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幾天後,嚴樹輪發現風箏不但是家喻戶曉的主播,而且還是目前人氣超旺的「新生代美女」。
她的清新氣質和甜美笑容征服了老老少少的觀眾,因此被觀眾票選為「最受歡迎的主播」、「最受歡迎的公眾人物」,甚至還當選為新一代的軍中情人,媒體也給她冠上「甜心主播」這個可愛的稱呼。
听說有廣告商看上她的超人氣和良好形象,砸出七位數的代言費請她拍廣告。不過風箏都一一拒絕了,她甚至婉拒任何談話性節目或報章雜志的訪問,似乎只想堅守崗位,好好地當一名專業的主播。
這天,嚴樹輪到NCN電視台接受一個財經節目的專訪,錄像結束後,有人拍他的臂膀。
「哈-!卑鄙輪,好久不見啦!」
他回頭看到來人後,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禽獸佑?原來你還活著啊!我們至少半年沒見面了吧!」
姜佑勛笑咪咪地接招。「唉喲,老哥你都還沒掛,小弟哪趕搶先一步啊?喂喂,說話文雅點兒,別忘了你現在可是科技新貴,是跨國企業的執行長,還是很多名媛淑女夢寐以求的金龜婿,別開口就喊什麼『禽獸』的。你可以叫我姜大帥哥,或者叫我『師女乃殺手』,明白嗎?」
他和姜佑勛兩人是同住一個眷村的死黨,從國小時就打在一起、玩在一起。一直到他出國念高中之前,他們感情都好得有如親兄弟。這些年雖然他在國外受教育,並進入科技領域,不過只要他人在台北,一定會找機會約佑勛出來聊聊,因為他非常珍惜孩提時代的友誼。
「禽獸佑」是他們那群換帖兄弟替姜佑勛取的綽號,他們總共有三人特別氣味相投,做啥壞事都互挺到底,雖然沒歃血為盟,但感情比兄弟還親。姜佑勛外號「禽獸佑」,嚴樹輪外號「卑鄙輪」,還有一個羅子驥,綽號為「無恥驥」。
雖然這些外號很難听,難登大雅之堂,不過當時正血氣方剛的他們哪會管好不好听呢?他們常混在一起,分享屬于年少時代的輕狂和喜怒哀樂。
許多年過去了,他們三人早就卸下年少的狂妄,各自在專業領域擁有杰出的表現,而且也更加珍惜這份歷久彌新的友誼。
嚴樹輪要去輪敦工作前,三個男人還特地排開諸多雜事,好好地聚會,徹夜喝酒狂歡,胡言亂語一番,最後醉得東倒西歪呢。
他回台灣才一個禮拜,正想過幾天後約姜佑勛和羅子驥出來聚聚,沒想到會在這兒踫見姜佑勛。
樹輪問︰「你怎麼會在NCN電視台?你不是在KSS嗎?」KSS也是一家規模很大的電視台,樹輪知道禽獸佑在里面發展得很不錯,一路晉升為紅牌總監。
姜佑勛聳聳肩。「半年前你到輪敦後,我也被NCN高薪挖角,來這兒當新聞部的總監。其實薪水是其次啦,換個工作環境倒是挺不錯的,不同的刺激可以激蕩一下腦力。對了,你是何時回國的?都沒通知兄弟一聲。」
「我前幾天才回台北,這幾天搬出老家,一個人在外面住,忙公司又忙新居的事,累得要命。好不容易才都上了軌道,總算可以喘口氣了。晚上把無恥驥找出來,到我家去喝酒,我房子買在陽明山上,視野超正點的。」
「好啊!」姜佑勛一口答應。「你來錄財經專訪啊?吃晚餐沒?有時間的話,一起到樓下餐廳吃個飯吧!唉呀,這樣會不會太委屈你啊?要你這位日進斗金的電子新貴去吃自助餐,我好像會被雷劈耶!」他故意虧樹輪。
「去你的!你說話再這麼惡心的話,才真的會被雷劈。吃飯就吃飯,走啊!」嚴樹輪笑著攻他一拳。他不喜歡在朋友面前提自己的事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業領域,沒什麼好比較或炫耀的。不管貧富貴賤,這輩子,他們三人的友情完全不受影響,會互挺到底。
「好,夠爽快!走,我請你吃自助餐加紅茶。」姜佑勛笑嘻嘻地摟著他的肩膀,經過新聞部控制室時,他靈機一動。
「卑鄙輪,你應該不會很餓吧?有沒有興趣參觀新聞部?可以看到很多漂亮主播喔!唉,我每天待在新聞部的時間超過十六小時,日也躁、眠也躁,一遇到重大事件更是二十四小時待命,連續好幾天不能合眼。要不是喜歡這種刺激的工作,老子早就不干啦!」
他露出嬉皮笑臉的表情。「當然啦,聰明如我,也很懂得如何苦中作樂啦!雖然要常常加班,不過啊,本大師早就練成了絕技。我粉厲害喲,可以把我的『肉身』留在地獄般的電視台,精神卻早已飛向『快樂的世界』,到小魔女KTV、模特兒夜總會,或是當紅夜店去,好好地伺候我那一票紅粉知己啦!」
「欠扁!你真是死性不改。」樹輪大笑。「要參觀新聞部嗎?好啊,我很感興趣。」他的個性跟姜佑勛一樣,喜歡挑戰和變化,最難忍受一成不變,對很多事情都抱著高度的好奇心。
新聞控制室其實就蓋在攝影棚的上面,棚內的正中央布置成主播台,大片落地玻璃可以清楚地俯瞰正在進行的錄像。
此刻,坐在主播台上播報晚間新聞的,正是風箏。
嚴樹輪看到她漾滿微笑,以清晰又專業的口吻念著旁白──
「接下來,我們把焦點轉到國外。美國華盛頓州的聖海輪火山,在沈睡十八年之後,于太平洋夏令時間十月一號中午十二點突然爆發,蒸氣和灰燼足足冒了二十四分鐘……」
又見到她了!樹輪很難分析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對他可以說僅是個陌生人,但陌生中卻又帶著難以抹滅的異樣情愫。也許是因為半年前那個雨夜,她曾經與他開車擦撞;也許是因為她曾在他面前流露出最脆弱的一面,卸下心房痛哭過吧。
「總監,你來啦!」許多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看到姜佑勛,紛紛打招呼。
「小王,辛苦了。」姜佑勛拍拍其中一位。「錄像還順利吧?有沒有什麼問題?」
「還好,一切順利。不過有一條軍購新聞的播放帶差點找不到,把我們嚇出一身冷汗。我以耳機通知風主播,要她先播下一條財經新聞,幸好她反應超快,有條不紊地直接切到下一個畫面,幫我們爭取到時間找出那支播放帶,不然就糗大了!」小王吐吐舌頭。
「又有這種事?」姜佑勛臉色一變。「應該不是我太敏感吧?怎麼每次輪到風箏主播新聞時,總是會發生什麼文稿錯誤或是播放帶安排不順的小狀況?」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耶!」小王跟著點頭。「多虧風主播反應靈敏,每次都可以化解危機,只是我們幕後人員都對她感到很抱歉。其實她方才要上主播台前還發生了一件事,造型師幫她準備的西裝外套領口居然夾有刀片,幸好風箏的助理很細心,有事先幫她檢查,不然她一穿上去一定會受傷的。發現刀片時我也在現場,嚇得臉都發白了,但是風主播卻一臉平靜,親手把刀片扔掉後,就若無其事地穿上外套準備播報。嘖,我真的很佩服她耶,膽識大又冷靜,好像沒有任何事可以干擾她的專業似的。」
姜佑勛聞言,臉色更難看了。「知道是誰做的嗎?造型師怎麼說?」
小王回答︰「造型師看到刀片後,嚇得都快哭了,一再強調他完全不知情。其實我相信不是造型師搞的鬼,畢竟他也很愛慕風箏,不可能陷害她的。」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姜佑勛凝重地點點頭。
「怎麼了?」听到這里,嚴樹輪很難再保持沉默,忍不住開口。「似乎有很多突發狀況。」
姜佑勛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對其他新聞主播而言,也許只是突發狀況,但不知為何,這種怪事常常發生在風箏身上。我做這一行畢竟也很多年了,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很明顯的,有人想打擊風箏,所以一再地排擠她、陷害她、想盡辦法不讓她順利坐上主播台,故意要手段整她。」
「有這種事?」樹輪心下一震。
姜佑勛嘆氣。「每個圈子都有它復雜的一面,新聞界也不例外。風箏竄紅是這半年的事,也許是因為她崛起得太快,以新人之姿迅速擄獲了全國觀眾的視線,因此有些人內心不平衡,有些人難以接受被她取代。所以啦,在文稿上偷偷動手腳是常發生的狀況,幸好風箏的反應能力一流,從來沒讓外界發現任何異狀。還有一次才離譜,居然有人在化妝師的發膠里摻入強力膠水,如果不是緊急處置得宜,風箏差點不能上台播報呢!」
姜佑勛又搖頭。「這種狀況發生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令人不得不懷疑真的是有人要陷害風箏。就像前一陣子的風災,風箏親自跑去災區采訪新聞時,約好要去接她的采訪車居然莫名其妙地爆胎,差點就把她困在災區,無法順利回棚內播報新聞。」
嚴樹輪听著,眉頭越皺越緊。「既然如此,你們不采取適當的因應措施嗎?」
姜佑勛的表情很無奈。「我知道有人想陷害風箏,但這種事除非當場抓到凶手,有直接證據,否則要怎麼處置?其實每次發生狀況後,都是風箏主動要求我們盡量低調處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她也不願意我們呈報上級,總說沒事就好。」
他又道︰「我私底下跟風箏的接觸其實不多,不過真的很欣賞她,她真是一個既用功又自律甚嚴的播報員。她能迅速崛起絕對不是靠運氣或是什麼人事關說,她是認認真真地付出了雙倍的努力,只可惜很多人只看到她的順利升遷,卻沒注意到她在工作崗位上付出的心血。記得半年前她剛從香港回來時,我常常看到她一個人躲在休息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播報技巧,靠錄音機糾正自己的發音。她還怞空去上正音班,而且,她的工作態度比誰都認真,跑起新聞比誰都快、都敢沖。她常常一大早就來上班,然後自動加班到三更半夜,我們都笑她快變成這里的保全人員了。」
半年前?那不正是他在機場遇到她的時間,也就是風箏目睹男友與好友連手背叛她的時候?
有股心疼的感覺在樹輪的胸臆間蔓延開來,原來她是靠這種方式熬過最痛苦的時期。慘遭雙重背叛的她沒有躲起來痛哭,沒有因失戀而失魂落魄,忽略了工作。相反地,她以忙碌來遺忘傷痛,靠專業能力在短時間內發光發亮,成為一名優秀的新聞主播。
嚴樹輪注視風箏的視線中,多了一抹激賞。他欣賞這女孩的個性,喜歡她的韌性以及自我期許。失戀不是世界末日,她不會因一段錯誤的戀情就賠上自己的人生。但,看著她縴瘦的身軀,他卻覺得不舍。她似乎比半年前更加羸弱了,那細細的肩頭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
他欣賞她堅強的個性,卻又覺得不忍。他認為她應該要有一副可以倚靠的肩膀,可以在她最脆弱時,給予她最大的支持。
姜佑勛的語氣滿是肯定。「無論如何,我都非常看好風箏的專業能力。能夠化解各式各樣的危機,是一名優秀主播必備的要件。她是天生的新聞從業人員,在這個行業的潛力無限,未來肯定還會繼續發光發亮的。」
正說著,風箏已經報完整點新聞了。悅耳的片尾音樂響起,听到副總監喊了聲「OK」後,她拿下麥克風,緩緩地站起來,離開播報台。
姜佑勛正松了一口氣時,卻看到另一名女記者滿臉是淚,大呼小叫地沖進攝影棚,怒氣沖沖地沖向風箏,劈頭便罵──
「-這賤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為何偏要搶我的男朋友?風箏,-別以為自己紅了,就可以這麼拽、這麼目中無人!-的底細我清楚得很!哼,誰不知道-是使出無恥下流的手段,才能爬上主播台的!」
風箏臉色木然,一旁的工作人員也尚未回過神來,就在這時,另一名男子已氣急敗壞地追過來,拚命想攔住那個潑辣的女人。
「曉菲,-不要這樣!分手是我們自己的事,跟風箏無關,-不要在這兒丟人現眼的!」
「你敢說我丟人現眼?」劉曉菲怒吼著。「陳必杰,你不要以為我是瞎子,我早就知道你喜歡風箏,兩個人還不知羞恥地在辦公室里眉來眼去!像她這種出賣身體得到工作的女人有什麼好?你居然為了她要跟我分手?」
姜佑勛氣得臉都綠了。「搞什麼?要分手居然鬧到攝影棚來?這個劉曉菲太遜也太可惡了!把她給我架出去!」他帶頭沖下攝影棚,背後還跟著一群工作人員。
兩個大男人架住劉曉菲,她還是怒火沖天地指著風箏大罵。「賤女人,-說話啊!敢搶我男朋友為何不敢承認?什麼『專業主播』?我呸!哼,要不是-陪主管上床,也不會搶走屬于我的寶座,那個位置是我的!你們放開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地修理這個賤女人!」
「風主播,-先走,別跟她一般見識。」一名女助理走過來拉著風箏,要她先離開現場。
「站住,不準走!」被架住的劉曉菲突然從皮包中掏出一把拆信刀,狠狠地往風箏扔過去,刀子劃破她的手臂,雪白的皓腕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啊!流血了!」旁人大叫,不敢相信受過高等教育的劉曉菲竟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然而,風箏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僅是轉過頭,冰冷地注視劉曉菲,眸光冷冽而犀利,旋即轉身離去。
「風箏,-給我站住!我跟-之間的帳還沒有算完,-站住──」劉曉菲持續鬼吼鬼叫的。
「閉嘴!」姜佑勛沈下臉斥喝。「劉曉菲,-鬧夠了吧!居然在攝影棚內動用凶器,成何體統?這件事我一定會往上呈報,給-應得的處分-最好馬上去向風箏道歉,並且收斂自己的言行!」
「總監……」看到上司出現,原本盛氣凌人的劉曉菲立刻裝可憐。「這不是我的錯,都是風箏她……你不知道她多麼下賤無恥,她居然勾引我的男朋──」
「住口!」姜佑勛更加怒不可遏。「這里是新聞部,不是讓-胡言亂語的地方!劉曉菲、陳必杰,你們兩個都給我過來,跟我進會議室去!」這兩人的行徑實在太離譜了,必須好好懲戒才行。
「總監,你別生氣,你听我說,這一切全是風箏的錯啊!我──」
陳必杰抓住她,臉色非常難看。「住口,-不要再說了!-……瘋女人!我真的會被-害死!」
現場還是一片混亂,陳必杰押著歇斯底里的劉曉菲要進會議室,一旁的嚴樹輪則緊盯著風箏離去的方向。親眼看到她受傷,他頓覺怒火狂燒,恨不得沖上去扭斷那女人的手臂!但,眼前最重要的是風箏,他必須先確定她的傷勢無礙。
女助理陪著風箏走向她的個人休息室,不安地道︰「風主播,-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我看我還是陪-去醫院一趟比較妥當。」
「不用了。」風箏仍是一臉淡漠,看也不看傷口一眼。「只是小傷,不要小題大作,-去忙吧。我想到休息室靜一靜,那里有一個簡單的醫藥箱,我待會兒自己上完藥後就回家。」
「可是,-的傷……」助理很不放心。
「我真的沒事,-快去新聞部幫忙。」
風箏再度強調後,助理只好先行離去。
眼看風箏獨自進入一個小房間後,嚴樹輪也趨前跟進。門扉虛掩著,他輕敲門板後,直接步入里面。
「總監嗎?」背對著門口的風箏正低頭卸妝,桌面上放著一個小醫藥箱,她一時沒有注意進來的到底是誰,淡淡道︰「你不用處罰那兩個人了,反正也于事無補。我想,我最好先避開一陣子。把我調到香港當特派員好了,反正我半年前也是從香港調回來的,很習慣那里的工作環境了。」
如果只是自身被排擠,她還可以忍受。但,每當她一坐上主播台,總會發生許多奇奇怪怪的小失誤。她很不願意拖累幕後的工作人員,尤其是在發生今天的暴力事件後,她更是覺得自己最好暫時退居幕後,以免牽連無辜。反正她熱愛的是新聞工作,當不當主播,並不重要。
一道低沈的聲音響起。
「因為今天的事,-就打退堂鼓了?這麼容易放棄,實在不像是-的作風。」
這聲音不是總監啊!風箏迅速轉過身,看到站在眼前的男人時,她的表情非常震驚。
她記得他。她沒有忘記過這張男性臉龐,更沒有忘記半年前那個多事的雨夜。只不過,她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他。
「你……」她驚訝地放開手上的卸妝濕巾,朱唇微咬。「嚴樹輪?你怎麼會在這里?」
「很高興-還記得我。」嚴樹輪沈穩地微笑,非常滿意她還記得他,沒有把他當成瘋子般趕出去。「我來新聞部找朋友聊天,恰巧看到方才那一幕-的傷口還在滲血,最好趕快處理。」
風箏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傷,警戒心油然而生。該死!她不知道一向冷靜的自己,為何只要一看到這個男人就會有些慌亂。更糟糕的是,為何每次踫面都讓他看到她最狼狽的一面?不是撞車就是被男友拋棄,今天甚至還目睹那場鬧劇。
「我的傷沒問題。」她眼神轉冷。「沒事的話,請你出去吧,這里是我個人的休息室。」她假裝鎮定,其實心底好亂。這個男人為何又出現在她眼前?一看到他,她就想起自己曾在機場崩潰地痛哭。噢,好糟糕、好丟臉,他一定到現在還在笑她。
「逞強絕對不是個好習慣。」嚴樹輪一臉的不贊同,大跨步地走向她,猝不及防地抓起她的皓腕檢視著。
「你、你做什麼?放開我!」風箏的臉蛋一片緋紅,偽裝出來的冷靜頓時蕩然無存。這男人好過分,突然就抓起她的手,害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更糟糕的是,她應該厭惡他的踫觸才是啊,可一觸及他溫柔厚實的大掌,心底竟有股奇異的電流竄過全身,微冷的手竟貪戀著他掌心的溫度……噢,她一定是昏頭了。
「別緊張,我只不過是幫-包扎傷口而已,放輕松點。」還好傷口沒有他想象中的嚴重,應該只是擦破皮而已。他由一旁的醫藥箱取出優碘和棉花棒,簡單地替她清理傷口後,再貼上OK繃。
包扎完後,樹輪依舊牢牢抓住她的手,深邃的幽眸直直探入她的眼底,唇畔勾起迷人的弧度。「-全身繃得好緊,長期處于這麼緊繃的狀態,-不累嗎?」
由她手部緊繃的肌理線條,他感覺得出來她長期處于焦慮中。就像剛才的鬧劇,她明明很想對那兩個神經病發脾氣,可卻硬是壓抑住所有的怒氣,選擇默默承擔。
短短幾句話,就讓風箏臉色驟變。她狠狠地怞回自己的手,面罩寒霜。「你懂什麼?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唐突嗎?我要休息了,請你出去!」
她害怕他溫柔卻犀利的眼神,更害怕他竟能如此輕易地看穿她。沒錯。也許在外人眼底,她是高貴優雅、冷靜內斂,從來不失態,各式各樣的流言都無動于衷的風箏。而她這份氣定神閑的態度,也讓嫉妒她的人更是恨得直咬牙。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並非完全不在乎。她也有煩悶痛苦的時候,但半年前那場重創已經讓她痛徹心肺,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是以,她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通通往心底壓,不讓它爆發出來,也不讓任何人了解她。
大家都說她夠冷靜,可這個嚴樹輪竟能輕易地看出她已瀕臨崩潰邊緣,知道她壓抑得好痛苦。但,她討厭這種感覺。她害怕被別人洞悉一切,更排斥這個男人。
「別這麼無情啊!」嚴樹輪壓根兒不理會她的逐客令,反而笑容滿面地坐下來,悠閑地交迭長腿。「我們好歹也算是老朋友啊,這麼久不見,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聊聊吧?」這女孩越是要跟他保持距離,他就越要想盡辦法留在她身邊。
厚臉皮的臭男人!風箏在心底嘀咕著。「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當然有。呵呵,我跟-能聊的話題很多喔,絕對超乎-的想象。對了,-還沒吃晚餐吧?不如我請-去吃飯。」樹輪黑眸一亮,興致勃勃地建議著。他是個行動派的男人,既然現在確定了對風箏很有好感,當然要立刻采取追求攻勢,絕不遲疑。
「我不要,也不餓。」風箏一口回絕,偏偏肚子卻在這時發出「咕嚕」的聲音。MyGod!她羞得無地自容。真是丟臉死了,不爭氣的肚皮竟然咕嚕嚕地亂叫!誰教她中午急著跑新聞,連飯都沒有好好地吃,難怪腸胃要開始抗議了。
他有沒有听到啊?風箏尷尬地偷瞄嚴樹輪一眼,祈禱他夠紳士,會假裝沒听見。
沒想到,嚴樹輪卻哈哈大笑,咧開一口白牙,開懷地笑問道︰「好大聲喔!那是什麼聲音啊?肚子餓就去吃飯嘛,干麼逞強呢?走吧,快去慰勞-可憐的胃,不然它可是會一直叫下去喔!」他笑咪咪地抓起風箏的手就往外走,活像個擄人的綁匪似的。
「我不要!嚴樹輪,放手!我說過我不去,你听到沒有?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