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瑾瑜被強行留在榮氏醫院休養了整整兩天。
「我也是醫生,處理這種小傷,根本不需要這麼勞師動眾,只要不踫水,按時換藥,過幾天就沒事了……」
當她向負責照顧她的醫生提出這樣的抗議時,對方只是朝她笑了笑。「這是榮先生的意思,我們只是在執行上司的命令,希望柯小姐能配合,安心在這里調養身體。」
雖然覺得榮澤會下達這樣的命令有些小題大做,但她卻不討厭這種被人關心和在意的感覺。
住院的這兩天,除了吃好喝好,被人伺候著,偶爾還會跑去和正在養傷的席洛閑聊打屁。
席洛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雖然家世不凡,卻是個幽默感十足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心情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對他產生親近感。
當這樣的情況傳到榮澤耳中,當天傍晚,他就親自來到醫院,堂而皇之的將「休養中」的柯瑾瑜,當著正咧嘴笑的席洛的面,接出榮氏醫院。
過了很多年之後,每當席洛調侃他吃醋的樣子很有喜感時,榮澤都會皺著眉,一次又一次,頑強的加以否認。
「其實我只是手臂有一道傷口而已,真的沒必要住院治療,當我提出要出院的要求時,醫生說是你的命令……」
走出醫院大門,直奔附近的停車場,榮澤始終保持慣有的沉默。
一路上柯瑾瑜自顧自說個不停,其中還提到了席洛,因為那家伙前幾天受了刀傷,在接受縫合處理的時候表現得很沉穩,這樣的病患在醫生的眼中是很難得的,所以她直接把席洛視為鐵錚錚的硬漢。
榮澤听得十分厭煩,卻一直沒打斷她。
喀嚓——
突地傳來按下快門的聲音,這對柯瑾瑜來說並沒有什麼,但對一直備受矚目的榮澤來說,意味著有人在跟蹤自己。
眼尾輕掃,一道黑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因為心里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這是那人慣用的伎倆,毫無新意。
這幾秒內發生的事情,柯瑾瑜自然沒有任何概念。
直到被榮澤送進車內,才發現自己已經坐到奔馳車昂貴的真皮座椅上,她看了駕駛座上的司機一眼,想起他就是上次那個斯文的年輕人,微微向他點頭示意。
接著看到隨後坐進來的榮澤,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特意來這里接我真是太麻煩你了,我是手臂受傷又不是腿,走路完全沒問題的,還有,我听說最近清栓口服液就要上市了,你應該很忙,你只要送我到路口的公車站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車回去……」
榮澤根本沒看她,繃著臉命令司機開車,對她的碎碎念置若罔聞。
見他沒搭理自己,柯瑾瑜也有些自討沒趣,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但一想到原本沉默冷淡的他,這兩天來對自己的特殊照顧,心頭就忍不住泛起一陣甜。
面冷心熱,說的就是榮澤這種人吧。
自從那天他第一次告訴她自己的過去之後,她就知道有什麼東西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無論她怎樣想忽略這種奇怪的想法,理智都無法控制情感的蔓延。
靜止一般的安寧,讓她倍感焦慮,她知道如果再不說點什麼,肯定會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對勁,只好硬著頭皮開口——
「兩天沒回診所,也不知道那些病人會不會因為覺得我這醫生不負責任而選別家,夢夢畢竟還是個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什麼突發狀況,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沒頭沒腦說了一串,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麼。
突然一股力量將她扯過去,喋喋不休的小嘴,被蠻橫的雙唇緊緊掩住,她驚愕的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小的嘴巴先是被覆蓋住,慢慢的,那粗暴的力道漸漸變得柔和,牙齒被輕輕撬開,滾燙的舌,帶著淡淡的紅酒味道,侵入了她的禁地。
她的腰被摟得很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只能借著這個吻,來換取更順暢的呼吸。
就這樣痴纏了好一會兒,榮澤才放開她,彼此的臉都有些潮紅,散發著不自然的光芒。
「你太吵了,我覺得這是讓你閉嘴唯一的方式。」
輕咳了一聲,他給自己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來解釋剛剛沖動之下的行為。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得知,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沖動?因為他絕不會承認,吻她的真正理由,是因為他真的很想吻她。
柯瑾瑜紅著臉,捂著被吻腫的雙唇,心底很想說,讓我閉嘴可以直接對我說,何必用這種……奇怪的方式。
之後,她就真的閉上了嘴,直到車子將她送到診所前,她才尷尬的向他道謝,帶著滿臉紅潮,飛也似的逃離這讓她窒息的小空間。
望著她的背影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听到司機試探性的問道︰「少爺對那位柯小姐動心了吧?」
「媽媽,求你不要走,不要拋下我……」孩子無助的哭泣。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是你的媽媽!」女人無情的離去-!一個耳光直接落在男孩柔女敕的臉上,眼前,如同鬼魅般陰森恐怖的臉,是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我警告過你,不準再去找那個賤女人,不听我的話,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恐怖的暴力,口不擇言的謾罵,不見天日的黑暗……
他聲嘶力竭的哭喊著,拚命想要逃離男人布下的魔網,尋求一絲微弱的喘息空間,可不管他如何掙扎,終究還是落入那無底的萬丈深淵。
「不——」尖銳的叫聲,帶著難以忘卻的恐怖記憶,榮澤突地從惡夢中驚醒。
全身冷汗直冒,細小的水珠在他小麥色的肌膚上,閃爍著詭異的亮澤。
已經有多久不曾再作這個惡夢了,為什麼明明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他依舊無法擺月兌這段不堪的記憶?
他一定是被下了咒語,每當他快要將這種痛苦遺忘的時候,咒語就會發揮作用,強迫他深刻的記起從前的一切。
他明明……已經快要放棄心魔的惡作劇了。
可這時,眼前突然出現記憶深處,被母親擁在懷中的那個小女孩的臉,她笑得燦爛幸福,彷佛墜落人間的天使,享受著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而原本屬于他的快樂,被她硬生生的剝奪,他只能墜入無底的黑暗,承受著煉獄般非人的折磨。
他曾發誓,會親手撕碎她的世界,也許這個夢,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記當初的恨。
而他呢,對自己口口聲聲說要報復的女人,居然動了情。
胸口被撕裂般的難受,迷迷糊糊的起床,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始終是早晨的那個惡夢。
到了清栓口服液上市記者會現場,榮澤還是有點心神不寧,所以當記者問到這個被腦科專家所看好的藥劑,是出自榮氏旗下哪位醫學博士之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將柯瑾瑜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噗……」
正在醫院養傷的席洛,看到這段轉播,才喝到口中的水,就這麼噴了出來,他急忙打電話給榮澤,對方剛一接通,他劈頭就是一陣大罵——
「你瘋了嗎?!怎麼可以說出小瑜的名字?裴旭堯那個家伙是變態,難道你忘記以前發生的事了嗎?」
他知道不少榮家的事,裴旭堯是榮澤商場上的死對頭,而對方同樣以制藥業起家。
按實力來說,裴旭堯經營的正宏藥業自然是不及榮氏藥業有名,但他經商手法卑鄙惡劣,每當榮氏有新藥上市,不出多久,正宏就會生產同樣療效的藥品,並以低價搶奪榮氏的市場。
裴旭堯之所以每次都會得手,就是因為他喜歡暗中搞些小動作。
榮氏旗下的藥學博士,經常會被裴旭堯以陰毒的手段綁架,藉以逼問藥品的成分與配方。
曾經就有兩個工作人員,因為不知道新藥的具體制作過程,慘遭裴旭堯殺害。
榮氏也曾報警,但因為證據不足,裴旭堯被無罪釋放。
從那之後,榮氏為了保護旗下的研究人員,配給每個人兩個貼身保鏢。
在過去的幾年里,每當有新藥上市,榮澤都會三緘其口,以保護研究人員為理由,杜絕記者的再三詢問。
沒想到這次,他竟然當著媒體的面,公布柯瑾瑜的名字,這擺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席洛氣得半死,在電話里將他狠狠罵了一頓。
「她不算是我的員工。」當席洛罵得正起勁時,就听到彼端傳來這樣的解釋。
兩人之間頓時出現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許久後,席洛才淡淡地道︰「如果這次你想借刀殺人,我只能說,也許你會成功。」他不想再和榮澤多說一句話,因為這個表弟,讓他十分失望。
右手麻木的舉著早已被掛斷的電話,榮澤的心,也不比席洛好受。
他想,他的確是瘋了!
只因為早上的那個惡夢,他就在沖動之下供出了柯瑾瑜的名字。
他又何嘗不知道,一旦將她的身分曝光,她所面臨的,就是無法預測的危險。
為什麼會采取這種極端的報復手段?就算他多麼恨她,只要讓她承受自己單方面的報復就好了,可那顆越來越把持不住的心,已經出賣了他偽裝出來的冷漠。
他在害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會丟掉報復的執念,無可自拔地愛上她。
可是……如果在他愛上她之前……她就死掉了呢?想到這種可能性,他的心沒來由的一陣慌。
不,這個錯誤或許還可以彌補。
從公開她的名字到現在還沒超過三個小時,那些人不見得會立刻找到她。
想到這里,他急忙打電話給跟隨自己多年,幾個身手利落的保鏢,命令他們一定要將柯瑾瑜完好無缺的帶到他面前。
只要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可以保證她的性命不會受到任何危險。
放下電話後,他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發呆,心髒不正常的狂跳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接著,他猛然想到,昨天在醫院跟蹤偷拍他的那個人……
他徹底失了神,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害怕。
沒過多久,電話響起,保鏢告訴他一個很可怕的事實,柯瑾瑜的小診所被人洗劫一空。
頓時,榮澤顫抖的癱坐在椅子上,大腦一片空白。
柯瑾瑜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雙手反綁,她用力扭動想要掙月兌,卻沒有用。
她戒備的打量四周,發現屋內空無一物,這里大約二十幾坪,除了一道看起來很昂貴的雕花木房,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她開始回想自己最近到底是得罪了誰,看診看到一半,突然闖進幾個凶狠的家伙,不但把她劈昏,還把她綁起來。
難道是她上次幫席洛,那些家伙終于發現不對勁,所以把她抓到這里,打算進行報復嗎?
可是不對呀,前幾天和席洛聊天時還听他說,當初害他受重傷的那幾個打手,早已經被他爺爺揪出來,不但被揍個半死,還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按常理來說,就算那些家伙心里還有什麼不滿,冤有頭債有主,也輪不到她被綁架啊。
可是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又該怎麼解釋?
就在她暗自思量這場綁架案背後可能存在的各種因素時,唯一一道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陌生男人走了進來,約二十七、八歲,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
男人的樣貌並不算出眾,不過看起來斯文干淨,白皙的臉上掛著一副無框眼鏡,如果不是唇邊掛著的笑容有些詭異,她覺得這人應該適合當個學者。
「我猜柯小姐現在一定很意外,為甚麼會被綁到這里?」男人說話的聲音很有磁性,慢條斯理的,又帶著幾分輕柔。
「你是誰?你怎麼會認識我?」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人的微笑看起來很嚇人。
透明的鏡片,在強烈燈光的照射下,讓她無法真切的看清他眼神。
「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將柯小姐請來做客,我姓裴,裴旭堯,正宏藥業的老板。」
柯瑾瑜微微吃驚。她雖然不認識裴旭堯本人,但正宏藥業這個名字可說是如雷貫耳。
為什麼會用如雷貫耳來形容,其實很簡單——
在醫界混的人都知道,凡是正宏藥業旗下所生產的藥品,百分之五十,都是仿效榮氏藥品,但價格卻此榮氏便宜至少一倍。
當然台灣不是只有這兩家藥廠,但正宏藥業與榮氏是仇敵,這已經是個公開的大秘密。
「請柯小姐來的目的很簡單……」裴旭堯慢慢彎,用食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清栓口服液的配方既然是出自柯小姐之手,我希望你能將制作過程清楚的告訴我,等試驗成功後,我會將柯小姐毫發無傷的送回去,並保證親手奉上兩百萬的支票。」
如果現在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綁架,那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了。
「正宏生產的藥品與榮氏如此相像,都是你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得來的嗎?」
對方滿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你的猜測很正確,不過我不喜歡你說話的口氣,要知道,如果惹到我,你也不會好過。」說話的同時,捏住她下巴上的手勁,也無形加重了幾分。
被迫與他目光對視,她無畏地回以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卑鄙這兩個字,在我的腦海中,本來只是一個簡單的詞語,今天我卻可以將這個詞,用來形容你這個人。」
話音剛落,一耳光已經無情的甩下來。
「看來你記性不太好,我剛才說過,如果惹到我,你也不會好過。」說完,他輕撫著她紅腫的臉頰,泛起淡淡的邪笑。「我道個人做事一向很公平,讓我開心的人,我會讓她很開心,讓我失望的人,我同樣也會讓她很失望。」
「看來我們在這方面似乎達成了共識。」
他瞇了瞇眼,似乎有些意外這個被綁成粽子的女人,居然會如此大膽,記得以前用同樣手段,擄來榮氏旗下一個醫學女博士,那女人的年紀和她相仿,可卻在得知情況的第一時間里,便嚇得尿失禁。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他便輕易從那女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配方,簡單到讓他失去興趣,不過這個柯瑾瑜有趣多了。
「看來你的嘴很硬。」他哼笑。
「至少比你的拳頭硬。」她不屑。
「柯小姐,你的行為在某些方面來說,可說是自討苦吃,如果不想受太多苦,就快點告訴我配方,說不定我會難得好心,早點放了你。」
她對他笑笑,許久之後,才慢吞吞拋出一句,「你這種人,活得真是可憐。」
「可憐」這兩個字,就像一管興奮劑,瞬間激發了裴旭堯的神經系統,原本冷靜的一張臉,頓時變得扭曲,大手帶著怒意,狠狠掐住她柔女敕的喉嚨。
「可憐?你竟敢說我可憐?我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我裴旭堯活得比任何人都開心,我出身富貴,家財萬貫,名車豪宅美女皆唾手可得,沒有誰比我活得更瀟灑愜意了,你這個意女人居然敢說我可憐,我會讓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付出沉重的代價……」每說一句,他的力道便會隨之加重一分。
當看到柯瑾瑜被他掐得快要窒息時,他終于慢慢找回險些喪失的理智,緩緩松開手,就听到她痛苦的猛咳。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就要去見上帝了,看來這男人不僅是個變態,還是個瘋子!
「我差點忘了,現在還不能殺了你。」
恢復理智的裴旭堯很快換回原本斯文的模樣,只不過嘴邊的笑容卻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意。
「在我還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毀了你,對我毫無益處。」
咳了好一會兒,總算可以正常呼吸,她用力瞪他一眼,嘲諷的笑道︰「別白費力氣了,要嘛殺了我,要嘛放了我,想從我口中得到你要的答案,你作夢!」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知道,一旦她把配方告訴他,自己將會死得更快,她在盡量拖時間。
小診所被洗劫,肯定會驚動警方,榮澤說不定也知道她出事了,如果能拖到警察找到這里來,她也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榮澤,她不相信兩人之間的緣分到這里就結束了,她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哪怕是最簡單的一句「你還好嗎」,也可以。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裴旭堯冷冷一笑,「你以為榮澤會來救你嗎?別作夢了,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快抓到你嗎?這全要歸功于榮澤的幫忙,是他把你當成一件禮物,親手送到我面前的,他對自己的員工一向保護有加,甚至不惜花大價,請保鏢保護那些員工,可是你呢?」
他哼笑一聲,又續道︰「不但當著媒體的面公開你的名字,甚至連最起碼的防備都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了榮澤想要讓你死!」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重,同時也狠狠擊碎了她的心。
有那麼一刻,裴旭堯真的從她眼中看到了絕望,那絕望中,彷佛還摻雜著一抹不可置信。
「你不說,我還是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你開口,不過我希望你能明白,替一個親手將你送上斷頭台的男人守護他的利益,你真的很蠢。」
當席洛帶著未痊愈的傷闖進榮家大門時,看到榮澤的第一眼,就發狠的沖上前去,重重的揮下積壓了一整路的拳頭。
結實挨了一拳的榮澤,只覺這一拳又狠又硬,險些將他下巴的骨頭打碎。
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最終,卻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任由席洛揪著他的衣領,對他破口大罵。
從柯瑾瑜失蹤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這段時間內,他完全沒闔眼,在席洛來家里之前,他已安排手下聯合警方,盡全力尋找柯瑾瑜的人。
他知道席洛有多生氣,但他也不好過,腦海中總會自動浮現出無數種她遇害的畫面……
這不是他的想象力太好,而是裴旭堯這個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所以當席洛的拳頭揮到自己臉上時,他並不生氣,甚至覺得這樣的懲罰還不夠。
他當時肯定是瘋了,才會在沖動之下,將柯瑾瑜置于最危險的境地。
「當年對你無情責打的男人是你父親,狠心拋棄你的女人是你母親,不管你的內心有多少恨和怨,那兩個人如今都已經徹底從你生命中消失了。」席洛的吼聲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小瑜什麼都不知道,而你卻將多年來的恨意,全報復在最無辜的她身上……
「你說你最無法忍受她的笑容,因為在你最痛苦的時候,她卻可以幸福的依偎在你母親的懷抱里,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時的她不過是個六、七歲大的孩子,你自己的童年充滿了黑暗,難道也要別人家的孩子,跟你一起黑暗嗎?」
這一連串的質問,令榮澤無言以對。
過去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將她當成生命中無時無刻都想消滅掉的敵人。
他承認自己的恨意完全來自童年與她的那次偶遇,他嫉妒她可以享受母親的呵護,而他卻要獨自面對殘暴的父親。
小孩子的執念很深,深到可以影響整個人生。
直到那一次,他無意中得知改嫁的母親,在幾年前,丈夫因病去世,而她自己也得了無法治愈的癌癥。
也許這就是上天對她拋夫棄子的報應。
可他不甘心,因為自己多年來的積怨,並沒有因此得到舒緩,所以他仍然想著要報復,只不過,承受他怒氣的那個人,從他的母親,變成了柯瑾瑜。
自編自導自演了這麼多年,他不覺得再繼續下去有什麼錯。
但他卻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在他報復的過程中,他已經毫無理由的失掉了自己的一顆心。
一連串的責打和訓斥,換來的是榮澤的無動于衷,席洛十分懊惱,還未復元的傷口,也因為動作太過激烈而隱隱作痛。
陪他來的保鏢擔心自家少爺有什麼閃失,忙不迭將兩人分開,勸哄著把他帶回蕾醫院。
偌大的客廳頓時恢復了原有的安靜,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的榮澤,終于露出憔悴疲態。
陸管家始終躲在暗處不敢吭聲。他已經有多久,不曾在少爺的臉上,看到這麼難過而又絕望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