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晚上七點的時候,一樓的管理員突然打內在線來。「請問是總裁秘書室嗎?有人送來三個大餐盒指名要給你們,麻煩你們下來拿。」
「奇怪,我們沒有打電話去訂餐啊,這是怎麼回事?」雅芬和曉宜都很詫異。
芸箏心里已有數,她淡淡一笑。「曉宜,麻煩你下樓一趟。」是東輪送來的!
畢竟她已經跟他在一起兩年了,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冷酷絕情的人,雖然外表冷漠,但對下屬其實很關心。
「好,我去拿。」曉宜很快就回來了,她興奮地把三個大餐盒放在桌上。「你們看,這家日本料理店的東西都很貴很貴耶!居然有人訂了頂級壽司餐盒給我們,還附上熱湯和水果呢,好豐盛啊!」
雅芬雀躍地打開盒蓋。「天啊,真的好香喔!這壽司好豪華,哇,居然還有生魚片和手卷呢!好棒喔!不過,到底是誰知道我們在加班,這麼好心訂餐盒來給我們吃啊?芸箏姊,會不會是你的追求者?」
芸箏外型清秀雅致,氣韻月兌俗,常常有追求者示好,不過,她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拒絕對方,不給任何人機會。
芸箏嫣然一笑。「不能說是追求者啦,不過你們放心,我保證這些東西絕對沒有問題!七點多了,大家都餓了吧,先吃飯,吃完才有力氣繼續工作。」
知道他這麼關心她,她的心窩好暖好暖,不用喝熱湯,整個人就覺得暖呼呼的。
雅芬和曉宜開心地拿起筷子。「還真是餓了呢,那我們就不客氣嘍!」吃完飯後,公雲箏硬是把雅芬趕回去,要她先回家休息,剩下她和曉宜繼續奮斗。芸箏拚命工作,終于趕出復雜的利益分析表和新的合約內容,確定好每一個字、每一個數字都沒有任何問題後,已經凌晨兩點了。
「天啊,我快累死了……」曉宜累得攤在桌上。「呼,我的力氣好像都被怞光了,芸箏姊,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害得你得跟我一起加班到半夜!」
「別再說對不起嘍!」芸箏微笑,整張小臉因疲憊而顯得更加蒼白。「我們趕快整理一下,把這些文件放到總裁的辦公桌上後,就回家休息吧,明天記得早點來。」
「我知道。」曉宜認真地說︰「我明天一定會比總裁早到公司。」平常公司是規定九點上班,不過,曉宜知道遇到這種特殊狀況,她一定要早到。
芸箏把整理好的資料放到樊東輪的桌上後,拿起包包跟著曉宜下樓。「這麼晚了,你可不能再騎摩托車回去,很危險的,我幫你叫出租車,你平安回到家之後要傳個簡訊給我喔!」
「我知道,謝謝芸箏姊,可是,你也要搭出租車吧?」
「別擔心,我斕車的時候會請夜間管理員出來幫我記下出租車的車牌號碼。」
多一道手續,總是安心點。
寒流來襲,兩人站在路邊冷得直發抖,幸好很快就攔到一輛出租車了,芸箏看著曉宜上車,並記下出租車的車牌號碼後,才放心地轉身,走回公司。
還來不及去請管理員出來,後面已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叭叭!」
她回頭一看,一輛最熟悉的香檳色跑車映入眼簾,蒼白的小臉立即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樊東輪!
她快步跑過去,拉開車門上車,才一落坐,他就扔給她一件克什米爾的大外套,冷峻地道︰「你的臉白得像鬼一樣,快穿上!」
「謝謝。」芸箏乖乖地把外套穿上,雖然指尖還有些冰冷,但胸膛卻暖到發燙。他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麼冷厲無情,他是關心她的,所以不但訂了餐盒請人送來,還在這麼冷的天氣里,一直在這里等她下樓,而且等了好久!
雪白小臉上的笑容更加甜蜜,她真的覺得好幸福、好幸福,無須任何甜言蜜語,只要他做這些窩心的小動作,就可以讓她感動一輩子,也牢牢記住一輩子。
樊東輪把車內的暖氣開到最強,發動引擎往前開。「肚子餓嗎?想不想吃宵夜?」
「我不餓,謝謝你派人送來的壽司餐盒,很好吃,我們吃得好飽喔!」芸箏朝他笑了下,突地想起曉宜的事,遂緊張地問道︰「曉宜說她在這個事情結束後,會遞辭呈以示負責,請你千萬不要批準她的辭呈好不好?」
一听到此事,樊東輪的臉色馬上沈了下來。「為了她,我差點失去一個非常重要的客戶,她辭職是最基本的負責態度。」
「不能這樣!」公雲箏好急地應道︰「你也知道曉宜的家境很困苦,她的父親生重病住院,長期的醫療支出是一筆非常龐大的負擔,在還沒到我們公司上班之前,她甚至要兼好多份差才有辦法撐下去,所以這個工作對她來說很重要,拜托你再給她一次機會。」
樊東輪嚴峻地冷嗤了聲。「我開的是股票上市公司,可不是慈善事業,沒有辦法普渡眾生,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過錯負責!」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每個人都有不小心犯錯的時候啊,曉宜已經拚命加班來彌補她的過失了,倘若失去這份工作,她又要到處兼差,過著沒日沒夜的生活……拜托你再給曉宜一次機會吧,她真的是一個很乖巧又上進的好女孩,工作能力也很強,日文和英文都非常流利,不能因為這一次的過錯就抹煞了她的專業能力。」芸箏拚命為曉宜求情。
望著樊東輪莫測高深的臉龐,芸箏再接再厲。「倘若曉宜再犯錯,屆時,我願意跟她一起辭職以示負責。而且,雖然我的存款不多,但只要在我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我願意賠償公司的金錢損失,這樣,可以請你放過曉宜一次嗎?」
樊東輪淡淡地瞥她一眼。「你跟陳曉宜非親非故的,倒是很替她緊張?」
「我很佩服她!在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你知道我的家境也不好,年邁的父母親都有慢性病,為了讓他們得到最妥善的照顧,我必須把他們送入很專業的療養院,每個月的固定支出非常龐大。一年前,我的母親終于擺月兌病魔,到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她的眼底染上一抹惆悵。
雖然經濟壓力變輕了,但芸箏還是寧可辛苦一點,只求母親能長命百歲,畢竟有個母親可以盡孝道是多麼幸福的事!唉,只能說母女緣分已盡,下輩子,她還要當媽的女兒,一樣會好好孝順她,而她也更珍惜可以侍奉父親的機會,休假時,都會盡量回老家的療養院陪陪父親,和他聊聊天、談談心。
看著芸箏籠罩哀傷的小臉,樊東輪知道她又想起已逝的母親了,為了不讓她繼續沈溺在悲傷中,他開口道︰「算了,以後陳曉宜經手的重要文件,你都要做最後的確認,這一回,我暫時饒過她,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要是再出什麼錯,我一定直接把她fire掉!」
「嗯,謝謝你,謝謝!」芸箏好開心,笑得宛如春花般燦爛。看到她那明媚可人的笑顏,樊東輪突地心弦一動,感覺心房深處好像有股異樣的情絛不斷地擴張,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不!不會的,他是不會被黎芸箏影響的,他拒絕承認她在自己心中越來越重要,也拒絕去想他為何在這麼冷的深夜里,像個傻瓜一樣,在公司樓下苦守好幾個小時,就為了親自送她回家,確定她是平安的,沒有冷到、餓到。
他搖搖頭,也一並搖掉所有不該有的情絛,他堅定地告訴自己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影響他,他還是個無心無情的冷血動物,對,就是這樣!
「嗯,我送你回家吧。」三更半夜的路上沒有什麼車輛,他加快速度往前行進。
「好。」芸箏喜悅地望著他,她知道今晚他會在她的住處留宿,她可以枕著他寬厚的胸膛沉沉入睡。
唉,這麼奢侈的幸福,不知道她還可以擁有多久?
芸箏真的是累壞了,一回到家就立刻沖進浴室洗澡洗臉,換上睡衣後立刻倒在床上沉沉入睡,連樊東輪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都不知道。不過,才睡了三個多小時,芸箏就自動睜開眼楮,望著床頭的鬧鐘,清晨六點多了,她要起來幫東輪準備早餐。這兩年來,只要他在她這邊留宿,不管她前一晚有多晚睡、有多累,她都堅持要幫心愛的男人準備早餐。
望著躺在身邊的男人,芸箏的嘴角牽起一抹甜美的笑容,痴迷地望著他的睡顏
他真的是一個非常英俊挺拔的男人,頭發墨黑濃密,還有可愛的自然松,根本不用上高級發廊,隨便找人剪一剪,他的發型就很有型,而且五官更宛如斧鑿般輪廓分明,自然散發出一股尊貴卓絕的氣勢。
她最愛他的眼楮,雖然他的眼神總是犀利而嚴峻,不過芸箏知道那對深邃的黑眸有時會散發出無比熾熱的情絛,當兩人在歡愛時,他灼熱的眼神總是可以讓她更加熱血沸騰……兩朵彤雲飛上她白女敕清秀的臉龐。羞死人了,黎芸箏,你別這麼不象話了,一大早就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而且老實說,自己待在他身邊的時間也不多了,她要求自己一定要在他結婚前辭職,只因她絕不當別人婚姻的第三者,也不想對不起他未來的妻子。
屆時,她不但會離職,還會搬出這個他為她購買的套房。除了自己原本的東西外,她不會帶走任何他贈與她的珠寶或名牌服飾,她會走得干干淨淨,就好像她的生命里根本不曾出現過這個男人,她要把兩人的記憶狠狠地從心底連根拔起……
然後逼迫自己忘掉這個讓她痴迷的男人,忘掉他的一切,到時她再也無法枕著他結實寬闊的胸膛、握住他溫暖的手、听到他低沈的嗓音……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好像得了怪病似的,正銳利地疼痛著。
即使如此,她還是要離開,她會把自己的離去當成他最好的結婚禮物,至于他的婚禮她當然不會參加,也沒資格參加。熱熱的水氣佔據了她的眼眶,單是想到將來要離開他,她就熱淚盈眶,覺得心髒好像被挖了一個大洞,那等到真的要離開時,她真的可以承受嗎?芸箏緊緊握住雙拳,咬牙告誡自己你可以的!不管到時有多苦、多心痛,你都要決絕地離去,絕對不能介入他的婚姻!
唉,不要再想這些了,還是趕快去準備早餐吧,下床前,芸箏不忘再望了他的睡顏一眼,才躡手躡腳地下床,把家居服拿到浴室換上後,悄悄離開臥室。
這個套房位在台北市的高級地段,管理嚴謹、安全無虞,還擁有一房一廳和一個廚房,很是豪華,但老實說,芸箏並不在乎住在什麼地段,也不需要很大的坪數,只要有廚房她就很開心了,這樣就可以常常為他下廚準備他最愛吃的食物了。
芸箏利落地煮了咖啡後,開始做他最喜歡吃的吐司夾蛋,她知道東輪吃吐司不喜歡用烤的,喜歡用平底鍋煎得兩面金黃,而且蛋也不能全熟,全熟他就不愛吃,這些小細節她通通牢記在心。
做完吐司夾蛋後,又煎了兩片火腿,原本還打算做一盆清爽的色拉,不過打開冰箱一看,才發現沒有做色拉的食材了,唉,她最近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去生鮮超市補貨。可是只吃這樣,對他而言好像有點少耶……
對了,黑糖饅頭!
芸箏靈機一動,突地想起東輪很喜歡吃附近一個眷村伯伯賣的黑糖饅頭,每次只要她買回來,他一定吃光光,不像其它食物,偶爾還會剩下。
「趕快出門幫他買饅頭好了,那家饅頭店的生意很好呢,晚一點去搞不好會賣光光。」
打定主意後,芸箏趕緊拿起擱在沙發上的厚外套穿上,側臉看了下窗外,外面好像很冷,于是她又圍了條圍巾,才拿起錢包匆匆出門。
下樓後,剛步出大樓,她就被迎面而來的寒冽冷風嗆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哈啾、哈啾!」好冷喔,氣象報告說這幾天寒流來襲,今天感覺比昨天還冷呢,芸箏抬頭看了下街上的溫度顯示表,天啊,居然只有六度!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圍巾、手套、口罩、毛線帽一應俱全,要上樓去拿口罩和毛線帽嗎?不行,要是饅頭賣光了怎麼辦?這樣東輪就吃不到他最喜歡的食物了。
「不怕不怕,跑一跑就不會冷了!」她趕緊小跑步,彎入巷子內直奔饅頭店,大概是天氣冷吧,平常總是大排長龍的饅頭店今天並沒有很多人排隊,不到五分鐘,芸箏已經順利買到她想要的黑糖饅頭了。
呼,真的好冷喔!寒風呼嘯中,她冷到整個身軀都在發抖,趕緊又小跑步回家,鑰匙才剛插入門鎖里,大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已經穿好西裝的樊東輪一臉焦急地看著她。
「一大早的,你跑哪去了?」醒來後沒看到她,他好擔心,看到桌上的咖啡和吐司夾蛋也沒有心情吃。
芸箏凍得鼻尖都紅了,卻很開心地揚起手里的提袋。「我去買饅頭啊,你最喜歡的那家黑糖饅頭喔!」
樊東輪無法置信地瞪著她,抓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指尖凍得幾乎像冰塊。「你一早出門,就是為了幫我買早餐?」
「因為你喜歡吃,所以我就去買了啊,哈、哈啾!」她又打了個噴嚏,糟糕,頭好痛,該不會是塊感冒了吧?畢竟她的體質很虛弱,平常就很容易感冒,吹到冷風更是不妙!「來,我們快來吃早餐吧,就是要熱熱的吃才好吃。」
看著她開心的小臉,樊東輪突地一陣惱怒,抓過她手上的提袋扔到餐桌上。
「別管饅頭了!就因為我喜歡吃,你就在寒流來襲的清晨跑出去買?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他的眉宇間染上風暴,語氣也變得更加嚴厲。
芸箏錯愕地愣了下,他為何這麼生氣?望著他冷酷的臉龐,芸箏又打了個咚嗦。「沒、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想對你好……」
這兩年來她一直是這樣無怨無悔地付出啊,一切以他為主,只求看到他開心,難道……她現在連為他付出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不需要,你不需要做這些事!」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尖銳的箭,狠狠射穿了她的心。「別白費心機了,不管你做得再多,我對你還是不會有任何感情的,更不會改變我要跟別的女人結婚的事實!」
芸箏的心揪緊了下,她壓根兒沒有這樣想過啊,他為何要誤會她、傷害她?剎那間,公雲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怞光了,腳下的世界彷佛開始崩裂,還來不及反應,樊東輪已經抓起車鑰匙,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砰的一聲推門出去。
芸箏呆傻在原地,覺得窗外的凜冽北風彷佛破窗而入般,凍結了她的心、她的靈魂、她的感官,把她變成一尊最冰冷的雕像。
只是,雕像也會流眼淚嗎?她撫了下臉上滾燙的淚水,覺得心真的好痛、好痛……
樊東輪挾著滔天怒焰,搭電梯一路直達地下停車場,坐上自己的跑車後,怒潮還是在胸臆間翻騰。他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盤。「笨蛋!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天氣這麼冷,她為什麼還要冒著寒風跑出去?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
想起她冷到發白的小臉、冰冷的指尖,他的胸口突然一陣揪緊,他討厭這種心疼的感覺,更害怕早上起床時,找不到她的那種驚惶。
他一直告訴自己黎芸箏沒有那麼重要,她只是一個非常非常普通的女人,不可能左右他的情緒。
他自認是最冷血無情的,尤其在歷經母親發瘋後,整顆心就好像被冰霜重重包圍,變得無比冰冷,也無比堅固,絕對不會被任何人影響。
不過,其實令他手足無措的並不是怒氣,而是黎芸箏宛如暖流般的笑容,她永不停止的關懷、她眼底的萬千柔情……盡管他極力抗拒,但那道暖流還是涓涓滴滴地滲入他的心房,令他難以招架……
不!他不要任何人對他好,也不想被任何女人影響,越纏綿的感情只會讓他越害怕,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對任何人付出感情、付出真心,因為,他早就沒有心了。冰霜籠罩住他的臉龐,他煩躁地降下車窗,點起一根煙。跟黎芸箏在一起的這兩年,他當然感受得到她跟他以往的情婦截然不同
她從來沒有要求他為她購買任何珠寶服飾,女人趨之若騖的名牌包包她也毫不動心,辦給她的專屬附卡她幾乎沒有刷過,就算有刷卡,買的也一定是他的衣服、他的鞋子。
他感受得出她的萬縷情絲,她望著他的眼神總是那麼的溫柔而眷戀,彷佛在凝視此生最重要的珍寶般,盡管他一直不願面對,但樊東輪很清楚她是愛他的。
但是,愛情?多可笑的兩個字,他要如何相信愛情?嘴里緩緩地吐出煙霧,他想起發生在自己母親身上的悲劇他的父親樊澤銘是來自新加坡的望族,來台灣設立分公司時,看上公司里的小職員美麗清純,剛從高職畢業的方盈萱,也就是他的媽媽。
方盈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明眸皓齒、膚白如雪、巧笑倩兮,當時一進入公司就造成轟動。那時因為方盈萱擔任公司的櫃台人員,常有機會接觸到來洽公的富商,因此除了樊澤銘外,還有很多富家子弟都對她發動熱烈的追求攻勢,不過,個性單純的方盈萱卻只鐘情于帥氣逼人的樊澤銘。
兩個人如火如荼地熱戀半年後,樊澤銘決定要娶她進門,但當他把方盈萱帶回新加坡老家時,家人卻非常激烈地反對兩人的婚事。
樊家可是新加坡華人圈的望族,家大業大,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台灣、香港都擁有其事業體系,他們要求的兒媳婦當然要門當戶對,怎麼可能接受一個學歷不高,家里還住在台灣偏遠山區的窮女孩?
樊氏夫婦強烈地要求兒子立刻和方盈萱分手,但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從來沒有吃過苦、受過挫折的樊澤銘卻鐵了心,非方盈萱不娶,家人反對的聲浪越大,他越覺得這樣的愛情更加刺激,甚至揚言倘若父母親再反對,他會帶著方盈萱跑到沒人知道的國家結婚,一輩子都不回樊家。樊澤銘可是家里的獨生子,祖父母從小就把他視為心頭肉,一听到他要離家出走的宣言,祖父母很快就投降了,深怕會失去唯一的孫子。因此,老人家馬上作主讓小兩口結了婚,他的父母就算再不情願,也只好讓方盈萱進門。
方盈萱總算是嫁入樊家了,但這卻是悲慘命運的開始。
出身清貧的她不但學歷不高,娘家也沒錢,成天飽受婆家親戚的冷嘲熱諷,甚至連僕人都看不起這位少女乃女乃,一點也不尊重她。
更糟糕的是,進入平凡的婚姻生活之後,樊澤銘對方盈萱也慢慢失去最初的瘋狂迷戀,當初父母親越反對,他就越覺得刺激,堅持要扞衛屬于自己的愛情,覺得就這樣乖乖屈服的話,有失男人的尊嚴說穿了,他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壓根兒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愛方盈萱?有沒有愛到想與她終身廝守的地步?
于是,他開始趁著因公出國時大搞外遇,而且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甚至還在妻子懷孕的時候,毫無顧忌地包養情婦,完全不顧慮她的感受。相較于樊澤銘的多情,方盈萱卻是在看到樊澤銘的第一眼,就深深地愛上這個男人,一心只向著他,因此,丈夫的外遇對她而言簡直是晴天霹靂!
在樊家,沒有人看得起她,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丈夫的愛,但丈夫的心卻一再出軌,甚至還在她懷孕期間長期留宿在情婦家,對她不聞不問,簡直是直接宣布她出局。
這樣痛苦的日子持續了好久,待她生下兩個兒子後,丈夫還是常常不回家,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反正長輩早就把整個集團都交給身為獨生子的他了,大權在握的他有恃無恐。
終于,方盈萱忍到極限了!
她發瘋似地闖到每一個情婦家找老公,失去理智地跟那些女人饅罵、扭打成一團,甚至不顧尊嚴地對丈夫下跪,只求丈夫回家,可是情況依舊沒有改變。
眼看軟硬兼施都無法挽回丈夫的心,方盈萱慌了,開始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她割腕、吞安眠藥,甚至還試圖投湖自盡,倘若不是及時被人救起,她早就香消玉損了。面對方盈萱種種瘋狂的行徑,樊澤銘越來越厭惡她,覺得這女人好煩、好惹人厭,真希望她能從自己眼前消失,所以他更不常回家了,玩得也比以前更凶。
方盈萱被丈夫逼得快崩潰了,她抱著兒子樊東輪闖入樊澤銘的辦公室大吵大鬧,還爬到頂樓揚言如果丈夫還不跟外面的女人斷絕關系,她就要抱著兒子從二十七樓跳下去,玉石俱焚!
眼看妻子就要做出喪失理智的事情,樊澤銘于是請來心理醫生和專業的談判專家來安撫方盈萱暴躁焦慮的情緒,大伙在頂樓周旋了好幾個小時,方盈萱有一度還高舉起只有四歲的兒子大哭大鬧,對著丈夫大喊︰「你不讓我活,我就帶著兒子一起死,讓你痛苦一輩子!」
已經四歲的樊東輪並非完全不懂事,他隱約了解發生在父母親之間的事,被高高舉起時,他嚇得大哭,只可惜已經抓狂的方盈萱根本听不到兒子稚女敕的哭喊聲,僅是忿忿地望著丈夫。最後,心理專家很有技巧地安撫了方盈萱激動的情緒,也慢慢解開她的心防,趁她體力不支時,一舉攻上前搶下四歲的孩子,也抓住想跳樓的她。
經過這個恐怖事件後,澤銘命令下屬直接把方盈萱送進精神病院,但深怕別人說他無情,所以在法律上他沒有訴請離婚,方盈萱還是他的合法妻子,只是這一輩子都得留在精神病院了。
這下樊澤銘的日子過得更是逍遙自在了,換情婦比換襯衫還快,且因為自己沒有和方盈萱離婚,所以他的眾多情婦也沒有辦法對他逼婚,他這一輩子都可以到處風流,正合他意。
想到這里,樊東輪又吐出一口煙,重重煙霧籠罩了他陰沈的臉龐,雖然他當時只有四歲,但嚴重的驚嚇還是讓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些驚心動魄的畫面。
稍長一些後,他從一個很疼愛他的長輩口中得知了很多真相,也拼湊出當年父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想起上次回新加坡,到精神病院探望母親時,她的狀況更糟了不但完全認不出他這個親生兒子,甚至還把他當成樊澤銘,淚流滿面地痛哭說她好愛他、全世界只有她是真心愛他、拜托他不要再外遇了、不要再把她一個人丟在家里……
當場,樊東輪心痛到無法言語,母親卻突然下跪對著他磕頭,猛喊道︰「我給你跪下了,求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跟外面那些狐狸精斷絕關系吧!澤銘、澤銘,你是愛我的對吧?你難道忘了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你有多麼喜歡我嗎?我們許下了好多好多誓言,你說就算被逐出家門也會好好愛我一輩子、疼我一輩子的,澤銘,你都忘了嗎?」
樊東輪心疼不已,硬是把母親拉起來,但母親此時卻又變成一個小女孩,天真地開始唱起山歌,把東輪當成自己媽媽撒嬌,嚷嚷說她要吃媽媽親手煮的小米粥……每回去探望母親,樊東輪都越來越痛恨那個無情無義的父親!他真的不明白,當初為了愛情不惜放棄一切要離家出走的男人,為何會變得這麼薄情寡義?不但在妻子懷孕時外遇,還親手把她送入精神病院,而且,這些年來從來沒有去探視過她,連一次都沒有!
因此,樊東輪完全不相信愛情。
愛情是什麼?當初轟轟烈烈的愛情居然可以在結婚不到五年就完全變調,變得荒腔走板、不堪入目,母親痴心痴情付出一切的下場又是什麼?在精神病院里獨自過完余生?
所以,他不僅不相信愛情,還鄙視愛情,他不允許自己對任何人付出真心,因為付出越多只會換來更大的心碎,而且他也不接受任何人付出的感情,他不要被感情牽絆,畢竟母親淒慘的模樣清清楚楚地告訴他!越痴情,下場越悲涼,而且一旦有了感情,就是一輩子牽掛。
因此,他冷漠無情,他不去愛,也不想被愛。他會接受祖父母的安排,在一年後迎娶呂琳琳。他很清楚身為集團接班人的他一定會被長輩要求結婚,既然這樣的話,就娶個長輩喜歡的人選吧!這樣至少老人家不會再一直對他叨念,他也可以落得耳根清淨。
至于呂琳琳,他會給她對元配的尊重,就算要在外面繼續養情婦也會低調些,不會太離譜。
那麼,芸箏呢?
他拿煙的手一頓,肅殺的眼神緩緩染上柔軟的情絛,她的出現對他而言是人生里的一個意外。
他知道自己的心逐漸失控,面對她,他總是無法做到一貫的薄情,一直以來,他擁有過很多女人,面對任何一個女人,他都可以在結束關系後付出分手費,瀟灑分手,毫不拖泥帶水,可面對她時,他卻無法像以前那般果決冷靜……
他不知道這股纏繞心頭的牽掛是什麼?也不願去細想為何每當他快樂時,第一個總是想跟她分享;煩躁時,只消把她摟入懷中,感受她的清雅氣息,他暴躁的心就會慢慢平靜下來,他更不願去承認有一株小小的情苗在他的心房逐漸茁壯……而且她剛剛手好冰,一大早就跑出去吹冷風,該不會感冒了吧?或許他應該上樓看看她,送她去看醫生,逼她吃個藥,再者,他剛剛對她說出那些無情的話時,她臉上的表情好悲傷……
夠了!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反正女人都一個樣,過幾天再哄哄她就沒事了,沒有女人可以讓他浪費這麼多心思、這麼魂不守舍,他討厭自己這麼拖泥帶水。
樊東輪強迫自己把她那張慘白絕望的小臉逐出腦海,按熄煙蒂,發動引擎後駕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