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草草的結束了。
楊家的三位少爺和兩位少女乃女乃為了讓客人難堪,席間不但言詞嘲諷,更是白眼相待,無所不用其極,就是希望元寶他們可以知難而退,讓楊老爺一張老臉掛不住,又氣憤又傷心。
「……今早的飯菜真難吃,害我直想吐,不吃了。」三少爺也繼兩位兄長和嫂子之後,碗筷一丟就走人。對付外人當然要同心協力了,說什麼也不能分那個野種一個銅錢。
又是尷尬,又是難過的楊老爺端著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元寶是最了解他感受的人。「老伯,菜都涼了,快吃吧!」
「我、我……」
她心中有著深深的體諒,溫婉的笑著,「老伯,您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會介意那些話的,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好、好。」楊老爺感動得老淚縱橫,邊哭邊扒著白飯。
元寶眸底一熱,連忙轉移焦點,夾了支雞腿到燕大的碗中,善盡當妻子的責任,把相公喂飽。「你要多吃一點。」
「元寶也一樣。」燕大看了下自己的碗,也學著她,夾了另一只雞腿給她。「要多吃一點。」
「好。」她靦腆的說。
燕大盯著她羞澀的模樣,久久轉不開眼。
「看什麼?快吃吧!」元寶嬌嗔。
楊老爺瞧著他們,心中真是感觸良多,如果當初他沒有答應入贅楊家,而是當個小老百姓,娶個樸素善良又顧家的好妻子,再生幾個貼心的兒女,雖然生活不富裕,可是一家人同心協力,照樣可以度過難關,那麼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人哪,真的不能太貪心,否則是會有報應的。」他幽幽嘆道。
她柔聲的安慰。「老伯,我女乃女乃還在世時就常告訴我,人活在世上總會踫到不如意的事,哭也是過一天,笑也是過一天,那麼我們為什麼不選擇讓自己快樂點呢?往好處去想,我們都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對,妳女乃女乃說得對,她真是有智慧。」楊老爺听了點頭如搗蒜。「與其整天埋怨子孫不孝,還不如想辦法解決問題。」
元寶很高興他想通了。
「呃,燕大。」他有些期待,又有些難以啟齒。「你不想認我這個爹也沒關系,畢竟我從來沒有養過你,而且月娥也過世這麼多年,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真的是我的親生骨肉,可是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多少做些彌補。」
覷見楊老爺滿懷希望的看著自己,燕大不知所措的看向元寶,似乎想詢問她的意見,可是元寶並不想左右他真正的想法,希望由他自己來判斷。
「這件事我無法替你決定,看你自己怎麼想。」
燕大無法從她身上得到答案,又見楊老爺的眼神是如此的真誠無偽,萬一他拒絕了,楊老爺可能會很失望傷心,這讓他不禁有點內疚。
這種莫名的情緒過去燕大根本不曾有過,可是現在的他已經變了,變得會去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他不知道這樣的轉變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能不能適應,但似乎已不是他能控制的。
最後,他點了下頭。
「你答應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楊老爺喜極而泣的說。
他眉頭皺了皺,「不要哭。」為什麼他和元寶都這麼愛哭?
楊老爺急忙笑著拭淚,「好、好,是我不對,我不哭,那待會兒你能陪我到布莊去嗎?不會很遠,我們可以邊走邊聊,也能增進父子的感情。」
「元寶也要一起去。」燕大直覺的說。
接收到楊老爺的目光,她會意過來,輕輕的搖頭,「昨晚我沒睡好,所以想補一下眠,你陪老伯去就好了。」
「那妳要等我回來。」
「我當然會等你,你可是我的相公。」元寶笑睨著他說。
燕大咧開比之前還大的笑弧。「我是元寶的相公,元寶是我的娘子。」
「對,相公。」她對著他的笑臉,綻開幸福洋溢的笑靨,在這一刻,臉上的胎記似乎真的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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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內,元寶像個要送夫婿出門的妻子般,伸手為他整理衣襟,將衣帶系好,嘴里則是叮嚀著。
「……老伯年紀大了,你跟著他出門,得要多照顧他一點。」
他盯著她溫柔體貼的動作,乖乖的點頭。「好。」
「要是走在路上,得小心不能讓人撞到他,老伯的年紀大了,可禁不起摔,知道嗎?」元寶最後再交代一次。
燕大嚴肅的點頭。「我會抓住他,不會讓他摔倒。」
「對,你要扶好他,動作不要太粗魯了。」她忍俊不住的笑了。
看著她的笑臉,他猛地生起一股沖動,張臂一把抱住她;元寶先是一愣,小臉頓時燒紅一片,卻沒有抗拒,柔順的偎在他懷中。
「老伯在等了,你快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的。」
他還舍不得放開,原來有人等著自己的這種感覺是如此溫暖。
「我很快就回來了。」要不是為了不讓楊老爺失望,燕大真的不想離開她,就算只是暫時也不要。
元寶點了下螓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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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一少走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向來寡言的燕大只有在面對元寶時,才不吝于打開金口,所以這一路上都是楊老爺滔滔不絕的道出往事。
「……當初月娥就是自慚形穢,認為她只不過是個過氣的花娘,高攀不上我,所以堅持不肯進門,而我也太軟弱無能了,要是我早點跟夫人攤牌就好了……不用等到她自己發現後,收買那些販賣人口的不肖份子,偷偷把我那還不滿三個月的兒子抱走……月娥就是這樣傷心過度才死……她到死都不肯原諒我……」
說到這里,一個年過半百的大男人就這麼當街哭了起來。
燕大愣愣的看著他,有些手足無措。
「不要哭。」大掌往楊老爺肩上拍了兩下,像是在安慰他。
他含著兩泡淚水,「對不起,這麼老了還這麼愛哭。」
「過去就讓它過去。」燕大難得又開口,說出不像他會說的至理名言。
楊老爺破涕為笑。「是元寶教你說的?」
「嗯。」燕大老實的點頭。
「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姑娘,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楊老爺衷心的說。
燕大很開心有人贊美她。」元寶真的很好。」
「對、對。」他忍下住要羨慕眼前這對小夫妻。
因為忙著拭淚,楊老爺和迎面而來的路人發生了一點小擦撞,腳步沒站穩,身軀搖晃了下,原以為會跌坐在地上,卻發現一只有力的大掌抓住自己的臂膀,雖然抓得有點痛,可是卻讓他再度紅了眼眶。
像是要解釋自己的行為,燕大把他扶正,確定沒事才說︰「元寶說年紀大的人禁不起摔,要很小心。」
喉頭一哽,「對,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
「嗯。」燕大定到外側,讓他走內側,這樣就可以避免和人擦撞發生意外。「不可以摔倒。」
雖然膝下有三子,可是他們卻從未孝順過他,這可是楊老爺頭一次嘗到這種被關心的滋味,讓他不禁熱淚盈眶。
「燕大,你就認我這個爹吧!」之前他承認懷有私心,假裝認燕大是自己的親生骨肉,為的是氣氣那三個不孝子,要他們收斂一點,可是現在他打心眼里願意接受,不管燕大是不是二十多年前月娥幫他生下,後來無故失蹤的兒子,他也要定這個兒子了。「你叫我一聲爹吧!」
「叫了你就不會哭了?」
楊老爺知道自己是在強迫他,可是卻是真心的。「對。」
燕大歪著頭定定的看著他,像是在確定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爹。」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他總算叫出這個從未想過要叫的字眼,只為了不讓楊老爺再哭下去。
感動得亂七八糟的楊老爺不由得哽咽。「再叫一次!」
燕大停頓幾秒,還是叫了。「爹。」
「乖、乖……嗚……」他痛哭失聲了。
黑黑的眉頭皺成了山巒。「你說我叫了就不哭的。」
「我不哭、我不哭……我只是太高興了。」
「就跟元寶一樣,高興也會哭。」燕大有點明白了。
他用袖口抹去淚水,「不管傷心或高興都會想哭……現在我已經想通了,如果他們真的想分家,那麼就分家吧!往後是好是壞也都是他們的命,只希望他們能守得住家業……我真的想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該給的都給了之後,我就可以當原來的我,做我原先想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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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來了?」
坐在桌旁,低頭繡著手絹的元寶听見開門聲,知道是他,揚起小臉笑問。
燕大來到她身邊,盯著那抹笑顏。「嗯。」看到她真的在等自己回家,一顆心安穩的落下,還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溫馨,在心頭翻涌著。
「咦?」眼角無意間一瞟,她發現有個地方線頭月兌落了。「你的袖口有點綻開,站好,我先幫你縫一縫。」
他站得直挺挺的,不敢動一下,覬著元寶的頭頂,久久才出聲。
「元寶?」
她隨口應著,注意力放在縫補上。「什麼事?」
「是他要我叫他爹的。」燕大沒頭沒腦的說。
元寶一怔,「什麼?」
「是他說只要我叫他一聲爹,他就不哭的。」他鄭重的說。
和他相處久了,也熟悉了他說話的方式,她對這兩句听來讓人一頭霧水的話也很快的理解了。「沒關系。」
其實元寶早就對楊老爺執意認定燕大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件事抱持懷疑的態度,她不希望燕大被利用,只是見楊老爺並無惡意,所以就沒有點破,否則要滴血認親很簡單的。「或許他真的是你親爹。」
「真的可以?」燕大還有點擔心。
她微笑的頷首。「嗯。」
「他……跟很多人說我是他失蹤多年的兒子,還說我最像他了。」想到在路上遇到熟人時,甚至在布莊,楊老爺不斷的向眾人炫耀找到親生骨肉的神情,似乎對他這個兒子很引以為傲,那種感覺直到現在都還有點震撼,讓他……迷惑。
「這樣啊!」元寶恬靜的附和。
燕大依然沒什麼表情,嗓音也很平淡,像是在敘述某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元寶,那我以後也跟妳一樣有爹了。」
「嗯。」她點頭。
他還是用很平靜的口吻說道︰「我有爹了。」
不知怎麼,元寶的眼圈倏地熱呼呼起來。「對,你有爹了。」
「我真的有爹了。」直到這時,嗓音才上揚幾分,隱約透著一絲絲的雀躍和期待,泄漏了他的心情。
聞言,元寶抖了抖唇瓣,喉頭像被硬物梗住。「嗯。」
「妳又要哭了?」燕大緊張的皺起眉頭。
元寶放下針線包,張臂抱住他高大厚實的身軀。「沒有,我沒哭。」她突然覺得他們好像,都是渴望著親人的關懷。
「那是高興的眼淚嗎?」因為之前也有過。
她在他胸前發出一聲輕笑。「對,這是高興的眼淚,為你感到高興,因為你現在有爹了,真是太好了。」她的相公好可憐,真的好可憐。
「那只能哭一下,不要太久。」大掌輕拍她的背脊說。
「好。」元寶將他摟得更緊、更緊,真不曉得該怎麼疼惜他才好,只因為他不懂得表現自己的感受,這一刻她好恨那個「義父」,像他那樣的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你喜歡這個爹嗎?」
沉默片刻,燕大坦承心中的感受。「嗯,其實有爹也很好。」
「能跟自己的親人相認當然是好了。」她心不在焉的低喃。
燕大歪著頭覷,「可是我不喜歡爹其他的兒子……他們都只會欺負爹,所以我要保護他。」在他心目中,這個剛認的爹也成為他的保護對象之一。
「那是你應該做的,我只擔心……」
他一臉下解,」元寶在擔心什麼?」
「沒什麼,希望我是多疑,他們不會這麼做的。」元寶衷心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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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半個月,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楊老爺帶著燕大到布莊巡視,儼然把他當作繼承人,下人們私下議論紛紛,對燕大的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多了分恭敬,不敢再怠慢忽視,只盼能巴結對了主子。
看多了豪門大戶的你爭我奪,元寶心中的憂慮更深,臣為她在楊家三位少爺的臉上看到熟悉的惡毒和陰險。
「元寶,那我跟爹出門了。」他依依不舍的回頭對她說。
送他們來到門口,元寶欲言又止。「……好,一路上要小心。」
燕大露齒一笑,「好。」
「好了,又不是不回來。」楊老爺為之失笑。「快走吧!」
她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憑燕大的功夫,沒人能傷得了他們。「早點回來。」
「元寶要等我。」他還是習慣的叮嚀一聲。
「嗯,我會等你回來。」忐忑不安的目送他們出門,元寶才折回屋內。
可是當她望見站在不遠處的楊家三兄弟,他們飽含嘲謔的目光和嘴角的獰笑,讓她陡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唉!就是有人臉皮厚得可比城牆,死賴在別人的府里,怎麼趕也趕不走。」見元寶轉身要走,二少女乃女乃便裝腔作勢的諷刺。她嫁進楊家不到三年,福都還沒享夠,可不甘心快到手的家產又得分出一份。
這些陳腔濫調已經傷害不了她,元寶充耳不聞。
「二嫂說得極是,偏就有人長得丑,又不曉得遮掩,整天在大家面前晃來晃去,幸好不是晚上,否則可真會嚇到人。」只愛美人的楊家三少爺惡意的說。
元寶腳步依舊未停,因為這十幾年下來,她已經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而且因為燕大,她也不在乎別人嘲笑她臉上的胎記。
見狀,大少女乃女乃也插上一腳。「相公,你剛剛不是還跟妾身說,她臉上那胎記八成是種詛咒?听說大同縣有個姓蕭的大戶人家,這位蕭老爺有個庶出的女兒,臉上也同樣生了塊這樣的胎記……」
听到這里,她的腳步明顯一頓,落在其他人眼里,便疑心大起,像是證實了他們心里的猜測。
「結果前陣子這個庶出的女兒居然勾結外人,把蕭家值錢的東西都洗劫一空,氣得蕭老爺一病不起,生意也垮了,我看那塊胎記根本是個詛咒,可別害我們楊家也跟他們一樣。」
她倏地旋身,滿臉震驚的看著大少女乃女乃。「妳、妳說什麼?」
大少女乃女乃眼中精光一閃。「妳做啥這麼驚訝?難道妳跟蕭家有什麼關系?」
「不……我……我只是好奇。」爹真的病倒了?是因為燕大打他的那一掌嗎?蕭家的生意真的都垮了嗎?是因為她離開了?
五雙眼楮緊盯著她。「好奇?真的嗎?」
「對不起,我先回房了。」元寶憂心忡仲的奔回房間。
怎麼辦?真的是她害的嗎?
不!她並不是真的是財神爺座下的童子來投胎轉世,一切都是女乃女乃為了蒙騙大家而撒的謊,蕭家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家道中落,可是……她還是無法不去關心,她想知道自己離開之後的這段時間,蕭家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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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他們照例到布莊視察完,和幾個遠從京城來的客人打過招呼後,已經是掌燈時分,天色也暗了。
「忙了一整天,你累不累?」坐進馬車內,準備回府的楊老爺問。
燕大則坐在他對面。「不累。爹累不累?」
「不累、不累。」他笑開了老臉,這幾天可以說是他最快樂的日子。「爹還真怕你悶,不想再陪我出來了。」
「不悶,只是覺得大家都好怪。」
他愣了一下,「怪?什麼地方怪了?」
「那些客人都笑得好怪,明明很生氣,氣爹不肯把價錢降低,臉上卻在笑。」燕大說出這陣子所觀察的結果。「爹也一樣,明明討厭他們,卻還是要客客氣氣的和他們喝酒說笑。」
楊老爺怔怔的看著他,然後露出慈祥的笑容。「你看出來了?」
「嗯。」
他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連我那幾個每天朝夕相處的兒子都沒看出端倪,你卻是一眼就看穿了,這就是生意人的悲哀,商場的規矩,我再不願意,再痛恨,也必須要戴上這張虛偽的面具。」
「有人強迫爹嗎?」燕大納悶的問。
他又是一怔。「沒有,你不喜歡這樣?」
「嗯。」
「你真是個老實的好孩子。」楊老爺含笑的說出心底話。「爹也不喜歡這麼虛偽,這三十多年來,我一直在忍耐,不斷告訴自己這麼做都是為了楊家的布莊,為了回報死去岳父的賞識,但是我一點都不喜歡當個生意人。」
「那爹想當什麼?」
有著歲月滄桑痕跡的臉上透著回憶的笑容。「如果可以,我只想當個平凡的織布工人,因為爹只喜歡織布,當客人喜歡我們親手織出來的布匹,那種成就感真的比擁有再多的金錢還要來得開心……唉!可惜我那三個兒子都不願意承襲我的手藝,他們只想坐享其成,當個人人巴結的大老爺。」
看著他失望落寞的樣子,燕大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生澀的拍拍他的肩,表達安慰。
「爹沒事,爹早就已經看開了。」說起織布,楊老爺可是興致勃勃。「你知道我們楊家布莊最出名的就是緙絲嗎?那可是爹最拿手的絕活,除了要有豐富的配色和運線的經驗,表面也要織得緊密豐滿,絲縷勻稱顯耀。」
燕大點了下頭。「就像下午送來的那幾匹布。」
「對,那些都是剛從織坊送來的,緙絲與一般平紋織物相同,經線從頭到尾都只有一條而已,不同的是緯線要根據畫面變換顏色,達到起花的效果,所以在織物的背面,也會顯示同樣的花色……」
不期然的,燕大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沒有一樣。」
楊老爺「咦」了一聲。「你說什麼?」
「它們沒有一樣。」燕大又多說了兩個字。
楊老爺還是有听沒有懂。「什麼東西沒有一樣?」
「正面和背面沒有都一樣。」
怔愕半晌,楊老爺才弄清楚他話中的意思。「你是說那些布的正面和背面不一樣?」
「嗯,正面有花,背面沒有。」
「不可能,一定都有才對。」因為信任那些跟了自己十幾二十年的織布工人,所以他也沒有特別去注意。
燕大瞪著右手的指月復。「沒有,我模過了。」因為自己最擅長的是掌法,所以手掌的觸覺也異常敏銳。
「你確定?」楊老爺知道他是不會說謊的。
燕大坦蕩的迎視他的目光。「我不騙人。」
「你模得出來?」這可是需要一點經驗,外行人根本沒辦法。「你真的可以模出不同的地方?」
他瞅著楊老爺泫然欲泣的老臉。「模起來感覺不一樣,不太平均……有些地方還很粗糙。」
「怎麼會這樣呢?我明明交代……」楊老爺赫然住口,終于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記得兩個月前,有個織布工人來跟他訴苦,說因為他們這些老工人的工資太高,他那幾個兒子有意辭退他們,他當然不會同意了,所以就此作罷,看來是他太疏忽了,以為他們死心了。
「我真是個老糊涂。」他苦笑的自嘲。
「我說錯了嗎?」燕大不解的問。
楊老爺對他搖了搖頭,喉頭梗住了。「不,你沒錯,燕大,你真的是我親生的兒子,再也毫無疑問了……你真的是我的兒子……只有你遺傳到我。」
「爹已經說過我是了。」燕大不懂為什麼他要一直強調。
聞言,楊老爺一臉羞愧難當,比起他來,自己是多麼自私。「對,爹說過了,你是我的親生兒子……燕大,你願不願意學織布這項技能?如果你願意的話,爹可以把所有拿手的技術都傳授給你,縱然有萬貫家財,也不如有一技在身,你和元寶往後就不愁吃穿了。」
燕大最怕看人哭。「好,只要爹不要再哭了。」
這樣貼心的兒子一直是他夢寐以求的。「爹下哭,爹後繼有人了應該高興才對……不哭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折回布莊,不能把那些布送進皇宮獻給皇上,否則不但會砸了布莊的招牌,也是犯了欺君之罪……老鐘!老鐘!快把馬車駛回布莊……」
前頭的馬夫陡地拉緊韁繩,將馬車停下。
「怎麼回事?」他一臉莫名,伸手想要撥開布簾。「老鐘……」驀地,一股強勁的力道將楊老爺拉回馬車,跌坐下來。「哇……怎麼回事?」
燕大臉色沉凝,身軀跟著緊繃。「我會保護爹。」
「保護……」話聲未落,外頭便響起嚷嚷聲。
「楊老爺,快出來受死!」
他臉色這才大變,知道外頭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