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穎掙扎著伸手想捶打李竣維,試圖驅退他,但李竣維仗著男人天生大于女人的氣力,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松的以單手攫住她的腕,另一手則抵在她腰後,讓她緊貼著自己的身體。
他用舌尖撬開她緊閉的牙關,舌頭硬是竄進她柔軟的檀口,在她錯愕的瞪視之下,瞬也不瞬的凝著她的眼,懲罰的意味濃厚。
世界像旋轉木馬般翻轉起來,她暈眩得雙腿發軟,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膛賁張的肌肉及胯下明顯的亢奮,一察覺這個事實,她的臉頰立即發燙泛紅。
就在她即將喘不過氣來之際,他突然善心大發的放開她,見她虛軟的倒退一大步,又伸手將她攬回懷里。
「現在你知道惹毛我的下場了吧?」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噙著嘲諷的淺笑,明白的指出她的愚蠢。
「你真是我見過最卑劣的男人!」她氣惱的捶打他的胸口,但他的肌肉鍛煉得極為結實,她這麼做反而疼了自己的拳頭。
他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滿意她的指控。「是你先惹我的。」
意思就是全都她的錯是嗎?就算她真的錯了,他也不能用這種方式來懲戒她!
她超火大的抬起腳,想也不想的狠力踢向他的小腿陘骨——
「該死!」他彎下腰,俊顏扭曲。
「告訴你,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她挑釁的怒瞪他。
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何一對上他,自己就像被女獅王附身似的,凶殘得不可思議?可她就是忍不住!
「我真該警告蕙蕙離你遠一點!」顯然他氣炸了,因為從沒一個女人敢這樣對他,從來沒有!
徐孟穎狠怞口氣,原來他已經知道自己跟蕙蕙熟識的事。「這是我跟你之間的事,別把蕙蕙扯進來。」
「你怕了?」李竣維挑挑俊眉,得意的發現這個倔強到令人憎恨的女人,竟也會有弱點!他真該歌頌友情的偉大。
「一碼歸一碼,我想你不會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她不會為了爭一口氣而賭上跟蕙蕙的友情,她沒這麼沖動,更不想失去蕙蕙這個朋友,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退讓。
「這會兒我又變成講理的人了?」他啞聲失笑,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恐怕沒人比你更善變的了。」
她這個怪女人,既能讓他氣得跳腳,又能讓他感到愉快,絕對是矛盾的綜合體。
「你……這就是女人的專利!」她跺了下腳,以臂環胸的怒瞪他。
李竣維不禁縱聲大笑,更是將徐孟穎氣得差點沒頭頂冒煙。
「來來來,宵夜準備好了,少爺、孟穎小姐快趁熱吃吧!」老許端著笑臉出現在客廳,適時的緩和一喜一怒的吊詭情勢,並已將宵夜放到餐桌上擺好。
休戰的時間到了,看來今晚的樂趣只能享受至此……李竣維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
徐孟穎則暗自聲吟,雖然她很喜歡許伯,但為了不再和李竣維這個臭男人有所牽扯,她決定趕快將單車送回,從此和他再無瓜葛!
懊惱的發現自己再次在李家醒來,徐孟穎逃難似的抓起背包就跑。
離開李家後,她看時間才下午兩點多,離上班還有好幾個小時,于是找了個設置于便利商店的公共電話,插入電話卡打電話回家。
她沒有手機,也負擔不起這麼昂貴的消費,就算再怎麼便利,她都不會跟人家去趕這種流行風潮,所以也只能仰賴公共電話跟家人聯系。
「姐!」徐孟昕的語氣透著責備及緊張。「你怎麼這麼多天才打電話回來?」
「我還在適應工作……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敏感察覺溫吞的小弟不尋常的說話方式,她不由自主的跟著緊張了起來,雙手緊握著話筒。
「這……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徐孟昕開始支吾其詞。
這個半大不小的大男孩,內心陷入強烈掙扎——他答應女乃女乃不跟姐姐說她暈倒的事,但所有的實際狀況卻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既不敢讓女乃女乃清楚自己的病情,偏偏又聯絡不上姐姐,一個禮拜下來,他都快崩潰了。
「孟昕,別嚇我!你倒是快說啊!」徐孟穎很慌,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女乃女乃。「徐孟昕,你坦白說,是不是女乃女乃出了什麼事?」天啊!千萬不要!
「這……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禁不起姐姐的逼問,徐孟昕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只好把麻煩說出來跟姐姐商量。「女乃女乃她、女乃女乃她得了肝癌啦!」
徐孟穎一陣暈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著聲要小弟再重復一次。「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一個禮拜前,女乃女乃在做手工的時候突然昏倒了,我只好將她送到醫院去,結果一檢查……醫生說是肝癌沒錯。」徐孟昕講著講著都快哭了。「怎麼辦姐?醫生問我要不要給女乃女乃做化療治療看看,可是我沒錢,甚至連這幾天的醫藥費我都湊不出來,我們拿什麼給女乃女乃做化療?姐,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因為家里窮,女乃女乃不得不做手工貼補家用,可是又不準他去打工幫忙分擔,只要他用功讀書,說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要多讀書才有出息。
但出了這種事,他卻一點都幫不上忙,感覺自己窩囊極了!
徐孟穎無意識的扶著公共電話旁的牆蹲了下來,突如其來的噩耗導致她腿軟。
為什麼?他們祖孫三人已經夠苦了,老天爺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讓女乃女乃承受這種折磨?
「徐孟穎?你干嗎蹲在這里?」
霍地有道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她原以為那個聲音是自己的幻听,畢竟在台北這個大城市里,認識她的人著實不多,直到看見眼前的黑色皮鞋,她才茫然的緊握話筒抬起頭——
「你……」看清她臉上的水痕,恰巧到便利商店買口香糖的李竣維怔愣了下,心口突地一陣揪疼。「你該死的干麼蹲在這里哭?」
哭?她哭了嗎?
下意識伸手一觸,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電話給我。」不由分說的搶走她手上的話筒,他倒想听听是哪個混賬讓她蹲在路邊哭得這麼慘!「你是誰?你說了什麼把徐孟穎弄哭了?」
電話那頭的徐孟昕嚇一大跳,他預測得到姐姐現在一定很傷心,但卻沒料到會有個陌生的醇厚男音突然出現在電話里。「你……你才是誰?」
「我是徐孟穎的老板,你到底是誰?干麼把她弄哭?」低頭睨了徐孟穎一眼,李竣維煩躁的扒扒黑發。
「我是我姐的弟……呃,我是徐孟昕,徐孟穎的弟弟。」徐孟昕都快語無輪次了,稍嫌緊張的表明身分。「我姐她……還好嗎?」
這個人講話的聲音听起來凶狠極了,姐姐怎會在這種人手下工作?徐孟昕不禁為姐姐的處境捏了把冷汗。
「不好,她哭得難看死了!」李竣維的口氣絕對稱不上友善,即便知曉對方不是莫名其妙的阿貓阿狗,但光是看見徐孟穎哭得跟淚人兒似的,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你對她說了什麼?她見鬼的到底在哭什麼?」
徐孟昕沉默了下,最終還是將噩耗傳達給李竣維知道。
姐姐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熱的,雖然她那個老板講話很不客氣,但听來還算關心姐姐,他希望那位老板能因此善待姐姐一點。
結束和徐孟昕的通話,李竣維掛上話筒,堅毅的下巴微微緊縮,神色復雜的凝了眼蜷縮在柱子旁的徐孟穎。
蕙蕙約他吃飯時說溜了嘴,他才得知原來蕙蕙與她熟識,也乘機問了下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的日子並不好過,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根本是「難」過極了。
她祖母的病情對她的負擔無疑是雪上加霜,連健保費都無力負擔的他們,根本不可能投保什麼醫療險,自然也不會有保險公司來支付這筆對她面言極為龐大的醫藥費,那麼,她該如何走這條無比艱辛的路?
天殺的!如果他夠狠,就該假裝不知道這些事,隨便她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可為什麼他竟有股幫她的沖動?
她的個性或許不夠柔順,但他相信今天不管換成任何一個人,一旦承受和她同等的壓力和負擔,難免都會想盡辦法讓自己變得茁壯;想通了這點之後,對于她的無禮他氣歸氣,倒還算能坦然面對,甚至對她產生些許欽佩之意。
就因為這點欽佩,他願意出手幫她,畢竟她的困難對他來說猶如九牛一毛,但也只僅此而已,他不承認自己內心里還摻雜著任何情愫。
不過……她的個性這麼倔,他要怎樣才能讓她接受自己的好意?
再次低下頭看著失魂落魄的她,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心痛。
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或許早已遺忘,甚至根本不曾有過也說不定。他雖厘不清這股心疼從何而來,卻不容他輕易忽略。
她今年才二十五歲是吧?對他來說是年輕了點,足足有著八歲的差距!
「走,別蹲在這里,難看死了!」他略嫌粗魯的拉起她,將她塞進自己的車里。
他需要時間想想,想想如何讓她接受他的支持……
呆滯的坐在柔軟的沙發里,徐孟穎沒時間驚訝自己才由這里離開不到兩個小時,就又重返李家的事實。她的心里塞了滿滿的女乃女乃,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對翅膀,飛奔回女乃女乃身邊照顧她。
而李竣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許伯回避。那老小子在李家跟個老太爺一樣,愛什麼時候出現就什麼時候出現,為了不讓他打擾自己和徐孟穎的談話,索性將他「關」進房里,免得他又像游魂般在周遭飄來蕩去。
到廚房親手榨了杯她愛喝的新鮮柳橙汁,榨好後倒入玻璃杯里,他心情沉重的走出廚房。
這些年除了公事,已經甚少有令他煩心的事情發生,但是自從她在夜店里出現之後,她佔據他腦袋的時間幾乎超出他的事業,絕對且強勢的干擾到他平靜的生活,總令他沒來由的心生煩躁。
「好點了嗎?」將柳橙汁遞到她面前,滿意的看見她雖恍神但仍輕輕的點了下頭︰他拉拉褲管,在她身邊落座。「既然你好點了,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她的唇無意識的動著,腦袋里突兀的閃過單車的模樣。「那輛單車,我會找時間牽來還你。」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我見鬼的什麼時候跟你提起單車了?」
「除了單車,我找不到能跟你談的話題。」除了蕙蕙跟夜店,他們倆根本毫無交集,又哪來的話可以聊?
李竣維抹了抹臉,抬起還沒坐熱的,煩躁的起身來回走動。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和你家里的情況,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女乃女乃的醫藥費我來支付。」他不是個善于表達善意的男人,這已經是他能說出最婉轉的詞句了。
徐孟穎先是一臉茫然的抬頭看他,接著雙眸逐漸瞠大,直到完全弄懂他的意思,失去血色的紅唇不斷顫抖。
「這算什麼?我並沒有向你乞討。」她知道現實不容她倔強,也知道或許走出他家大門她就會後悔至死,可沒理由的,她就是不想積欠他人情,說起話來變得格外尖銳。「收起你的同情心,我還沒淪落到成為乞丐!」
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的嘴給害死,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該死的!你一定要這樣曲解我的好意嗎?」他危險的眯起眼,緊咬的牙關硬是進出幾個不文雅的字眼,氣惱她把自己的好意扔到地上踐踏。「我並沒有把你當成乞丐!一秒鐘都沒有!」
徐孟穎空洞的眼緊盯著他,仿佛他說的全是火星話,她一個字都听不懂。
「好歹你是蕙蕙的朋友,又是我夜店里的員工,對我來說,只是略盡開心而已。」莫名的,他的顴骨泛起可疑的粉色。
他撇開臉,不讓她看清自己莫名其妙的臉紅。
這些話天殺的肉麻極了,連他都不敢相信這些全出自于他的口。
一股洶涌的熱潮幾乎將徐孟穎淹沒,要是她夠聰明,就該緊緊抓住他這根強壯的浮木,但她只是深吸口氣,毅然的搖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沒有理由接受。」她的大腦完全失去運作功能,唯一殘存的字眼就是拒絕,除了拒絕還是拒絕。「就像我拿來還你的衣物跟即將奉還的單車一樣。至于我的問題,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就憑你?」或許是她的拒絕太傷人,李竣維換上譏誚的神情,嘲諷地說︰「自付額的化療需要不少錢,你憑什麼認為你有辦法解決?別說什麼依賴保險給付,連健保費都負擔不起的你,休想騙我你曾買過任何一張保單。」
這無疑是踩到她的痛腳,徐孟穎心髒一陣怞痛,伸手撫住自己的左胸口。
好痛!真的好痛!
「我女乃女乃教我做人要有骨氣,想要什麼就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掙,而不是只會享受別人施舍給我的憐憫。」顫巍巍的站起,她需要想想自己該怎麼解決困境。「對不起,我想先離開了。」
「等等!」李竣維大手一攔,輕易的擋住她的去路。「你真的認為你做得到?」
「辦法是人想的,總會想到辦法。」她僵直背脊,一副隨時會倒下的可憐模樣。
「重點是你女乃女乃的病拖不得。」他殘忍的指出事實。「等你籌到錢,你女乃女乃可能再也用不著了,這就是你要的?」
他的話猶如一把銳利的劍,精準的刺進她的心窩!徐孟穎虛晃了下,再度體驗到何謂椎心刺骨。
的確,沒有人能確定女乃女乃還能和病魔對抗多久,會不會他的烏鴉嘴一語成讖?
萬一惡語成真,那將會是她一輩子難以推辭的內疚及遺憾。
「教我,教我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賺到一筆錢。」她終于放不自尊,無措的抓緊他的臂膀,顫著聲請求。「拜托你教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你真的求我?」心里某個堅硬的區塊融化了,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恐懼和不知所措︰現實對這女人來說實在太過殘酷,但她寧可推拒他的好意,努力尋求生存的堅毅信念打動了他,讓他剛硬的心也變得柔軟。
「求你,除了接受你的施舍,我什麼都願意做!」眼眶蓄滿淚水,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堅持。
這女人分明想把他氣死!話都說這麼白了,她竟然仍固執得像條牛,說什麼都下願意接受他的幫助?真是他媽的好樣的!他粗魯的暗自低咒。
「你忘了你是個女人?」急怒攻心之下,他的聲音反而變得極為平靜,卻有著隨時能將敵人吞噬、擊倒的爆發力,端看她能不能敏感察覺。
「我沒忘,從出生到現在我一直是女人。」可惜哀傷令徐孟穎失去平日的警覺性,她只是呆傻的證實自己的性別。
「很高興你還記得你是個女人。」嘴角微微勾起,他泛起冷笑,笑意卻不曾到達他眼底。「你不會天真到不曉得女人如何賺錢最快吧?徐孟穎小姐。」
怔愣半晌,徐孟穎懂了。她無力的跌坐回沙發上,掩著臉輕輕啜泣起來。
他說的沒錯,自己既沒有高學歷,也沒有特殊技能,再加上幾乎沒有工作經驗,這樣的她,憑什麼掙大錢讓女乃女乃治病?僅有的,也只有這副,算是她身上最值錢的物品了。
但她要怎麼說服自己去做那種出賣靈魂的工作?恐怕還沒接觸到任何「恩客」,她就已被自慚殺死,根本不可能賺到任何一分錢!
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如果女乃女乃沒有生病,如果她能成長在一個經濟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家庭,如果……想再多都只能是「如果」,多想何益?
她的哭泣聲使李竣維厭惡起自己,他討厭看見或者听見她在哭,那讓他不舒服極了,渾身都不對勁。
「別哭了。」沒有多加考慮,他伸手輕撫她的發;掌心傳來她微溫的發絲觸感,他懊惱的再次發現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變得堅硬。「讓我幫你是你所能選擇的最快捷徑,除非你一點都不想治療你女乃女乃。」
「我當然想治療她,你一點都不需要懷疑。」她驚訝于他的溫柔,這徹底顛覆她認為他性情狠暴的既定印象,讓她只能氣虛的低語。「可是我不能無條件的接受你的幫助,那有違我女乃女乃對我的教育,請你體諒這一點。」
李竣維閉了閉眼,徹底被她食古不化的堅持打敗。「一定要有條件嗎?」
「是。」她抬起淚眼,既感激又防備的瞅著他。「唯有如此,我才能對自己的良心有個交代。」也才能說服自己繼續支撐下去,努力的為償還他的恩惠而奮斗。
李竣維定定的看著她,那哀傷的神情、脆弱又堅毅的骨氣,正在鞭打著他的心髒——一股邪惡的意念迅速成形,強烈到他無法抗拒。
「李先生?」見他久久不語,徐孟穎不安的輕聲詢問。
他听見自己心里一聲嘆息,終究抗拒不了想要她的念頭——
「一年,只要一年,做我李竣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