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寶寶皺著眉瞪著小順子牽到自己面前這匹又矮又小的紅駒,怎麼瞧,都覺得牠分明還是只幼崽,四條腿也細得可憐,自己若是一坐下去,肯定要把牠壓扁了。
「娘娘,這是皇上命奴才給您牽來的坐騎,名叫紅月,品種優秀,若是再長一年半載,定是匹上好的汗血寶馬。」
「你也說牠還要再長個一年半載才能變成上等的汗血寶馬,現在怎麼辦?難道你打算讓我騎著這個小不點出去遛達?」
「可……可是皇上下了令,讓奴才牽著牠來向娘娘交差的。」小順子覺得自己很可憐,事實上當皇上命人把這匹小馬牽給他的時候,他也很驚訝好不好。
前些時日,皇後娘娘幾個姊妹淘突然進宮探望。
也不知她們和皇後聊了些什麼,到了傍晚,皇上忙完國事,皇後就央著皇上想學習騎術。
說到皇上,對皇後還真是寵愛有加,他小順子從五歲在宮里當差到現在,還沒听說過哪朝皇帝如此寵愛一個女子呢。
只不過皇後真是被皇上寵壞了,趁皇上不在,嚷著要騎馬,幸好皇上料事如神提前下了令,皇後若想騎馬,便直接把這匹小馬牽出來,看皇後舍不舍得騎。
皇上這招以退為進還真夠陰險,果然,當皇後看到這匹可愛的小馬時,頓時皺起了眉頭。
郗寶寶意識到自己被李承澤整了,便鼓著腮幫子,氣得直踩腳,「我要去找皇上算賬……」
她話還沒講完,就見不遠處一匹雪白色高頭大馬正雄糾糾、氣昂昂的走來。
再仔細一瞧,坐在馬背上的俊挺男子,不正是當朝皇帝李承澤。
褪去耀眼的明黃色緞面龍袍,此時的他身穿一襲藏青色廣袖提紗外氅,內襯月白色箭袖長袍,襯著同色的龍形圖案,腰間系著淺青色扣玉絲絛,墨發迎風飄揚,發頂束著銀冠玉簪,好不瀟灑迷人。
兩旁宮人見皇上駕到,皆雙膝跪地,恭迎聖駕。
他唇邊蕩起一陣輕柔淺笑,也不理會旁人畏懼的目光,駕著身下的馬兒緩步走向紅色小馬前,「朕親自來了,妳要找朕算哪筆帳?」
郗寶寶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辰親臨馬廄,忙迎了過去,她伸出手愛憐的撫模著李承澤身下的高壯白馬。
「皇上,這個時候您不是應該在御書房里與六王爺他們商議國事嗎?怎麼有時間來這騎馬?」
「朕從早上起來就感覺耳朵發癢,猜想定是有人在朕背後講朕是非,所以便來瞧瞧是哪個不要命的女人如此大膽,連當今天子也敢得罪,果然讓朕抓到了凶手。」
李承澤突然長臂向下一撈,將郗寶寶扯上馬背,讓她穩穩當當的坐在自己的胸前。
郗寶寶嚇了一跳,她前幾日學騎馬時,也沒騎過這麼高的馬,此刻只覺得身子離地面好遠,兩條腿怎麼蕩也構不著馬鐙。
「怎麼?不是嫌朕御賜的那匹小紅馬個頭矮小嗎?現在與朕共乘一騎,怎麼又嚇成這副模樣?」
李承澤看著她被嚇白了小臉,雙手緊緊揪著馬鬃,背死死貼著他的胸前,他覺得她這副模樣著實可愛討喜。
「皇……皇上,您要來就來,想听壁角就听壁角,干麼用這種方法嚇人?快、快放我下去啦……」
「嗯?妳居然敢說朕偷听?看來朕平時對妳的確是疏于管教,身為一國之母,妳膽敢無視朕的威嚴,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該好好教訓一番才是……」
李承澤喉間發出一陣笑聲,拉起韁繩,輕喝一聲,身下高壯的白馬便發出一聲嘶鳴開始奔馳。
郗寶寶驚得嬌呼一聲,腰間驀地一緊,李承澤伸手將她緊緊困在懷中,那熟悉的溫熱氣息縈繞在她周圍,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馬兒在碧綠草地上縱橫馳騁,藍天白雲下,一騎兩人,徜徉在草原之上,好不愜意自在。
郗寶寶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緊張,還恣意暢快的放聲歡笑,這一刻兩人摒棄了皇帝皇後的高貴身分,如同世間普通情侶那般,在無人的曠野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給予的溫暖。
李承澤放緩了馬兒奔跑的速度,兩人坐在高大的馬背上,觀看著四周蒼翠的美景。
「這兒是哪?」
「皇家御用馬場。」
「皇上小時候經常在這里騎馬嗎?」
「帝王家的皇子皇孫過了五歲,便要來這里學習射騎。」
「那皇上的射獵之術一定很厲害了。」
「及不上六弟精湛。」
下了馬,郗寶寶和李承澤躺在松軟的草地上,听著他迷人的嗓音在耳邊悠悠的講述著兒時趣事,他與六王爺之間手足情深,六王爺如何淘氣,他又如何與母後在父皇面前袒護他。
她鼻間盈滿青草的清新氣息,享受著陽光照在臉上溫暖的感覺,漸漸的,眼皮沉重,只覺得陣陣輕風吹亂了她的長發,遮住了她的眼,也不知怎地,她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當李承澤發覺身邊的人兒在自己說了那麼多話,卻始終毫無動靜之後,心頭一驚,忙起身推了推她的身子,「寶兒,寶兒醒醒,寶兒……」
任他如何叫喊,她都毫無響應,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心驚肉跳,種種不好的猜測一古腦的涌上心頭。
他攔腰抱起突然昏迷不醒的郗寶寶躍上馬,直奔皇宮。
回到寢宮,他忙命人去喚御醫,當孫太醫急匆匆趕至皇極宮時,就見當今天子向來八風吹不動的臉上竟出現了少見的驚恐。
他這邊搭脈診治,一旁的皇上便急慌慌的來回踱步,時不時便抓著他問皇後到底患了何病。
孫太醫被皇上慌得六神無主的模樣搞得膽戰心驚,難以靜心號脈听診。
「如何?皇後得的到底是什麼病?」看著床上人蒼白的小臉,李承澤更覺不安就像團黑雲般籠罩上心頭,忍不住又問。
而診了許久的孫太醫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瞧著急得額冒虛汗的當今天子說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娘娘這乃是喜脈,我夜熙皇室,終于要有麟兒誕生了。」
「你……你是說朕要有皇兒了?」李承澤瞠目結舌問道。
從未見過皇上如此表情的孫太醫,笑呵呵的點了點頭,「老臣行醫這麼多年,在宮里伺候過數字貴妃娘娘,這喜脈斷不會診錯的。皇後身懷龍種,怕是因幾日玩鬧得厲害,所以才身虛體弱,導致短暫昏迷,老臣會開一些安胎養神的藥,命學生熬好送來,待娘娘醒來之後,只要派人好生照顧,按時服用補胎的湯藥,老臣可以保證孩子一定會健健康康的來到人世的。」
听了這番敘述,李承澤又憂又喜,憂的是他剛剛還帶著郗寶寶縱情的騎馬奔馳,不知是否傷到了胎氣,喜的是自己終于有了繼承血脈。
他回想起六弟和衛祈每次在議事之後,總是當著他的面大肆夸贊自家寶貝如何可愛如何天真,讓他听得是火冒三丈,心底嫉恨那兩個家伙分明就是故意說話刺激他。
以前坐擁三千粉黛,他卻不曾特別渴望擁有自己的孩子,但寶兒不一樣,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渴望自己的孩子在她肚里孕育成長,寶兒入宮一年多,肚子始終不見動靜,他還在想自己究竟何時才能有親骨肉,卻沒想到今天就听到這好消息。
所以他怎能不喜?打發了孫太醫之後,他便坐在床沿,等著床上緊閉著雙眸的小女人快快醒來。
有太多話要對她說,有太多事要跟她講,有太多喜悅要與她一同分享,他要大赦天下,減免百姓賦稅,對了、對了,一定要立刻差人將寶兒有喜的好消息告訴母後……
當郗寶寶慢慢睜開雙眼,就看到平日睥睨天下的皇上,此刻卻像個孩子盯著玩具般,眼楮閃閃發亮的看著她。
她打量了下周圍的擺設,忍不住皺了皺眉,「皇上,咱們不是在草原上躺著聊天嗎?怎麼我這一睜開眼,草地變成了龍床?」
李承澤的目光因為她的突然蘇醒,一下子變得深邃起來,他攬過她的肩頭,將她圍困在他的臂彎之間,目光緊緊鎖著她的小臉,一本正經道︰「從此刻起,朕不準妳再隨便出宮門一步,無論是洗澡、吃飯、下地穿衣,一切皆要朕同意了妳才可以做。
「還有,從明日起,朕將加派八個宮女整日貼身服侍妳,吃穿用度全由他人經手,妳只需給朕乖乖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許去……」
「等、等一下!」郗寶寶被他突然拋出的這一長串命令嚇了一跳,「皇上,是有人要攻打皇城,咱們的性命受到威脅了嗎?」
李承澤被她氣到想伸手去揍她的腦袋,可一想到此刻的她已經身嬌肉貴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著的地步。
他無奈的輕嘆一聲,疼寵的捏了捏她圓潤的臉蛋,「妳這個笨蛋,還說自己是神醫的徒弟,怎麼連自己懷了孩子也沒察覺到?」
「咦?皇上您知道我懷孕啦?」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急慌慌捂住嘴,瞪圓了眼楮。
而李承澤已黑下俊臉,怒瞪著她,「妳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
「沒……沒有!」腦袋迅速的左右搖晃。笨笨笨!她真是笨死了!怎麼會月兌口把隱藏了好幾日的秘密給講了出來?
前幾日多多和嬌嬌進宮,兩人吹噓著她們都向自家相公學會了騎馬,還說騎馬如何如何刺激,如何如何好玩,讓她也想騎來玩玩。
沒想到隔日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不過她乃習醫之人,知道適量的運動對孕婦反而有益無害。所以才打算瞞著皇上,待自己過了騎馬的癮再跟他實話實說,卻沒想到自己在馬場躺著躺著,居然昏睡過去,因此被皇上發現她懷孕。
見她一臉作賊心虛的模樣,李承澤便已猜出幾分,當下被她氣得恨不能把她按在大腿上狠狠痛揍一頓。
「郗寶寶,懷孕這麼大的事情,妳居然也敢瞞著朕,妳……妳還真是好大的膽子!」
幸好孫太醫說她無事,否則照他午時騎馬的那個速度……他不敢再想,只覺心驚膽跳,想揍她一頓,又怕動了胎氣,不揍她,又覺得氣難消。
再見她被自己吼得忙拉過被子遮住臉,只露出兩只黑溜溜的眼楮,當下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哼!別以為妳現在有了朕的骨肉,朕就不忍心罰妳,從明日起,朕罰妳半個月不許吃零食……」
眼看她眼內頓時露出可憐的光芒,他泠冷一笑,「待妳生下皇兒,朕再把今日的這筆帳跟妳算清,給朕把皮繃緊點,朕到時候絕不會手下留情。」
「皇……皇上,孕婦是不能被嚇的。」
她氣勢薄弱的抗議,馬上得到李承澤一記凌厲的瞪視。
「尤其不可以不吃零食。」
「懲罰翻倍,半個月改為一個月。」
「嗚嗚,我要派人快馬加鞭向遠在行宮的母後告狀……」
「懲罰再次翻倍……」
「不要啦不要啦……」
翌日早朝,李承澤本想將皇後懷上龍種之事當眾宣布時,在朝中已經安分大半年的趙雲笙突然有事啟奏。
「皇上,微臣近日突然得到一個消息,不知在這朝堂之上當講不當講?」
李承澤從對方那一臉算計的表情中不難猜出,他口中所謂的消息,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自從嗜魂一案發生後,太後西行,再不過問朝廷政事,趙氏一族失去太後強而有力的靠山,足足老實了大半年。
一向囂張跋扈的趙雲笙這半年來也學會了低調行事,再加上六弟暗地里的打壓,衛祈暗堂勢力的從旁協助,以及各地民議署的成立,使得那些有異心的家伙紛紛提高了戒備。
那幫高唱祖宗律法的守舊老臣也看出皇上如今不再易與,若哪個人想挑戰其權威,無疑是自討苦吃,此時明哲保身才是上上良策。
安分了半年之久,終于按捺不住了嗎?李承澤表面裝作若無其事,內心則在揣度趙雲笙此番上奏背後的真正目的。
「朕倒有些好奇,趙卿究竟有何事想向朕稟明?」他淡然問道。
趙雲笙邁步走向大殿正中,不理會兩旁朝臣的打探,一臉的自負得意,向高高在上的天子深施一禮。
「臣在入京述職前,曾听聞遲丞相的嫡孫女,也就是我夜熙的國母,在年幼時曾與家人走散,飄泊在外十余載,一度還淪為乞兒……」
趙雲笙這話令李承澤的臉色一沉,殿上所有大臣皆看出皇上表情不善,就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遲靖懷老丞相,也因為趙雲笙的話而斂起眉頭。
以前他因為受了太後恩惠,加上太後話里的暗示,在孫女進宮前,他曾提點過她,進了宮後多與太後親近。
至于皇上與她之間的夫妻情份就隨緣,畢竟依寶兒的性格和模樣,他並不認為她可以得到皇上的寵愛,不料寶兒表面愚傻,內心卻縴細聰明,太後曾好幾次在私底下對他說,她是真心喜歡寶兒這個丫頭,就連皇上也獨寵著寶見。
在朝為官多年,他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知道自己的孫女越是受寵,他便越是不能囂張。
況且當今聖上極討厭外戚得權,就連太後娘家的趙氏一族也是極力打壓,為了遲家,為了孫女,為了整個朝廷,他從不利用寶兒是皇後的身分而為所欲為,就連那些想巴結討好的官員,也被他一律擋在門外拒見。
這一年多來,寶兒偶爾會與皇上駕臨遲府,祖孫兩人小敘一番,倒也愜意舒心,皇上對他依舊重用,從未因為遲家是皇後外戚而故意疏遠。
可今日這個趙雲笙到底是什麼意思,居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諷刺他的孫女是個乞丐!
即使被不悅瞪視,趙雲笙仍沒有收斂自己的行為,還更加大膽的繼續開口道︰「臣听說當今皇後還在襁褓中時,便被先皇指婚給皇上,並且在指婚的同時,還御賜了一塊龍形玉佩當作信物,可是去年皇後被衛侯爺尋回時,只說皇後頸間有心形的胎記,可那塊本應隨身佩帶的玉佩卻丟了……」
遲靖懷听到這里,按捺不住的上前厲聲道︰「趙大人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趙雲笙笑睨了他一眼,「遲丞相莫要心急,我知道當今皇後是您的嫡孫女,說這番話,您肯定是要不高興,但遲丞相也不想自己摘孫女的身分被外人所冒用吧?」
「什麼外人?誰是外人?」李承瑄嘲弄的看著他,在他心底,這個表哥最是唯恐天下不亂,肯定又想搞什麼花樣。
「這就是臣接下來要說的,當年戴在皇後身上的那塊玉佩,皇後口口聲聲說弄丟了,為此,皇上還命畫師畫出那塊玉佩的圖案貼榜懸賞尋找,在不久之前,臣的一位故友竟然尋到這塊玉佩的蹤跡,皇上,您絕對猜不到,臣的這位故友親眼看到擁有這塊玉佩的女子,頸間同樣有一塊心形的胎記。」
始終未吭聲的李承澤挑高了眉,「趙卿的意思是……」
「臣懷疑,當朝皇後是冒牌貨……」
說著,還故意瞟了眼一直沉默的衛祈,言下之意,就是懷疑當時是他故意安排郗寶寶進宮為後,並從中得到利益。
堂上頓時一片嘩然。
衛祈卻自始至終面不改色,冷冷的看著趙雲笙。
見狀,李承瑄、遲靖懷以及眾臣也不再吭聲,只將目光調向階上,想听皇上的意見。
不知過了多久,李承澤目光一凜,神色肅然的說道︰「朕要證據。」
「這個趙雲笙當真有趣,連人帶物,竟都被他找到了,難怪他這半年來這麼安靜,顯然是將精力都用在這上頭。」
李承瑄沒什麼形象的坐在御書房內,手中把玩著剛剛從皇上那討來的一尊小白玉馬。唔,這小馬玉質晶瑩,光澤極佳,寶貝兒子肯定會喜歡。
衛祈就比他安分多了,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的坐著品茗。
听六王爺一個人咕咕噥噥說了半晌,他才懶洋洋的看向坐在御案後的當朝天子。「听說皇後有喜了。」
「咦?真的嗎?皇上您終于要有皇子了?」李承瑄驚問。
李承澤沒好氣的瞪了弟弟一眼,「什麼叫終于?朕與皇後感情甚篤,有孩子這不是遲早的事情嗎?不過……」
他看了衛祈一眼,「這件事朕還未宣布,你是如何得知的?」
「嬌嬌告訴我的。」
李承澤臉色陰沉幾分,手中的玉筆也被他握得更緊。可惡!衛祈居然比他還要早一步知道寶兒有了孩子,郗寶寶,這筆帳朕可有得跟妳算了。
「你家嬌嬌若是知道,那我家多多豈不是也知道了?為何她從來都沒對我說過?」李承瑄搔了搔頭,「莫非那小妮子又準備打什麼主意?」
衛祈懶得去理會他的自言自語,徑自開口,「皇上,您打算如何處置那位『真正』的皇後?」還加重了「真正」兩字的語氣。
看得出趙雲笙這次是有備而來,上午在朝堂之上,當皇上要他拿出證據時,他竟然直接命人將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帶到眾人面前。
那少女身材縴細修長,五官精致細膩,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大戶千金的高貴氣質,福公公上前一打量,少女頸間果然有一塊與郗寶寶身上那塊相似的心形胎記,手中還拿著當年先皇御賜給遲家的那塊龍形玉佩。
一問之下,才得知少女家住信昌,與父母走散,只依稀記得自己叫寶兒,被一戶陳姓人家收養,改名陳寶兒。
對于遲家的記憶她並不深刻,只記得爹娘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少女乃女乃,但是家住哪里、父母叫什麼名字卻一點都不記得了。
那戶陳姓人家看她生得漂亮可人,便把她帶回家中收為養女,陳家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從未虧待過她。
前陣子看到宮里貼出的懸賞榜單,上面還畫有龍形玉佩的圖案,才得知原來他們的養女居然與當今皇上有婚約在身。
幸好她尚未婚嫁,所以便聯絡官府,幾經周折,才被趙雲笙帶回京城。
這件事很快就引起蚤動,更有大臣諫言,說皇上現在雖已封了郗寶寶為後,可當年先皇賜婚的卻並非是郗寶寶,應當重新立後。
甚至還有老巨大膽直言,郗寶寶是假皇後,以前流落民間不說,還曾淪為乞丐,這樣的皇後,有辱皇室顏面、不符祖宗律法、不能成為夜熙國母。
面對他們輪番上陣的炮轟,李承澤只說會再深思考慮,便退朝把那些大臣打發回去。
「這件事的確令朕十分苦惱!」
李承澤惱的不是真假皇後的問題,而是沒了太後撐腰,趙雲笙竟敢在他面前再搬弄是非,看來他之前的做法實在是太仁慈了。
「那麼皇兄……」
未等李承瑄說話,衛祈就霍然起身,飛身到門口,一把將御書房的兩扇大門拉開,喝道︰「什麼人?」
沒想到來人竟是郗寶寶,她手中端著還冒著熱氣的參湯和幾碟食物呆呆站在門外,像是被衛祈的斥喝嚇了好大一跳。
「皇後?」衛祈見到是她,忙退後幾步,深施了個君臣之禮。
她怯怯的走進御書房,「皇上,我听說您今日忙碌國事恐怕會忙到很晚,福公公還說您已經下旨說不用晚膳,我怕您餓著肚子,所以命采裳做了些飯菜送來給你心,不管怎麼樣,身體最重要,咦!六王爺也在啊?衛侯爺、六王爺,你們要不要也一起吃點?」
不想讓這件事影響郗寶寶的情緒,李承澤已在朝堂上下了封口令,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得泄漏半點風聲,此刻幾個大男人見當事人突然出現在御書房,臉上都閃著幾絲不自在。
而郗寶寶卻睜著一雙無辜的黑眸來來回回打量著他們,「我打擾到你們談論國事了嗎?沒關系,我放下東西馬上就會離開……」
說著,將手中飯菜放到李承澤的桌前,又極有耐性的勸他一定要為了身體多少吃一些,才轉身準備離去。
「寶兒……」李承澤清冷的聲音喚住她的腳步。
李承瑄和衛祈同時接收到皇上遞來的眼神,忙起身裝出有要事得辦的樣子,立刻告退閃人。
郗寶寶不解的看著走向她的李承澤。
「妳有孕在身,怎麼不在寢宮好好歇息,朕不是命令過妳,不準隨便四處走動嗎?」
「皇上真是貴人多忘事,昨日孫太醫不是說過,適當的走動有助于胎兒的健康,若總是躺著不動,反而不好。」
「所以妳就跑來朕的書房外偷听?」
她連忙搖頭,「冤枉啊!皇上,我可沒有和您一樣的嗜好。」
看著他俊臉一沉,她忙討好的上前摟住他的手臂嘻笑,「別惱別惱,我和您說笑,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可千萬別跟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
她頑皮的做了個鬼臉,又扯著他的手來到御案前,指了指那豐盛的食物,「皇上您瞧,這是陝南洋縣的珍稀黑糯米,我特地吩咐采裳給您熬成了粥,還放了些紅棗桂圓和白糖,味道又香又濃,很補身的,您多少吃點,才有力氣勞心國事。」
看她紅撲撲的臉蛋上綻放著光彩,甜脆的噪音在耳邊嘰嘰喳喳的響個不停,柔美的笑容里沒有半分勉強,應沒听見他們之前的對話。
面對她的笑顏,煩惱在這一刻彷佛煙消雲散,他牽過她縴細的柔荑,溫柔一笑,「妳這好吃的小豬今日怎麼會這麼乖,竟親自給朕送吃的……」
他低下頭聞了聞糯米粥,又看了看那碗參湯,戲謔道︰「難道這些都是妳這頭小豬吃剩後才便宜給朕的?」
見她因他的話嘟起可愛的小嘴,他急忙哄道︰「朕也是跟妳說笑呢!寶兒,妳晚膳也還沒吃吧,與朕一起吃如何?」
她開心的被他拉坐在身旁,御書房內等候差遣的奴才都被揮退下去,兩人便不再在意宮里那些繁文縟節,就如同尋常百姓家的夫妻,邊吃邊聊,好不快意。
吃到一半,郗寶寶突然抬頭,笑容中閃著幾分令李承澤看不懂的迷惘,可很快,那迷惘的神態便消失不見。
「皇上,最近……發生了什麼讓您不愉快的事情嗎?」
他挑了挑眉,「寶兒何出此言?」
一只縴女敕手指襲上他的眉心,輕輕柔開他眉間的糾結。「每次您有心事,這里都會緊緊糾結,臉上的笑容也有那麼一點點勉強。」
他的心猛然一跳,驚訝于她的細心和敏銳。他的心思有這麼明顯嗎?
他自認在位七載,早已學會深藏不露,可眼前這個還不滿雙十年華的小丫頭,竟一眼就看破他的偽裝。
「皇上真傻,其實有些事情……」他看著她慢慢偎近他,小臉貼向他的胸前,「你不一定要獨自承擔,還有我啊……」
說著她嘻嘻一笑,只是他覺得那笑容里,似乎參雜了幾分心碎和絕望。
是他的錯覺嗎?
還是……她已知道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