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家要添孫的消息傳到了美國,祖字輩的人紛紛飛回台灣探望懷了金孫的朱麗葉,連單桁譽的哥哥都跟著回台看熱鬧。
「干得好!這樣我就算再晚結婚,老爸老媽都不會催我了!」單桁隸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拍著老弟的肩頭一副爽歪歪的模樣。
但單桁譽看來可沒那麼興奮,這幾天老爸跟他說了一堆關于生孩子的恐怖事件,他實在沒辦法想象朱麗葉要怎麼挺著肚子撐過懷胎十月的日子,尤其她看起來又那麼瘦弱,要是難產怎麼辦?
「你以後就是爸爸了,可別再那麼孩子氣,你要知道有了小孩之後,肩頭上的擔子可重多了,你真想再怎麼亂來,都要為了自己的老婆小孩多想想。」單懷德沉重的對著他說的話單桁譽都還記在腦子里。
就像是一台原本零件快松月兌的機器,單桁譽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因為朱麗葉懷孕的事而被上緊了發條,沒有任何制約,也沒有誰會來向他要求抗衡,他就是莫名其妙的開始認真了起來。
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他不再吊兒郎當,不再只顧玩樂,隨著朱麗葉的肚子越來越大,單桁譽也跟著一日比一日緊張,尤其在得知懷的是雙胞胎之後他更是經常夜不成眠,他總是在夜里醒來,然後看著她的睡容發呆。
夜里他側著身子看著她,然後將一只手擺在她的肚子上。
「-今天會很累嗎?」
「還好。」朱麗葉點點頭,她有些害怕踫上他的目光,單桁譽最近看著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老是-個二五八萬,反而帶了太多的關懷,讓她全身不對勁。
「-覺得開心嗎?以後我們就有寶寶了。」
「我不知道……」她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個好媽媽。
「不要擔心,我媽會幫-的,-只要把孩子生下來,我們家里人這麼多,就算是兩個,大家一起幫忙帶,不會讓-太累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也會幫忙。」
「可是你要念書。」
「那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所有時間都在念書。」他幫她把被子蓋好,再握住她的手,舉到唇邊,很帥的給了她一個微笑。「反正只要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到了朱麗葉生產的時候單桁譽還是幾乎要跟著發飆,老媽陪著朱麗葉進產房,雖然听不見朱麗葉大叫,產房外卻听得見老媽歇斯底里的吼叫聲。隔了一個小時,老媽的聲音已經出現了破嗓征兆,而爺爺女乃女乃也在老爸的護送下到了醫院。
「生了嗎?生了嗎?」
「還沒。」單桁譽簡直快精神崩潰,尤其老媽的聲音听起來實在有夠駭人。
「應該沒那麼快。」
大家才想坐下來冷靜冷靜,哪知道里頭竟然傳來了朱麗葉的慘叫聲,單桁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激動,他立刻認出了那聲音是朱麗葉發出的,整個人跟著跳了起來。
「桁譽!」單懷德急忙拉住他。「別急,你媽在里頭,她會照顧Juliet的。」
「她在叫。」
老天!他根本無法想象朱麗葉尖叫的模樣,她再怎麼生氣都不會求人,可是她竟然痛到這地步。
「因為她在生孩子啊!」單懷德安慰著兒子。
但接下來單桁譽根本坐不住,不停的定來走去,他沒辦法掩飾自己的憂心,而他更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掛意朱麗葉,即使他常告訴自己他擔心的是朱麗葉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單桁譽卻不得不承認他擔心朱麗葉比較多,尤其听見了她的叫聲時,他只覺得自己快瘋了。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那對龍鳳胎終于肯月兌離母體,外頭的單家人早已人仰馬翻,單桁譽甚至無心去看那對小肉球的長相,只急著等朱麗葉被推出來,當他真見著了朱麗葉時,他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被扭了好幾圈。
她的臉色蒼白得像是就要死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麼虛弱的模樣,她抬起眼看著自己的時候嘴巴動了幾下,但他卻听不見朱麗葉說了什麼。
跟著其它人將她送進單人病房里,他才有機會傾身听她說話。
「-剛才要跟我說什麼?」單桁譽忘情的握著她的手,深怕自己沒听清楚她說什麼,錯失重要的訊息。
「很……痛……」
她居然告訴他很痛,可見她是真的痛到了,單桁譽憂心的看著她。
「還很痛嗎?」
「很……累……」她勉強又擠出兩個字。
單桁譽心疼的看著她,將嘴湊到她耳邊,他想也沒想的就在她耳邊說出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的三個字,「我愛。」
朱麗葉的眼微微睜開,她累極了,像是沒听清楚他所說的話,疲累的眼神像是在對他詢問,而單桁譽也是被自己的愛情告白給嚇著了,不安的換了個表情。
「沒事,-好好睡,我會在這里陪。」
听懂他的話,朱麗葉這回點了點頭,任他握著自己的手,她疲憊的睡著了,而單桁譽沒有陷進為人父的喜悅里,反而停留在他突來的愛情告白當中久久不能自己。
在醫院里住了三天,出院以後才是惡夢的開始。
「這兩個小孩也太會哭了吧!」單桁譽丟下書本,沖進育兒房里,瞪著那哭得小臉發紅的小子。
張玉良和朱麗葉對看了一眼,回頭對著兒子說︰「你小時候還不是一樣?肚子一餓哭得比誰都大聲。」
朱麗葉抱起了女兒,搖了搖手上的女乃瓶,跟著往女兒嘴里放去。
「還是女兒比較乖。」張玉良看著小孫女,滿意的說道。
單桁譽斜眼看了老媽一眼。「媽,-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這給你!」張玉良直接把小孫子塞進兒子手上。「這是你自己的兒子,不會喂女乃怎麼當爸?」
「-不是老搶著要喂?」這陣子寶寶回來後,爸媽跟爺爺女乃女乃成天就往這兒跑,就算生了兩個大家還是搶著抱,怎麼這會兒老媽突然不玩了?
「總是要給你練習練習啊!」
那小人兒就在他手上,單桁譽突然有點手忙腳亂,要抱著這麼一個小肉球,光有兩只手似乎不夠用。「怎麼喂?」
「把女乃瓶塞到他嘴里去就成了。」張玉良站在旁邊看好戲。
果真當他把女乃瓶放進那小娃兒嘴里,小娃立刻努力的吸吮,哭聲也跟著停住。
「乖乖的樣子看起來還滿可愛的。」單桁譽難掩得意神色。
「當然可愛-,那是我孫子嘛!」張玉良的得意只能用猖狂形容。「再加上Juliet的優良品種,你看看小雪,皮膚白得跟雪一樣,那雙眼楮跟媽媽一模一樣,以後長大一定像白雪公主一樣迷死人了。」
單家頭一次有女孩兒,可把一家老小給樂壞了,還沒正式起名,女乃女乃已經直接叫她白雪公主了。
「小孩剛出生沒曬過太陽,本來皮膚就都會很白吧!」單桁譽忍不住要潑潑老媽冷水。
「你以為黑人一出生也是白的嗎?」張玉良立刻給了兒子一記回馬槍。
話才說完,朱麗葉突然笑了。
她的笑聲讓這對老是斗嘴的母子停止了吵鬧,打從朱麗葉嫁進單家後,單家從大到小沒人听過她笑,更沒見過她笑,她的笑容就像夜明珠一樣的稀奇,而剛剛她真的笑了。
單桁譽回頭看著她,只見她專心的抱著女兒,唇角向上揚出了美麗的角度,年輕的臉龐散發著愉悅的光芒,一時之間他望著她的笑容竟然有些失神。
「對了!我去弄點補品給Juliet吃,小冰雹你可得給我看好。」
什麼跟什麼……重女輕男到了極致,女孩就是白雪公主叫小雪,男孩竟然就直叫小冰雹。
單桁譽抱著兒子走到了朱麗葉身邊,看了眼女兒躺在老婆懷里的模樣,好吧!他承認女孩看起來是比較斯文,雖然未滿月的小孩還看不出一個型來,可是他懷里那個有著兩道濃眉的小男丁,看起來是性格了些。
看得出來朱麗葉的身子已經有了調養,她剛生完孩子的時候虛弱得像是整個人都耗盡了氣力,讓他整顆心都跟著吊得老高,好不容易蒼白的臉色不再死白得令人發慌,臉上甚至多了些紅潤,在看著寶寶的時候她還會微笑,這一切應該都證明了她過得還不錯。
「-累不累?要不要我叫張媽來幫-?」
朱麗葉搖搖頭,眼神仍專注的放在女兒身上,她那溫柔的表情是單桁譽從來沒見過的,其實她笑著的時候看來真的滿美的,而他當然不可能把丑女娶回家,只要以後朱麗葉能多在他面前笑幾次就好。
「-想幫寶寶取什麼名字?總不能真叫這小子小冰雹吧?」
朱麗葉愣了一下,接著說道︰「我沒有意見。」
「-怎麼會沒有意見?-想什麼就說啊。」
單家的長輩都還在,也許長輩們已經想好了名字了,她哪敢有什麼意見,而且她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有那麼多意見。
這陣子她和婆婆常常在一起聊天,婆婆年紀還不到四十,加上也很早婚,常以過來人的心情和她聊些感受,朱麗葉很清楚她和單桁譽並不是因為愛得難分難解才結的婚,加上他們都還太年輕,單桁譽畢了業之後就要到美國念書去了,而她晚了一年,現在又生了孩子,和孩子相處下來,她很清楚自己根本離不開這兩個寶貝,到時候單桁譽一出國,她鐵定不可能跟著去,接著他們一別就要好幾年,也許等單桁譽一走,他們再見面就是離婚了。
打從一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婚姻不會長久,若不是單家開口願意幫她,她根本不可能答應嫁給單桁譽,但若不嫁他,朱麗葉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變成怎樣,她不後悔生下這兩個孩子,可是孩子們以後會姓單,而她不可能在單家待一輩子。
「-怎麼老是在發呆呢?」單桁譽的聲音傳來,朱麗葉微微收了神,他拿著空了的女乃瓶對她問道︰「小冰雹喝完了,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我來照顧就好了,你回去看書吧。」朱麗葉垂下眼,試著把他支開。
「-一個人哪忙得過來。」
「張媽等不會來幫我。」
「我幫-就好了。」這是他的孩子,既然朱麗葉可以照顧他們,那他也可以啊!
但是剛剛他還在嫌寶寶吵不是嗎?
「你還是去看書吧,寶寶吃飽了就不會吵到你了。」
她的話讓單桁譽愣了一下,也許他剛才真的說了什麼不中听的,但這畢竟也是他的孩子,他不可能真的討厭這兩個小寶貝。
「無所謂,我晚點再看也行。」何況打從朱麗葉出院之後就沒再和他同房了,回房去總覺得自己一半的心還掛在這兒,雖然他明曉得她正在坐月子,但是習慣了她就睡在自己身邊,現在她人都回來了,卻總待在育嬰室里,她本來分給自己的時間就不怎麼多,這下給那兩個小東西又佔去了更多。「等-坐完月子也該要開始補進度了。」
「我應該不會去美國了,所以我想把高中念完就好了。」這幾天朱麗葉一直在考慮這問題,看著這兩個小寶貝,她知道自己是沒辦法離開他們的。
「-不會是認真的吧?」單桁譽有些驚訝,他知道朱麗葉一直很渴望能繼續升學,而她懷孕期間也很努力的在補回以往因為打工而落後的課業,怎麼現在孩子生了,她竟然說她不去了。
「我是認真的,再說我本來底子就不好,真要去美國對我來說太勉強了。」
他並不想一個人去,就算朱麗葉晚一年才能到,他還是想要她和自己在一起,他好不容易已經忍過了她懷孕的階段,接下來他們應該可以照正常管道慢慢的把這段還沒開始的戀愛給好好談完吧?如果她不去的話,那他還談個屁?
「我可以教-啊!我不是已經跟-說過了,難不成我一個人去嗎?」
「你本來就是要一個人去,我晚了一年,你遲早都會先去的。」
再說他們兩個能帶著雙胞胎去念書嗎?單家長輩們雖然也定居在美國,可是爺爺女乃女乃甚至是曾爺爺曾女乃女乃都已經有了歲數,加上她和張玉良比較親,她就算選也一定選擇留在台灣。
「-再好好想想,反正我還有一年才會走,也許這一年-就改變主意了也說不定。而且我不希望-一個人待在這里,-是我老婆,本來我在哪里-就應該在哪里,我們這樣分隔兩地,那還結婚做什麼?」
他並不想自己一個人去,尤其是他已經習慣了朱麗葉和自己是該在一起的,雖然他們還年輕得不知道婚姻關系究竟背負著怎樣的依存,可是單桁譽希望她可以和自己在一起。
「我已經跟你媽說了,她說她會支持我的決定。」
「我覺得時間還很久,-不需要在這時候就這麼肯定。」
單桁譽仍希望她可以隨行,反正還有一年……他應該還有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她的想法,而他可以趁這一年讓她永遠都離不開自己,只要他多花點心思,哪還會有女孩不愛他呢?
但一年過去了,朱麗葉並沒有改變主意。
「-真的不想去嗎?明年等-畢業之後就可以來了。」
好!單桁譽決定再等她一年,眼看明天他就要上飛機了,該說的他一定得跟朱麗葉說清楚。
朱麗葉抱著寶寶,有些驚訝的回頭看著他。
「不是已經說好了我不會去了嗎?」
過去這一年她過得很忙碌,除了上課之外其它的時間全給孩子佔滿了,她擁有自己的房間專心的照顧孩子,她和單桁譽之間也不像過去那樣,談話里多半只和孩子有關,而他……其實仍和個孩子沒兩樣,雖然她感覺得到他是有心要照顧自己和孩子們,不過有些事光是有心是不夠的。
倒是朱麗葉在這兩年來疾速成長,孩子磨出了她的耐性,也磨掉了她所剩無幾的稚氣。
單桁譽突然覺得有些無奈,過去一年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可以好好談一次話,除了各自的課業之外,朱麗葉決定念夜校,每次等他下了課回到家,她又趕著出門上學,晚上她也只回她的房里,他甚至幾次到她房里想跟她好好說說話,每次總講不到兩句,她就開始忙著孩子的事。
他無法想象他的人生居然會走出這種坎坷的情路來,打從國中開始他就女友無數,來來去去的不下百人,結果呢?他要升高二那時和朱麗葉重逢,不但他被電到,還像個傻子負起責任娶她進門,好日子過沒多久就搞大了她的肚子,接下來兩年他的感情生活竟然就開始空白!
這教單桁譽怎能接受,這跟他原本的想象完全不同,他以為結了婚之後身邊可以有個固定的伴,他不在乎就只能有一個,當時他是喜歡朱麗葉的,她很美,他甚至相信她有足夠的本錢變成少男殺手,至少她就把他殺得片甲不留,哪知道結婚後他竟然只能對她流口水,什麼也做不得,甚至連和她聊聊天的機會後來都被雙胞胎給佔了去。
無言的伸出指頭,輕觸著女兒的小手,女兒開心的抓住了他的指頭,躺在床上對著單桁譽笑。
「爸……爸……」
單雪明早已經學會了叫爸爸,笑起來的眼楮和媽媽一模一樣,看著女兒單桁譽的心忍不住要跟著柔軟起來,他的確沒感受到什麼當父親的壓力,單家足以供應這一切,但未來四年他將離這兩個孩子更遠,也許下回他再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可能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如果真不想去,放寒暑假總可以帶他們去玩吧!」
「他們還太小了,搭飛機不太好。」
「那-呢?-可以將孩子交給張媽他們,到美國來找我,我可以帶-四處走走,-哪里也沒去過,就當我們是補度蜜月也好。」
度蜜月?朱麗葉在心里頭問道。
她是曾和單桁譽同床共枕過,但是那不是愛,她不知道什麼是愛,可是她卻能很肯定的說她並不愛單桁譽。
他們都太年輕了,年輕得連說愛這個字都太過沉重,她到單家最主要的原因並不在于她愛單桁譽,只是當時張玉良告訴她會好好照顧她而已。
一晃眼,兩年過去了,當中有一年的時間她是和單桁譽同床共枕的,沒錯,他們是有過肌膚之親,但那多少只因年少輕狂而產生的情愫,不是愛啊,她沒有任何理由能夠促使她想見到單桁譽或是想和他發展出什麼。
「-干嘛不說話?」單桁譽說不出心里的感受,他希望在臨行前可以听見朱麗葉對他說出一些他想听的話語,可是他卻無法分辨自己究竟想听些什麼。「我明天就要走了,-應該有些話想跟我說吧?」
朱麗葉抱著孩子,咬著唇像是在想要說什麼,單桁譽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期待而躍動,他希望朱麗葉可以說些讓他感動的話語,那種離別時不由自主而吐露的情話,過去兩年里他是有付出過,除非是她感受不到,他對她的好不只是因為歉疚而已,他是喜歡著眼前這個女孩的啊!
她終究開口了,卻是生疏得令單桁譽想發脾氣。
「你該去整理行李了,祝你一路順風。」
單桁譽所有的火氣都上來了,他無法想象自己過去兩年是中了什麼邪,正當所有人努力泡妞把馬的時候,他苦守寒窯不說,而這個讓他等得快瘋了的女人居然完全無動于衷。
沒在那房間多留戀,放下了單雪明後,他甚至沒多看朱麗葉一眼,以為這樣就可以不把她的樣貌記進心里,隔天便離開了台灣。
但多年俊每當單桁譽閉起雙眼,出現在腦海中的女孩卻依舊清晰得今他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