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
「師兄,我把大夫請來了。」沈螢螢身後拖著一名中年人,可憐他正好睡的時候被人從床上掀起,兩眼都還沒完全睜開。
雷岳奇想也不想就攔下他們,「他就是大夫?」
「是呀!師兄。」她不耐煩的將人往前推,連連催促的說︰「大夫,病人就在床上,你趕快過去。」
「別再推了,我這身骨頭都快散了。」那大夫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粗魯的姑娘,才提著藥箱趨前一步,又被雷岳奇擋住去路。「年輕人,你擋在我面前到底要不要讓我看病?」
「蘇州城沒有女大夫嗎?」他實在不想讓第二個男人窺見管玉簫身上的一小片肌膚,而且還是在美麗的胸脯上,這股佔有欲來得突如其然。
大夫愣了愣,瞟一眼床上的美人兒,隨即會意過來,「年輕人,你放心,非禮勿視這句話我懂,況且我只是個大夫,可不是神仙,不讓我看傷口要我怎麼醫?」
「師兄,你是怎麼了?」沈螢螢壓根不明了在雷岳奇心中已經開始產生變化,只覺得他問得有些莫名其妙。「大夫就大夫,還分什麼男的女的,管姊姊受了傷,趕快讓大夫診斷要緊。」
雷岳奇這才注意到自己有多反常,他居然吃起大夫的醋來。
「對不起,大夫請。」他心慌意亂的讓開路。不該是這樣的,難道自己對管玉簫動了心,否則就不會這麼在乎了。
大夫仔細的為病人把脈,然後稍微揭開衣物,看過傷口之後站了起來。
「幸好傷口上的毒大部份已經先吸出來了,只是還是有些余毒在體內,雖然不會馬上發作,只不過……」
沈 螢心急的問︰「只不過什麼?」
「我只不過是個普通大夫,應付一般病癥可以,但是對于江湖上各種的毒物所知有限,只大略看出這姑娘中的應該是一種叫‘浪淘沙’的劇毒,我實在無能為力,除非……」
「除非什麼,你能不能一次說完?」她急性子的問。
「听說‘雷家堡’的堡主年輕時對于毒物有些研究,想必知道解毒的方法,不如你們明天一早上門求見雷堡主,也許還有一番生機。」
雷岳奇轉憂為喜,拳頭打在另一只掌心上,「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等天一亮我就回‘雷家堡’拿解藥,謝謝你,大夫。」
「我也沒幫什麼忙,不用謝我了,看你這麼焦急,想必這姑娘對你十分重要,往後可別再這麼粗心大意讓她受傷了。」
待沈螢螢送大夫出去,雷岳奇仍然震愕得無法思考,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居然連自己都沒發現,還要靠別人來點醒。
床榻上的管玉簫猶在昏迷當中,那張美得奪人心魄的臉蛋好幾次都讓他看得失了魂,當她沉睡時那誘惑已夠強了,更遑論清醒的狀態下,雷岳奇覺得自己就和一般男人沒兩樣,眼楮總是不自覺的往她身上飄去,貪戀著那無與輪比的美色,有時他還真希望自己的眼傷還沒好,或許就可以逃得開她撒下的魅網。
「難道真如師妹所料,老天爺還是讓我遇到心動的女人了?」他兩眼呆滯的呆坐在案前,想到另一名他真正必須要迎娶的女子。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不該是這樣的,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感覺到未來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原本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學成下山返家後繼承雷家堡第五任的堡主,接著是迎娶未婚妻過門,然後生幾個孩子傳宗接代,並學著如何當名商人,所有的程序都在控制之中,只要他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夠了。
直到管玉簫出現,讓整盤棋都亂了,連帶他的心也……失控了。
回到睽違已久的家,方知何謂近鄉情怯。
這里就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十歲以前居住的家,有他最親的家人,童年時的回憶,直到站在這塊土地上,過去的點點滴滴才重新回到腦海中。
他真的回到家了,這個離開十五年的家。
獲得通報,雷伯航夫婦以及雷勛華、雷莞婷兄妹一臉激動的相偕出現。
「岳兒!」雷夫人一眼就認出這俊挺的年輕人便是自己的長子。
那充滿親情的呼喚聲讓雷岳奇動容了,他不必猜疑,馬上就識出對方的身份。
「爹、娘,孩兒回來了!」他上前兩步便朝雷伯航夫婦跪下。
雷夫人潸潸淚下的張臂抱住他,「岳兒,我的孩子……娘真是想死你了,娘再也不讓你離開了……」
「對不起,娘,孩兒讓您躁心了。」這時他才真的有回到家的感覺,娘的懷抱就跟夢想的一樣。
「孩子,苦了你了,快抬起頭讓娘瞧瞧……」她捧起兒子的臉仔細端詳,又是笑,又是淚,「岳兒……我的岳兒終于回到我身邊了,你就跟你爹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
雷伯航努力克制奔騰的情緒,紅著眼眶點點頭,「是啊!夫人,岳兒都長這麼大了,來,別跪著,快起來。」
「謝謝爹,看到爹娘身體健康,孩兒也就放心了。」
「爹娘都很好,你呢?跟著沈前輩在太行山學藝過得好嗎?」他問。
雷岳奇微笑的說︰「爹娘放心,師父他待我很好。」
「大哥,你都沒看到我們嗎?」雷勛華不想被人忽略,連忙出聲說道。
「你們是……二弟和小妹,沒想到你們都已經這麼大了。」他驚喜交加的打量兩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在我印象中還停留在你們小時候的模樣,一下子還真適應不過來。」
雷莞婷有此害羞,「你真是我大哥嗎?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你的樣子。」
「那是當然,大哥離家時你才剛出生不久,我記得抱過你一次,那時你才一丁點大,真是女大十八變,現在都要嫁入了。」
雷夫人疼惜兒子趕路辛苦,忙道︰「好了,大家別淨站在外頭說話,有什麼話進屋子里慢慢再聊。」挽著大兒子粗壯有力的手臂,滿心充斥著為娘的驕傲。「岳兒,這次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嗎?你師父不來參加你的婚禮嗎?」
「師父他不習慣太熱鬧的場合,所以只讓師妹跟我一起來。」一行人進入偏廳入了座,眾人激蕩的情緒才得以緩和下來。
「喔,那她人呢?」她問。
雷岳奇粗濃的眉頭一攢,「這就是孩兒急著趕回來的原因,爹,不知道您有沒有可解‘浪淘沙’的解藥?」
「‘浪淘沙’?這種劇毒已經失傳了十多年,岳兒,你要它的解藥做什麼?」雷伯航正色的間。
于是雷岳奇將他和師妹回到蘇州後遭到暗算,雙眼受傷,幸而管玉簫相救,留在客棧中療傷,對方不肯死心,再度派出殺手,管玉簫為了救他而被有毒的暗器所傷,生命垂危的經過約略的敘述一遍。
「爹,管姑娘是為了救我才受傷,于情于理我都非救她不可。」
雷伯航領首,「我明白了,爹現在就去拿來給你去救人。」
「謝謝爹。」太好了,管姑娘得救了。
不消多久,雷岳奇便從雷伯航手中取得解藥,「爹、娘,那孩兒就先回客棧,等管姑娘毒解了,傷勢也穩定了再回來。」
雷夫人怕對方又卷土重來,「岳兒,不如你就接那位管姑娘到家里來養傷,這樣比較安全,以防那些殺手再度找上門。」
「你娘說的對。」雷伯航也有同感。
雷岳奇不置可否,「我會等管姑娘清醒以後再作決定,那孩兒先告辭了。」
「等一等,岳兒。」雷夫人喚著小兒子,囑咐著說︰「勛兒,你現在立刻名武師和一名丫鬢跟你大哥過去,身邊沒有人保護,娘不放心。」
雷勛華馬上出去調了人,隨同雷岳奇一同離去。
「老爺,我覺得岳兒似乎很關心那位管姑娘,會不會是我太敏感了?」雷夫人遙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說道。
「你想太多了,你剛剛沒听岳兒說嗎?他們才剛認識幾天,況且管姑娘又是岳兒的救命恩人,關心她的傷勢也是應該的,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兒子雖然離開我們十多年,可是我相信雷象的男人絕不會見異思遷、三心二意。」
「可是……我還是擔心。」她有種不好的預兆。
雷伯航也不以為意,以為女人都是愛鑽牛角尖。
「好了,兒子也平安的回來了,還有什麼好煩的,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你不是要叫人來布置新房嗎?可以開始動手了。」
「對喔,瞧我一高興把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莞婷,走,陪娘一起去吧!」母女倆有說有笑的張羅必需品去了。
回到松鶴樓,雷岳奇片刻也沒耽擱,疾如風的奔進房內。
「師妹,我拿到解藥了。」
沈瑩螢原本趴在桌上睡著了,一听見他的叫聲很快的驚醒,「師兄,你終于回來了,想不到你爹身上真的有解藥,快讓管姊姊服下。」
此時才進門的雷勛華一見到她,像見到仇人似的怒指著她,「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本姑娘是你大哥的師妹,當然在這里。」她揚揚眉梢的說。
他听了火氣直往腦門上沖,「你明明知道我是誰,居然一點都不給我留面子,還讓我成了大笑話,你……」
「我怎麼樣?誰教你做人太失敗,一雙眼楮長在頭頂上,讓人恨不得扁你一頓,不讓你吃點苦頭實在對不起自己。」沈螢螢說得理直氣壯,氣壞了他。
雷勛華氣得直磨牙,握緊雙拳說︰「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大哥的師妹,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
她輕蔑的瞟瞟他,「憑你?」
「我可是‘雷家堡’的二少爺,你敢看不起我。」他頭頂冒煙的瞪她。
沈瑩螢嘆口大氣,「你除了有這個頭餃外,還有什麼可夸耀的?」
「不用你管。」
「哈!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才懶得管。」
「還好我沒那麼倒霉……」
「你是什麼意思?認識我就很倒霉嗎?」
「你還很有自知之明嘛!」
「你這個敗家子!」
「你罵我什麼?你這個男人婆!」
「敗家子!」
「男人婆!」
「夠了!要吵出去吵!」雷岳奇忍無可忍的發起火,適時的阻止兩人繼續廝殺下去,他已經讓管玉簫服下解藥,現在就等她清醒過來。
沈瑩螢沒好氣的瞪雷勛華一眼,都是他害她挨師兄的罵。
「師兄,又不是我愛跟他吵,是他先動口的。」告狀她可不會輸給他。
雷勛華咬牙切齒,「你還敢惡人先告狀。」
「好了,你們兩個。」真像小孩子。
這回她略佔上風,決定先暫時休兵。「師兄,管姊姊要多久才會醒?」
「可能要等兩、三個時辰。」他大約估計的說。
而站在床頭的雷勛華目不轉楮的瞅著床上的人兒,嘖嘖稱贊。
「好個人間絕色!大哥,這姑娘可是世上罕見的美人兒,我想就連皇上的嬪妃都望塵莫及。」
他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不喜歡見到親弟弟眼中溢滿對管玉簫的仰慕之情,好想將她的美麗遮蓋起來,只有他能欣賞。
沒注意到兄長微慍的神色,雷勛華徑自著迷的說︰「大哥的運氣真好,不僅有美麗的未婚妻,又有像管姑娘這種柔媚天成的紅粉知己,真讓小弟羨慕。」
雷岳奇掩飾著心中的不悅,「你胡說些什麼?」
「師兄,我看他是吃不到葡萄在說葡萄酸。」沈螢螢諷刺的說。
「我吃不吃得到關你什麼事?」這種艷福為什麼不是讓他遇上?他很不服氣的說︰「既然大哥都說和她沒關系,那我就有資格追求她,要是能娶到像她這樣的美人兒,可是每個男人的福氣。」
「二弟,她的年紀比你大。」雷岳奇直覺的想打消他的念頭。
雷勛華聳了聳肩,「我才不在乎年紀,誰不想娶個艷驚四座的大美人,然後讓所有的男人羨慕,我當然也不例外,大哥,他真的不是你的紅顏知己?」
他差點沖口說出「是」,話到嘴邊及時打住。
「不是。」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雷岳奇不斷告訴自己。
「那我就有機會了。」一旦錯過,往後想再遇到就難了。
雷岳奇感到胸口悶悶的,「這里沒你的事了,先幫我回去跟爹娘說一聲,今晚我還是留在這里過夜,明日再回‘雷家堡’。」
「那我可不可以也留下來……」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行!」雷岳奇想都不想就拒絕。
「大哥,這不公平,為什麼只準你留下來?」
他用著不容辯駁的口吻說︰「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留在這里太危險了,要是殺手再上門,我一個人沒辦法顧那麼多人。」
「我有帶武師來才不怕。」雷勛華跟他卯上了。
雷岳奇知道再跟他說下去也沒用,索性到門口將兩名武師叫進來,「你們先護送二少爺回去,一路上要小心。」
「大哥,你不能強迫我回去,大哥……」雷勛華根本連話都來不及說完,就被武師架出了門,誰教他大哥是未來的堡主,說的話誰敢不听從。
沈螢螢一臉幸災樂禍,「活該!」
「師妹,這里給你照顧一下,我先回房換件衣棠。」隨便找了個借口,雷岳奇像逃難似的沖出房間。
老天!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嫉妒?
他居然不想和讓任何人分享管玉簫的美麗,他是不是瘋了?這種不正常的情緒是不該有的,可是它如此的強烈,想去忽視都很難。
不行!他已經有了妍馨,她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絕不能再對另一位女子動心,尤其是在兩人即將完婚之前。
雷岳奇將額頭輕敲著冰涼的牆壁,道德感不停的在內心批判著他的良知,只有使他的心陷入混亂當中,像一團找不到線頭的亂麻。
兩日後。
雷岳奇一跨進門檻就見管玉簫坐在鏡台前,輕輕攏起豐厚的長發,隨意挽個發髻,再插上一枝碧玉替子固定,看似簡單的動作,卻透著一股似有似無的魅惑。
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她勾起紅唇,似嘲似笑。
「怎麼了?」她得意于展現的效果。
他清咳一下,移開眼光,「沒什麼,這是剛剛煎好的藥,我放在這里,你快點喝下去。」有些局促的將藥碗放下,暗自調整氣息。
「我的毒已經解了,外表的傷不要緊。」管玉篇沒啥興趣的朝那碗藥睨一眼。
「你失血過多,我特地請大夫開這一副藥,還是趁熱快點喝了。」
「不要,它看起來很苦。」她噘高唇。
雷岳奇啞然失笑,「別孩子氣了,藥哪里有不苦的,听話,快喝下去。」
她用用頭,「不要、不要、不要。」
「好吧!你要怎樣才肯喝?」他投降了。
管玉簫斜睇向他,眼神壞壞的,「如果我願意把藥喝了,不管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你都答應?」
「只要我能辦得到,我都願意。」就算是他欠它的。
她曖昧的嬌笑,「那麼……我要你親我一下,可以嗎?」
雷岳奇整張俊臉條地漲得通紅,「管……玉……簫,你別太過份了!」他一臉又窘又氣又拿她無可奈何的表情。
「呵……你又臉紅了,從沒看過有男人這麼會臉紅。」她笑不可抑的顫動身子,連傷口都扯疼了。「哎喲,我不能再笑了……」
「你就非得跟我開這種玩笑嗎?」他氣咻咻的說。
管玉簫嬌媚的橫他一眼,「誰說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人家的身子你都看過了,我還會在乎其他的嗎?」
困難的吞咽一下,雷岳奇才嚴肅的說︰「管姑娘,在下不想否認曾經發生的事,可是當時情況危急,不容再多作考慮,若有冒犯之處請你原諒。」
「你是說不願意負責了?」她瞅進那雙毫不回避的黑眸中。
「在下已有未婚妻,怕委屈了姑娘。」他不能對不起妍馨。
果然是個光明磊落的男人,那正氣凜然、直言不諱的神情深深烙進管玉簫的美眸中,盯著他好一會兒,唇角才緩緩上揚。
「你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好玩,嫁給你一定很悶,就算你願意娶我,我還得考慮看看。」她媚眼一拋,調侃道︰「眉頭別皺這麼深,我不會逼你負責的,這下你應該松了一口氣了吧!」
他發現自己根本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真的嗎?」
「听你的口氣好象很失望?」她挪揄的問。
雷岳奇干笑兩聲,「怎麼會?管姑娘傷好之後打算上哪兒去?」
「嗯,還沒決定,應該還會再住幾天。」
「那麼不如到‘雷家堡’做客,我爹娘會很歡迎你的。」
她冷漠的婉拒,「我不習慣去叨擾不熟的人,多謝你的好意。」
「可是你一個人……」他就是放心不下。
管玉簫自嘲的笑,「我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怕會丟掉嗎?我一個人四處飄泊慣了,到今天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我會照顧自己的。」
「你確定?」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的毛病就是太婆婆媽媽了,此女人還唆。」她嗔笑道。
雷岳奇搔搔耳後,靦腆一笑,「對不起,那……我先告辭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請人到‘雷家堡’通知我,不要客氣。」
「我不會跟你客氣的。」她意有所指的說。
餌已經下了,就等著魚上釣。
在某個不知名的小島上,矗立著一座氣勢磅礡巍峨的黑色宮殿,傳說這里住著一群來自地獄的可怕妖魔,使人望而卻步,更遑論冒生命危險上馬。
也只有江湖人方知這座充斥著黑暗氣息的島嶼竟是「閻宮」的所在,它橫行江湖數十年,行事奇特詭秘,喜惡分明,無視俗世的目光,閻皇之位傳到這一代後,聲勢已與少林、武當兩派齊名,也由于它的特立獨行、狂妄自大,更加深人們對它的誤解,魔教之名不脛而走,成為武林一大邪派。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轉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
綠竹林內,半愁半憂的蕭聲悠悠響起,在林間綿綿不絕的徘徊,涼亭內的綠衣女子坐在月牙凳上,眼觀鼻,鼻觀心,手持碧玉簫吹奏著一曲改編自黃庭堅的「清平樂」,多愁善感的音符仿佛在訴說著心頭不欲人知的秘密。
「無仇。」簫音初歇,她輕喚道。
始終守護在亭外的男子朝前一揖,「堂主有何吩咐?」
「無恨把事情辦妥了嗎?」
「稟堂主,人已經帶回來,也送進了銀堂主的房里。」他恭謹的回話。
玉修羅微一領首,「很好,幫我去請銀堂主過來一趟,還有……明日回到蘇州之後,你跟無恨都留在總壇,不必跟著我了。」
「堂主要上哪兒去?」他心一沉。
她凌厲的美眸一瞥,「本座的去向需要跟你報告嗎?」
「屬下不敢,但身為堂主的貼身護衛,理當要隨侍在旁。」如果他沒猜錯,堂主一定又是要去見雷岳奇。
「不必了,難道本座連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嗎?」她的計劃才剛開始,打鐵趁熱,豈能半途而廢。
無仇蠕動下嘴唇,仍是郁郁的閉上嘴,因為在玉修羅眼中,他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就連個笑容也吝于給予,雖名為心月復,卻從來無法真正的接近她,他永遠只能默默的對她付出情感。
原以為玉修羅不會對任何男人動心,自己也就能安于現狀,只要能待在她身邊就夠了,可是自從雷岳奇出現之後,無仇的心沒有一刻不是在滴血,看著兩人談笑風生,還對他展現萬種風情,明明躲得過的暗器,卻故意利用苦肉計接近他,這一切無不證明她對雷岳奇動了情,在乎的程度恐怕任何人都比不上,方才听見那簫聲中融入不少感情,不似以往的冷淡平持,她離他真是越來越遠了。
無仇好恨,難道他只能一輩子在背後愛著她,卻無法將愛意吐露出來,就只因為他身為下屬?可是他也是個男人,當然想擁抱自己深愛的女子,卻又害怕一旦說穿了之後,再也不能留在她身邊了。
無恨走過來,見到他苦惱的模樣,勸道︰「無仇,你是在自尋煩惱,放棄吧!不要再強求了。」
他痛苦的用雙手抱著頭,「我真的好想不顧一切的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告訴她我愛她,已經愛了好久好久了,可是……」
「就算說了也是沒用,堂主的個性我們還不了解嗎?除非她願意交出自己的心,否則不管是誰愛上她,即使連心都挖出來給她,堂主會做的是殘忍的將它踩在地上,听我一句勸,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付出的感情豈能這麼容易就收回來。
無恨心如刀割,「可以的,只要你肯一定有辦法的,看著你痛苦的樣子我有多難過,無仇,難道我就不行嗎?」
「不要說了,你不會了解的。」
她將淚水往肚里吞,「我怎麼會不了解,我現在對你的感覺就像你對堂主一樣,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活不成了。」
「不要再說了……」他呢喃。
「或許應該請堂主將我們調到其他分舵,我相信時間久了,就會慢慢的走出這場無望的感情中。」
無仇惡狠狠的瞪她,「不!我不要調到其他地方,要走你一個人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跟堂主說一個字,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听清楚了沒有?」
「無仇……」
「我的事我會自己解決,不用你管。」情根早已深種,只有繼續沉淪直到毀滅,誰也救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