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陳哲斌的說法,鐘漢林在工廠里表現不錯,重點是他的女朋友也在陸寶電子工作,斷沒道理會把翁姿芸當成「出軌」的對象,所以十成十是陸柏豪誤會了。
該死的誤會!麻煩的是他昨天被嫉妒沖昏了頭,沒有在第一時間沖出飯店找她,這會兒可嘗到苦頭了,他現在要到哪里找人才好?
陸柏豪走出飯店,漫無目的地在飯店附近的街道上亂逛,祈求老天爺再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巧遇她的機會,讓他將話給解釋清楚,並將她帶回台北結婚,好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但老天爺卻像是考驗他的耐性似的,讓他像只無頭蒼蠅走了兩,三個小時,同一條街道至少都繞了兩,三回,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教他心急如焚。
就在他思考著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回台北工廠,先問到鐘漢林的聯絡電話再行尋找之際,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家小吃店,正巧走出一個在月復便便的孕婦。
那個孕婦拿著一張不曉得寫了什麼東西的紙張,張貼在小吃店的玻璃上,立即吸引他的注意;當他看清孕婦的長相,一顆心立刻跟著惴惴亂跳。
他興奮的急欲沖上前,卻又想到她現在的身體跟以往不同,若稍有驚嚇恐怕造成意外和危險,況且現在都找到人了,他不信她一個「帶球走」的孕婦還能跑到哪里去?
于是他壓下差點沖口而出的叫喚,繃緊神經,優雅的緩步靠過去。
他終于看清那紙上寫了什麼——周年慶優惠,消費兩百送五十,下次消費方可兌換。
他清清喉嚨,在她身後問道︰「小姐,需要幫忙嗎?」一雙渴望的眼緊鎖著眼前縴瘦的背影,仿佛擔心她就此憑空消失了似的。
「不用,我就快用好了,謝……」翁姿芸略顯吃力的應了聲,邊分心睞了眼身後的好心人,不意這麼一看,卻差一點讓她失衡跌跤。
「小心!」她這一跟蹌,差點沒把陸柏豪的心髒嚇得跳出胸口,他忙伸出手扶住她的「水桶腰」,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親愛的,你別嚇我!」
「你你你……」翁姿芸忍不住結巴了,她丟下還沒做好的工作,整個人驚愕得幾乎貼靠到身後的玻璃牆面上,「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的反駁她的話,雙瞳饑渴的審視著她許久不見的容顏,「就算你化成了灰,我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你來。」
「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翁姿芸……」她一時心慌,直覺的再次否認。
她一否認,陸柏豪竟笑了出來。
「你,你笑什麼?」她好錯愕,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笑。
「親愛的,我並沒有說我在找翁姿芸,如果你不是她,為什麼你會知道她的名字呢?」這算不算不打自招呢?他愛死了她的單純,即便和她分離了大半年,她的性情一樣沒變啊!
「嘎?!」她怔愣,立即脹紅了臉,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親愛的,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牽起她發顫的手,他心疼的將她的小手包覆在掌心。
雖然她的肚子很大,但身各部位並沒有明顯長肉,她到底是怎麼照顧自己的?如果她沒有離開過,盛伯和陳媽一定會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不似現在這般柔弱……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她慌亂的甩開他的手,轉身就往小吃店里跑。
怎麼會?!他怎會找到她的?她都躲到這遙遠的國境之南了,為什麼他還能找到她?!
翁姿芸一顆心惴惴不安,顧不得自己的腳步有多慌亂,第一個反應就是跑!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這一跑可讓他擔心死了,萬一跌跤了可怎麼好?!
陸柏豪怔愣了下,連忙撥開長腿跟著追進小吃店。
沒想到他才踏進小吃店里,就發現店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由于差不多接近午餐時間,所以小吃店里的人數特別多,每一個都用打量的眼神覷著他。
哇咧∼∼這是怎麼回事?他只是來逮人,並不是什麼電影明星之類的公眾人物,這些人干麼這樣看他?
他越過重重視線,找到店里唯一一個像收銀台的地方,後方有個跟其他人一樣,正很用力的看著他的肥胖中年婦女。
他輕咳了聲,禮貌的詢問。「請問你是這里的老板娘嗎?」
「嘿啦!這個店歸我管。」老板娘的眼將他由頭頂看到腳底,再由腳底看回頭頂,比在觀察動物園里的猴子還仔細。「安抓,有什麼代志哈?」
雖然老板娘講話帶著濃厚有趣的台味,但陸柏豪听了卻笑不出來。「我想請問你,翁姿芸在這里工作嗎?」
「我們這里沒這個輪啦!」老板娘挑起眉,二話不說的對他潑了盆冷水。
「我剛才才看到她往店里跑,怎麼會沒有?」莫非這位老板娘想幫姿芸誆騙他?陸柏豪心里一急,口氣跟著急躁了起來。
「啊我說沒有就沒有啦,不然你想怎樣?」老板娘抓狂,肥女敕的手抓住收銀台的掃把,一副準備和他杠上的樣子。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找人……」
「老板娘都跟你說沒這個人啊!」一個店里的熟客忍不住開口幫腔,臉上寫著輕蔑。
「我明明看她跑進來啊!」顧不得其他閑雜人等的想法,他只想找到他的女人!
「你這人怎麼那麼‘番’啊?說沒有就沒有,你是听不懂國語秀?」
「我們沒听過你講的那個人啦,別妨礙老板娘做生意好嗎?」其他客人也跟著起哄,一時間店里亂烘烘了起來。
就在小吃店里差點變成一個小型戰場之際,鐘漢林一腳踩進小吃店,連忙上前勸阻,然後在看清陸柏豪的臉後愣住。「陸總裁?」
「鐘漢林?!」陸柏豪也愣了下,但他不允許自己愣太久,很快便回神來並反手扯住鐘漢林的領口。「你來得正好,姿芸呢?她在哪里!」
「喂!你想對老板娘的兒子怎樣?」
「吼∼∼敢來我們的地盤找麻煩,系走嗯災路喔李!」
熟客們不爽了,正要上前情義想挺鐘漢林,未料全被鐘漢林舉手阻止。
「別鬧了!他不是來找碴的!」鐘漢林大喝一聲,輕松的搞定店里的鼓噪。
他定定的看著陸柏豪好一會兒,然後淺嘆一口。「也該是你們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在距離小吃店後方約五百公尺的小公寓里,翁姿芸驚慌失措的在屋里走來走去;這里是鐘媽媽讓她借住的臨時住所,雖然不是很大,只有三坪多,但她已經很滿意了。
剛從小吃店後門跑回來的她,邊走邊咬著指甲,腦袋里一團混亂——
透過仍在「陸寶電子」上班的鐘漢林口中得知,陸柏豪並沒有跟董育君結婚,但不知道真實的情況是如何發展?不過那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了,畢竟陸鶴高擺明了容不下她,她又何必去膛這趟渾水?
只是可憐這肚里的孩子……輕撫著圓滾的肚子,孩子似乎和她有心電感應般的蹬踢了下。
其實她很開心柏豪還會想來找她,但她沒有交代清楚就私自離開,于情于理都是她錯得多一點,她現在有什麼顏面可以面對他?就在她一上頭兩個大的時候,門鈴突然大響,她趕忙跑去開門。
「漢林,你怎麼……嘶∼∼」她在看見鐘漢林身後的高大身影後,狠怞口氣。
「你,你怎麼帶他來了?!」
「我覺得你不能再這麼下去,還是得跟他談談才對。」讓開身體讓陸柏豪進屋,鐘漢林點了點頭後便轉身離開。
陸柏豪關上門,轉身面對她時,忍不住輕笑出聲,「不是翁姿芸?嗯?」
翁姿芸咬咬下唇,窘迫的退後一步,狼狽的轉開臉。
「為什麼不承認?」他上前伸手將她的發撥到耳後。「瞧你跑得這麼急,頭發都亂了。」
「你為什麼來?」她的聲音微微發抖。
「因為我要帶你回去,還有我們的孩子。」瞪著她偌大的肚皮,他感覺自己才是要發抖的那個。「這孩子……幾個月了?」無法想像女人的肚子有這麼大的彈性,可以撐到這麼夸張的地步——以往在街上看到孕婦都沒有這種感覺,可偏偏自己的女人遇上了,他才覺得好可怕!
「七個多月。」早在離開他之前,那陣子常動不動就感到疲累,嗜睡的期間,她就已經懷孕了,只是她毫無所覺。
「你有到醫院產檢嗎?」該死的,他竟然一點都沒參與到她的孕程,教他懊惱的狠蹙眉心。
「嗯。」她點頭,考慮了幾秒後,補充道︰「是個男孩,醫生說他很健康。」
他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男孩女孩對他來說都一樣,他只要他們母平均安。「跟我回台北,我們結婚。」
翁姿芸狠狠一震,水眸微眯。
「為了孩子嗎?」她不得不這麼想,畢竟在離開之前,他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而且當時的他堅持不婚。
「就算不為了孩子,我還是要帶你回去。」他蹙起眉,搞不懂她又在想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請多少徵信社都沒有用,結果你竟然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我在車站遇到漢林,是他好心帶我來這里,在鐘媽媽的小吃店里幫忙。」她低下頭,突然走到床前拿起枕頭,由枕頭里拿出一個白色信封,然後又踱回他面前,將信封袋交給他。
他不明白她這一連串的動作是做什麼,一臉戒備的瞪著她,不願接下她手上的信封袋。
「這是什麼?」上一次她給他的信,里頭寫的都是他不愛也不想听的字句,這一回她又拿信給他,誰曉得該死的又是什麼他不喜歡的鬼東西!
見他不肯接下,她索性拉起他的手,硬將信封塞進他的掌心。「這是……我這陣子存下來的錢,雖然不多……」
「我不要!」像被燙傷似的,他一把丟開那個信封,雙掌攫住她的手臂。
「我說過我不要你還的,你當我是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你不要這樣。」她鼻酸,霎時紅了眼眶。「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我沒理由不還這筆錢。」
「我不要錢!」他激動的將她摟進懷里,用力之大幾乎想將她柔進自己的骨血。「如果你一定要還,就用你這一生來還我。」
他該拿這個倔強的女人怎麼辦呢?即使經過廠商惡性倒閉的重大考驗,他都沒有被錢擊倒過,可這女人就這麼大刺刺的拿錢出來折損他的尊嚴,這無疑是一大諷刺!
「你值得更好的女人……」她哭了出來,泣不成聲的捶打他。
「不要!我不要!」他要的女人始終只有一個,沒有其他人能比她更好,更適合他,「我只要你,一直只要你!」
「笨蛋……笨蛋——」她沒機會再責罵他,因為他勾起她淚濕的小臉,低頭吮上那張心心念念的紅唇。
他的舌熱如火焰,強勢而熱烈的焚熨著她的唇齒,舌頭熟練的逗勾著她的丁香,恣意吸吮她口中的蜜津。
翁姿芸驚羞交加的想推開他,卻被他反剪雙手,將她的手臂禁錮于身後,因懷孕而更顯豐滿的胸部自然朝他拱起。
「該死的你,不準你再離開我!听到沒有?!」他似命令又似哀求的沙啞嘶吼。
「柏豪,如果你要的是孩子,等孩子生下來,我會讓你抱走他,」除了孩子,她想不出他想要她的理由。
她太清楚自己,既沒有吸引男人的漂亮長相,也沒有幫得上他事業的家世背景,像他這種一無是處的女人,沒有自信能得到他一輩子的寵愛。既然如此,不如現在就咬牙放棄,免得時間越長,傷越痛——
「你在說什麼鬼話?!」他震驚,不敢置信的退了一大步。
「我沒有說鬼話,我說的是真的。」雖然她很舍不得孩子,但倘若他是為了肚里這塊肉才想跟她結婚,那麼,她情願割舍與這孩子的緣分,畢竟孩子跟著他才能夠得到較好的成長環境。
「你自己生的自己帶,休想把他丟給我!」他狠狠的瞪她。
她一臉錯愕,「你……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無情?」難道她猜錯了?為什麼他會說得這麼冷血,冷得她骨子發寒?
「你不是更無情?」嘲諷的勾起嘴角,他的眼里滿布酸楚,「他在你肚子里長大,你卻可以輕易的說要讓我抱走,你到底愛不愛他?!」
原本還希望她願意懷著這孩子,是對他還有情,但現在他卻被搞糊涂了,弄不懂她的思考邏輯,令他完全陷入混亂。
「我當然愛他!」他的指控著實傷人,她跟槍的扶著身後的鞋櫃,全身顫抖不已。「如果我不愛他,我不會留他到現在!」
他上前一步,不相信她能將孩子和他之間區隔得這般清楚,進一步追問︰「那我呢?難道你對我沒有半點感情?」
「我……」好跌坐在床畔,沒想到他會將話題轉到這敏感點來。「這根本是兩碼子事。」
「錯!這個問題的重點只有一個。」他居高臨下的緊鎖著她的容顏,不放過她的脆弱。「你若是不愛我,不會想留下這個孩子,對嗎?」
生養一個孩子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更甚者,帶著孩子的她或許將因此找不到好對象;倘若她對他沒有情感,她不會想生下這個孩子。
想通了這點,他思緒霍然開朗,硬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她屏息啜泣,不斷的搖頭。
「說啊!說你愛我,所以才想為我生下這個孩子,對嗎?」他在她雙膝前蹲下,深情的凝望著她。她張開嘴,好半晌卻吐不出半個字,眼淚不斷的由眼眶里滑落。
「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你漫漫說。」由床頭拿來整包面紙,他怞出面紙輕拭她的淚。「別哭了,再哭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會很愛哭喔!」
「哪有這種說法?」她忍不住輕笑了聲,眼角還掛著淚。
「你看你看,又哭又笑,小狗撒尿。」見她展露笑靨,他的心情也跟著放松了些。
面對他的堅持,說不感動是騙人的。
她接過他手上的面紙,邊擦淚邊問︰「為什麼不跟董小姐結婚?你知道她可以幫助你的事業……」
男人不都很羨慕能娶到少奮斗三十年的女人嗎?為什麼他的想法會這麼獨特?
「親愛的,你未免把我看得太扁了吧?」佯裝慍惱的瞪她一眼,他一點也不屑靠女人來壯大自己的事業。「有困難我自己會解決,要是我連這麼佔能耐都沒有,將來怎麼保護你跟孩子?」
「可是,不是在廠商惡性倒閉?」她沒忘記那些日子他天天工作超時,有時候一整天都見不到他,直到她睡了他才回家,有時甚至連她起床時,他早就到公司上班了,面對那麼嚴困的考驗,他是如何度過的?
「你怎麼知道?」他傻眼,明明他什麼都沒說不是嗎?
「呃……歡歡跟我說的。」她微窘的供出泄密者。
「那個碎嘴的女人!」他不怎麼認真的啐道,起身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摟住她的肩,讓她的頭靠著自己的胸口。「說來還真虧了你,要不是你丟了信就走,我也不會沒命的工作,不到三個月就把麻煩解決了。」
「……」有人這麼說的嗎?意思是她早該離開了是不?「那不好意思喔,是我太晚走了。」
「不準你再說傻話!」沒好氣的捏捏她的臉,當作是對她的懲罰。「天知道你在這邊開心快活,我在台北有多水深火熱。」
「怎麼說?」他為工作忙得水深火熱,干麼要往她身上推?
「為了找你,我幾乎將整個台北翻過來,連你爸媽那邊我都去了好幾次,加上工作上的壓力讓我忙得焦頭爛額。」他嘆了口氣,那真是段痛苦的經歷。「為了讓自己沒有太多時間想你,我連家都不敢回,天天在公司里打地鋪,非得累到癱才肯睡下。」
有她發上印下一吻,他知道這輩子他再也放不開她了。
「雖然我告訴過你,這輩子我不會結婚,但那陣子我想了很多,如果非得用那張結婚證書才能永遠把你留在我身邊,那麼,我不介意多了那一張紙。」
「什麼要為我打破你自己的原則?值得嗎?」這個男人為什麼要那麼寵她?她不敢痴心妄想,索性問個明白。」因為我愛你。」這也是那陣子領悟的事實,他淺嘆一口,坦白招認。「沒有你在身邊,什麼事都變得沒有意義。不娶董育君,除了向我父親證明我不是他能躁控的傀儡之外,更重要的是,沒有任何女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你……」她驚喜的抬頭看他,望進一潭深幽的黑瞳。
「不管你愛不愛我,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了。」抵著她的額,他的嘴角勾起笑紋,「當然,也愛我們的孩子。」
翁姿芸歡愉的含著淚,伸手拉下他的頸,親吻他的性感薄唇,以行動證明她對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