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侃將塔可帶到車庫去,交代它沒事不可以出來,最好是都不要出來,否則要是被隔壁的她發現了,那什麼都玩完了!
「听見了沒?我晚上會帶你去散步,在我沒有來之前都不許離開這兒知道嗎?」
「嗚……」塔可抱怨似的發出鳴叫,並背對著主人坐下,擺明了它在生氣。
「唉……這是突發狀況嘛!我也知道這是我的不對,不該讓你來又讓你睡車庫,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嘛!你也是男人,你應該知道的。」
什麼跟什麼嘛!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在向一只「大狗」道歉,這成何體統!換成是爺爺他一定會這麼說,可是他自己還不是疼塔可,養成了它在屋子里睡地毯的習慣,這下沈侃要它睡在車庫里,它當然會不習慣。
「嗚……」塔可像個生氣的孩子,仍然不肯原諒沈侃。
「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嗚……」塔可像是在抗議。
「好,好,你懂,你什麼都懂,塔可最聰明!」他哄孩子般的哄它。「以後你交女朋友時就會明白我的苦衷。」
「嗚……嗚……」塔可轉過身一臉「憂郁」的看著沈侃。
「你在難過什麼?」沈侃居然能看出這頭巨犬的憂慮。
塔可不斷移近主人,一邊摩挲著身子,一邊嗚嗚的訴說著心事。
「好啦!我知道了,你很寂寞是不是?等回去我再叫爺爺幫你找個女朋友,這下子你滿意了吧?」原來它也到了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汪!」塔可的叫聲變得有精神多了。
「那你也要好好幫幫我,別扯我後腿呵!」
「汪!」那像是一句答應。
「好狗兒、乖狗兒,老大我等一下去把客廳里的腳墊拿來,小是小了點,你就將就著用吧!」他寵溺的著巨犬。
一個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傳來,沈侃和塔可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並互相看了一眼。
是她!沈侃立刻飛奔了出去,塔可緊隨在後,但沈侃阻止它。
「塔可,乖乖待在這兒,听老大的話,沒事不許出來。」
大狗側著頭眼神憂愁地目送主人離開,一等沈侃離開了它的視線,它立刻也奔至自己的「寶藏窩」,餃出自己昨夜順「口」帶回來的三個小白點朋友。
???
沈侃趕至那間小別墅時只見滿目瘡痍,才一夜沒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小白點們已經不見了,但小白點的排泄物卻滿屋子都是,整棟別墅可稱得上是臭氣沖天,而小白點除了在屋內制造排泄物外還把一些家具咬破弄壞,原本小別墅的優雅宜人全消失了,留下的只是眼前的面目全非。
她人呢?沈侃滿屋子團團轉只想找到她,最後終于在陽台上見著了她的身影,還有——一大群的小白點。
柳-君蹲在她的小白點之中哭泣著。沈侃拾起了一只小白點定楮一瞧,原來是兔子,昨天晚上暗暗的他連看都看不清楚。她養那麼多兔子干嘛?正想發問,沈侃突然發現她的肩頭在微微抖動,還不時發出低低的啜泣聲。
「怎麼了?」-
君猛然抬頭,一看到他手中還捧著她的兔子連忙聲嘶力竭的喊道︰「不要,不要吃它!」
「吃?我才不吃免肉呢!」
「放開它,放開它!」她一邊喊著,一邊和她的兔子軍團退至角落,仿佛很怕他似的。
「你在干嘛?」沈侃注意到她已經換上了輕便的襯衫和牛仔褲,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還說不會!你把我的三個白白胖胖吐出來!」
「什麼白白胖胖?」
「就是你剛才拿的兔子。」
「兔子就是兔子,什麼白白胖胖……」沈侃喃喃念道。
「你吃了我的兔子!」她含淚指控他的罪行。
「我、吃、了、你、的、兔、子?」沈侃一字、一字仔細的重復。「我為什麼要吃你的兔子?我又不會殺兔子,也不會煮免肉。」
「因為你是怪獸!你根本不用煮就可以直接吞了它們。」
「我不是怪獸!」沈侃突然大喊了一聲。
什麼怪獸!我沈侃說什麼也是個擁有數十萬球迷的籃球明星,什麼時候被人喊過怪獸了?更別提我還能生吞小白免,簡直荒謬極了!沈侃在心里大表不滿-
君被他這麼一吼也嚇呆了,他憤怒的表情看似深受傷害,她突然感到有些于心不忍。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你的。」她小小聲的道著歉。
「我再說一次,我、沒、有、吃、你、的、兔、子!」
「我知道了。」
「那你還跟那些兔子窩在那里干嘛?」看到她對自己怕成那樣沈侃覺得生氣。「還不過來,我又不會吃人!」
「是、是。」-君簡直是以牛步的速度踱到他身邊。
「你帶那麼多兔子來干嘛?」
「我怕無聊。」
「拜托,你不要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好不好?我不會對你不利的。」他用著近乎懇求的聲音說道。
「我盡量,我盡量。」她努力的點著頭。
沈侃發現她的臉色幾乎和那群免子的毛一樣白,心中不免感到有些不舍。
「你很喜歡兔子?」
「還……好啦,我媽媽很喜歡。」
「那你干嘛把兔子帶來,留著兔子陪她就好了。」
「她……去世了。」
「哦……」刺探別人隱私並不像他的作風,但沈侃還是無法克制的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的事?」
「沒多久。」她的聲音有點沙啞,顯然還沒從母喪的悲傷中恢復。「嗯……你來這兒找我有什麼事嗎?」
沈侃明知她又在轉移話題,但他並沒有點破,反正剛才的話題也不怎麼愉快。
「我听到你尖叫,兔子少了是不是?」
「少了三只。」
「大概是我昨天門沒關,被它們溜出去了吧!或許過幾天它們就會自己跑回來了也說不定。你要在這兒住多久?」
「不知道。」
「你為什麼住在葉大哥的別墅里?你是他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她臉色乍變。
「那——」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我來這兒尋找靈感,遠離塵囂我才有辦法創作。」
沈侃知道她並不想向他說明她和葉大哥的關系,既然她不想說,那他也不便追問。
「創作?是哪方面的?」
「寫歌。」
「哇!」沈侃發出贊嘆的驚呼。「你會寫歌!好厲害。」-
君羞澀的笑笑,不習慣別人的贊美。
「難怪你昨天一直在彈吉他。」
「那不是吉他,是貝斯。」
「貝斯?」可是那跟吉他好像。「那是做什麼用的?」
「伴奏。那和鼓是一體的,它和吉他的構造很像,只不過少了兩根弦,而且它發出的聲音比較低。」
沈侃跟著她走進屋內,-君著手整理著,沈侃也跟著她隨手將東西扶正。
「看來你一個人得清理很久。」
「你不幫我嗎?」她說話的口氣好像他非得幫忙不可,要他幫忙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為什麼?」堂堂一個大男人,我才不做這種事呢!沈侃驕傲的想著。
「是你把兔子放進來的。」
「才不是我,我才沒有呢!那是因為塔——」
「因為什麼?」
「沒……沒什麼啦!」他說得有點心虛。「我幫,我幫忙就是了。」
沈侃一面嘀咕著,一面跟在她後頭大掃除,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放著好好的大少爺不做,跑到這里當清潔工,真是犯賤!早知道告訴她實話就好了,現在也不用落得這種下場,不過……他這個「落難王子」可不會白當,她說過她會「救」他的不是嗎?他將把這一切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
當一切整理完畢,沈侃也流了一身大汗。那看似干淨可愛的小白兔所下的米田共可是一點也不好聞,整棟房子里幾乎都充滿了那種味道,燻得他連飯都吃不下去。大掃除一結束,他便飛奔回去大肆沖洗一番,把身上那股動物的蚤味洗得一干二淨,順便又換了一套和她穿著相似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才又回到那棟小別墅。
才走近屋子,沈侃便听見了一陣悠揚的琴音,這首歌听起來好熟悉,但他平常忙著練球,對于一些歌曲實在不是很清楚,這首歌竟然能令他覺得很熟,想必一定是首很紅的歌。
進了屋子之後,因為所有的窗子都打開了,所以那群兔子所制造的臭氣也被風吹散不少,至少不像先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不過沈侃來這兒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視察他們整理後的成果,他的目標可是那位可愛的小美人。
沈侃站在房門看著她坐在鋼琴前彈著同一首曲子,她重復彈了將近三、四次,看來他再不出聲她恐怕還會繼續彈下去。不過這曲子真的滿好听的,令他舍不得打斷,他只好先隨意瀏覽一下室內,果真被他發現了一個寫著「柳-君」的譜夾,沈侃打開夾子看了一下,全是一些音符,教他看得眼都花了。不過他很確定那個女孩就叫這個名字——柳-君。
難怪她會一直說自己知道她的名字,原來她的名字和惠君只有一字之差,而自己又把她當成了惠君,怪不得她會這麼說。
「你又來這兒干嘛?」
沈侃渾然不覺樂音早已停止,還自顧自的看著手中的樂譜,他忽然看見了上頭寫著兩個字——悲傷。
「別告訴我‘悲傷’這首歌是你寫的。」
這首歌簡直紅遍了全國的大街小巷,還差點成了「國歌」,男女老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排行榜上的冠軍歌曲,演唱者則是目前國內最受歡迎的實力派女歌手,據說那位女歌者挑歌甚嚴,由她所演唱的歌曲支支動听,而且保證賣座。
其實這並不是沈侃看報紙得知的,而是某次他應邀參加一個慈善晚會時從主持人口中听來的,原來他剛才听見她所彈的歌曲就是這一首歌,難怪他這麼耳熟。
「是不是很重要嗎?」她不做正面答覆。
「我只是很驚訝,你那麼年輕居然可以寫出這麼棒的歌曲,而這首歌又是那麼的‘悲傷’,和你的人根本聯想不到一起。」
「誰說悲傷是需要靠年齡來界定的?你能保證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就不會有悲傷的時候嗎?誰規定每個人一定得時時刻刻掛著微笑?事實上除了快樂之外,悲傷也是人的情緒之一。」
看不出她腦袋里除了童話故事以外還裝了這麼多人生哲學。
「你為什麼寫這首歌?」
沈侃直覺一定有人曾經深深的傷害過她,否則像她這麼年少的女孩哪會寫出這種悲慟的歌曲?他曾經在晚會上目睹那位女唱將在演唱這首歌曲時傷心落淚,連台下的人都為之動容不已,包括他在內都被這首詞意哀怨的歌曲給感動。他突然有一種沖動,想狠狠的替她毆打那個曾經傷害過她的——男人。
「誰告訴你這首歌是我寫的?」她語氣生硬的反問他,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悲傷」這首歌曲的創作者。
「你根本不會說謊,小君君。」
雖然早已知道他曉得自己的名字,但在他「清醒」的時候說出來,她還是感到一陣羞赧。可惡!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根本就是在調戲她。
「你還沒說你到底來干嘛!」
「你又在轉移話題了,我都來這麼久了,至少也听見你把那首歌彈了五次,你現在才發現。」
「亂講,我早就知道你進來了。你這種身材,要我忽略不去看到你都很困難。」
「喔……原來小君君還是挺注意我的。」
「才沒有!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怎麼?我臉上貼了金子?我怎麼都不知道?」他將自己的臉湊近她,和她近距離相望。「你幫我瞧瞧,這金子到底貼在哪里?」
他不靠近還好,一靠近-君立刻心跳加速,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沈侃眼明手快的將她拉回來,否則她的頭可能早已親上了地面-
君被他這麼一拉,整個人往前撞上了他的胸口,被他緊緊的抱在懷中。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要撞出了胸腔,整張臉也在瞬間紅了起來,她連忙又往後挪。
「你不能老是這麼怕我,既然你有心想幫我,那你就得試著習慣我的存在,再說我們以後還得努力的接吻,現在還這麼疏遠好嗎?」他一臉正經的向她說明。
「我還不習慣嘛!」
「為了讓你習慣,那我犧牲一點好了,過來。」不等-君做出反應,他一把將她拉近身邊,和她一起坐在鋼琴前面-
君覺得自己靠近他的那半邊身體像發了高燒一般的灼燙。「你要做什麼?」
「沒什麼啊,我只不過想多認識你一些,不如你教我彈鋼琴吧!」
「可是……其實我也不太會彈。」
「你剛才彈得很好啊!別告訴我你以前沒學過。」
「我真的沒學過。」
「那你怎麼彈得這麼好?」沈侃覺得不可思議。「你一定很有天分。」
「其實也不盡然,小時候我媽媽教過我,我媽她很厲害的,家里買不起真的鋼琴,她就買了一架玩具小鋼琴,」她用手比了一個大約五十公分的長度。「一點一滴的教我,我以前都是用一只手指頭彈的。」
「像在練一指神功?」他開玩笑的說道,其實心中對她有了另一份評價,听來她並不是出身于富貴之家,連這手好琴藝也是苦練出來的。
「是啊,後來我每次去彈那架小鋼琴我媽都笑我是在練一指神功。」
「你就靠那架小鋼琴練成今天這種境界?」
「當然不可能,後來我媽畫了一個大大的琴鍵,和鋼琴一樣大小,教我用雙手彈。」
「沒有聲音啊!」
「我們都是憑感覺。讀國小的時候學校有鋼琴,我都是趁著老師不在的時候跑進去彈,順便了解哪個鍵是什麼音。」-君描述著她小時候偷彈鋼琴的事,逗得他哈哈大笑。「不過有一次我不小心被老師逮個正著,後來就再也沒踫過學校的鋼琴了。」
「我送你一架鋼琴好不好?」沈侃突然有一種想彌補她小時候沒有鋼琴可彈的。
他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他底下的三胞胎妹妹每個都學過鋼琴,但只有小妹最後選擇了音樂,家中擺了三架價值不菲的名琴,但卻始終蒙著一層灰沒有人去彈,而-君是想彈卻沒有琴可以彈,沈侃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當時的失望,這令他感到心疼。
「別說傻話了,你先處理完你的事再說,更何況我也不缺琴用,你看,眼前就有一架鋼琴了,還送我鋼琴做什麼?傻瓜。」-
君嘴里雖然是罵他傻瓜,但心里卻能體會他的用心,被他的好意所感動,她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那你父親呢?他是不是也和你母親一樣疼你?」-
君突然變了臉色,原本怡然的笑意盡失,只留下一臉的恨意。「我沒有父親,我也不需要他,我媽給我的愛絕不會少于別人,我一直過得很幸福,少一個父親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
原來她一直都是由母親獨力撫育成人,難怪家境不好。在過去那個年代,單憑一個女子想帶著一個小孩在社會上生存,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媽媽很偉大。」
「是啊!她……」-君說不下去了,看起來泫然欲泣。
沈侃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輕撫她的長發。「借你哭,我不收錢的。」他知道她母親才去世沒多久,她一定很不好受,尤其她從小是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親人的去世一定帶給她很大的打擊。
不料她卻迅速的擦掉眼淚對他露齒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才沒你想像中的那麼懦弱,哪可能說哭就哭。」
噢!她還想在他面前逞強,算了!不哭也罷,他生平最怕女人哭了。
「我知道你很勇敢,而且還很樂于助人。」他盯著她猶帶淚珠的長睫毛說。
「本來就是,」她故作輕快地說道,「只是我懷疑某些人沒有被救的價值。」
「某些人並不包括我吧!」他配合地裝出擔心的表情。
「你說呢?」-君俏皮的反問。
「我……」還沒說完他肚子竟然發出了抗議,大概是餓慌了,叫得又大聲又久。
他們相視大笑。
「你沒吃飯嗎?」
「是啊,我被你那群白白胖胖的便便燻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你呢?」
「我也還沒,可是我沒有像你……」-君笑得直不起腰。
「走,到我那兒吃飯。」
「你要煮給我吃?」
「有何不可?」
沈侃非常自然而且「順利」的將手搭上她的肩頭,暗自慶幸她並沒有拒絕自己「友善」的踫觸,一臉春風得意的領著她到自己的屋里去,也跨出了他成功的第一步。
???
和柳-君相處的時間過得特別快,沈侃真恨不得傍晚不要來,因為天色只要略顯昏暗,柳-君就會像飛一樣地逃開他身邊,深怕他「變身」後會獸性大發,把她給吃了。這一點真是令沈侃又愛又恨,愛的是他的謊言可以讓他一嘗她甜蜜的吻,恨的是如此一來自己便不能與她朝夕相處。
他真是愈來愈喜歡有她相伴的時光了。
他喜歡他做重量訓練的時候,她能坐在附近微笑的看他練習。他喜歡他慢跑的時候,她能騎著單車替他加油打氣。他喜歡他吃飯的時候,她能為他做出一道道可口的佳肴。他喜歡他想听音樂的時候,她能為他奏出一曲曲動听的歌曲。他喜歡他說話的時候,她能傾听他的心聲。他更喜歡他們到市區采購物品的時候,他能以友人的身份攬著她的腰、搭著她的肩,仿佛他們是一對相戀已久的戀人,他可以瞪每個想偷看她的男人,這讓他覺得很快樂。
不過和她一起去外頭買東西對沈侃來說也是一種困擾,今天有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熱情的球迷給認出來,甚至有些眼尖的球迷直接拿了紙筆來給他簽名,還好他抵死不肯承認自己就是沈侃,堅稱他們認錯人了,也幸好他的小君君是個超級遲鈍的女孩,否則他早就玩完了。真不曉得她如果知道自己欺騙了她,她會有多麼生氣,所以他暗自下定決心,下回絕不可以再和她一起去逛街,以免東窗事發。
「塔可,你也認為我不應該騙她嗎?」
塔可抬起頭看了主人一眼,又百般無聊的低首不理會沈侃,仿佛覺得他在車庫里的自言自語已經嚴重干擾了它的睡眠。
「老大在跟你說話,你有點禮貌好不好?」連愛犬都不理他,真是枉費了他平日的教導。「臭塔可!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居然在我說話的時候打瞌睡。」沈侃索性蹲捧起大狗的大臉和自己相對。
「塔可,我真的很喜歡她,如果你也是人的話,一定也會喜歡上她的。可是我已經騙了她一個多星期了,至少也吻了她十幾次,要是她知道我全都是欺騙她的,噢……那她一定會恨死我。」
大狗一臉無奈的看著主人,仿佛在告訴他它也無能為力,不過隨後它卻對著主人的臉打了一個大呵欠。沈侃被它這個無禮的舉動氣得七竅生煙,連忙閃開那股口臭,站起身來破口大罵。
「笨狗!笨狗!我怎麼會養你這只大笨狗!又笨、又肥、又呆,這些餅干給你吃真是暴殄天物,這可是君君親手做的,虧我還留了這麼多給你,不如扔掉算了!」
沈侃作勢欲將大狗食盤中的餅干扔掉,塔可一驚,連忙將所有的食物一口氣全吞進嘴里,然後以一副勝利者的模樣斜睨著主人。
「哼!好吃的家伙!」沈侃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什麼不好帶,偏偏帶了這只大笨狗,害他不得不編上那個大謊言,騙了他的小君君,他可不想一輩子都得在她面前扮演忽人忽獸的角色。
「嗯……什麼怪味道?」
塔可一听到沈侃的話立刻由半睡眠狀態中清醒過來,心虛的跑過去咬著沈侃的褲子想跟他玩游戲,以便轉移老大的注意力。
「別吵!」沈侃扯開自己的褲管,一面用力的嗅著,這味道臭得好熟悉,好像……「你不是想睡嗎?怎麼又這麼有精神了?」他居高臨下的抬起一邊的眉毛審問他的大狗,「塔可,你是不是藏了什麼東西?」
塔可隨即低下頭不敢正視主人。
「嗚……」它嗚嗚的叫著,像在解釋什麼。
「還不快點拿出來,否則我不給你飯吃!」沈侃出言恐嚇。
一听到沒飯吃,塔可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二話不說馬上到它的「寶藏窩」餃出了它的朋友們。
沈侃知道這招對塔可最有效了,看到它那麼听話,他終于有了那麼一點當主人的成就感,但當他看到塔可交出了它的小朋友們時,他不禁啞然失笑。
「天啊!就是你,你干嘛去偷抱她的兔子,害她以為兔子是被我給吃了,還哭得死去活來,哈……我早該想到兔子是被你帶走的。」
沒想到他這只站起來比人還高的大狗竟然喜歡小白兔,真是可笑極了!
「嗚……」塔可用著只有它自己听得懂的語言向沈侃哀求著,要他不要把它的小朋友們送走。
「好啦!好啦!真拿你沒辦法,連偷兔子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真令我蒙羞,我都替你臉紅了。」沈侃雖然听不懂塔可在「嗚」些什麼,但身為主人,他還是挺了解它的。「要好好照顧它們,死了一只我就找你算帳。」
「汪!」塔可高興的搖著它的大尾巴。
「小聲點,要是被君君听到我就慘了。」
塔可咧開大嘴像在嘲笑主人的膽小。
「把你的嘴合起來。」沈侃老羞成怒地命令道。
可是塔可的嘴卻愈咧愈開,只差沒笑出聲音來,看來它的主人真的跌進愛河了。
???
「沈侃!沈侃!」-
君輕輕的搖晃躺在草地上午睡的沈侃。
沈侃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這草地又軟又舒服,再加上身處于青山綠水之中,枕著君君的腿不知不覺他就睡著了。想必她的腳現在一定又酸又麻,想到這兒他立刻躍離柔軟的「枕頭」。
「你怎麼不早一點叫我?腳酸不酸?我很重的。」
「還好啦,你別那麼緊張好不好?」看到他一臉的著急和懊惱,她也不覺得腿酸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太陽已經不見了,看起來好像快下雨的樣子,如果你再不起來,我們等一下就會變成兩只落湯雞了。」
沈侃聞言抬頭望了一下滿天的陰霾,一滴雨水便落上了他的臉。
「快!下雨了,我們用跑的還來得及!」他馬上作了決定,一把將仍坐在地上的-君拉了起來。
「不行,我站不起來。」才一用力,她的腳立刻又癱軟下去,被沈侃壓了兩個多小時,血液不暢通,她的腿真的既酸又麻。
「來,我抱你。」
沈侃輕而易舉的把她打橫抱了起來,想快速奔回屋里,奈何距離實在太遠了,雨水來得又快又急,他只好先帶她到附近的小涼亭避一避。
「哇!雨下得好大。」沈侃說道。
「你全身都濕了。」
「你也差不多。」
「可以把我放下來了。」-君被他心疼自己的表情給弄得有點不自在,紅著臉說。
「你的臉為什麼又紅了?」他忍不住想逗她。
「你一直抱著我,我當然會不好意思。」她說得理直氣壯。
沈侃將她放在椅子上,傾著身子繼續盯著她瞧。「我已經把你放下來了,你的臉卻比剛才更紅,這又是為了什麼?」-
君故意不理會他的問話,站起來徑自跺著腳,試圖讓血液暢通,別只是一直往臉部沖。
她身上的衣服微濕,風一吹寒意乍起,讓她打了一陣哆嗦,沈侃見狀,由後環抱住她的身子,試圖將身上的暖意傳給她。
「很冷嗎?」
「有一點,你不必抱著我。」她略微掙扎了一下。
「可是我冷啊!」他抱得更緊。
「厚臉皮。」其實她並不是真的要他不要抱住自己,所以反而靠近了他。
「我們可以互相取暖。」
這听來就像是男女之間曖昧的調情對話,她不禁又臉紅了。
「你看你,熱得臉都紅了,而我卻冷得半死,你就不能分一點溫暖給我嗎?」
「你凍死好了!」他的身體既溫暖又舒適,他竟然還說很冷,說謊不打草稿!她給了沈侃月復部一記粉拳。
可惜他連疼都沒喊半聲。她的拳擊就像蚊子叮一樣,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你怎麼這麼說,太狠心了。」沈侃用著受傷害的口吻說道-
君被他假意的語調逗得噗哧一笑,背對著他笑了出來。
沈侃將她轉過身面對著自己,她不依的低頭輕笑。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悸動,不假思索地便抬起了她的下巴,攫住了她的唇。
突來的熱情使-君大吃一驚,平常他們接吻並不是這樣的,他總會讓她先有心理準備,然後等她準備好了他才動「口」,他一向都很溫柔,可是這個吻卻意外的狂烈。
沈侃用舌撬開她的唇瓣,進入她甜蜜的口中,手臂緊縮,似乎想把她整個人都擠入自己的身體里。
這個猛烈的吻持續了許久,直至沈侃離開她的唇,她仍是一臉的震驚。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我從來……」他在她耳邊喘著氣說道,手臂仍擁著她不願放開。
親密的擁抱使-君清楚的感覺到他生理上的反應,她睜大了眼楮,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你難道不明白,我……」
不明白?她明白,但他眼里閃爍的訊號讓她恐懼,一切不應該順著這樣的模式發展下去,她要的不是這樣,這和她想像中的相差太遠了。
她的心好亂,身體的燥熱令她不知所措,看著他渴盼的臉,一咬牙,她猛然推開沈侃,轉身奔入傾盆的大雨之中。
沈侃愕然的看著她沒入雨幕,直至她的身影消失才清醒過來。
「該死!」他憤怒的嘶吼,就像只失控的野獸。
???
三天了-
君在屋內整整躲了三天了。自從三天前第一滴雨水落下之後,這場雨似乎就沒有歇止的跡象,她告訴自己是因為下雨,所以她才一直待在家里沒有出去,並不是因為想躲他,才對他的呼喊置之不聞。
幾乎是每隔半小時,沈侃便會走出別墅大聲的朝這棟房子喊話,即使雨聲是那麼大,她還是可以听見他的聲音,透過窗子掩身于布簾後,看著他焦慮的在陽台上不停的來回走動。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會連面對他的勇氣也沒有。那只不過是一個吻,在過去那段時間以來他們做過不下十次同樣的事,她不知道自己這回為什麼反應那麼激烈,畢竟他們是有「理由」的接吻,這應該只是簡單而且單純的動作,而不是……
是因為這個吻和他以前的吻不一樣嗎?還是因為他說了那些話的關系?抑或是……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在她心中……「理由」已經不成立了!
在這個只有他們兩人的小世界中,她完全忘了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真實世界。在這恍如仙境的地方,她的思想也被環境所影響,竟天真的相信了他口中漏洞百出的「被害經過」,以為沈侃是個可憐且無助的「被害者」,自以為是的想當他的救命恩人,試圖幫他從痛苦中解月兌出來。
直到他們一起到外面采購日常生活用品的那一天,她才發現——一切都是假的。
在他們開車駛出這片天地之後,她忽然發現這個世界還有它忙碌擾攘的一面,她心中所創造出童話般的假象也隨之幻滅,唯一令她安慰的是——她的王子還在。
她並沒有忽略沈侃怒視所有偷看她的男人的表情,那使她心中產生了一絲小小的喜悅,他們親密的走在一塊,沈侃就像保護者一樣對她呵護備至,甚至在商店老板的詢問下還自稱是她的男友,只是他以為她沒有听到。這一切是那麼的令她感到窩心,那時候她早已無條件地原諒了他的欺瞞。
一些女孩看到她和沈侃時都紛紛露出了傷心、不滿的表情,足見沈侃的魅力是所向披靡的。她不知道身側的男子是何許人物,一路上踫見他們的人似乎都認得沈侃,對他指指點點不說,還有人拿了紙筆來向他索取簽名,沈侃堅稱他們認錯人,可是她知道他的堅持是為了自己。
由他的否認中她可以看出沈侃至少是在乎她的,所以她也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就算被他騙也好,只要他能在她身邊,她還是會極力實現這個可笑的童話,為他而努力……因為她已經愛上他了。
她不敢去想像他們的結局會是如何,她只想把握住這一刻。和沈侃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想縷縷記存,可是……她現在卻躲在這里,連見他一面、和他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君!-君!你出來好不好?」
沈侃的聲音夾雜在雨聲之中,又傳進了她耳里-
君不禁往身後瑟縮了一下,她靠在屋內的一角,背部緊抵著堅硬的牆,她已經沒有後路了,可是……
沈侃熱切的吻又在她心頭浮現,她知道他想要什麼,可是她不敢給,她沒有那種勇氣,即使她愛他。在那一刻她心中的恐懼慢慢的涌出,然後充斥她全身,使她驚慌的逃開他的掌握,至今還依稀記得他憤怒的咆哮。
難道愛就不能單純一點嗎?
為什麼男人的腦子里最終的目的就只有那件事?
莫非他對她好和對她的欺騙都是為了想得到她,用她的臣服來滿足他的驕傲、填補他的自信?
可是沒有他的日子……她過得好痛苦,她大可走出去接受他的擁抱、享受他的溫柔,可是……那能持續多久?等他厭了、倦了,她還不是得一個人過?
就像那個騙了媽媽的壞蛋,永恆不變的愛情只有在童話故事里才找得到,既然這一切都是假的,故事自然無法延續下去。
至少躲過這一時、忍過這短暫的煎熬,以後失去他或許會比較沒有痛苦。
???
沈侃幾乎要急瘋了!
他已經足足三天沒見到她的人了!焦慮、緊張、憂郁、擔心、害怕、惶恐、急躁、憤怒、不安、泄氣、疲倦……所有的感覺全在這三天出現,他氣自己為什麼那麼沖動,如果他不說出他想要她之類的話,她現在或許正坐在他的身邊,像只小貓似的依偎著他,至少他們還能在一起,至少他還可以吻吻她、摟摟她,至少他還有機會。
可是他破壞了這一切,嚇得她落荒而逃、避不見面。
他已經有三天沒看到她的人了!他知道她在屋子里,她不會開車,也沒有車可開,再加上他緊迫盯人的看守,如果她有踏出屋外半步,他一定會看到,可見她一直躲在屋子里,連他扯破了喉嚨她也不加回應,擺明了在避他,這令他十分難受。
「-君,你出來好不好?-君!」沈侃站在自家距離-君藏身的屋子最近的陽台上吼道。
他已經沒有耐心了,他可以沖過去的,就算破門而入也在所不惜,在這荒郊野外他們孤男寡女的,他想做什麼只怕她也攔不住他,但是沈侃不想這麼做。
在他的心中柳-君是不一樣的,是聖潔而不容許玷污的,要是他真那樣沖動,只怕她這輩子會恨死他。他不要她恨他,他要她和之前一樣快樂開心的和自己在一起,而不是一個人驚駭的躲在屋里,深怕被他欺負。
他的聲音由怒吼轉為冷靜,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下來,這樣持續下去,只怕她餓死在里頭也不敢出來見他。
他極力思索她拒絕自己的原因,他到底哪里不好?他身邊隨便一抓都有大把的女孩子自願向他獻身,唯獨-君不肯接受他的垂青,還嚇得抱頭鼠竄。他不相信她不喜歡自己,她看著他的眼神絕對是充滿愛意的,除非是他眼花了,否則他才不會看錯。還有他們接吻的時候,本來她一直都是呆呆的任自己吻她,就像在做一件平淡無奇的事,曾幾何時她也學會了回應他的吻,即使她的技巧不純熟,但是至少她不排斥他,就是喜歡他才會有反應的,不是嗎?
沈侃知道自己的長相出眾,再加上魁梧的身材優勢,使他年年蟬連夢中情人、白馬王子、最佳偶像的寶座,-君沒有理由會看不上他。從她的反應看來她很喜歡自己,但她拒絕了自己,這……
他知道-君是個自重的女孩,甚至連給他的吻都是她的初吻,如要她連自己都給他,這可能就有點困難了,畢竟她不像時下的一些輕浮女孩,視上床為家常便飯。她的觀念保守,除非……
承諾。
她需要他的承諾。
???
柳-君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揭開窗簾的一角,偷窺隔壁那棟大別墅的動靜,希望能再看一眼那個連續三天在窗台上踱步的高大身影,就算再听一次他叫自己名字的聲音也好。
可是——沒有人,那個一直停留著他的身影的陽台上沒有人!
她緊張的把窗簾更掀開了些,時間已近傍晚,由于下大雨的關系,天色早已暗了一半,距離她上次偷看他的時間也不過才一刻鐘;沒想到原先他屋子里亮著的燈影此刻已全然熄滅,他人呢?
像在呼應她的疑問,沈侃的吉普車從車庫開進了大雨之中。
他要走了!
他生氣了嗎?他氣她對他不理不睬,氣她對他視而不見嗎?所以他生氣,他要走了!
「不!沈侃,我不要你走!」她不假思索的奪門而出,沖進滂沱的大雨中,大喊著,「沈侃,不要走,等等我!」-
君試圖阻止他離去,奈何她只來得及看見他駕著車子駛離的模糊身影。在大雨中視線原本就不好,再加上陰暗的天色,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車後追趕,就連她忘情的呼喊也淹沒在滂沱的雨聲中-
君渾身濕透的追在車後,可是人怎可能跑得過車快,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愈開愈遠,直到完全月兌離她的視線。她不停的追著,最後終于體力不支地跪倒在雨中,任著淚水恣意的和雨水混合,在她臉上奔流,悲悼著失去沈侃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