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揚州揚州從晴朗開始,便開鑿運河,大興土木,營造宮殿院囿,一躍而為南北交通要城,因此富庶甲天下。
朱佑豪自前頭行來,穿梭在人潮熙攘的街道中,依舊是如此出類拔萃,偉岸挺拔的身軀,雖作儒生裝扮,但舉止間的尊貴氣質卻非常人能及,也使那些經過身旁的人不由得自動為他讓路。
或許就因為他常在有形無形間使人有壓力,因此他更不想惹人注目,努力的隱藏自身的光芒,想融入市井中,當位平凡的普通人。
自他成年後,鋒芒畢露,宮內便傳出不少不利他的謠言,一派人相信他和孝宗皇帝兄弟情深,絕不會為王位而導致兄弟鬩牆;但另一派人都認為孝宗皇帝宅心仁厚,恭謹節儉,卻是英明果斷不足,反觀雍王朱佑豪不單手腕強悍,作風開明,朝中大臣大多與他有深交,就這幾點而言,便已構成威脅。
難怪許多有心之人趁機在皇上耳邊搧風,幸而孝宗向來疼愛這三弟,並不會當真,不過那些人並不就此罷手,時時想揪出他的把柄,判他個圖謀造反之罪,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孝宗龍體欠妥,皇太子尚年幼,若有個萬一,讓雍王即位,豈不是前功盡棄,因為三王爺不是容易受人控制的人。
要是每天都這樣過該有多好啊!他吸口自由的新鮮空氣,感覺到近兩天監視的人較為放松,似乎已經開始相信他只是個喜歡游手好閑的人,不具任何威脅了。
朱佑豪好笑的想,可真難為宮里那些無所事事的人,若他真對那張龍椅有興趣,何必等那麼多年,早在父王駕崩時便可行動,他想不通,只是當一國之君究竟有何樂趣呢?不如當個平常老百姓,學好友做名江湖游俠,那才好玩。
唉!就是有些人死腦筋,一個簡單的道理偏要扭曲它,弄得自己緊張兮兮,還派錦衣衛的探子跟蹤他,簡直是浪費國家米糧。
朱佑豪風塵僕僕趕到揚州,一路上都沒有歇息,為的就是那一個月之約,現在想來還真有點後悔,早知道就再加一個月,想到要回王府去,他恨不得能大嘆三聲無奈,只等一個月期滿回去「蹲苦窯」吧!
他腦中飛快地思索著逃月兌之道,腳步穩健的向前邁進,盡管人來人往,倒也難不倒身後的跟屁蟲,席俊早防著主子的招數,怕被他溜了,盯得可緊呢!
就在此時,三四名大小不一的孩子嬉鬧奔跑而來,跑最前面的男孩不慎迎面撞上,朱佑豪連忙扶住他的肩,掛著笑意,「小兄弟,要不要緊?這里人多,小心跌傷了。」那是個十三、四歲左右的大男孩,臉上又髒又黑,衣裳還有幾處補釘。
男孩瞪他一眼,朝後面的伙伴招手,連聲謝字都沒說便跑開了,迅速的拐進巷子里消失無蹤。
他皺皺眉頭,一笑置之。
席俊畢竟曾在江湖上行走過,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三爺,您檢查一上有沒有丟什麼東西?那幾個小孩有問題。」
「有問題?是你太多心了,不過是些孩子罷了,席俊,什麼叫做杞人憂天?」
他責難的睨著他,「就像你現在這樣子,出門在外就是要放松心情,玩得才會開心,是不是?好了,別老繃著臉,會嚇壞經過的姑娘的。」
「三爺,您都被西門公子帶壞了,就是因為咱們出門在外,凡事才必須謹慎,您別忘了還得提防某些人。」他這做屬下的辛苦主子是不會明白的。
為了安撫他的情緒,朱佑豪一臉「我非常了解,下次定會改進」的表情,總算平息了席俊的怨氣,唉!有個太一板一眼的忠實下屬,讓說慶幸還是悲哀?
「他們要跟就讓他們跟,咱們玩咱們的,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別理他們便是——咦?」他習慣性的往腰上一模,這才發現本來垂在腰際上的白玉牌不見了。哈——我真看走眼了,那些孩子果然有問題。」
席俊拱手道︰「王爺先到前面的客棧,屬下立刻去把他們追回來。」
「不用了,不過是一塊玉罷了,況且也是我太大意,想不到揚州當真是臥虎藏龍,只是他們為什麼會成為扒手?」他並不為去了一塊上好的白玉而感到可惜,只是為那些孩子竟在街上游蕩,且淪為扒手感到不平。
「但是那白玉牌預備給未來王妃當訂親信物用的,也是先王所賜,萬一尋不回——」
「揚州這麼大,你就算想找也不可能找到,況且玉是種通靈的石頭,跟了我那麼多年,若真有靈的話,一定會再回來;別管它了,前面有家客棧,先填飽五髒廟再說。」朱佑豪迅速轉移話題,他的婚事都不能自已作主,要玉何用?
不待席俊考慮,朱佑毫已經在伙計殷勤的招呼下跨入客棧。
而抓走白玉牌的男孩躲在巷口,眼看四下無人,才掏出懷里的東西反復審視,王牌的大小約莫巴掌大,冰涼圓潤的質感,連他也瞧得出是好貨。
應該可以賣不少錢才對,男孩露出滿意的笑容。
「小六子,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男孩一听那聲音,敏捷的將王牌藏進袖子內。
「沒——沒有啊!」他眼神閃爍的轉過頭面對說話的人,那是位十分亮眼的妙齡少女,明媚可人,人見人愛的嬌態,在男孩面前卻像個大姊頭。
「是嗎?」無雙明眸圓睜,早已識破男孩的伎倆。「你是要主動把東西交出來,還是要我自己搜?;我說了幾百遍,不準你們偷別人的東西,為什麼就是不听?要我跟你娘說嗎?」
「不要,我給你就是了,你別跟我娘說,她又生病了,我不想讓她生氣。」
小六子乖乖的將玉牌交出來,原本乖僻的臉上此時雙眼泛紅。
無雙心軟的嘆氣,瞧那塊玉牌的質地細致,正反面都列有龍形圖紋,想必它的主人不是普通百姓。
「跟我一起去找這塊玉的主人,把東西還給人家,順便道歉。」她牽起他的手要走,「不論你有什麼理由,就是不許做這種犯法的事,你娘的病我會請大夫去看,不用擔心。」
「我不要去,他們會把我送進衙門關起來,那我娘就沒人照顧了,無雙姊,求求你不要帶我去好不好?」要是他被抓去關,娘一定會氣得病情加重,他絕對不要被關起來。
「小六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你關起來的。」她只是要教他做人的道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麼小若沒教好,長大想改就來不及了。「走吧!我會站在你這邊,請他們不要為難你。」
「可是——他們好象不太好惹耶!」他眼神狡獪的一閃,他年紀雖小,可不代表笨,有哪個當扒手的願意去見失主不當場被打死才怪。「一個人都一臉很凶悍的模樣,還是不要去好了不豪去好了。」
無雙敲了下他的腦袋,既溫柔又帶威嚇的說︰「不去也行,那我現在就陪你回去見你娘,看你娘怎麼說,你想讓你娘再發脾氣嗎?」她吃過的飯比他多,想用這招來騙她,早得很呢!
他抱著頭哀叫一聲,「好啦!跟你去就跟你去,凶巴巴的母老虎,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你就要養我一輩子了,走吧!小鬼。」她失笑的拎著他的衣領,以免他月兌逃。
小六子嘟著嘴不甘願的嚷著,「你又不是我老婆,我才不要養你呢!」
無雙哈哈大笑,拉著直叫喊的小六子我遍大街小巷,耗費整個下午的時間,卻連個影子也沒找到。
廣來客棧。
伙計們送上一盤盤揚州有名的好菜,如清炖蟹肉、獅子頭、三套鴨、大煮干絲、翡翠蹄筋、荷包鯽魚……等,全是選料講究,濃淡適宜,注重色香味形,又善于燜、炖、煨、燒,是揚州菜的特色。
客棧內高朋滿座,若饕們大啖美食之余,又紛紛將伙計抓來桌前問東問西。
「喂!無雙什麼時候才會來?」
「是呀!咱們可是專門為她來的,趕快叫她出來。」
「無雙,咱們要無雙——」
「無雙——無雙——」
有人帶頭蚤動,搞得掌櫃趕忙安撫人心,想不到一個丫頭片子的魅力比桌上的菜還大,這可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朱佑豪喝著浙江龍井茶,對眾人口中的「無雙」大感興趣,趁一名伙計過來上菜便問道︰「那叫‘無雙’的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受歡迎?」
伙計笑著解釋,「大爺是外地來的當然不知道,只要是住在揚州城的,沒人不曉得無雙那丫頭,每到這時間她便會固定到這兒來,說些好玩有趣的故事給大家听,她可是有名的說書先生,多半的客人都是為她來的。」
「哦?那我倒要瞧瞧她說書的本事,是不是真那麼厲害。」他被勾起好奇心來,「說書」這門學問可大著,要能抓住人的心,故事得精彩才行。
坐在對面的席俊仍是一臉嚴肅,不為所動的喝著茶。
過沒多久,門口飛進一條亮麗的人影,匆忙間直向掌櫃道歡。
「對不起,掌櫃大叔,我來晚了。」要不是為了找玉牌的主人,無雙也不會遲到,趕集似的兩頭奔波,汗流浹背。
掌框如釋重負的抹汗,「你來就好,客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快開始吧!」
無雙邊點頭,邊自動倒杯茶水喝,跑了一個下午,都快渴死了,且晚膳也還沒用,餓著肚子怎麼說故事,可是看來也沒空先讓她吃飽了。
無雙走到前頭,含笑的光朝兩邊拱拱手,「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無雙今天來晚了,請大家多多包涵。」她的話贏來一陣掌聲。
「沒關系,無雙,先喘口氣再開始,不急、不急。」
「要不要先喝口茶?大家可以等。」
「對呀!沒關系,再等一下好了。」
每個人見到她那純真可愛的笑臉,哪舍得責備她晚到,還反過來要她慢慢來,跟方才的情況恰好相反。
「真是有趣極了。」朱佑豪生的位置正好能將她瞧個仔細,更被她廣大無邊的魅力折服,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生得是明眸皓齒,冰雪聰明,只要她一笑,仿佛就能收服人心,大大的眼珠子像兩顆黑色琉璃,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無雙笑得好不天真,「謝謝大家關心,今兒個就繼續昨天未完的‘玉笛公子智取江湖群雄’,對了,我昨天說到哪里了?」
有人開口回答,「無雙,如昨天說到江湖傳說的藏寶圖落在‘玉笛公子’身上。」那人顯然是忠實听眾,知之甚詳。
「喔!我記起來了,謝謝老爺爺提醒。」
她清清喉嚨,環顧現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才說︰「話說玉笛公子西門雲手中握有價值連城的藏寶圖,一旦被各門派的人知情,這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傳說寶藏是一筆富可敵國的寶藏,得到它的人將可以自立為王」
——
提到「寶藏」二字,眾人眼楮皆發亮。
「真的嗎?他真的有藏寶圖嗎?」每個人都交頭接耳起來。
「哇!里頭一定值不少銀子,說不定吃幾輩子也吃不完。」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不愛錢呢?大家會有那些反應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無雙最討厭講到一半被打斷。
「各位不要吵,你們听我說完嘛!再打岔我就不說了。」說書的人最大,她一聲叱喝,果然立刻安靜無聲。
「好無雙,你就快點說吧!大家都很好奇那傳聞中的‘洞庭湖寶藏’究竟是什麼東西,別吊大伙的胃口了。」
「是啊!先稍微透露一點嘛!」
「對——無雙丫頭,你就先說一點點好了,真急死人了。」
所有人都鼓噪起來,誰教寶藏的吸引力大太了。
無雙雙手扠腰,嗔怪的笑罵,「你們真是見錢眼開,沒听說過好酒沉甕底嗎?說穿了就沒意思了,你們別老是打岔,害我故事都快接不下去了。」
全部的人失望的嘆氣,只有乖乖的听她說下去。
「很好,我沒講完不許再插嘴。」她滿意的頷首,接下去說︰「偏偏玉笛公子就是不承認擁有一張藏寶圖,江湖上人人都知他和嚴霸天的交情,對埋在太湖洞庭山上的寶藏哪可能不知情,于是一場奪寶好戲便就此上演——」
朱佑豪興致勃勃的注視著說書的小姑娘,听她唱作俱佳,說得口沫橫飛,唇上的笑意愈來愈深,這女娃兒真是好玩,瞧她一臉的稚氣,卻對江湖上的傳聞了解甚多,光這點就足以抓住他的興趣。
「盡管玉笛公子武功之高,放眼江湖絕少有敵手,但當各大門派高手傾巢而出,團團將他包圍住時,這下真的糟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是在強敵環伺之下,讓如何月兌身呢?」她口中流利的描述著緊張的場面,雙眸習慣性的在桌間游走,觀察客人的反應。
她的眼瞳不巧地對上坐在斜對面桌子的朱佑豪,察覺她的注視,便朝她微笑示意,但無雙卻往上翻個白眼回禮。
「哈——」朱佑豪禁不住大笑,好個頑皮小姑娘,他想認識她。
哼!長得滿英俊性格的,就可惜是個,只不過多瞧他一眼,就直沖著她笑,把這里當青樓妓院不成。
她又賞了那兩粒白眼才甘心。
「玉笛公子使出一招‘鳶飛戾天’的輕功,自地面拔起,掠過樹頭飛出數丈遠,身後高手急起直追,施展各家輕功想迎頭趕上——」無雙比手畫腳的融入劇添油加醋一番。
在座的食客也听得渾然忘我,隨著劇情的起伏而呈現喜怒哀樂。
「唉!為了得到傳說中的寶藏,每個人要盡心機,即使殺了玉笛公子也要奪得藏寶圖,只見他無奈之下,手持玉笛吹奏起一曲蘇拭的‘念奴嬌’,大江東去浪滔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是非成敗轉頭空——唉!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不需計較苦勞心,萬事原來有命,人又何必汲汲營營于富貴榮華呢?」
她的感慨令現場一片靜默,特別是朱佑豪,簡直像遇到知音,連連點頭讓賞。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活在這世上,只要活得自在快樂就夠了,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日子。
有道是細推物理需行樂,何用浮名伴此身,他雖生在王侯帝王家,卻像被一把枷鎖套住,每每呼吸困難,幾乎窒息而死,那不是他心中想要的,因此他寧願在外流連忘返,也不願意回王府當頭被囚禁的黑豹,他是恨不能飛進尋常百姓家,當個凡夫俗子。
無雙在喝了杯茶後,說書已告了段落,「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哥哥、姊姊,今天就請到這里,其余的靜待下回分曉。」
眾人掃興的哀嘆,但也無可奈何,一一結了帳。
「我餓死了,掌櫃大叔,能不能好心賞頓飯吃?」她按著肚皮受不了的嚷道。
席俊在主子的指示下,上前對她說︰「姑娘若不嫌棄,我家主人請姑娘過去一起用膳。」他一手指向朱佑豪。
哈!還真都是點最好的菜,不吃白不吃,無雙往桌上瞟一眼,暗笑不已。
「那麼多謝了,掌櫃大叔,給我一副碗筷。」她不客氣的接過碗筷,大剌剌的坐下吃起來,「真是好吃,難得能吃到那麼好吃的菜,還真要謝謝大爺賞賜。」
不用銀子的飯特別好吃。
朱佑豪興味十足的瞧著她不做作的吃相,問道︰「在下還是頭一次遇見會說書的姑娘,而且說得又精彩。」
無雙專注在滿桌的菜上,含糊的說︰「好說,是大爺太夸贊了。」可心里卻暗忖著︰甜言蜜語非君子,本姑娘吃完飯拍拍就走人懶得理你。
「姑娘對江湖上發生的事似乎很了解?「他看得出她根本不想睬他,好象一桌的菜比他還有魅力。
她塞了滿嘴的飯菜,橫他一眼,「當然,否則怎麼能把故事說得這麼身歷其境?在江湖上混久了,什麼風風雨雨沒听說過,你別瞧不起女人家,誰規定說書的不能是女人。」又一個不相信她專業的大男人。
「不,姑娘誤會了,在下並沒那意思,只是我和玉笛公子相交多年,卻不知道他還有招叫‘驚飛戾天’的輕功,于是驚訝姑娘的博學多聞罷了。」他偏著頭故作疑惑狀。
「咳——你——你說什麼?」無雙險些被飯粒噎到,咳了兩下,嚷道︰「你——認識‘玉笛公子’西門雲?沒騙我吧!你真的認識他——我的天呀!太棒了——喂、喂、喂,他是不是跟傳說中一樣的英俊瀟灑是不是?」
她突然表現的熱絡讓人啼笑皆非,一雙明眸像兩簇璀璨的星光,白皙的臉龐因興奮而漲紅,不自覺地就這麼抓住他的袖子不放。
席俊本欲制止她的行為,但見主子似乎很享受與她談話的樂趣,表情又滿是愉悅,他只好再度表現沉默。
朱佑豪憋著笑意,「你要我先回答哪一項?看來姑娘十分崇拜玉笛公子,有機會的話,我可以幫你們引見引見。」
「真的嗎?」她的臉孔倏地發亮起來,「大爺,剛才我錯怪你了,還以為你跟那些輕浮的富家公子哥一樣,想不到你的心地這麼好,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了,我以茶代酒先行謝過,干杯。」有求于人就得嘴巴抹上蜜才行,誰教他認識自己的偶像。
他礙口茶,朗聲笑道︰「喝茶哪能干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來姑娘一直以為在下有不良的企圖,這才故意接近我想趁機教訓是嗎?」
無雙伸伸舌頭,俏皮的耍賴,「宰相肚里能撐船,大爺就別跟人家計較了嘛!喂,什麼時候可以讓我見到玉笛公子?」
「那要看你的誠意了,我正好想在揚州玩幾天,缺一名熟悉此地帶路的人」
——朱佑豪拖長話尾,有意無意的看著她。
「我、我、我,我對揚州很熟,簡直就像在自個兒家一樣,絕對可以讓你玩得盡與,怎麼樣?這夠誠意了吧!」她滿眼希冀的瞅著他。拜托!只要能見到她的偶像,要她做啥都可以。
「嗯,姑娘的確很要誠意,我會慎重考慮考慮。」他不動聲色的喝著茶,存心逗她玩。
無雙討好的幫他倒茶,長又鬈的眼睫搧呀搧的,「大爺,你就叫我無雙吧!
那我該如何稱呼你?」
「你稱呼我三爺就可以了,這位是我家中的護衛,姓席。」他為兩人介紹,「席俊向來不多語,你別介意。」
「怎麼會呢?席大哥是惜字如金,哪像我這麼聒噪,誰教我就靠嘴巴吃飯哩!無雙還得多跟席大哥學呢!」嘿、嘿,夠狗腿了吧!
席俊瑞著茶杯的手抖了抖,嘴唇也扭曲一下,差點沒听了吐出來。
朱佑豪覺得再開心不過,從沒跟一個姑娘聊天聊得這麼有趣,若能把她留在身邊,日子絕對不會無聊。
「不錯,他就是那個性,改都改不了,我倒希望他能多跟你學點。」他表情認真的說。
「三爺——」席俊直想抗議,少言多做是他的作風,有哪里不好。
無雙拍胸脯保證,「三爺放心,只要多相處幾天,席大哥一定會被我感染,愛得既開朗又幽默,包你滿意。」
她的話換來席俊瞪人的眼神,把她當怪物一般。
「哈——好,只要你表現良好,我會達成你的願望,讓你見到玉笛公子。」
他許久沒這麼高興了。
「三爺,那我何時上工?」她諂媚的問。
「明天一早,咱們今晚會住在這里,你要好好安排行程才行。」
「沒問題——啊!我還有事要先走了,三爺,那麼咱們明天早上見了。」今晚她鐵定會因興奮而失眠。
朱佑豪從頭到尾都笑得合不攏嘴,像無雙這樣活潑的姑娘倒是頭一次遇到.
以往認識的那些官家小姐,不是含羞帶怯的淑女,就是大膽的用情意綿綿的眼光痴痴凝望,盼能就此躍上王妃寶座。
而他出游在外,接觸的也都是些青樓女子,更是極盡所能的巴著他不放,暗示著要他贖身,就算納為小妾也甘心,只有無雙深得他心,她不虛偽、不矯情,有江湖兒女的豪爽,也擁有孩子般的純真性情,跟她相處竟出乎意料的快樂。
「三爺,讓一個不知來歷的姑娘跟著咱們,妥當嗎?」席俊瞧出主子留戀的眼神,警覺心大起。
「有何不妥?你又在疑神疑鬼了,她不過是個天真的小姑娘,又不曉得我真實的身份,有什麼好顧忌的?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他的態度堅定,語氣強硬,不容他人置喙,即使是自己的親信也一樣。
「是,三爺。」主子說一就是一,他只有听從的份。
蘭香苑。
沈芊芊對鏡梳完妝,換上最華麗的衣裳,听說今晚來了不少貴客,她絕對要迷倒眾生,一出場便抓住所有人的心。
想到那負心的情人,她就一肚子的火,憑她的美貌及手段,居然讓玉笛公子這條大魚從手上溜走,真是不甘!他要娶的女子有她容貌的一半嗎?為何他竟舍她而去?失算呀!害她行情大跌,努力許久,近來才又慢慢止跌回升。
不行,再不想辦法抓住個闊少,難不成要等到人老珠黃,隨便挑個人委身不成。
打定了主意,又撲上些粉,讓肌膚更加白女敕誘人,攬鏡自視,作了個勾人的媚眼,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男人見了準是手到擒來,匍匐在她裙邊,盼望就此軟玉溫香抱滿懷,露滴牡丹開。
「姑娘,嬤嬤在催人了,江老爺已經在外頭等著要見你了。」服侍的丫鬟進來通報道。
又是那的老頭子!沈芊芊撇撇紅唇,他八成是想贖了她好當他的五姨太,真氣人,難道就沒有個能看的男人嗎?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死老頭,見了都倒胃口,還得跟他媚來笑去,真便宜了他。
「知道了。等一等,莫愁姑娘今晚有表演嗎?」要是她也有出場,那自己可得要提防些,最近許多人注意起她,不得不防著點。
丫鬟點點頭,「是的,莫愁姑娘今晚要表演‘霓棠羽衣舞’。」蘭香苑里誰都知道這位花魁女的脾氣,她可容不得有人比她更出風頭。
「哼!我就知道,那咱們今晚就手底下見真章,看誰厲害,咱們走。」她得先去下個馬威,要她別太囂張,這蘭香苑的生意可全靠她的宣傳,沒了她,生意才不會這麼興隆呢!
「姑娘,你還是別去,嬤嬤知道了會生氣的。」丫鬟慌張的追在後頭要勸她打消念頭。
沈芊芊冷眼一瞪,「要你多嘴!我要做的事你這丫鬟管得著嗎?哼!你是她什麼人,要這麼維護她?」
「我沒——沒有。」她委屈的低頭。
穿過回廊,沈芊芊來到蘭香苑較偏僻的小樓,門也不敲就推門進屋。
「哎呀!莫愁妹妹,你還沒打扮好啊!需不需要姊姊幫幫你?」說話的當頭,沈芊芊一雙媚眼掃向蒙著紫色面紗的女子,口氣酸不溜去的。
莫愁系好衣帶,對她的不請自來似乎習慣了,紫紗後的唇角譏諷地揚起,笑意卻沒有升到眼底,「多謝姊姊的關心,我一個人還忙得過來。」在蘭香苑也只有她沒有丫鬟伺候,她喜歡自己打理一切。
「有需要可得告訴姊姊,嬤嬤那里我會幫你開口,可別跟我客氣。」她繼續虛情假意的做人情給她,擺明是說嬤嬤會听她的話。
莫愁坐在床沿,在光潔縴細的腳踝上套上鈴鐺,每當晃動時,鈴鐺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格外惹人注目。
「謝謝。」她在肩頭披上紫色輕紗,除了那清幽疏離的眸光,全身籠上一層神秘的紫霧。
沈芊芊眼微瞇,下意識的抬頭挺胸,她的吸引力絕不會輸她的!
「妹妹跟我太客氣了,那我先到前廳去,不打擾你了。」她扭著腰晃出門去,暗忖自己得先下手為強才行。
每次沈芋芋見到她準有一陣冷嘲熱諷,莫愁無奈的搖頭,真是沒風度的女人,進來念個幾句也高興,看上她的男人真是沒眼光。
「叮——」行動間,腳踝上的鈴鐺作響,她做了最後的檢查,步出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