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
「呼呼、呼呼……」不斷地打開垃圾袋、翻找,發現不是目標,又把袋子綁好,再找出下一袋,打開、翻找……忍受想吐的沖動,反覆折騰下來,羽音快累昏了。
好冷,夜空飄起毛毛細雨,冷風拂面而來,羽音忍不住「哈啾、哈啾」打了好幾個噴嚏。她又冷又累又渴,雖然站到雙腳發麻,好想坐下來,但,她不允許自己稍微休息。
綁好一袋垃圾後,羽音又忍不住沖到一旁嘔吐。好臭,每一袋垃圾都好臭,偏偏她還得仔細地翻看里面的內容,深怕錯過那份重要的資料。
她狂吐著,豆大的淚珠也紛紛墜落。「我好沒用,除了會給易恆惹麻煩,我到底還會做什麼?連那麼重要的資料,我都可以把它扔掉,易恆一定很生氣……他生氣也是應該的,誰都不想遇到這麼笨拙的女朋友,嗚嗚、嗚嗚嗚……」
不想在垃圾堆里痛哭,可是,眼淚還是不听話地奔流而下。突然,羽音注意到兩盞車燈由遠而近地接近這里。誰?這麼晚了,誰還會來這里?
頓時,她的腦中警鈐大作。糟糕,該不會是壞人吧?也許是幫派分子約在這里械斗,或是進行毒品交易?萬一被人發現她的存在,不……她不敢想象自己會遇到多麼可怕的事,她很可能被滅口,搞不好還會被性侵害。
「我得躲起來。」羽音趕緊藏身在—袋袋的大垃圾後面,恐懼地瞪著那兩盞車燈,那輛車果然緩緩停下,羽音內心的恐懼也攀升到最高點,額頭滲出冷汗,拼命祈禱——老天爺,請不要讓我遇到壞人,我不想被殺,更不想被分尸。
「砰」,車門打開了。一見到匆匆下車的男人,羽音呆住了,下一秒,熱淚也奪眶而出,她忍不住沖出來大喊︰「易恆!」
嗚嗚嗚,這是幻覺嗎?心愛的男人居然出現在眼前,她好怕這是因為恐懼過度而產生的幻覺。
「羽音?羽音!」盧易恆狂奔過來,臉上布滿焦急。「天啊,謝天謝地!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這小傻瓜,三更半夜居然獨自來這種地方,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幸好桔湘打電話給我。」
他緊緊地擁抱她,不放心地模模她的頭、她的手。「沒事吧?下雨了還站在這里,一定很冷,你的額頭有點燙,快回車上。」
「嗚嗚、嗚嗚……」羽音不肯動,只是緊緊抱住他,埋在他的胸膛上哭泣。「對不起。我不該扔掉你的資料,你一定很生氣,對不起……」她很感動他親自來找她,但,內心也更加愧疚。
「傻瓜,我不是說過我可以處理嗎?資料不見了,重新收集就好,我已經打電話給美國的兩個學弟,湊巧他們的研究方向跟我的主題很類似,有我需要的醫療數據。他們答應我會盡快傳給我,所以問題不太。倒是你,你再也不許做出這麼危險的事,不可以在半夜獨自跑出來。你知不知道,當我听到桔湘說你一個人跑到垃圾山時,都快急瘋了。」
接著,盧易恆把羽音帶回家,讓她泡個熱水澡,喝了些熱湯。或許真的是吹到冷風又淋了雨,夜里,羽音就發起高燒,燒到三十八度半。幸好盧易恆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喂她吃藥,定時更換她的冰枕,終于讓她在天亮之後退燒。
當羽音悠悠蘇醒時,已經是隔天傍晚了。
她睜開眼楮,發現屋內亮著暈黃的光,易恆窩在一旁的軟榻上,似乎睡著了。
羽音望著他,知道他照顧自己一整夜,唉,為了重新找資料的事,他已經夠忙了,沒想到還要照顧發燒的她。喔,她真的很厭惡自己,為何老是造成他的負擔?
她躡手躡腳地下床,輕輕拉過羽絨被披在易恆身上。她的動作非常輕柔,不過,盧易恆還是馬上睜開眼楮,抓住她的手。
「你怎麼下床了?快回床上休息,你才剛退燒,不可以定來定去。」
「我沒事。」羽音微笑︰心疼地輕撫他下巴新生的胡渣。「你一定累壞了,要重打資料,還要照顧我,又要看診,你一定整夜都沒睡,好累吧?」
易恆握住她的手。「不累,早上有一位學弟來我的診所實習,所以我也得到幾個小時的空檔,可以補補眠。反正我還年輕,兩、三個小時的睡眠就足夠了。對了,你餓不餓?我去幫你弄點東西來,想喝粥嗎?還是想吃面?」
「你坐著別忙。」羽音窩人他的懷里,眷戀他身上的氣味。「我不餓,也沒有發燒,你別忙了,我只想好好地陪在你身邊。對了,現在幾點了?」
盧易恆看看手表。「快七點了。晚上也是學弟看診,我可以陪你。想出去外面吃飯嗎?你現在需要補充營養,想吃什麼盡管說,我一定帶你去。你啊,就是身體太虛弱了才這麼容易感冒發燒,我一定要好好地幫你進補,把你喂得肥肥胖胖的。」
「我真的還不餓嘛……」羽音感動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好幸運,居然可以遇到這麼情深意重的好男人。他的眼楮只看得到她的優點,完全不介意她的缺點,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不會責罵她、遷怒于她,他只是拼命地保護她、寵她。
心窩好暖好暖,她執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前,渴望這份真情永遠不要變,他會永遠這麼愛她,兩人互相扶持一輩子。
她枕著他的胸膛,傾听他沉穩的心跳,氣氛寧靜而美好。但,電話聲卻打破了這份沉靜。
羽音看著螢幕一直發亮的手機,突然,一個畫面也躍入腦海,她「看到」了——撥電話來的是鐘芃欣!她想做什麼?想搶走易恆嗎?。
「不要接!」羽音按住易恆的手。
「怎麼了?」易恆很詫異。「可能是學弟找我,乖,我接個電話就回來陪你。」
「不行,不要接!」羽音緊緊抓住他,怕他一接電話就會被別人搶定。「不要接、不要接!」
「羽音,你乖,別任性。」易恆不解地看著她,她很少這麼任性的。
他輕輕推開她的手,走到一旁接起手機。「喂,我是盧易恆。」
羽音咬住嘴唇,悲傷地看著他的背影,不安與惶恐瞬間席卷了她。
她「看到」他跟鐘芃欣在車上緊緊擁抱的畫面。她好怕會失去他,失去此生最、心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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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寂寥,霧氣彌漫大地,夜雨滴滴答答地落下,雨珠落在屋檐上,也敲痛羽音的心。
從晚上七點到十一點,她都窩在沙發上的同一個位子,她不想吃飯、不想喝水,也不想加件外套包裹住寒冷的身軀,只是任臉上的淚水奔流。
她知道,她要失去易恆了。
那通電話是鐘芃欣打來的,易恆接了之後,沒有跟她多解釋,只是匆匆拋下一句︰「朋友有急事找我,你先睡吧,不用等我。」就出門了。
好痛苦……羽音雙手捧著臉,任滾燙的淚水溢出指縫。鐘芃欣到底找易恆做什麼?從七點到十一點,整整四個多小時的時間,他們在哪里?現在在做什麼?
他是否動搖了?被她的真情所感動而決定接受她的愛?畢竟,像她那麼完美的女人,是可遇而不可求,她不但貌美如花,又能在事業上幫助易恆,不像她,什麼都不會,只會變成他的負擔……
羽音哭到雙眼都紅腫了,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心弦好像被人粗暴地拉扯、撕裂,這一刻,她好痛恨自己的預知能力,寧願不要知道易恆見的人就是鐘芃欣。那麼,她可以鴕鳥地窩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這份煎熬折磨得形銷骨立。
從小到大,她一直討厭這份預知能力,卻萬萬沒想到,這份能力居然把她傷得這麼痛苦。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比這個還慘——她竟然眼睜睜地目送心愛的男人飛奔到別的女人身邊。
她快瘋了,滿腦子都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面。他們現在正在做什麼?擁抱?熱吻?還是更進一步了?他可知道還有一個女人痴痴地、絕望地等著他,等他回來?
擁抱著美艷多情的鐘芃欣,他還會在乎她的眼淚、她的感受嗎?他是不是急著擺月兌她,然後跟鐘芃欣出雙人對,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是這樣嗎?是嗎……羽音用力地喘息,好痛,心髒好像被刨了一個大洞,她覺得快窒息了。
她怞出面紙拭去眼淚,淚眼模糊地抓起一旁的kikilala抱枕,哽咽道︰「你曾經那麼疼愛我,把我寵得像公主一樣。你說過只要看到我的笑臉,一天的疲憊就可以一掃而空。你還為我布置一屋子的kikilala,讓我穿著kikilala的睡衣,躺在kikilala的床單和枕頭之間……恆,你還記得嗎?對你而言,我還是那個最重要的女人嗎?我的一顰一笑還是你最關心的嗎?還是,已經結束了……結束了,你馬上就會要求跟我分手,你的愛會給另外一個女人。」
就在她快被眼淚淹沒之際,終于听到熟悉的引擎聲——易恆回來了。
但,同一時問,一個畫面也清楚地跳入她的腦中。她「看到」了——他跟鐘芃欣在車內緊緊擁抱,她美麗的臉龐笑得好滿足,像是擁有最甜蜜的愛情。
他還是背叛她了,他擁抱別的女人,他要回來提出分手,他要跟鐘芃欣在一起。恐懼仿佛一支支利箭射穿她的心,她覺得腳下的地板好像裂了一個大洞,詭異的黑色漩渦將她整個人卷進去——
盧易恆進入客廳,一室昏暗,只留了一盞小燈,他發現羽音蜷縮在沙發上,詫異地道︰「你怎麼還沒睡?很晚了,你的燒剛退,應該早點入睡比較好。」
他打開落地燈,看到她滿臉的淚。「羽音,你怎麼哭了?我不是說過只是朋友找我,我會盡快回來嗎?你的臉色好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要踫我。」羽音恨恨地揮開他的手。倘若他要移情別戀,那就不要再對她這麼溫柔,這只是讓她更加痛苦。「盧易恆,我不是纏人的女人,我可以接受分手。你說啊,既然決定要跟鐘芃欣在一起,那麼就大聲地說出來,叫我滾出去,叫我對你死心!」
「你在胡說什麼?」易恆一臉驚疑。「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我討厭你這種昧不明的態度。」羽音哭吼著,淚水滑落臉頰。「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吧?你終于發現跟她相比,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丑小鴨,不像她,不但家世一流,條件也很優秀,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完美女人,分手啊,既然你要跟我分手,那就大聲地說出來啊!」
盧易恆看著她,濃眉緊鎖。「羽音,冷靜點,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更沒有想過要跟你分手。」
「哈哈、哈哈哈……」淚眼模糊中,羽音淒然地笑,笑聲無比苦澀。「不分手?但你卻擁抱她,你是打算腳踏兩條船嗎?盧易恆,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就算我雪寺羽音再愚蠢,至少還有自尊,我不接受施舍的愛情,更不要一個劈腿的爛男人。」
擁抱?听到這兩個字,盧易恆臉色丕變。
「驚訝嗎?」羽音淚眼看著他,清楚地感受到胸腔深處傳來的劇痛。「我可以告訴你——我看到了,看到你跟鐘芃欣在車上緊緊擁抱。你不用驚訝,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有奇怪的預知能力。今天鐘芃欣打電話來,你還沒接起來,我就知道那是她的來電。方才,我還看到你跟她在車上擁抱,她笑得好開心、好滿足。她一定很得意吧,她終于戰勝我這只丑小鴨。」
盧易恆的表情更加凝重,無法置信地看著羽音。「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預知能力?」他的確跟鐘芃欣在車上擁抱,但,那只是離別的擁抱,他對她只有祝福,毫無男女之間的情愫。
鐘芃欣打電話約他出去,清楚告訴他,經過這些日子,她終于慢慢想通了。既然他不愛她,她不想再把青春浪費在他身上,她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她相信自己也會遇到一份美好的愛情。
所以,明天早上她就要出國了。她計劃先到瑞士游學,一邊念書,一邊打開心胸多交朋友,她相信自己很快就會遇到真命天子。
听她這麼說,盧易恆也很欣慰。離別之際,鐘芃欣要求他給她一個友情的擁抱。他微笑地抱住她,兩個人像是兄妹般互相祝福,鼓勵彼此一定要幸福。
他打算告訴羽音這個消息,他知道她一直很介意鐘芃欣的存在,不過,從今天開始,她不可以再亂吃醋了,因為芃欣對他而言,真的像妹妹一樣。可是,羽音現在到底在說什麼?什麼預知能力?
「你很震驚嗎?」羽音悲傷地看著他。「你覺得我在胡言亂語?怪力亂神?很遺憾,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擁有這份能力。只是,我好討厭這份預知能力,每次看到的,都不是我願意見到的畫面。就像今天,你一出門,我就知道你是去跟鐘芃欣踫面,整整四個多小時,你知道那是多大的煎熬與折磨嗎?長針每移動一格,我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就像又被狠狠撕裂一寸。我不斷想像你們在做什麼,你們是不是在熱吻?你是不是打算立刻甩掉我,跟她雙宿雙飛?」
她抹著淚水,哽咽地道︰「其實,早在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感應到我們之間的未來。不過,好可笑……我怎麼會看到那麼離譜的畫面?我居然看見自己穿著新娘禮服,一臉幸福地走入教堂;而你,深情款款地站在紅毯彼端,你是我的新郎。很可笑吧,沒關系,你可以取笑我,因為,連我都不相信那是真的,那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太荒謬了、太離譜了……」
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不斷墜落,她怎麼擦都擦不干,她苦澀地笑。「婚禮的畫面一定是我的預知能力出錯,不過,我很清楚,今天的畫面都是真的,你的確跟鐘芃欣見面,兩人也緊緊地擁抱,對吧?你別擔心,我自己會走,我不會不要臉地纏著你。」
她站起來想走,他卻扣住她的手。「羽音,坐下,我有話要對你說。」這傻丫頭完全誤會了,他跟鐘芃欣只有兄妹之情;至于她的預知能力,坦白說,他乍听之下很驚訝,不過,他並不會排斥,因為他在意的是她這個人,是兩人之間無可取代的真情,有沒有預知能力,與他們兩人的愛情毫無關系。
「放手,你不要踫我!」羽音尖叫。「我最痛恨腳踏兩條船的爛男人,既然你已經選擇她,你還想要繼續欺騙我嗎?我看不起你,盧易恆,放手,我祝你們幸福,你滾去她的身邊吧!」
「羽音,你冷靜點。」
她就要失去他了,她如何還能冷靜?「我不要冷靜,你放手、放手——」像是要對抗體內不斷涌出的恐懼,她尖叫著,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轉身拾級而下。因為沖得太快,她差點摔下樓梯。但,她不在乎會不會摔下來,也不在乎會不會受傷,反正心已經死了,皮肉之傷算什麼?她只想立刻離開這里,可能的話,她想永遠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
盧易恆疾追而來。「羽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