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嫣然態,風前欲笑人。
朱佑豪從未見過如此愛笑的姑娘,只見她始終掛著甜笑,生氣盎然的讓人嫉妒,柳眉下的大眼熠熠生輝,比陽光還亮眼。
「三爺,這就是咱們揚州最有名的‘瘦西湖’。」莫愁跑在前頭向他直揮手,「兩個大男人走路比姑娘家還慢,也不怕笑死人。」
她就是看不慣這對主僕動作特慢,走路像賽烏龜,揚州說大不大,但以他們的速度要游遍,可不是十天半個月就看得完,那要見到她的偶像要等到何時。
「瘦西湖」位于揚州西北郊,是一座南起虹橋,北抵蜀岡的湖泊,湖的四周聚集不少巨賈富豪建造的園林,湖面如鏡,秀麗婉約,即使在入冬之際,也別有一番風情。.
朱佑豪總算趕上她,不計較她無禮的話。「咱們並不趕時間,當然要慢慢欣賞,仔細品味。你穿這麼單薄不冷嗎?把這件披風披上,別著涼了。」他見她總穿的簡單,衣料也不保暖,便主動解下質輕卻保暖的披風搭上她的肩。
那披風顯然太長太大,一披在她身上便拖地了。
莫愁眼光一閃,將披風還給他,「不用了,我一點都不冷,披上它礙手礙腳的,搞不好還會被絆倒,多麻煩呀!」她本能的不想接受他的關心。
他的好意可惜人家不領情,朱佑豪覺得自己似乎和揚州水土不服,不然怎麼連遭兩名姑娘拒絕,只怕他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得人緣。
瞧他盯著她發愣,莫愁索性牽著他的手走,他不急,她可急了。
「不要發呆了,咱們快走吧!要不然這‘瘦西湖’幾天都逛不完。」那大手的厚實引起她心神一陣輕顫。
別胡思亂想,現在的你是無雙,一位天真未鑿的小姑娘,她暗忖著。
朱佑豪微愕後,也反握住她的小手,縱容的任她拖著,什麼矜持、禮數,在無雙身上是找不到,卻也格外顯得自然單純。
「別急,我保證瘦西湖絕對不會跑掉。」他失笑的挪揄。
莫愁睥睨著他,對他的幽默感很不以為然。「三爺,你的話一點都不好笑,所謂一寸光陰一寸金,想必閣下也听過吧!看你這樣浪費金子、我看了都會心疼,你有時間耗,我可沒有,還有許多計劃等著我去做呢!」
「喔!願聞其詳。」他挑眉問道,不信一個小姑娘有何偉大計劃。
「我剛才說了,時間等于金錢,我要存很多很多銀子,然後走遍天下,四處游歷,增長見聞。」她邊說黑瞳邊流露出向往的神采。
朱佑豪心有戚戚焉,「咱們倆的志向倒真是不謀而合,不過,我以為姑娘家都希望能嫁個好婆家,做一名賢妻良母。」
他又再一次覺得無雙和他的想法有幾分相似之處,若將來願望真能實現,他倒想有她為伴,日子肯定有趣多了。
莫愁扮個鬼臉,「我才不要嫁人,嫁人有什麼好玩?一旦嫁了人,哪里也不能去,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容忍妻子在外頭拋頭露面?答案根本不用問,所以,我寧願選擇一輩子不嫁人。」
「那是因為你還未踫到心儀的男子,若是遇見了,你便不會再有這種想法。」
他俯視她的側臉,細滑的肌膚吹彈可破,桃花般的面頰因冷風而有些泛白,他不暇思索地將她拉進撐開的披風內,那動作出自本能,連他都未想過去探究原因。
「不可能,除非他願意配合我,我才要嫁他,否則免談。」她極力的假裝不在乎,但鼻間聞著他身上散發的男人氣味,令她昏眩,如此貼近的距離,使她想逃跑,但語氣又不能有絲毫異樣。
听著她不同于他人的見解,朱佑豪有些頭大,「一個姑娘家終身不嫁,那可是會被當作異類,你爹娘會同意嗎?」什麼樣的父母會養出這樣「不凡」的女兒?
莫愁倏地變了臉,腳步顛簸一下,這些轉變全落進他眼中。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難道——他想到此,內心五味雜陳,莫怪乎她總是獨來獨往,那燦爛奪目的笑容背後,究竟藏著多少心酸呢?這些天對她的表現,他顯然要用另一種角度重新看待了。
她暗罵自己差勁的演技,「沒有,我爹娘早就死了,好久沒有想到他們,你突然問到他們,讓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啊!那就是「虹橋」,咱們快點過去;喂!席大哥,你快點好不好?可別跟丟了。」
席俊落後他們一大截,只是像影子般遠遠的保護,而不想加入。
站在形似長虹墜波的橋頭上,除了能欣賞到整個瘦西湖外,湖畔生植的垂柳已不再青綠,游客也因氣候轉涼而減少。
「這地方我從小到大不知來過幾回,就屬春天時最美,下次你要來得選對季節,現在根本沒啥看頭。」她佯裝想攀在橋邊觀看湖面,順勢從他的披風內鑽出。
「你一個人怎麼過活?又住在哪里?」朱佑豪可沒讓她那麼好混過關,繼續追問道。
莫愁睇著他,「我一個人還不是活得好好的,多謝三爺的關心。」
朱佑豪只是靜靜地瞅著她,莫愁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半嗔的賞給他一記白眼。「我臉上有髒東西嗎?你這樣盯著我看,會讓我以為你喜歡我喔!」她為掩飾心中的不安,有一剎那不敢迎視他那黑不見底的眸子,她向來自視甚高的演技不可能就這樣穿幫才對。
他一哂,「如果我要你跟我走,你願意嗎?我可以照顧你,也可以給你想要的東西,帶你游遍四方。」
他真心的想要留下她,有她在身邊,不需要刻意的去思考如何應付,小心提防對方的暗算,可以真正的卸下面真,將真實輕松的一面表現出來,再者,他不放心她一人過活。
莫愁撇撇唇,男人就是,見一個愛一個,才對莫愁說要納她為妾,現下又看上年幼無知的無雙,真是個大色鬼。
「我不要。」她想都不想的拒絕。「我可以照顧自己,不想靠別人。」
不會吧!他的魅力真這麼差,一連遭到兩次滑鐵盧。
「咱們是朋友,不是嗎?如果能彼此互相照願,不是更好?」他不以為忤的游說,大概是見她年紀尚小,不想端出架子嚇唬她,不似那晚被莫愁拒絕時,像被澆了盆冷水,又氣又惱。
「嗯——我考慮、考慮再回答你。」她歪著頭慎重的說。
朱佑豪不由得氣餒,她還要考慮,這可是有損他的尊嚴,這種許多人都想要的機會,雖不要求這小丫頭感激涕零的接受,好歹也要裝出高興的樣子,瞧他長得也不賴,就算不像雲那麼俊美,也差不到哪里,可是在她面前竟然不吃香,真是令人大感挫折。
「哈啾!」冷風灌入鼻中,莫愁不雅的打了個噴嚏。
「你瞧你,不懂得照料好自己,要是受了風寒怎麼辦?還不過來。」他偶爾會表現出專制的一面,見她在縮脖子,語氣又硬了些。
她實在不想和他太接近,于是搖搖可愛的小腦袋。「我沒事,只是打個噴嚏而已,不要緊的。」
他動了怒,扣住她的手腕,使勁把將她拖進懷里,將披風自她頭上蓋下。
「三爺,你這人很霸道喔!」她忍不住悶在他懷中抗議,連頭都不敢抬,怕露出滿頰的桃紅,雖然她在「蘭香苑」長大,可是從未跟男人接觸過,而在外面人人都當她是小妹妹,也很少有人存非份之想故意輕薄她,教她此刻怎能不如同驚弓之鳥。
「對付不听話的小孩就要這樣。」他的掌心觸到那腰際間的柔軟,戰栗一下,更有力的勾住,讓她動彈不得。
莫愁不服的掀開披風,「我已經十八歲,不是小孩子了。」沖口而出後,才猛地打住,她為何那麼在意他的話?她可不能假戲真作呀!
朱佑豪凝視她白玉生暈的粉頰,笑謔的說︰「你十八歲了,那敢情好,我就不必擔心被人責罵吃你這根女敕草了。」
「你——大,不跟你說話了。」她又蓋上披風,氣呼呼的嚷,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
「哈——你是頭一個罵我大的人。」他摟得更緊,決定不放過這有趣好玩的小東西。
當朱唇一點,完成最後的妝扮,鏡中人由一名清女敕的俏佳人變為炙手可熱的一代舞姬,那絕艷姿色就連芍藥化也得失色三分。
莫愁坐在鏡台前,霍地想起白天的點點滴滴,不禁噗哧一笑。
「想到什麼那麼好笑?」蘭嬤嬤為她梳好髻,再戴上黃金發冠。
她笑而不答,完美的唇線依舊上揚。
「跟那位三爺有關?」終究她也是過來人。
「才不是。」莫愁心虛的低喃。
「女乃娘看得出來,你的眼楮告訴我你喜歡上他了。」蘭嬤嬤單刀直入的點明。
「不是,女乃娘,我沒說喜歡他。」她否認得太快了。「我不能喜歡上任何人,一旦有了牽絆,,我所有的決心會因而動搖——」莫愁茫然的望向她,「不,我不能喜歡他,我不能。」
「我可憐的孩子。」她憐憫的低呼。
「我真的不能喜歡上他,可是——我快管不住自己了。」向來自制的心如月兌韁的野馬,再也難以掌控。
其實莫愁並不是沒有察覺那剛發芽的情意,只是一直不願去踫觸它,多半出自于害怕。
她那欲哭無淚的神情像個迷路的孩子,走在彎彎曲曲的迷宮中,就是找不到出口,「女乃娘,為什麼我不是無雙?我好羨慕她,她雖然沒有家人,可是卻很快樂,為什麼我不能一直是她?」
「孩子,你得清醒一點,可別昏了頭呀!」蘭嬤嬤被她的話嚇住了,深怕她真被壓在心上的仇恨逼瘋了,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莫愁只是征征的望著前方,靈魂像要越過她穿過不知名的世界。
「女乃娘年紀大了,禁不起嚇,你可別捉弄女乃娘。」這可怎麼辦?她害怕的事發生了。「孩子,你醒一醒,小姐。」
她回過神,「女乃娘,瞧您臉都變了,我沒事,別怕。」方才在那一瞬間真有一股力量拉扯著她,令她差點迷失了自我。
「你這孩子想嚇死人呀!胡說八道一遍,女乃娘差點昏倒,好險。」語罷,蘭嬤嬤趕緊拍拍胸脯壓壓驚。
莫愁吐吐舌尖,「下次不敢了,女乃娘,您別生我的氣。」她摟著蘭嬤嬤的頸子甜甜的撒嬌。
「好,我不氣,打扮好的話該出去了,今天咱們有貴客上門。」
「貴客?宋玉?」她的雙瞳如琉璃般閃耀,精神都來了。
「魚已上釣了,接下來看你的了。」
「我知道該怎麼做。」她等的就是今天。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
朱佑豪來到著名的二十四橋旁,吟著唐代詩人杜牧的詩句,傳說隋煬帝曾帶二十四位宮女來此吹蕭,因而得名。
數日來幾乎游遍了揚州有名的風景區,特別是瘦西湖附近的五亭橋、白塔,和湖中第一大島長春嶺,可說是大開眼界,玩得樂不思蜀。
「三爺,揚州都快讓你玩遍了,什麼時候我才見得到玉笛公子?」莫愁念念不忘的就是見到傳聞中的江湖游俠,每個人總有仰慕的對象,這也是她惟一的喜好。
「我會安排時間。」听見她對另一個男人感興趣,不免令他有些不悅,口氣因而冷淡平板。
又是這句話,她已經沒多少時間等了。
「這是你自己答應我的,不要擺臉色給我看,既然辦不到,當初就不該答應,免得讓人家空歡喜一場。」她姿勢可也擺得不低。
朱佑豪繃著一張臉,唉!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只有這丫頭敢這樣跟他說話,而自己卻莫名其妙的吃起好友的飛醋。
「我會盡快安排的。」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語。
他愛她的笑容,以及沒有心機的談話,有她在身邊,格外的快樂,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有什麼表情?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周遭的人對他的唯唯諾諾、戒慎恐懼已使他厭煩,他要的是個不在乎他是誰的人,即使他只是個平民,卻仍然愛他如昔的愛侶。
她會是嗎?朱佑豪自私的希望她是,因為他愈來愈喜歡她的陪伴,可以談笑風生,無所不談;沒有忌諱,他要求的就是這麼多而已。
莫愁伸出五根白女敕的手指頭,在他眼前晃動。「你在發什麼呆?哪里有像你這樣看人的?」近來他常會默默的瞅著她,看得她心慌意亂,好多次都差點失常。究竟她還要不要繼續扮演無雙呢?和他相處愈久,她都快以為自己就是無雙,忘了那不過是她為了逃避現實所捏造出來的人物。
或許該做番了斷了,否則真的會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愛」是她最不需要的東西。
他咧嘴一笑,順勢握住她的柔荑,「逛那麼久也餓了,咱們找地方用膳,我有事要跟你談。」那神情仿佛說明他做下某種決定那決定跟她有關。
對于他突然的溫柔,莫愁的心撲通亂跳,作勢要收回手,但怎樣也縮不回。
「我不習慣被人牽著走路,我又不是小女圭女圭怕跌倒。」她攢著眉心輕嚷。
「這樣好難看耶!快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我喜歡這樣。」他笑意更深,以前從未想過會如此寵愛一個小姑娘,畢竟以他的身份,這種舉動無疑是不合禮數,有失身份,但是他現在不過是個普通老百姓,不需要想那麼多,別人要如何看待是他們的事,與他無關。「無雙,你不覺得咱們兩個走在一起很相配嗎?看到的人都會一致認為你是我可愛的小妻子,夫妻之間牽著手沒人會議論的。」
莫愁朝他做個鬼臉,悻悻然的說︰「很可惜我不是你可愛的小妻子,揚州城里大部份的人都認識我,被取笑的人也是我,就算你是皇帝也得替別人著想。」
「如果我真是皇帝,你想我會怎麼做?」他的笑益發危險,嗓音刻意壓低。
「怎麼做?」她傻傻的問。
「我會強迫你入宮做我的妃子,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飛快的親一下她的臉頰,笑得像只得逞的老狐狸。
莫愁驚呼一聲,捂住被偷親的部位,嗔惱的瞪他,「,你不會是要跟我說其實你是皇帝微服出巡吧!我才不信,皇帝應該年紀比較老,還留著胡子才對,而你嘛!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才不可能是皇帝。」
朱佑豪笑不可遏,「你怎麼知道皇帝有留胡子?又是誰規定當皇帝得留胡子?」
「其他的說書先生說的,皇帝要留胡子才有威嚴,不是嗎?」她一派天真爛漫的問,眨動一雙明眸大眼,煞是可愛。
「是——你說的都對。」他忍俊不住的笑道。
「你分明是在唬我,你見過皇帝嗎?說得跟真的一樣,無聊,我餓了,前頭有家‘晴雲軒’點心做得很好吃,常常都客滿,我先去佔位子。」她甩月兌那只有力的大手,飛也似的跑了,一顆心這才歸位。
「無雙姊。」一對母子正好迎面而來。
「大娘,小六千。」她欣喜的問道︰「大娘,你身子好多了嗎?」
「好多了,謝謝你,無雙,要不是你請大夫來幫我看病,也不會這麼快好,你是我和小六子的恩人。」婦人蒼白的臉上有著激動。「小六子,還不快道謝。」
「無雙姊,謝謝你救了我娘。」小六子依言道。
「大娘,別這麼客氣,只要你的病能痊愈就好了。」看著他們母子相依為命的情景,莫愁不禁鼻端發酸,那是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得到的溫情。
朱佑豪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一眼便瞧見那名男孩在見到他時,畏縮的躲到婦人背後,他馬上認出了他。
「三爺,他不是——」席俊也認出來的沖口而出。
朱佑豪揚手制止他,「無雙,你的朋友?」從方才的談話得知,這對母子的家境並不好,那男孩會當扒手必是環境使然,不能完全責怪他。
婦人朝他們頷首,說了幾句話,便帶著兒子離去。
「席大哥剛才想說什麼?」話雖然被打斷,但她還是注意到了。
「咱們先進晴雲軒再說。」朱佑豪倒是不急。
晴雲軒的點心是揚州知名的,如翡翠燒賣、千層油糕、三色包、小籠包、五丁包子……等等,再配上特選的安徽魁針及浙江龍井,更具風味。
朱佑豪為她夾了滿滿一碗,「你不是很餓?多吃一點,不必客氣。」
莫愁吃得不亦樂乎,「我沒有客氣,吃不完的話還可以打包,不用擔心會浪費。」她津津有味的咬著小籠包,配一口龍井,大嘆真是人間一大享受。「席大哥,你也動筷子呀!小心讓我吃光了。你剛才究竟想說什麼?」
他哪吃得下去?席俊食不知味的思忖,那男孩就是扒走王爺王牌的扒手,和她似乎交情匪淺,說不定可以幫忙找回。
「那男孩——三爺和我剛到揚州時曾經見過。」他是非說不可,「當時他不小心撞到三爺,結果三爺腰上的一塊白玉牌不翼而飛,所以我懷疑是他扒走的。」
「席俊。」朱佑豪警告的一瞥,無憑無據怎能隨便冤枉人。
「三爺,那塊白玉牌對您的意義不凡,非尋回不可。」冒著會挨主子責罵的危險他也得說。
莫愁心一驚,原來三爺就是那塊王牌的主人,要現在拿出來還回他嗎?她猶豫不決的想。
朱佑豪反倒看得輕,「別理會他,尋得回尋不回都不要緊,看他們的穿著似乎日子不是過得很好,如果那塊玉牌能對他們有幫助,就當是做善事吧!你跟他們很熟?」
「是啊!大娘身子一向不好,沒辦法長期的工作,只能幫人家洗衣服賺幾文錢,而小六子年紀還小,沒有人願意雇用他,所以生活上難免有困難,我也只能靈我的能力幫忙,幫的也是有限。」
「只有他們母子倆,家里都沒有男人嗎?」他能體會那男孩會當扒手的原因。
莫愁頓了下,筷子停在半空中,「本來還有丈夫和一個大女兒,十二年前全都死在饑荒中了。」
朱佑豪搜尋著記憶,「我沒記錯的話,十二年前正巧是江南發生大饑荒,連續半年不下雨,稻作都無法收成,而以揚州最為嚴重,當時朝廷還開糧倉賑災,听說還是死了很多人。」
「是的,三爺,朝廷不只開糧倉,還撥下三十萬兩賑銀,可是在半路卻遭人劫走,朝廷十分震怒,派人追查之下,竟是揚州知縣暗中動了手腳,想中飽私襲,最後被刑部判了死罪,可是那批官銀卻一直沒有找到。」席俊將所知的事據實以報。
「有這回事?一名小小的七品知縣竟如此膽大妄為,連朝廷撥下的官銀都敢搶,委實罪不可逭,可憐的是那群枉死的老百姓,還等著那筆救難的款子,真是該死!」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貪官污吏,就算皇兄再廉明,卻也無法面面俱到,完全整頓歷代下來的政治弊端,也只能大嘆利字當頭,人性也備受考驗。
「喀!」杯子被用力的往桌面一放,兩人才齊望向早已慘白著臉的無雙。
「無雙,你不舒服嗎?」朱佑豪探過手撫向她的額頭。
「別踫我!」她側過臉避開,從齒縫迸出聲。「如果你們談夠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今天真的玩得很開心。」
即使是瞎子也听得出她的不對勁,更何況目睹她眼神的冰冷和封閉,這是那個這段日子時時笑口常開,嬌憨無比的女孩嗎?朱佑豪此時才發覺自己並不真的了解她,她的轉變令人迷惑。
「好好的,怎麼回事?無雙,跟我說話。」他可不相信她沒事的鬼話,一只手箝住她的手腕不放。
她寒冰似的嗓音讓他陌生不已。「那麼你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你真實的身份到底是誰?」從他口中親耳听到對爹不公平的批判,簡直令她難以忍受到極點,她想朝他大吼——你錯了,我爹是被陷害的,我爹是冤枉的!「你對當年的案子了解多少?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論它?又怎知世上有許多冤獄,就是因為是非不分,甚至官官相護才造成的。」
朱佑豪意識到她強烈的反應來自于那件賑銀被劫案,口氣放緩的說︰「那年我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的確是沒有資格批判它,案子也不過是听別人提起過,坐下來,咱們慢慢談,好嗎?」他猜想他和那樁案子必定有關聯,不然不會反應如此強烈。
雖說不上低聲下氣,卻也是第一次對人用請求的口吻說話,因為這樣子的無雙,竟沒來由的使他產生莫名的恐慌,深怕會就此失去她。
她搧搧濃密的羽睫,力圖鎮定,受傷的心情在他的溫柔中撫平。
老天,她居然會自亂陣腳,險些暴露身份。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凶,大概是玩得太累了。」莫愁再度換上靦腆的笑靨,紅潤的血色重回到臉頰上。
朱佑豪大皺其眉,他知道她的笑並不真心,全是用來敷衍他,但為什麼呢?
她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剛才那憤世嫉俗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嗎?
如果是真的,那他所認識的無雙又是誰?
「我送你回去休息。」他主動說。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她懊悔不已,怕再露出破綻。
「你從不告訴我你住哪里,無雙,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她可以跟他談天說地,卻從不談自己,除了她是孤兒以外,再也不肯多說。
莫愁瞠眸一笑,「我哪有瞞你什麼事,你這人太多心了,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從小就住在城外的尼姑庵里,小時候那里的師大收留我,這才沒有流落街頭,你滿意了吧!」
她笑容可掬的模樣反倒讓他起疑,那藏著不少神秘的眼神又令他想起一個人——「蘭香苑」的舞姬莫愁。
不,他想到哪里去了,怎麼可能?他隨即甩掉那想法,自我解嘲的暗忖,無雙不可能和莫愁有任何關聯,否則怎麼瞞得過他的眼。
「那麼一晚不回去應該無妨吧!席俊,結帳。」他徑自挽著莫愁的手往外走,不理會她的抗議。
她怎麼能不回去,晚上還有一場表演呢!而且女乃娘也會擔心她。
「你這人怎講不講理?也不經過人家同意,就擅自替人作主,你這暴君,快放開我,我必須回去。」她死命的將腳定在原地,就是不肯跟他走。
朱佑豪索性半摟著她,無視于周邊的人訝異的眼光,「你放心,我不會吃掉你,這點你不用怕。」他頗具深意的笑說。
莫愁臉頰飛上兩朵紅霞,嗔惱的嗲,「!救命呀!」
「你不想見你的玉笛公子了嗎?」他挑起一邊的眉,挑釁的問。
「你——」她為之氣結。
他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就知道這威脅會奏效。
「啊——」當尖叫聲劃破黑夜,睡在隔壁廂房的朱佑豪顧不得避嫌的立刻沖進無雙的房內察看。她的屋里仍點著燭火,因此他馬上就看清楚了狀況。
床榻上的人兒已坐起身,小手緊抓著被角,全身蜷縮,兩眼空洞的望著前方,不斷的喘氣,汗水與淚水布滿著臉,羸弱的像隨時會倒下。
「呼、呼、呼。」她仍喘息未止,曾經靈動生輝的眼如今一片駭然。
「無雙?無雙,作噩夢了是不是?」他在床頭坐下,輕聲的喚道,深怕太大聲會嚇著她。
但她只是喘氣,神情恍惚,像是還沒清醒過來。
「無雙,你醒一醒,只是噩夢而已,有我在這里,不要怕。」他性格的俊臉上除了關切,還有恨不能為她扛起所有苦難的愛憐。
他真是看走了眼,無雙形之于外的天真爛漫,只是為了掩飾心底的創傷,面前的她或許才是她真實的一面。
他的話終于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沒有焦距的黑瞳緩緩轉向他。
「你是誰?」那三個字把他打入谷底。
朱佑豪捧住她無助的臉龐,不確定的叫︰「我是朱佑豪,三爺呀!你不可能會忘記我,無雙,你哪里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無雙,我不是,我不是,我誰也不是」
——她力氣奇大的將他推開,作勢要下床,嘴里喃喃念著,「我必須走,女乃娘在等我——我還有事要辦——」
她要報仇,對!她還要為爹娘報仇,不能再待下去了。
「無雙,你病了,乖乖的躺在床上睡一覺,我去請大夫。」他柔聲勸道,慌亂的想出去叫席俊。
他的動作無疑激怒了她。「你走開!我不認識你——你是誰?你也是那人派來要殺我的嗎?我不會認輸的——我不能死——放手,讓我走——」
「無雙,冷靜點听我說。」
「走開——我不能被抓到——他們還不放過我——為什麼?我要我爹,我要娘——」
她口中冒出一連串的話,听得他滿頭霧水,卻也從中抓到幾處重點。
有人想殺她?是誰?為什麼?
朱佑豪擁住她軟綿綿的嬌軀,附在她耳畔低語,「別怕,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我保證,沒事的,我會一生一世保護你。」
她的身軀顫抖的厲害,看他的表情恍如陌生人,嘴里直嘀咕。
「我——會保護自己,我不能——讓爹娘失望,不需要——任何人關心,我——好想我爹,我要娘——娘——」那最後一句話,突破了她設下的藩籬,從喉中夾著淚音呼喊出來。
她拋去所有的矜持相顧忌,手臂勾住了他的項頸,發出毀天滅地般的哭喊,涓涓不息的淚似乎得到宣泄的管道,赤果果的表達出她的感情。
「嗚——」她攀住惟一的倚靠,任淚水沾濕他的衣衫。
「天呀!別哭,你哭得我不曉得該怎麼辦?無雙,我的小無雙,你別哭了,天大的事有我在,你哭得我心都擰了。」他六神無主的輕摟著她的身子,撫過她的背脊,啜吻著她尖細的下巴,摩搓著她的女敕頰。
「我好怕——救我——救救我。」她緊抓著前襟,像個垂死的人渴望有人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朱佑豪喉頭一緊,「我會救你,不會讓人傷害你,相信我。」
也不知道是誰主動,當兩人的唇舌相融,排山倒海的熱情淹沒了他們的理智,朱佑豪加深這個吻,探入香唇內的舌肆無忌憚的掠奪著,大手移進她的衣襟內,完美的包里住一團軟玉。
她的哭聲止歇,換成聲聲的嬌喘吟哦,沉浸在那浮浮沉沉的塊感中,嘗試著響應它的熱情。
朱佑豪僅剩的一點理智停了他的動作,這才發覺身下的人兒正如醺如醉的凝望著他,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挺起上身,氣息不穩的瞅著她。
「知道我是誰嗎?」他不想趁她神志不清時要了她。
她回以一朵迷人的微笑。「你是三爺呀!為什麼問?」她嗓音沙啞得更具魅力,縴指拂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
他大口聲吟,幸好她人已經清醒,不然他不敢保證真能停得下來。
「老天!」他情不自禁的再次吻住她,一雙大手狂亂的扯開她的內衫,熱唇轉移陣地,熨貼向那片酥胸。
她的嚶嚀細語,像導火線一般的將他點燃,使他迫不及待的想佔有了她。
朱佑豪擁緊她,將她推上極樂的巔峰。
他不會再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