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獸醫院,應子菁深吸口夜晚冰涼的空氣,今天發生太多事情,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混亂的腦袋。
「十一點零五分,你下班時間真晚,我等你好久了。」
熟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應子菁嬌軀一震,慢吞吞地回頭。
果然是安拓宇,那個害她一整天心神不寧的家伙。
「你——」
「我特意來等你的。」安拓宇截斷她的話,滿意地看她氣鼓鼓的神情。
認識她好歹也好幾年了,他的生命里一半有她的存在,她想說什麼他還會猜不出來嗎?反正淨是些「你來干嘛」或「你怎麼會在這里」等氣死人的話。
與其如此,倒不如別給她機會開口。
咬咬牙,應子菁瞪了過度得意的安拓宇一眼,負氣地扭頭便走。
「啊,你要去哪兒?再怎麼說我等了你個多小時耶!」眼看要被丟下,安拓宇長腿一跨趕忙追上去。
是他的錯覺嗎?苦追她身後的情景似曾相識哦!他想起來了,剛認識子菁的時候不正是這樣?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而他偏要黏著她,不讓她擺月兌。
同樣的情景再次重演。
「回家。」簡短兩個字,示意他閉嘴。
「這麼久沒見,難道你完全不想跟我敘敘舊?」
倏然停下腳步,應子菁眯眸看他。
如果他們只是一般的朋友,她肯定會非常開心地邀他吃消夜敘舊,畢竟他鄉遇故知嘛!但他們不是……
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那麼多事,他怎能若無其事的出現,然後用如此自然的語氣跟她說話?
她不懂,真的不懂。
應子菁望住他,眼瞳映滿散發出成熟男人魅力的俊顏。好吧!要聊就來聊吧!
如果安拓宇能裝作什麼事也沒有,那麼她也能。
「你好嗎?」心念一轉,應子菁淡粉色的唇瓣揚起弧度,挑了最無關緊要的話題笑問。
對她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安拓宇愣了愣。
「這些日子你好嗎?」以為他沒听清楚,應子菁又問。
「……還可以。」安拓宇眉心打了個褶。
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好,為了找到她,他用盡所有辦法依然毫無所獲,結果……
她就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
該死的!
「你離開快樂鎮後徹底和家人斷了聯絡,難道沒想過應伯父、應伯母會替你擔心嗎?他們只有你一個女兒,這麼做一點都不孝!」安拓宇拿應爸、應媽當借口來發泄自己的不滿。
「他們不會的。」應子菁微笑。
不會?
女兒鬧失蹤,做父母的怎麼可能會不擔心?安拓宇正想反駁,話到舌尖的瞬間,腦中靈光一閃。該不會應伯父、應伯母一直都知道子菁的下落,只是沒告訴他罷了?
是應子菁要他們這麼做的!
額角青筋爆凸,安拓宇咬牙瞪住應子菁,她就這麼不想見到他?沒有今天的巧遇,她打算就這樣躲他到天荒地老?
他細微的表情變化沒逃過應子菁的眼,她給他一個「你猜對了」的眼神。
「Angelina呢?什麼時候要發喜帖給我?」
不能否認地,看見安拓宇嘔到快吐血的神情,她莫名有種快意,但她轉移話題。一年多了,也該踏進禮堂了吧!
瞪著她輕柔好似不在意的笑,安拓宇胸中無名心火飆起,當年他就是被這種笑容欺騙才會沒瞧出她的心意,如今又這樣對他?
「我們分手了。」他一字一字地說。
「什麼?」應子菁錯愣,懷疑自己听錯了「我們分手了。」安拓宇黑眸眯得極細,很好心的重復。「你離開後第四天,我就和她提分手了。」
「為什麼?」應子菁睜圓美眸,不敢置信地。「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吧?我從沒想過要介入你們的感情,我只是……所以我才決定離開啊!」一听見她的解釋,他更火大,一把抓住她雙手。
「不!嚴格論起來你也月兌不了干系,是你的一番話讓我開始深思愛情與友情之間的差別。」他頓了頓。「你走後,我問Angelina到底愛我什麼?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讓我滿意的理由,這讓我有更深刻的體會……」
體會到在這世界上除了她應子菁外,不會再有更了解他、更適合他的女人,那一刻他在內心發誓,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可是……可是這樣Angelina好可憐。」一心覺得自己當罪人的應子菁完全沒听出他的弦外之音。
安拓宇有想瘋狂搖醒眼前女人的沖動。她能不能多為自己想一想?
「我猜她不會太在意。」他的薄唇揚起耐人尋味的笑痕。「因為兩天後她立刻找到新目標,也是參加心芷party的朋友。」
這麼快!應子菁一臉驚訝。
她這麼多年來只喜歡同一名男子,她兩天就可以轉換目標。
「子菁。」安拓宇按住她的雙肩,要她正視自己,非常認真地開口,「我們回到從前好嗎?」
回到從前……可是他們要回到哪一段呢?回到她對他避而遠之的時候?回到他倆無話不談的時候?還是……
回到她向他告白的那一夜?
眼前浮現安拓宇深不見底的黑眸,應子菁心跳漏了拍,過了這麼久,他對她的影響力依然沒變,大得不可思議。
其實她還是愛著他的吧?無論她怎麼催眠自己,她對他的愛始終存在。
怎麼會這樣?應子菁頭疼地按按眉心。
「咦?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應醫師居然在發呆耶!」敲敲門,賊兮兮的小珍探進頭。
听見小珍的話,獸醫院院長傅天擎跟著回頭。
眼看兩雙眼楮全盯住自己,應子菁粉頰微燙,手足無措。
「我沒有發呆,我只是……只是失神而己。」此話一出,應子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發呆跟失神有啥兩樣?越描越黑。
「原來只是發呆呀!」小珍聞言,笑得更加曖昧。
發呆失神、失神發呆,應醫師出現反常是在昨天那個帥男出現以後,看來內情果然不簡單。
「子菁,你身體不舒服嗎?」傅天擎第一時間送上關心。
「我沒事。」
「可是你的臉色不太好。」傅天擎憂心蹙眉。「我知道你向來以工作為重,可不要累壞身體,健康最重要。」
「我明白,謝謝。」
她會臉色蒼白都是因為睡眠不足的緣故,安拓宇突然冒出來,害她心煩意亂失眠一整夜,那個家伙果然麻煩。
見院長一臉深情款款地看著應子箐,小珍識相地關門出去,不當兩千瓦電燈泡。
「應醫師。」
「嗯?」
「下個星期四醫院公休,不知道你是否有空?」口袋里握住票,傅天擎有些緊張地問。
「星期四?」
「我有兩張舞台劇的票,是朋友送我的,你可以陪我去看嗎?」傅天擎俊逸斯文的臉龐冒出汗珠。
打從班奈特將應子菁介紹給他,請他幫忙安排工作時,他幾乎是第一眼就愛上靈氣逼人的她,可惜她冷淡的態度讓人難以親近,如今他終于鼓起勇氣向她示好。
听見傅天擎的邀約,應子菁神情畫過一絲為難。院長是個好男人,但感情是無法勉強的,有時他的過度關心和溫柔反而會讓她喘不過氣來。
「院長……」應子菁思考著該如何婉拒才不會傷人。
「哎呀!有花耶!有人送好大一束花來耶!」診療室門外傳來小珍的尖叫,適時化解應子菁的窘局。
「花,好漂亮的一束花喔!」小珍沖進門來,懷中的郁金香花束立刻吸引兩人的目光。「應醫師,是送你的喲!」她神秘兮兮地說。
送她的?
應子菁硬著頭皮接過花束,有些不自在。
「有卡片,快打開來看看是誰送的?」小珍迫不及待地追問。
卡片打開,上頭龍飛鳳舞的字跡她一輩子都不會錯認。
子菁,中午一起吃飯吧!十二點整我在醫院門口等你。
該死的家伙!不過吃頓飯,打電話來說一聲就好了,非得搞這種嚇死人的排場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用這種方式算他心機重,讓她連找理由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是誰?是誰?一定是昨天那位帥哥對不對?」小珍笑得暖昧。
帥哥?听見有情敵出現,傅天擎表情顯得失落哀怨,他看著應子菁良久。
「你男朋友?」
「不,不是。」應子急忙搖頭否認。「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罷了,我們一起長大。」
「喔……」點點頭,听見應子菁的回答,傅天擎沒有開心的表情,默默走回自己的診療室。
他真傻,怎麼沒想到花這招呢?女孩子都喜歡花呀!
望著院長頭頂籠罩黑雲,像孤單老人離開的背影,應子菁的頭更痛了,有股想把某人碎尸萬段的沖動。
安拓宇!
「不能送花?為什麼?」安拓宇故作傷腦筋的皺眉。「還是你不喜歡郁金香?」
「不,我喜歡郁金香,顏色鮮艷花香不會太濃郁……」意識到現在不是討論花的時候,應子菁抬頭瞪他。「會給我添麻煩。」
「在國外送花是種禮儀,無論道謝、賠罪或請吃飯,大家都送花的。」安拓宇說得煞有其事。
送花是宣示追求的第一動作呀!他的眸光滿意地落在她仍掛著銀獨的左腕。
很好,還戴著就代表她心中有他,重逢時間不算太遲。
「這兒不是國外!」應子菁粗魯截斷他的話,泄憤似地切著盤中的女乃油蘑菇雞排,儼然把它當成安拓宇的分身般用力分尸。「醫院里鬧得沸沸揚揚,尤其院長充滿悲情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像十惡不赦的壞人。」她沒好氣地碎碎念。
「我送你花,你家院長干嘛悲情?」像嗅到地盤被侵佔的狼犬,安拓宇耳朵立刻豎起。
「他約我去看舞台劇,結果話還來不及說完,你的花就闖進來了。」應子菁咕噥。
約她看舞台刷?分明有不良企圖。
「哪一天?」安拓宇狀似不經總的問。「下周四,那天醫院公休。」
「哦……原來是那天,你可能要拒絕他了,因為我也正好有事找你。」模模下巴,安拓宇說道。
「找我?」應子普錯愕。
「我告訴泯翔遇見你的事,他吵嚷著說下星期四要你吃飯,大家都是老朋友,不能推喔!」安拓宇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連想都沒想就把邵泯翔拖下水。
總而言之,應子菁別想去跟那個院長看啥舞台劇,絕對不準!
「是嗎?」為何她听在耳里卻充滿算計的味道?
「就這樣敲定,時間地點我再通知你。」安拓宇笑道。
「嗯。」應子菁沒想太多,點頭應允。
反正不該遇見的人都遇見了,再躲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坦然面對,而且她本來就沒打算跟院長去看舞台劇,不想讓人家有錯誤的期待。
思及此,應子菁忍不住揚眸深深看了眼安拓宇。
「子菁,我們下星期四見!」安拓宇笑得好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