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樊贏廣就聞到了熟悉的香味。
茜儀做了幾次煎蘿卜糕,那醇厚的香味樊贏廣一聞就可以分辨,今天就算提早回家,時間也已經過了九點半,在回家前他先打了電話,門一開她就已經把吃的都準備好了。
「你怎麼有時間做這些?」樊贏廣忍不住問道,離她下班到現在也才幾個小時,她光是去買菜就得花掉多少時間。
轉過身看見她忙碌的身影,茜儀身上那件藍色的工作圍裙似乎有點眼熟,該不會是他在茜儀住處看過的那件吧?
「我請同事陪我回去拿點東西過來啊!所以我就順便把冰箱里的蘿卜糕給帶來了,反正這幾天不住那兒,冰箱的插頭也可以拔掉省一點電,順便拿些換洗的衣服,還有要用的東西。」
茜儀一邊說一邊注意著火候,這陣子樊贏廣很忙,她已經決定要當個貼心可人的好女友了。
「你跟同事回去拿的?」本來她不是一直吵著要自己陪她回去拿嗎?怎麼突然又請同事陪呢?
「對啊!因為你最近比較忙啊,我總不能在你加班累得半死的時候還拖你回去幫我搬東西嘛!而且我只是要拿幾個小東西而已,只要有人陪著我進門就好了。」茜儀煮了飯、炒了兩盤菜,另外還有一鍋湯在爐上滾著。
樊贏廣看著她許久,不明白她為什麼可以說得如此自然?她大可以像前幾天那樣繼續央求他,而且他今晚提早回來,載她回去搬一趟應該不會花掉太多時間,可是她卻還是替他著想了。
可惜茜儀忙著看湯,沒注意到他的眼神。樊贏廣月兌下了外套,解開了領帶,走到洗手台旁去洗了個手,接著站在她身後親吻了她的頸項,如果這就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那結婚似乎真的是個很不賴的主意。
「再等一下下就好了。」她給了樊贏廣一朵微笑,「好了!」
「我來拿。」樊贏廣拿了隔熱墊,怕她燙傷了自己,主動替她把那鍋冒著熱氣的湯給端上桌。
茜儀幫他盛了飯,光是看著樊贏廣那滿意的表情就讓她覺得自己趕著做菜是正確的。
「我好久沒有吃過這種家常菜了。」
「你下次想吃什麼再跟我說,我可以去買食譜來研究。你的廚房比我的大多了,只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我今天回來又跑去附近的超市買鍋子,經過大廳的時候,警衛還一臉狐疑的看著我,他大概以為我是你的管家。」
「哪里找得到這麼年輕貌美的管家?」樊贏廣捏捏她漂亮的臉蛋說道,「改天有空我再陪你一塊去買吧!」
「嗯。」光是想像兩個人一起去逛街的模樣,茜儀都覺得那畫面很美好。
夾了小黃瓜炒肉絲,還有另一盤炒茭白筍,味道都很不錯,吃得樊贏廣都沒空說話了。
茜儀起身多拿了一個碗幫他盛了蛋花湯,兩人就這麼安靜的吃著晚餐,但是空氣間卻交流著更多難言的情感。
「手藝不錯喔!」吃得飽飽的,樊贏廣才抬起頭來對她說道。
「你吃蘿卜糕的時候就應該可以吃得出我的功力啊!」呵呵,對于這一項,她可是很有信心的。
「原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我是真的想過要去路邊賣小吃,比如早點啦,或是傍晚的時候賣些米粉羹之類的小點心。」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是認真的啊!」茜儀認真的點頭,「我甚至都已經想好怎麼做了!我可以分期付款去買一輛小發財車,然後在上頭做改裝,現在不是很流行那種行動攤販?自己當老板,想做生意的時候就開出去,想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花季的時候開上陽明山,平常也可以開到東北角海岸去看看太平洋,要是想到南部去玩也可以一路開下去,沿途做生意。」
「我並不想潑你冷水,但是第一,你是女孩子,你所說的那些地方難免會有地痞流氓找你麻煩,就算沒有惡棍出現也有警察會開罰單,每個月光吃罰單應該就夠你應付的了;第二,台灣停車問題嚴重,真想找出一處人潮多、位置好的地方做生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第三,我不記得你有駕照。」
茜儀嘟起嘴,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
「所以我才當便利商店的店員嘛……」
「是啊!真是謝天謝地,要不然你成天開著發財車在外頭做生意,誰回家煮飯給我吃?」
「那你明天想吃什麼?」
「請問老板娘你賣什麼?」
「春卷怎麼樣?我發現我們後面的市場有賣春卷皮,我想那餡料不是很難做,而且那炸一下應該很快,我再去買一些比較適合炸的油,然後配點肉羹好了!那得再去買魚漿來做,還有太白粉……」想著想著,茜儀竟然就拿起紙張開始寫了下來。
「別那麼麻煩,你明天下班到我公司等我,我大概……七點多可以走,盡量早點走,我們一塊去外頭吃飯,天天煮的話太累人了。」
茜儀也是要上班的,而且他知道便利商店的工作也不見得輕松,光是搬東西、把貨品上架也是需要體力。
「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嘛!」她甜甜一笑,收拾了餐桌上的碗盤,站在水槽邊洗淨。
電話突然響起,樊贏廣去接了電話。
「贏廣,你這星期天要過來嗎?」
「對,中午的時候。」
「好,虞小姐要我確定時間,她好吩咐人家把菜做好。」
「她情況還好嗎?」
「應該還可以。」
總之,想從老爸口中多探點病況是不可能的,老爸只會把最差的狀況帶過,而那頭虞小姐也不可能把最糟的情況照實吐出。
「我會帶人去。」
「東方美人?」老爸戲謔的問道。
「是。」
「好吧!那就星期天再見了。」
「爸,那公司里的事--」
「你先決定吧!」
「明年初的開發案沒被接受,你覺得該怎麼辦?」
「我們的案子一做出來就給他們,他們要就簽約,不要就拉倒,你就把這話丟過去。」
「愈老火氣愈大是嗎?」
「兒子,你老子這叫裝酷!我們賺的錢夠了,有很多事情是錢買不到的。」樊炫德的聲音里有著無奈,接著又像是想掩飾自己的情緒多加了幾句,「反正你也忙著交女朋友,花那麼多時間在工作上頭干嘛!還不快點去給我生個孫子出來,成天就只知道談公事,你這家伙煩不煩啊……」
掛了電話,樊贏廣一直在想著父親的話。
這不像是老爸的作風,這幾年就算他想把事業交給自己,多少還是會參加會議,甚至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公司都不去了,虞小姐這回的狀況,仿佛是母親的事件在重演。
母親生病那時,他已經在準備出國念書了,母親不停的在消瘦,父親即使在面對她時也是一如往常的說說笑笑,沒把她當病人看待過,但看在眼里不可能一點心痛都沒有。
「想什麼?」
溫柔的詢問出現在他耳邊,茜儀洗好了碗走到沙發後頭,見著他掛了電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伸出手環著他的脖子,和他臉踫著臉依偎。
「過來。」樊贏廣將她從沙發後繞出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閉上眼感覺她頑皮的指尖正在踫觸自己的臉。
「真糟糕……」她低喊。
樊贏廣懶洋洋的睜開眼看她,像在用眼神問她怎麼了。
「你看起來好累喔!快出現黑眼圈了……」細長的指尖滑過他的眼,在他眼楮上輕吻了一下。「很晚了,快點去洗澡吧!今晚早點睡。」
從他腿上爬了下來,她拉著他的手要他起來。
「快點嘛……」她一直催著,直到他起身,進了浴室為止。
看得出來他真的累了,這陣子他一直在加班,晚上又總是拖到很晚才睡,所以才讓茜儀更想對他好一點,除了多做點他想吃的菜,把自己能做的事都先做好省得他擔心,她只是想多為樊贏廣多做點什麼。
回到廚房里把東西整理了一下,該放到冰箱的放進去,包括明天的早餐--她帶了便利商店里的吐司回來,至少做個三明治,讓他出門前不會空著肚子。
才走進房里,樊贏廣已經走向了床鋪,打算就這麼睡了。
「頭發沒吹干會頭痛的。」
「我已經吹干了。」他多吹了幾分鐘應該已經夠了。
但是茜儀並不滿意,她像個老媽子,跑進浴室里拿了吹風機,就坐在床邊幫他把剩下的一點點水分給吹干,才肯讓他躺平。
「你呢?」
「我幫你按摩,翻過去。」
樊贏廣嘴角扯開了一抹笑,翻過了身,任她的小手在緊繃的雙肩上敲捏,可惜她力道不怎麼夠,在這樣努力的按摩之下,樊贏廣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茜儀見他久久沒再出聲,呼吸也趨向平緩,低頭查看,才發現自己這麼胡搞,他竟然還睡著了,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覺得好笑?不過她並不想吵醒樊贏廣,悄悄的溜下了床,進浴室里洗了個澡,再慢慢的拉開被子,爬到他身邊幫他把被子蓋上,才在他身旁的空位躺下。
伸手扭暗了床頭燈的光線,茜儀側著身子看他趴睡的模樣,心里一直覺得好溫暖、好甜蜜。當她真心的想去對待一個人的時候,她甚至不計較任何付出的,也不苛求回報。
把手鑽進他半握的大掌之中,她只希望樊能有個好夢。
*
鬧鐘還沒響,樊贏廣已經醒了,睡了一場好覺,身體獲得了充分的休息,一醒來心情也跟著不錯,望見了身邊熟睡的女子,他不覺跟著微笑。
細細的端詳她,靈秀的鼻、泛著自然粉色的唇,當自己的手停在她身上時,他曬黑的膚色更顯出她的女敕白,從頸邊滑向她的領口,掀開了被子撩開衣物,誘人的吻痕離終極目標只剩下一步了。
補上了最後一個吻痕,身下的人兒受到了撥撩逸出呢喃,催動了他把唇挪到峰頂;既然今晚她就是自己的人了,他不介意早上就先嘗點甜頭。
「你偷襲我……」
茜儀還以為自己在作夢,但太過真實了,他的動作牽引她身子產生反應,連帶她也跟著醒來。
「嗯。」他只是封住了她的唇,繼續誘人的搜索。身下的女子今晚要成為他的女人,這真是個太愉快的體認了。「你知道今天晚上會怎麼樣吧?」
他的手在她最敏感的柔女敕里輕探著,茜儀忍不住低喊出聲。
指間傳來的感似乎不太尋常,再一次的探索讓他產生了疑慮。
「你沒有做過對吧?」
茜儀紅著臉,小手無助的握著他的手臂,听見了他的疑問,跟著疑惑的抬頭望他,「什麼?」
「這個。」他微微抬起她的身子,讓自己的在沒有衣物相隔的情況下,輕輕的撞進她的柔軟當中,只是淺淺的壓進她體內,但是感受到的震撼已經讓兩人同時都停住了動作。
她……怎麼會……沒經驗?
樊贏廣的表情出現了震驚,他絕對可以肯定那感覺不會騙人,茜儀真的沒有做過那種事,他早該料到了,可是他卻一直沒去證實過。
「我……」茜儀像是想說些什麼,可是鬧鐘在此時突然響起,擾人的聲響讓這旖旎的情境頓時化解。
樊贏廣不情不願的從她身上挪開,坐在床邊,滿是挫敗的表情;好不容易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只見她已經換上了戒慎恐懼的態度,拉好了衣物,從床的另一端溜了下去。
「我去做早餐。」
心不在焉的兩人草草吃過了三明治,接著出門上班。
像是要化解空氣中的尷尬,在電梯里,樊贏廣見她按了一樓的按鈕,跟著開口說道︰「我送你去上班。」
「你又不順路。」她澀澀的回應,外加一個不太自在的笑。
「叮!」電梯門在一樓開啟,她僵硬的朝他揮揮走,便走出了電梯。
樊贏廣則在電梯內看著她的背影離去,直到門再度闔上,他才驚覺自己追上去太遲了,有點不開心。他並不想讓茜儀覺得兩人之間有疙瘩存在,可是他又不能否認的確是有什麼不對勁。
嘆了口氣,這一切就只能等下班後再解決了。
*
「茜儀,下班要去哪里?」
同事搬了幾箱貨品出來,看著一旁正在盤點的茜儀。
「我跟朋友約了要吃飯。」
她還記得今晚本來想下廚,可是樊要她到公司找他,她想下了班就坐車過去。
「你又要上超市去啊?」
「沒……可能跟朋友在外頭吃飯吧!」
「你知道昨晚新聞有播你家附近那個偷窺狂被逮的消息嗎?」同事知道茜儀之前被嚇到的事,看到了新聞馬上聯想到了這件事。
「我房東有去幫我報警,但是我不知道已經抓到人了。」
「只是個國中生而已,年紀輕輕就干這種事,你住的那一帶大都是單身女孩住的公寓,所以也有其他受害人去報案,警察埋伏就抓到了。而且那個國中生被抓的時候還是從四樓直接摔下來,腿都跌斷了。」
「真的啊?」茜儀悶悶的應著。
那是不是就代表她的危機解除了,可以搬回家住了?
好不容易已經習慣了和樊在一起生活,現在她又要回歸到原始的狀態。
「那我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家了。」茜儀試著裝出開心的語氣。
「你一定嚇到了吧?還好有朋友家可以借住,要不然沒抓到人,住在那兒也不會心安。」
「對啊!我想我應該要去買個防狼器。」
「你到現在還沒買啊?你可是高危險群耶!長得這麼漂亮,出外都得隨身帶著啊!我認識的一家店有在賣,就在這附近。」
「那……你下班可不可以陪我去買?」茜儀突然問道。
心想著自己總不能一出事就打電話給樊要他來救自己,他也是有工作的人,而且他工作又那麼多,她得找出自保的方武,免得每次都去麻煩他。
「好啊!」
*
她沒來。
樊贏廣看了一下手表,時間已經是七點了,他跟茜儀說過,下了班就直接到公司來找他啊!
打了電話,猜測她人應該在外頭,因為听得見她身邊有車輛往來的聲音。
「你怎麼還沒到?」
「我到了啊!」她聲音甜甜的,讓樊贏廣松了口氣。
「我沒看到你啊!」
「我在你公司樓下,坐在花圃旁邊。」
「你坐在那邊干嘛?怎麼不上來?」
樊贏廣走至窗邊,往大樓底下一望,七點的天早已經全黑,而花圃旁的造景燈主要是打在牆面上,他人在十五樓,根本看不清楚哪個小黑點是她。
茜儀沒有回應那個問題,只是問道︰「你要下班了嗎?」
「對。」
「那我在這里等你。」
沒辦法,總不能再等她上來。樊贏廣直接提著公事包下樓,把車開出地下室,果然車才轉了彎,就看到了坐在一旁喝飲料的女孩。
茜儀上了車,對他微微一笑,「我有點渴了,所以買了飲料喝。」
「你在樓下等多久了?」
「沒有很久。」她省略了那段進門時被警衛擋下的過程,其實警衛沒有刁難她,只是要她留下訪客資料,就在問她要找誰的時候,她自己臨陣退縮了而已。
茜儀這才發現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大,當他置身于那棟大樓內時,她只能待在樓底下,連開口說要找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這麼一說,人家會怎麼想?她憑什麼找樊贏廣?
「你知道嗎?那個人被抓到了,是個國中生,被逮到的時候摔斷了腿,而且他是從四樓跌下來的……」茜儀試著告訴他這項消息,「可是你知道四樓住的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
「從他上去的那區域,有四戶人家是他的目標,除了一對老夫妻、一個貨車司機,另一戶是一個看起來很像藝術家的GAY,最後一戶則是一個體重超過一百公斤的小姐。」
「所以那孩子有特殊僻好?」
「應該是吧!」她點點頭,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我今天跟房東聯絡遇,房東太太說她去幫我檢查過,已經確定沒事了,要我安心的回家。」
「喔。」他應了一聲,像是在告訴她,他知道了這消息。
或許是他的反應不像自己想像的那般,所以茜儀試著不停的找話題。
「我同事今天下班還陪我去買了防狼器,她說這東西很有用,而且如果我一個人住的話,本來就會需要這些東西,總是得多找一些自保的方式來自救。不過我同事帶我去的那家店滿有趣的,很多新上市的產品連看都沒看過,你知道還有一種噴漆,噴到了對方,會沾在身上洗不掉--」
「你餓了嗎?」
樊贏廣突然用很奇怪的語調打斷她,他的聲音就這麼在她講述多種防狼器時破出,產生了完全不搭的效果。
他有點不太高興,而且他不太想掩飾,難道是早上的事讓她有了戒心嗎?他也沒想過茜儀會沒有經驗啊!搞得兩個人都往後退了一步,原本的親密也多了疏離,這讓他很不高興。
像是感覺出他的不悅,茜儀只敢把頭壓得低低的。
「我剛喝了飲料。」她顧左右而言他。
「我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好不好?」
他回頭看了茜儀一眼,用了「好不好」這句問話沖淡了一些尷尬,但氣氛仍是詭異的。
「好。」
除了說好,她還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