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上九點多,朝露臉色慘白地下床進入浴室盥洗後,又一臉痛苦地被著睡袍走到廚房,啟動咖啡機,為自己煮了一杯里咖啡。
「頭好痛喔,翻來覆去了一整夜,都沒睡好……」手指輕撫太陽袕,朝露悶悶不樂地瞪著窗外的陽光。目光瞥向牆上的掛鐘,才九點多。唉,下午才要上班,她平常不會這麼早起的。
昨晚又失眠了。雖然睡前刻意喝了點熱牛女乃,播放輕音樂,甚至還點了薰衣草薰香油,但,通通沒用。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腦子里盡是那個混帳的臉。
「唉……」又重重嘆了口氣。朝露發現自從範波濤回到台灣,並且跟她有所接觸後,她就常常失眠、常常嘆氣。
她一口氣喝掉咖啡,秀眉緊蹙。「討厭死了!真是欠他的!我干麼為他失眠啊?」眼楮繼續瞪著掛鐘,九點半了,她沒忘記,昨晚那個韓育謙說今早十點要來接她去醫院,也沒等她拒絕,他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朝露感覺得出韓育謙的追求企圖,只不過,她實在無法回應他的感情。唉,單是一個範波濤,就夠她心亂如麻了。
還是提早出門吧!朝露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預感十點時,出現在門口的人,應該不只韓育謙!那個該死的範波濤一定也會出現!他總是這樣,任性地介入她的人生,把她的心情搞得一團糟。
一想到那兩個男人同時出現在她家門口的火爆場面,朝露悚然一驚,霍地站起來。「我還是提早出門好了,省得又遇到尷尬的場面。待會兒再撥個電話給韓育謙,請他不用來接我了。」
朝露進入臥房快速地換了外出服後,拿起包包,匆匆忙忙地走到玄關。
豈料,她才拉開鐵門,眼前就出現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還有一張燦爛的笑臉。
「朝露,早安!」
「韓育謙?」朝露很錯愕。「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不是約十點嗎?」
韓育謙笑容爽朗地說︰「因為我怕塞車遲到啊,所以乾脆提早出門,九點就抵達你家大門口了呢!不過,我不敢按電鈐吵你,怕你還沒起床。」
MyGod——朝露簡直快昏倒了!怎麼會這樣?她就是不想踫到韓育謙,才會故意提早出門的。沒想到,他居然早就守在門口了。
煩惱的事還沒完,她的眼角一瞥,神情倏地轉為警戒,並在心底哀嚎︰天啊!我真是有夠倒楣的,恐懼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不遠處的電線桿下倚著一道高大欣長的身影,一看到她出門,那道身影便緩緩地移了過來。
「你起床了?走,上車吧!」範波濤神情冷酷,兩道粗黑的濃眉緊揪在一起,俊臉緊繃地指著前方的黑色跑車。
朝露往後退一步。「你要帶我去哪兒?」老天爺!為何她一大早就得處理這麼混亂的狀況?雖然她早就猜到這個惡棍會跑來攪局,可當他真的出現時,她卻很沒用地手足無措。唉,他暗黑深邃的黑瞳總能輕易左右她的思考能力。
「去醫院做檢查。你不是受傷嗎?我帶你去最好的醫院,做最詳細的檢查。」他的語氣更加冰冷。哼,他的女人他可以自己照顧,該死的路人甲滾遠一點兒去!
朝露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能大吼。「我並沒有答應跟你去醫院。還有,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這男人是青番嗎?還是耳朵有問題?昨天晚上她說得還不夠狠、不夠清楚嗎?
範波濤濃眉一皺,霸道地命令。「既然你想去醫院做檢查,那麼,當然是由我陪你去。」他不會甜言蜜語,也不懂如何哄女人,可他是真的很擔心她啊!因為關心她的傷勢,所以他整夜都沒睡好,一早就爬起來,開車直奔她家門口站崗了。
突然,他揚起手里的紙袋,冷酷的俊臉竟微微發紅,語氣僵硬地說︰「鮭魚生菜三明治。這是我去XX路的咖啡館買的,你最喜歡這家店自制的三明治,不要番茄片、不要小黃瓜,但是生菜要多一點,還要加上一片片的海苔。另外,我也幫你買了黑咖啡,拿了三顆女乃精球,還在袋子里放了一條巧克力,是你最愛吃的Schwermer純黑巧克力。」
朝露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手上的紙袋。他居然還記得那間咖啡店?他還記得她最喜歡吃那邊的手工三明治,而且還把她的飲食喜好記得一清二楚.不準加番茄片跟小黃瓜,因為那是她最討厭的兩樣食物,可是生菜的量要多一點,還有,她喜歡在層層生菜里加入一片片的海苔,這樣一口咬下去時,既有生菜的爽口味道,也有海苔的芳香,滋味十分特別。
另外,他也記得她喜歡那間咖啡館的黑咖啡,記得她習慣自己加上三顆女乃精球……他記得,他真的記得!他甚至記得,她最喜歡在吃完正餐後吃一點巧克力,讓嘴里充滿甜蜜的感覺……
滾燙的情潮沖擊著心弦,朝露眼神恍惚,墜入某個美好的回憶中,可下一秒她立即嚴酷地提醒自己——夠了!余朝露,你冷靜點、清醒點兒!
「我不要!」朝露猛地推開那個紙袋,好像紙袋里裝的不是三明治和咖啡,而是顆定時炸彈。「範波濤,倘若你昨晚還听不清楚的話,那麼,我很樂意再重復一遍——我最討厭看到你了!就算地球爆炸,世界毀滅了,只剩下你跟我兩個人,也請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听懂了嗎?」
吼完後,她突地轉身,對著韓育謙問道︰「你的車停在哪里?我們可以走了。」
「啊?」又被晾在一旁的韓育謙很高興大美人終於注意到他了,不再把他當成「路人甲」看。
他指著前方。「就在巷口,很近的。」
朝露勉強擠出笑容。「好,我們走吧!」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糟糕,她不該利用韓育謙,但她沒有辦法。她不能再繼續面對範波濤,她怕他,更怕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心。
兩人並肩往前走,她听到背後的範波濤發出怒吼。
「朝露,站住!」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臉色也發白,可她隨即抬高下巴,加快步伐往前沖。她才不要听他的,她絕不再受他的話左右,絕不!
「朝露!!」怒吼聲更加激昂。
她還是不理會,迅速沖至車子旁。韓育謙已為她打開車門,她立即坐進去,命令自己不準回頭看他。
不回頭!不回頭!面對逝去的感情,她絕不回頭!
韓育謙坐人駕駛座,看了朝露一眼,表情有些擔憂。「你還好吧?你的臉色好蒼白。」
「我沒事。」撐住、撐住!不準回頭!朝露勉強自己繼續維持笑容。「麻煩你開車吧。」
「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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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往前開不到十分鐘,韓育謙悄悄嘆了口氣,打了方向燈後,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
他不得不停下來,因為,身邊的女人已經快哭成淚人兒,再不停車安撫她,車廂內恐怕就要淹水了。
他關掉引擎,溫柔地看著朝露,還把面紙盒遞給她。「你還好吧?」
「我……」朝露接過面紙盒,眼淚越掉越多,哽咽地直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想哭的,她想瀟灑地離開範波濤,她想向他證明——他無法再影響她的心情了!
她要讓他知道,她可以當著他的面跟其他男人約會,她可以展開屬於自己的人生,她不會再為他苦惱,更不會再為他流淚了。
可是,當車子往前滑行時,她還是忍不住偷偷看著後視鏡。她看到他臉色鐵青、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她也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憤怒及痛楚。他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然後,韓育謙的車子轉彎,範波濤的身影從鏡中徹底消失。
結果,她的淚就這麼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先是一滴、兩滴、三滴,接著越來越多,多到她無法控制。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好懊惱。不該哭的,不該哭的啊!她應該開開心心地出去約會,應該盡情地玩樂,最好玩到天黑再回家,就算夜不歸營也無所謂啊!
理智命令自己要微笑,可範波濤那對復雜深邃、蘊藏萬千情愁的黑眸卻不斷地在她腦中放大、再放大。他的表情看起來好認真,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熱切。當他拿出三明治時,那張素來冷酷的瞼龐甚至還微微發紅,流露出靦腆的表情……
那間咖啡館離他的住處很遠,根本是反方向,他居然一早爬起來沖去幫她買早餐,然後再直奔她家。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朝露捧著面紙,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哭,哭得肝腸寸斷。他為什麼還要繼續折磨她?
雖然怨他,可她更恨的是自己。她好沒用,為什麼就是割舍不下?為何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潰不成軍,她的心跳就亂了秩序,甚至還會做出一連串違背理智的蠢事來?
一旁的韓育謙嚇壞了。「朝露,你別哭了……唉,我嘴笨,我真的不懂該如何安慰女生……」
「你沒錯,都是我不好……」朝露抹著淚水,鄭重地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坐你的車,不該把你卷入這一團混亂之中,真的很對不起……倘若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在這里下車,可以嗎?」
「我送你回家吧。」韓育謙微笑。「其實,在這場三角關系中,我知道自己根本一點兒勝算都沒有。應該說,一開始我就被宣判出局了。不過啊,男人該有的風度我還有,我有責任護送你回家。你很喜歡他吧?我看得出來,你是為了氣那個男人,才會故意坐上我的車。倘若真的喜歡他,就應該好好把握!不要再意氣用事了。」
听他這麼說,朝露更是淚如雨下,頻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該把你卷進來的……」他的體貼讓她羞愧到無地自容。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韓育謙的笑容溫和且真誠。「坦白說,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是我最喜歡的典型,不僅高雅大方,而且擁有神秘的氣質。不過,很遺憾我們相遇的時機不對。我遲到了,早就有人進駐你的心房。雖然當不成情人,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當你的朋友,看見你得到幸福。」
「對不起……」除了道歉,朝露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她感激韓育謙的體貼,感謝他如此善解人意,可心房除了感動,還掠過陣陣的痛楚。得到幸福?她可以嗎?
不,她不敢妄想。範波濤是一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她與他,根本沒有未來可言,更沒有所謂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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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韓育謙道歉並道謝後,朝露下車,失魂落魄地打開大門,進入屋里。
一踏人玄關,她的淚水立刻又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滾滾落下。心好酸、好痛,身體好像破了一個大洞,靈魂空空蕩蕩的,無所依恃。
韓育謙的溫柔舉止讓她更想痛哭。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連韓育謙這麼一個剛認識的男人,都可以對她這般溫柔,範波濤為何會如此殘忍呢?
她明白他也愛她,但他讓她愛得好絕望、好痛苦,因為他最愛的依舊是他自己。吵架後,他永遠都不肯先低頭,他絕對不會主動找她,更不會前來挽回。
她知道,這一回,他還是會頭也不回地離開,他會把她孤伶伶地丟下,就像七年前那樣……
掩住臉,朝露蹲在地上,絕望地放聲痛哭。哭吧、哭吧,盡情地痛哭吧!讓滾燙的淚水釋放她積壓多年的悲痛吧!
當她哭到淚眼迷蒙,柔腸寸斷之際,門鈴突然大響。
鈴鈴——鈴鈴——
誰?滿臉淚痕的朝露疑惑地看著大門。有人在外面按門鈐嗎?應該是她听錯了吧?
她緩緩地站起來,正想進入臥房時,卻听到外面傳來一道低沈的嗓音——
「余朝露,我知道你在家,快開門!」
這聲音……
不……不可能的!
朝露驚惶到呼吸都亂了,她匆匆推開紗門,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沖,才剛打開大門,眼前就出現一個紙袋。
範波濤臉色嚴峻,冷冷地說道︰「你的早餐。雖然已經冷掉了,但還是不要浪費,至少,把三明治吃掉。」
朝露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滾燙的熱淚佔據她的小臉,她小心地喘著氣,深怕自己看到的只是幻影。
「你……不可能的……」
他怎麼會出現?每次吵架後,他都不肯主動找她,這一回,她甚至還故意坐上另一個男人的車,驕傲如他一定氣瘋了,這輩子都不會肯再見她了才是啊!
但,他來了,他居然出現在她家的大門口!這是不是表示……他很在乎她?素來驕傲的範波濤終於改變了,他為她而改變,他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
可以嗎?她可以這樣想嗎?
「笨蛋!你看你,哭成什麼樣子,整張臉又紅又腫的,丑死了!」他的眼眸狂野,像是一頭即將出柙的野獸。
說完,他自顧自地走入客廳。
朝露趕緊追上前,傻傻地問︰「你……為什麼回頭找我,」
「我不該來嗎?」他猛地轉身,眼神犀利,一步步地逼近她,把她逼到無路可退,整個背部都抵在牆壁上。陽剛的臉龐往下壓,熾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告訴我,你不會再跟那個神經病出去,更不會再坐他的車!」那個「路人甲」要是敢再出現的話,他會毫不客氣地揍斷他的鼻梁!
朝露輕嘆口氣。「我根本不想坐他的車——」話還沒說完,他已標悍地捧起她的臉蛋,帶著濃烈的愛意,封住她的唇。他饑渴地吮吻她的唇瓣,咸咸的淚水融化在糾纏的熱吻之間。他吻得狂野、吻得熾熱,辣舌不斷往她喉嚨深處探,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柔入他的身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