個舞台發光發熱,在我眼中,沒有任何人及得上他!」他在陸竣光的得獎感言之後,發表了這一段。
凡是阻擋他們父子的絆腳石,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鏟除。那時,冰冷掃過他的眼神,是這麼宣告著。
下了舞台,會場外,媒體將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包圍,知名大導陸命,能編能導的陸竣光,以及美艷動人的女星葉曼玲,加上由父親手中接過意謂傳承衣缽的獎項,成了這次影展的話題焦點。
蔣君南走出會場,沒朝那群蚤動投去一眼,正要從側門離開,一旁工作人員的對話緩住他的腳步。
「陸命這招真高,把媒體版面全拉到他身上了。」其中一個鄙夷道。
「當然,大會也希望拉抬收視率啊,不然怎麼可能會答應陸命的要求?」另一個聳肩。「怪只怪蔣君南少了個有權有勢的老爸,本來獎都決定給他了,卻讓陸命用黑箱作業做掉了。」
追他出來的紀華也听到了,難過得不知該說什麼。「阿南……」
他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直接步出會場。
他們錯了,他的老爸也有權有勢,卻是將他當成敵人!蔣君南緊抿著唇,用力踩下油門,飛馳的車速讓窗外的路燈炫成一片光。
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但直至那時,他才明白,原來早以為對父親心死的自己,還隱隱帶有期待。期待得了獎,會改變父親的視若無睹,或許是憤怒,或許是懊惱,只要是任何的一點反應,都是專屬于他的情緒。
結果,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一直以來,他只是一個異己,讓父親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異己。父親怎麼可能會後悔放棄他?他只把他當敵人,他越成功,越讓他想將他連根拔除!
置于儀表板上的手機螢幕亮起,蔣君南拿起直接關機。一路上,紀華不斷打電話來,他都沒接,他現在只想一個人獨處。
將車停進車庫,蔣君南開門進屋,在客廳看到她,不禁愣了下。
「你怎麼還沒回去?」他擰眉微怒道。他不希望他現在的狼狽模樣被她看見。
蜷曲在沙發上的李放晴听到聲響回頭,她起身,僵硬地揚起了笑。「我想趕快知道結果。」
被激動情緒蒙蔽的他並未留意到她的異樣,一把扯掉領帶,連同月兌下的西裝丟到一旁沙發。
「沒得獎,滿意了嗎?」他沈冷著臉。「你可以回去了。」
李放晴咬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別氣餒,不過是個獎……」她走到他身旁,伸手輕觸他的掌指。
「它不只是個獎!」蔣君南倏地咆哮,避開她的踫觸,怒視著她。「誰都可以這麼說,但你怎麼能?這個獎讓我認清,在他心中我從來就沒有佔過一席之地,你要我怎麼辦?再把它當成長假嗎?一個永遠都不會結束的長假!」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孤單得像是她的心,李放晴顫抖地收回,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紅。
「我……」她低頭囁嚅,努力強忍不讓淚水掉下。「對不起……」
她受傷的模樣,狠狠譴責著他。蔣君南懊惱地撥散額發,氣自己竟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
「讓我獨處好嗎?」現在的他壓下住情緒,只會說出更多傷害她的話。「我需要你的鼓勵,但不是今晚。」
她沉默,而後抬起頭,在唇畔綻放出一抹淒美的笑。
「嗯,再見。」她深深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的形象印入眼里,才轉身離開。
蔣君南怒擰著眉,走到廚房,從冰箱拿了罐啤酒,打開一口氣喝掉半罐。
冰涼的液體流過喉頭,卻澆不熄滿腔的怒火。他在搞什麼?她開心他,甚至還特地留下來等他,他卻胡亂遷怒,用這種態度對她。
他簡直是個大渾蛋!把剩余的啤酒一飲而盡,煩躁地朝垃圾桶擲去,結果用力過猛,反把垃圾桶撞得傾倒一地。
「可惡!」蔣君南低咒了聲,上前用腳將垃圾踢進桶里,突然,一團物事攫取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拾起,整個人怔住。這是她常穿的T恤,領口卻像被人強力撕裂。蔣君南臉色倏變,腦海中閃過自踏進門後她的模樣——
她穿的是他的衣服,小臉帶笑,卻隱隱帶著驚慌,但他以為是被他的怒氣嚇著……
他居然還叫她走!全身血液瞬間降至冰點,蔣君南抓了車鑰匙,迅速沖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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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開始飄起了雨,蔣君南將車開得飛快。
她是來尋求援助的,好不容易她終于願意主動找他,他卻狠狠將她往外推!腦海浮現她那張泫然欲泣又強忍的小臉,擔慮和恐懼揪住了心,讓他自責不已
她遇到什麼事?誰這樣對她?竟對純真解人的她下得了手!蔣君南怒火沖天,用力握住方向盤,像是要將對方碎尸萬段。
將車開到海邊,他放慢速度,在蒙蒙細雨中搜尋。
他有種感覺,她會來這里,她說過,這是她心情不好時的避風港。為什麼他不早發現?他是那麼自私,竟沒有足夠的擔當成為她的避風港!
遠遠地,看到路旁停著輛腳踏車,他心一喜,趕緊將車切過去。
下了車,狂勁的海風吹著,深沉的夜幕遮蔽了四周,和那次所見的碧藍宛若兩個不同的世界。
他看到她,站在堤防邊,海風吹得她身上寬大的T恤狂猛擺動,雨絲漫天飛舞,她卻恍若未覺,面對著海,瘦削的身子一動也不動。
「放晴……」怕嚇到她,他輕喚,聲音立即被海風吹散。
他再走近了些,發現她站得離海好近,腳尖已越出堤防,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會消失在這片深邃之中。
憶起她臨走前的那聲再見,他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看著晴朗的海天一色,能夠讓心情開朗,但這片像是要將人吸入的無邊黑暗,看在眼里,又會有怎樣的感受?讓人無法反抗地沉淪?
「放晴,是我。」他小心翼翼地喚道,雨絲打上了臉,他連眼也不敢眨。
她震動了下,卻沒回頭,垂放的手握得死緊,透露出她的心情。
「下雨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他站到她的身旁,輕聲誘哄。他不敢伸手拉她,怕輕舉妄動反而壞事。
她依然面海站立,空洞大眼映著海天的暗沈,縱橫臉上的,分不清是雨是淚。
「放晴……」
須臾,她緩緩笑了,那抹笑,刺痛他的心。
「我能回去哪里?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唇角撐不住心里的苦,她狠狠咬唇,不住輕顫。
「你有我,我會陪你。」他試著朝她更接近一些。「長假,記得嗎?你對我說過的,長假會結束。」
「騙人!騙人——」她倏地搗耳,激動大喊。「那是他們為了丟下我所說的謊話!什麼放晴?什麼長假?不會結束的,長假根本永遠都不會結束!」
蔣君南心里沉痛不已,是他的氣話,擊毀了她一直要自己堅強的信念。
他自後環住她,她冰冷顫抖的身子讓他好心疼。「會結束的,我的長假已經結束了,告訴我,讓我幫你,別把自己困在里頭。」
他的話讓她痛哭失聲,她不停搖頭,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痛苦。
「不行……」她月兌離不了,怎能把他也牽扯進去?「我不能害了你……」
見她沒有抵抗,蔣君南將她的重量整個攬進懷里,帶離邊緣,他好怕她一個失衡,被風卷進了海里。
「相信我,好嗎?」他在她耳畔低喃,用身子為她擋去風雨。「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但你必須給我機會,你陪著我度過長假,別將我排拒在你的長假之外。」
他堅定溫暖的嗓音,給了她力量。不行,她必須自己面對。姑丈他們有多貪得無饜,她再清楚不過,要是牽扯上他,她只會害他陷入泥沼無法月兌身。
「別擔心,我沒事,只是一時心情不好而已。」李放晴試著推開他的懷抱,強迫自己堅強。「沒事了。」
「不要這樣對我!」他卻將她擁得更緊,放聲大吼。「難道你也像他們一樣,對我完全沒有信心?他們不把我放在眼里,連你也要將我視若無物?」
「我沒有……」她驚慌失措地解釋,怕極他誤會,陷入低潮。
「那就告訴我,別把我推拒在外。」他望進她的眼里。為了逼她,他不得不用此下策。「你必須給我自信。」
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脆弱的自己,再無所遁形。強忍的情緒一涌而上,她埋首他的胸前大哭。
他輕撫她的發,用穩定的環持訴說著他的情感。即使全身上下都已濕透,兩顆熨貼的心,卻溫暖地包圍著彼此。
「我們回家。」將她抱起,他大踏步地走向車子,離開這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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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的吹風機聲在耳邊回響,穿著浴袍的李放晴坐在床沿,閉著眼,感受他的掌指在她發際撥弄。
她的淚,止不了,像積郁多年的情緒全然爆發,她完全無法控制,一路上不停地哭,一直哭。
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安慰,默默地為她放了熱水,除去她身上濕冷的衣服,將她抱入浴缸內,讓她倚坐著,大掌托著她的後腦,輕柔地為她洗著頭發。
他的溫柔就像氤氳的熱氣,緊緊環繞著她,無所不在。
將她的頭發吹干,蔣君南快速淋浴,當他定出浴室時,看到她坐在床沿輕輕怞噎,昏黃的燈在她周圍灑落光暈,更襯出她的無助脆弱。
剛剛為她除去衣物,看著她全果的軀體,引起的不是,而是滿滿的心疼及怒火。她的脖子被勒得紅了,身上布著大小不一的瘀青,她是經歷了什麼樣的掙扎才逃出魔掌?那人竟狠得下心這樣對她!
蔣君南握拳,將怒氣斂下,放輕動作上床,自後將她攬進懷中,用體溫暖和著她。現在的他只想將她緊緊地柔入身體里,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他的呼息拂著頸側,他的心跳熨貼著背,李放晴閉著眼,一心一意地感受著他。
「……我爸媽在我七歲時車禍過世。」直到在他身上獲得了足夠的勇氣,她才輕輕開口。「我姑姑和姑丈收留了我,成了我的監護人。」
蔣君南沒有追問,任她慢慢地說,只是將她擁得更緊。
「他們對我……很不好……」第一次真正面對這些被深埋于心的不堪,她不禁哽咽。「姑丈喝了酒、心情不好,就會打我出氣,姑姑要我做家事,還要我去打工賺錢,她說收養我花了他們太多錢。我做過很多事,賣花、洗碗、工廠女工,幫忙賣菜,只要有人肯用我,我就去做,有些人故意欺負我年紀小,到了發薪水前,說警察要來捉非法雇用童工,叫我不用再去,薪水就這樣賴掉。」
滿腔的怒焰只能強忍,蔣君南緊緊抿唇,不讓她察覺。那對王八蛋夫妻竟狠得下心這麼虐待一個小女孩?難怪她懂得察言觀色,難怪她什麼都會做,環境逼得她成長,逼她必須改變自己才能生存!
「不過,也是有好人的,他們知道錢會被我姑姑拿走,也知道我都吃不飽,常常會買一些東西給我吃。」憶起溫暖的人情,她的表情浮現淡淡的笑容。「我只有念到國中,而且都是因為缺課太多了,學校找上門,他們才肯讓我去上課,久而久之,老師也懶得管了,直到畢業。其實,不管是上學或是工作,我都無所謂,只要不用待在那個家,工作再怎麼累我都願意。」
他執起她的手,粗糙的觸感無聲訴說她的過往。蔣君南痛苦閉眼,她所經歷的一切狠狠地刻劃在他的心版上。
「是他嗎?對你下手?」輕輕撫過她泛紅的頸際,他恨那對貪婪冷血的夫妻,恨自己沒有及早發現,救她月兌離苦海。
知道他說的是今晚的事,她震了下,嬌小的肩頭微微顫抖,而後輕輕點頭。
「我會要他付出代價的。」想到他對她做的一切,嗜殺的因子就開始狂猛地在血液里奔騰。
「我差點打死他……」憶起那時以為失手殺人的恐懼,她的手變得冰冷。「我用酒瓶砸他的頭,我以為……他被我打死了……」
「不會的,禍害遺千年,他死不了。」將她的手斂入掌中,蔣君南安慰她。「他必須活著,等著我要他嘗的苦頭,我會用盡所有的方式將他告進牢里!」
聞言,李放晴回頭,帶著驚慌的大眼祈求地看著他。「不要,就這麼算了好不好?以後我會小心,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事情一日一鬧大,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你還想回去?」他下可置信地怒道。「你以為我會讓你回去那個家嗎?我並不是只要听你訴苦,我要做的是保護你的一切!」
她就怕會這樣,他幫不了她,反而會被她拖累……她咬唇,只能不停搖頭。
「為什麼不離開?」無計可施的挫敗感讓他很想放聲咆哮。「你還瞞著我什麼事?別悶著不說,讓我為你分擔好嗎?我求你……」靠著她的肩頭,他沉痛低喃。
他受傷的語調刺痛她的心,李放晴熱淚盈眶,掙扎不已。她說得夠多了,其他的,他也無能為力,讓他知道,只會白白增添他的煩惱而已。
她伸手擁住他。
「抱緊我。」她只想貪婪地留住這一刻,成為支持她撐下去的力量。
蔣君南收緊環抱,用力地、堅定地,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埋首他的肩窩,深深汲取他的氣息。這就夠了,讓她懷抱希望,讓她知道長假會過去就夠了。
「我不是故意瞞你。」她抬頭看他,伸手撫著他緊鎖的眉心。「我真的喜歡你,別因為我讓你不開心。」
明白她什麼都不會說,蔣君南長嘆口氣。雖然她有著柔弱的外表,然而,她的堅毅卻是任何事物都難以撼動的。
今天,她受了太多苦,他不能再逼她。
「把我放在心里,好嗎?」他握住她的手。「放在第一位,遇到事情,別忘記有我,好嗎?」
「嗯。」李放晴點頭,猶豫了下,才又開口︰「對不起,你今天心情不好,我還讓你這麼煩。」
听到這句話,蔣君南的臉刷地沉了下來。
「你要是再讓我听到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就——」看著她,惡狠的威脅實在說不出口,他只好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別跟我說對不起,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亂發脾氣。」
「你還好嗎?」她抬頭看他。
「不好,但我已經想通了。」她的關心讓他的心頭一陣溫暖。「或許這次沒有得獎,是上天給我的解月兌,從今以後,我只要做我自己,他們的事,再與我無關。」
雖是狠狠一擊,卻讓他完全清醒。一直以來,父親只是個虛幻的名詞,不曾在他的生長過程中佇足過,他又何苦為他影響了自己?
「真的?」她擔慮地看著他。「沒騙我?」
「嗯,我媽早就跟我說過了,我卻到現在才想通。」
「你跟她說今晚的事了嗎?」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她提到母親的事。
「她一直在天上看著呢。」望見她不解的表情,蔣君南低笑。「她在六年前去世了,那時我才剛寫了第一本劇本。她一直勸我要放開,我听不進去,結果繞了這麼大一圈,才發現,原來放不放開,只是在一念之間。」
他真的釋瓖了……李放晴哽咽,激動地抱住他。「嗯……」
「但若不是經歷了這些,我也不會跑到宜蘭,更不會遇到你。」或許,這種事是沒辦法拿來比較的,但得知她的經歷,他才發覺在母愛中成長的自己,已幸福太多太多。「你想你爸媽嗎?」
靠在他肩膀的螓首,輕輕點了下。「我怨過他們,氣他們為什麼要丟下我,但只要想到我媽媽把我抱在懷中解釋長假的意思,還有我爸爸笑著說要我永遠放晴,我就告訴自己,要開心,別辜負他們的期望。」
輕喃的嗓音帶著淡淡的哀愁,蔣君南在她額際印上一吻,想將她的煩惱全數抹去。「讓我陪你,或許我不是萬能的,我也有弱點,但我會竭盡所能,去換取你真實的笑容。」
李放晴閉眼,感覺眼楮開始濕濡。她就怕他會這麼做,但又矛盾地期盼,可以被他所拯救。但,那是不可能的……她緊緊咬唇,依偎在他懷里,好希望明天永遠不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