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靳剛下早朝,便沖沖趕往慈雲宮,兩旁宮女太監見了,急忙行禮。
「殿下——」
「免了免了。」他不耐煩的揮手,俊臉上全是焦急神色,匆忙跨進寢宮內,守在床前伺候的小丫頭眼眶紅紅的,手中還端著藥碗。
「袖兒……」
也不理會小丫頭,他疾步走到床前,細細打量雙頰被燒得通紅、嘴唇干裂、眼神渾濁的女孩。
原本俏生生的臉,如今染上了病色,憔悴虛弱得令人心疼。
「怎麼病得這麼嚴重?太醫呢?太醫怎麼不在這里候著?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這陣子他隨父皇忙于國事,已經有兩日沒來慈雲宮探望袖兒,慈雲宮里頭的奴才看她病得實在太嚴重,不敢再耽擱,忙去稟告太子。
所以皇甫靳剛下早朝,婉拒了父皇要同他談論國事,急忙忙的向慈雲宮跑來。
當他看得夜楚袖病得這般厲害,哪還有往日的明麗嬌媚,心頭一揪,也不知是怒是氣,便開始責怪起從旁伺候的奴才。
「靳哥哥……」躺在床上,虛弱無力的夜楚袖伸手拉扯他的衣襟。「不關他們的事,太醫來瞧過了,又開了幾貼藥方,可是……我不想吃藥。」
她說得氣若游絲,對小丫頭手里捧著的那只仍冒著熱氣的藥碗深惡痛絕。
「不吃藥怎麼行?」皇甫靳不悅的皺眉,剛剛還嚴厲萬分的語氣,緩和了幾分,他不顧男女有別,直接坐在床頭,一臉憐惜心疼的望著她。
「都已經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任性?難道你忘了上次的慘痛教訓?非要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才開心嗎?」
夜楚袖雖聰明伶俐,貼心懂事,卻惟獨討厭吃藥。
這大概是和她小時候的經歷有關,夜楚袖打從出生就帶著病根,從小怕涼怕熱,天氣稍有不好,便重病一場。
所以夜平風便采集各種名貴草藥,從小把她放在藥缸里泡著,日積月累,她身子是強健些了,可卻痛恨吃藥一事。
再加上她娘病重的那段日子整日喝藥,最終卻還是魂歸西天,所以夜楚袖更是對湯藥產生畏懼。
自從她進宮後,倒是不常生病,但只要一生病,就是驚天動地。
上次生病,是在兩年前,當時就把皇甫靳折騰個半死,生怕她撒手人寰。
沒想到這會她又病了,他豈能不急!
听他滿口訓斥,夜楚袖難過的別過小臉不去看他,遭受極大委屈,連眼眶也是紅紅的。
皇甫靳見狀,忍不住放低身段。「袖兒,你又在鬧什麼脾氣?我听奴才說,本來你的身子好好的,可前些日子卻變得胃口不好,滿月復心事的模樣,是不是虞貴妃和八皇子又惹你不快活了?」
自從幾年前,夜楚袖得罪了那兩人之後,虞貴妃便對她產生極強的敵意。
幸好這幾年有皇上護著,虞貴妃倒也不敢造次,但平日里見了面,言語上不免有些沖突。
夜楚袖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兒,又因為在宮里有太子寵著,哪肯讓自己受半點委屈。
「袖兒因為什麼心情不好,難道殿下不知道嗎?」
平時她叫慣了靳哥哥,一旦改口叫殿下,必是氣得不輕。
皇甫靳喝退房間此後的宮女,不禁輕嘆一聲。「莫非你是听了那些多嘴的奴才說,父皇要給我選貴妃,才氣得生病?」
被說中心事,她將臉壓得低低的,原本還委屈的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她十二歲進宮,如今已有四年,與皇甫靳朝夕相處,早將他視為自己將來的夫君。
但皇家不比尋常百姓,更何況她愛慕的還是當今太子。
可想而知他的婚事,勢必得與政治扯上關系,像她這種沒有後台,沒有背景,身世又不顯赫的女子,就算得到太子的寵愛,最多也不過是個妾室而已。
前些日子听底下的人偷偷議論,皇上在早朝上和大臣們議論要給太子選貴妃,所有的大臣都極力想將自己女兒孫女送進宮。
畢竟若選上成為太子貴妃,將來榮升為皇後,是問誰不想攀上皇親國戚,不想榮華富貴?
听到這個消息,楚袖心底難過,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于是食欲不振,心情郁悶,幾天下來,竟生了重病。
期盼著太子來瞧自己,但見了面,想到那些事情,她又倍覺委屈。
「你是殿下,早晚要娶妃生子,干我何事?」心頭雖亂,但仍忍不住發點小脾氣。
皇甫靳淡淡一笑,扶她坐起身,她仍不願意看他。「袖兒氣成這副模樣,莫非是不希望我選貴妃?」
聞言,她抬頭瞪他一眼,眼含怨慰。「都說了,你選妃子,干我何事?」
沒想到他卻笑得更加可惡,一把將她扯進懷中,像摟孩子一樣摟著,夜楚袖掙扎幾下,卻因生病無力掙月兌,最後,嘟嘴將小臉埋在他胸前,隔著綢緞外袍,張口一咬,以彰顯她的憤怒。
皇甫靳吃痛,卻好脾氣的陪著笑。「瞧,咱們袖兒都把自己氣成一副小狗模樣了。」
「哼!」
「好了好了,別氣了,你正在生病,這樣折騰自己,讓我看了更心疼。」
「誰希罕你心疼了。」她口中說著氣話,但卻乖巧的偎著他。
皇甫靳抱著她,用銀制湯匙舀起藥,哄孩子似的送到她唇邊。
「先把藥喝了,若你病好了,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袖兒不想喝。」
「不喝藥,會病死。」
「死便死吧,反正病死了耶總比氣死好。」
「說這是什麼傻話!你若病死,我豈能一人獨活?」
夜楚袖忍不住揚起大眼,看著面前俊美白皙的少年,經過幾年的變化,從前那個只有十三歲的太子,早已變成了玉樹臨風、修長挺拔的絕色男子。
剛剛他說的,不管是真是假,听在她耳里,倒像是承諾。
皇甫靳也不理會她的怔忡,端起藥碗,自己先吞下一口,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抬起她的下巴,俯身硬生生將自己口中的藥渡到她口中。
「靳哥哥,咳咳……」被迫吞下那口藥,因為吞得太急,夜楚袖倒咳了起來。
「你若自己不喝,我便用這種方法逼著你喝。」說著,又要吞下一口氣,卻被她攔住。
「不要,我還病著,會傳染給你。」
「傳染就傳染,如果我也病了,倒是可以給你做個伴,免得你一個人在這里胡思亂想,到時候有我陪著你天天喝藥,看你還敢不喝?」
「你……」夜楚袖不知該氣還是改笑,心底又情不自禁的升起幾分感動。
看著他手里端著的藥碗,黑黑濃濃的,還散發著刺鼻的草藥味,雖是難忍,可剛剛那種喂藥方式,實在讓她害羞不已。
她皺著眉拿過他手里的藥碗,一臉苦相。「我……我喝它便是。」
見她乖乖喝了藥,皇甫靳心情好了些,忍不住又把她抱在懷里輕輕哄著。「袖兒,以後若再不痛快,直接找我訴苦就好,何必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說著,他伸手從懷中掏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塞到她手里。「瞧瞧這是什麼?」
夜楚袖接過那白玉,拳頭般大小,上面刻著精致的龍形圖案,上等玉質,握在手里,暖暖的。
她不解的揚起大眼,對方見了捏了捏她的臉頰。「這是炎國特使前陣子送來的貢品,是炎國少有的寶貝,不但火燒不化,冰凍不壞,而且帶在身上,還有驅寒避暑之效,我特意向父皇討來送給你,因為你身子怕寒怕暑,以後帶著它,便可護著身體,免得再給我生病,惹人心疼。」
手中握著這塊上等暖玉,又听他說了這番貼心的話,心頭的委屈,漸漸消失。
「袖兒,待你病好了,我求父皇把你許配給我,可好?」
「嗄?」
「你這小笨蛋,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嗎?早在兩年前我就說過,早晚有一天,要納你做我的妃子,難道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夜深人靜,慈雲宮內,依舊亮著燭燈。
夜楚袖坐在藤椅內,借著那微弱的燭光,手中拿著針線,認真繡著精美的花案。
瞧主子紅了眼眶,滿面倦容,一邊伺候的婢女彩琳看了忍不住心疼。
「寶貴妃……」
「噓!」彩琳剛要講話,就被夜楚袖噤了聲。「小聲點,太子剛剛睡著,別吵醒了他。」
「可是寶貴妃,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啊,這袍子您都繡了快三天了,每次都是趁太子睡著的時候偷偷爬起來,又怕吵醒太子,不敢多點蠟燭,這樣下去,不但傷身,還會傷眼楮。」
彩琳仍小聲勸道,看主子這麼辛苦,覺得不舍。
半年前,太子一共納了七個妃子,本來按瀛國律法,太子年滿十六歲,就該佢正妃。
但皇上提的人選,太子統統不滿意,他強硬要求立夜楚袖為太子貴妃,但皇上始終不肯同意。
最後兩父子妥協之下,一連給太子選了七個女人,暫時先不立正貴妃,除了夜楚袖之外,其他幾個女子都是朝臣之女。
並放出話,誰若先懷上太子的子嗣,便立誰為太子貴妃。
皇甫靳無奈,又不能抗旨,只得一口氣娶七名女子。
按本朝律法,太子娶貴妃後便要搬出皇宮,另覓宅院,但皇上對太子非常疼惜,所以破例把他留在宮里,好隨時召見。
夜楚袖被封為寶貴妃,每天享受太子專寵,至于其他女子,雖然也被封了貴妃,但卻入不了太子的眼。
「彩琳,你若累了,便先下去歇著,我再繡會兒,趕著在這幾日將這袍子補好。」夜楚袖溫柔的笑了笑。「再過幾日,便是皇家祭祖之日,太子需穿這件袍子才能出席。」
皇家禮儀眾多,祭祖之日,服飾極講究,不久前,八王爺皇剛明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太子穿著這件袍子的時候,被他用蠟燭燙出了一個洞。
本來燙壞件袍子也沒什麼,但湊巧祭祖之日在即,若太子當日穿不上這件衣服,便會讓朝臣覺得對祖先不敬。
如今皇上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怕隨時可能撒手人寰,時值敏感時刻,若太子有什麼風吹草動,定會落人口舌。
皇甫靳倒是不介意,反正別人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但夜楚袖不想他受無妄之災。
每日趁他睡著後,她便會偷偷起來,縫補那燒壞的地方。
她以前學過江南繡工,只要多用些心思,便可將破損之處補得完好無缺。
看主子一臉勞累,彩琳心疼著,不肯離去,偏要在一旁陪著。
她正想說些什麼,臉色突然一變,聲音微顫,「殿下?」嚇得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夜楚袖聞聲手一抖,一抬頭,就見皇甫靳板著臉站在臥房門口,她忙起身陪著笑。「靳哥哥,你醒了?」
對方冷哼一聲,邁著腳步走至她面前,一把將她手里的袍子丟至一邊。「我若再不醒過來,怕你這個笨蛋就要把自己給活活熬累死了。」
難怪這幾天瞧她臉色不太好,眼眸渾濁,卻仍把他伺候得周周到到,還以為是生了什麼病,害他上朝也不安心。
卻沒想到,她竟每晚趁著自己睡著之際,去補那件袍子。
「靳哥哥……」
「馬上給我回房休息!你是真不怕惹惱我是不是?越大越不听話。」他上前打橫抱起她,不理會一邊彩琳掩嘴偷笑,轉身回到臥室。
「可是那袍子就快要補完了……」
「你再說要補那該死的袍子,我現在就命人把它燒了。」皇甫靳眼里全是警告。「難道你忘了現在是早春,晚上天氣涼,你那身子骨怎能承受得起這種折騰,是純心想害我難過的是嗎?」
把她抱在溫暖的床上,為她蓋妥被子,又倒來熱水,他才坐到床邊。「先喝點熱水暖暖胃,小心又生病了。」
他的口氣雖然嚴厲,但動作卻極溫柔,夜楚袖拿過杯子喝了幾口,塵裊頓覺溫暖許多。
待皇甫靳也上了床,她忍不住挨在他身邊,一手還摟著他的腰,覺得自己被這樣關心疼寵著,實在幸福。
「靳哥哥,你會一輩子都對袖兒這麼好嗎?」
「傻瓜!怎麼問這種蠢問題?我已經娶你為貴妃,只寵你一人,難道這樣還不能證明我對你的心意嗎?」
「可是……」一想到住在別的其他貴妃子,雖然從未入過皇甫靳的眼,但夜楚袖心底仍舊有些抑郁。
她承認皇甫靳寵她愛她,把她當珍寶似的捧著,為了怕她多心,他甚至從來不在她面前提別的貴妃子一句。
但她們畢竟在名義上都是他的妻,她現在雖得寵,卻不代表一世都得寵。
心底對這現況感到憂郁,卻又不能改變什麼。
「你在意那幾個女人?」
皇甫靳又怎麼會不知她的心思,見她不再吭聲,忍不住嘆息。「唉!那些都是父皇逼著娶的,絕非我的本意,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他知道她對愛情有多自私,容不得自己喜歡的人眼里再有別人,雖然他也在盡力補償她,但他終究是瀛國的太子,有朝一日,將成為瀛國天子,歷代以來,皇上身邊女子無數,他能做到專寵,難道不就是對她的垂愛嗎?
他們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是那些女子沒法比的。
而她不但聰明乖巧,更是對他體貼入微,事事為著想,就連一件袍子都要熬夜替他補好,這樣的女子,要他如何不愛?
想到這些,他便覺得窩心,恨不得將所有最好的東西統統送到她眼前。
「好了袖兒,別想太多了,若有朝一日我登基做了皇上,就立你為後,再將你這慈雲宮修建成後宮中最華麗、最漂亮的宮殿,里面擺滿你的字畫。若你懷了我的孩子,我便立他為太子,一生一世只寵你,以及你的孩子,這樣你還不放心嗎?」
窩在他懷里的夜楚袖哼了哼。「若你登基做了皇帝,別的女人也會懷上你的孩子。」
「傻瓜,我只要你生的孩子,別的女人生的,我都不希罕,再說……我也不會給別的女人這個機會。」
「噗嗤——」原本還撒嬌任性的夜楚袖驀地笑了出來,從他懷中仰起粉女敕的小臉。「靳哥哥今晚說的話是真的?」
他也含笑的看著她。「真的!當然是真的。」
說著,一把將她壓在身下,輕吻著她的小嘴。「所以袖兒……為了早些實現這些願望,咱們也該做點什麼才是啊。」
「靳哥哥,好癢……」
皇甫靳此刻睡意全無,一顆心,全被懷里的小東西勾了去。
外面的彩琳輕輕將門板關上,听到屋里傳來嬌吟聲,不禁掩嘴偷笑,悄悄轉身離開。
同年六月,皇帝駕崩,太子皇甫靳繼位,登基時年僅十七歲。
坐上皇位之後,他立即做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先是將朝廷里的工部、吏部、刑部做了大規模調整。
又連續增加了數十道新律法,有免賦稅、赦天下、增加農民土地面積等等。
瀛國百姓因此自然對這位新任皇帝愛戴推崇。
他又從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里選了一批年輕人從政,為朝廷帶來一股新風氣。
于此同時,突厥造反、朝廷內惡勢力趁機坐大,也都被一一鏟除。
他登基後忙于國事,忽略了夜楚袖。
他曾經答應過夜楚袖自己當上皇帝便立她為後,但因為她一直未產下子嗣,群臣反對,以及一些祖例限制,因此耽擱了下來。
夜楚袖深深了解他的苦處,也知道他為了能讓自己得到後位,付出過不少努力,因此她體諒的不在此刻增加他的煩惱。
皇甫靳雖然受被百姓支持,但朝廷里,畢竟仍有一部分老臣對他的一些做法持反對意見。
盡管處理國事嘔吐不是生手,但一邊要安慰那些老臣,一邊還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對于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仍舊有些吃力。
他太忙于國事,倒忽略了後宮之爭。
虞貴妃自先帝駕崩後,便榮升為虞太後,為了讓自己的後宮之位更加鞏固,加上夜楚袖一直未產生子嗣,群臣反對立她為後,她提議新帝再納妃子。
皇甫靳雖無心也無意,但朝中臣子多是虞太後的眼信,加上那些老臣也紛紛上奏,迫不得已,他又選了八個貴妃子進宮,其中包括虞太後的佷女,相爺之女——虞小蝶。
虞太後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試圖利用佷女來魅惑皇上,若有朝一日虞小蝶懷上龍種,她在宮里的地位就更加顯貴、穩固了。
皇甫靳另立妃子,夜楚袖嘴上雖沒說什麼,但心底仍是在意的。
她仍得皇上寵愛,但也許將來某一天皇甫靳會嫌她人老珠黃,另尋新寵。
皇甫靳了解她的心思,出言安慰她好多次。「袖兒,你又何必在意那些女人?朕從頭到尾喜歡的只有你,選她們入宮,無非是種政治手段,你自小也算在宮里長大,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慈雲宮依舊是從前的慈雲宮。
夜楚袖依舊是從前的夜楚袖。
只不過,總感覺有什麼不一樣了。
天性敏感夜楚袖,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但她到底是個女人,想到自己深愛的男子並非她所獨有;心里如何能安穩。
近些日子又常听聞虞太後三番兩次帶著她佷女趁著皇上不在慈雲宮之時要求見駕。
皇上都沒有反對,更有幾日,他沒來慈雲宮就寢,隔天,他只派人來說國事太忙,和臣子留在自己的寢宮商議事情。
好吧!畢竟他是一國之君,就算它有再多不滿,只得忍下。
可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積累下來,心中自然是有怨氣的。
當初的誓言,早已經被遺忘,她現在與皇甫靳之間,也不若從前那麼親昵。
以前叫他靳哥哥,現在不得不改口稱他為皇上,而且還要自稱為臣妾,有朝一日,「她會不會也像歷史中的那些嬪貴妃,一朝受寵後,便落得獨留冷宮的下場?
「袖兒,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近來國事太多,他回宮休息都已經是一種奢求,偏偏袖兒還時不時露出一臉哀怨,讓他見了更加心煩。
「臣妾沒有胡思亂想,只是……幾天前爹爹來信,目前正在九華山,所以臣妾想上山陪住幾日,我們父女已經有許多年都不曾相聚了……」
話未說完,就見皇甫靳的臉色一冷。「上山陪住?袖兒,你可知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是皇貴妃,今非昔比,豈能說出宮就出宮?」
想到她要出宮,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認定她真正的目的是想躲開自己,甚至不再回來,口氣不覺加重幾分。
一見她神情落寞,又覺得剛剛自己的口氣不好,他壓下心底不悅,好聲哄著。
「袖兒,若想見你爹,不如朕派人宣他進宮,與你小聚幾日如何?」
「臣妾只是隨口一提,若出宮不合禮法,臣妾不去九華山便是了。」
「袖兒倒是越來越貼心了。」
見她妥協,皇甫靳一把拉過她,就要吻上去,卻不料遭夜楚袖偏過頭拒絕。
「皇上,臣妾今天身子有些不適,若皇上累了,就早點躺下歇息吧。」
她最近胃口不好,又時常嘔吐,若是沒有猜錯,怕是有了喜脈,本想找爹爹要些保胎藥丸。
原想親口告訴他這個喜訊,但這些日子以來,皇甫靳經常忙得不見人影,好不容易見了面,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拒絕,卻讓皇甫靳誤以為她是在向自己耍性子。
若是以前,他會好生勸慰一番,但最近太多事情令他心煩意亂,本想在她這里尋些安慰,卻不料硬生生遭到推拒。
當下,他心頭一火,臉色也沉了下來。
「既然你身子不舒服,朕便不多打擾了,你好生歇息。」
說完,也不理會一副欲言又止的夜楚袖,他憤怒地甩了袖子,
離開慈雲宮。
沒看見背後那雙大眼,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愁。
靳哥哥……從前你見我身子難受,必會憐惜安慰,可如今連一句安慰都沒有。
她露出苦笑。是情斷了,你已不再為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