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麟和許錄擎走在路上,夜風讓他們情不自禁的安靜,但沉默之下心霍然跳動,不經意間,發現彼此竟如此和諧的並肩朝同一個方向走著。
「唔……」許錄擎發出一個毫無含意的音調,凌麟低垂的眼角微微一動,許錄擎的手已經伸過來,彷佛天經地義般,溫柔又強勢地摟上他的腰。
夜深人靜,漆黑的街道,凌麟覺得自己被比強有力的手臂更難以擺月兌的東西纏繞住。
心血來潮的溫柔,凌麟警惕地估量著許錄擎的舉動。
可溫柔畢竟是溫柔,清涼的風迎面吹來,在昏暗的街燈下走在長長的破舊的馬路上,前面是一片黑暗,就像看不到盡頭的人生。這個時候,腰間的手那麼堅定,那麼充滿了力量。
簡直就有了一點︱︱愛的感覺。
愛嗎?雖然許錄擎今天行為怪異,但……不會這麼夸張吧?凌麟疑惑地抬頭看了許錄擎一眼。
沒有停止過觀察凌麟動靜的許錄擎立刻對上凌麟的視線,戲謔地揚眉︰「我很帥,對不對?」
真是自大狂一個。
把心里剛冒出一丁點的溫柔的萌芽一腳踩死,凌麟做個十足嘲弄的表情,慢吞吞說︰「如果論帥,你比不上我。」
「錯!如果論漂亮,我比不上你。」許錄擎停下腳步,讓凌麟與他近距離的面對面。
剛想反唇相譏男人不能用漂亮來形容,凌麟忽然想起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的一天已經過去。
不錯,自己在許錄擎心目中根本不算是個男人,只是女人的代用品。
這個事實讓凌麟覺得沒有意思極了,就如漲漲的氣球被扎了一針般,他靜靜望許錄擎一下,垂下眼,用厚密的睫毛掩飾自己的眼神。
夜風無聲無息吹過,沉默又把他們包圍起來。
靜悄悄的路上,兩人就這樣相對。他們面對面,彼此的呼吸可以噴到對方的臉上,靠得如此之近,使許錄擎不得不聯想起另一種距離。
心的距離,有多遠?
月下的凌麟低垂著頭,許錄擎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沮喪趕跑了屬于凌麟的活力和光輝,他是那樣失落。許錄擎幾乎想伸手挑起他的臉,像魔法師一樣使他的小豹子煥發神采。
此時此刻,許錄擎希望他們的心不要離得這麼遠。
許錄擎嘆了一口氣,他很少露出這樣無奈的表情︰「凌麟,我真的弄不清你在想什麼。」
凌麟沉默,很久才死盯著腳下的水泥地,說︰「有這個必要?」
環在腰上的手忽然緊得像鋼筋一樣,凌麟難受地皺起英氣的眉。
「你寧願當一個玩具?」許錄擎輕輕地,危險地問。
凌麟反應很快︰「我有權選擇?」
「你會選擇愛上我嗎?」
許錄擎驀然深吸一口涼氣。他說了什麼?老天,他居然不假思索地說出了那麼一句可笑的話。
凌麟也愕然了片刻,但他很快抬頭,直視許錄擎閃著精光的眼瞳。
「不可能。」凌麟冷冽地說。
回答像油澆在烈火上一樣,空氣凝滯起來。
兩人像斗敗的公雞一樣惡狠狠地對峙。
「凌麟……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上台致歡迎詞的時候,想到什麼嗎?」半天,許錄擎放松下來,詭異的語言打破沈滯的空氣。
「不會是什麼好想法。」
「不,是好想法。」許錄擎輕笑著將凌麟拉到附近最亮的街燈下︰「我當時想,這個男孩子真漂亮,長得又高,站著做感覺一定很不錯。」
凌麟望著許錄擎邪氣的笑容,身體僵直。
「你要在這……」
「對,就在這。」
凌麟瞪著許錄擎,瞳子彷佛要被火焰燒著了。他覺得濕潤的感覺從心髒蔓延到眼眶,猛然用力閉上眼楮,把臉轉到一邊。
許錄擎貼近他,解開他的褲子……
像木偶一樣站著,盡情滿足面前惡魔的玩弄,凌麟的神志已經開始麻木。所有的過去,所有的未來,彷佛都漂浮在空中,然後遠去,遠去……
許錄擎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他摟上凌麟的腰,慢慢幫凌麟系好褲子。
凌麟不知道他在干什麼,還沒有達到目的,許錄擎肯這樣放過他?還是,許錄擎忍不住了,現在就要上他︱︱在大街上。
許錄擎大手隔著襯衣摩挲凌麟光滑的背,低聲安慰︰「沒有什麼好羞恥的,男人那個地方被這麼弄,都會有反應。」天,他現在的聲音居然溫柔得不可思議。
錯覺,又是錯覺,凌麟在心里對自己搖搖頭,許錄擎的話,怎麼可能帶上心疼的語調。
「好了,別哭了。」許錄擎笨拙地企圖用袖子擦凌麟臉。他看見凌麟的眼淚,晶瑩透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麗的淚珠,卻讓許錄擎第一次覺得滿心不是滋味。
哭?誰哭了?
我嗎?
凌麟疑惑地模模眼楮,濕漉漉一片。
淚水?將指尖緩緩伸到嘴邊恬一下,咸咸的。這迷惘的動作引發許錄擎更多的溫柔,他不再用衣袖,湊前,細細恬著凌麟表情空洞的臉上掛著的淚珠。
他用低沉穩重的語調發誓︰「我不欺負你。我保證,我會讓你快樂。」
听到這個,凌麟像被電觸般微微一縮。這句話,不管是誰說的,在這樣的夜色下,在此時此刻,都足以讓人安心。彷佛得到求乞多時的東西似的,凌麟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疲倦和安定,他不由緊緊閉上眼楮,靠進許錄擎的胸膛。
我不貪心,只要今晚。
哪怕一個晚上也好,讓我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沒有恐懼地安心睡去。
到底是怎麼走回去的,這彷佛永遠也沒有盡頭的長路。
凌麟可以清醒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躺在許錄擎的床上睜開眼楮,不明白昨天怎麼會笨蛋似的把靠到許錄擎懷里,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跑到許錄擎床上來了。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邊的那塊地毯。凌麟冷冷一笑,是不是過了一段時間玩具就可以升級,從地毯升到主人的床上。
房間的門打開,凌麟循著聲音看去。是許錄擎,大清早的穿得整整齊齊,像從外面回來。
「已經醒了?」
凌麟點頭。
「要再睡一下嗎?」
凌麟無精打采地搖頭︰「不用了,我今天還有考試。」
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洗手間洗臉。
出來的時候,許錄擎還站在門口。凌麟若無其事地在他面前換上許錄擎的衣服,心里對自己說︰乖乖做回你的本分吧,凌麟,愛情游戲結束了。
提著課本經過許錄擎身旁打算去上課,被許錄擎一把抓住手腕。凌麟毫不意外地回頭,等待指示。
「沒有復習吧。」許錄擎塞了一張紙到凌麟手里。「這個給你。」
「是什麼?」
許錄擎微不足道地說︰「數據結構考試的答案。」
凌麟冷漠地瞥了手里的東西一眼,掉頭走了出去。
許錄擎靠在房間的窗口,看著凌麟夾著書匆匆出了門口。然後在別墅大門的拐角處,很隨意的把某樣東西柔出一團扔進了矗立一旁的公眾垃圾箱。
苦澀而難懂的微笑,伴隨許錄擎的微微嘆氣,慢慢爬滿他英俊剛毅的臉……
安靜的考場,每一個考生都在殫精竭慮地為分數拼搏著。
分分分,學生的命根。
有的乖乖苦思;有的眼珠咕嚕骨碌直轉,參考同學答案的同時,還有注意在身邊像鯊魚一樣游來游去的監考老師。
凌麟待在桌子上看了試題半晌,站起來走到講台前放下空白的答卷。
面對老師驚異的表情,凌麟還他一個無所謂的笑容,瀟灑地走了出去。
越過生長得茂盛的桂樹林,躺在平日的秘密草地上,凌麟閑逸地把頭枕在手臂上,舒服地閉上眼楮。
什麼也不去想。考試?分數?隨他們去吧。
「唉,我已經墮落了。」凌麟喃喃著,苦笑。
耳邊傳來皮鞋踩在草地上的聲音,凌麟懶得睜開眼楮,問道︰「這麼快就交卷了,打算和我同甘共苦?」
「同甘共苦?我的榮幸。」
不是預料中的聲音,凌麟驀然瞪大眼楮。許錄擎放大的臉跳進視線。
「你怎麼知道這里?」沒有斥責和憤怒,甚至沒有變動一下原本的姿勢,凌麟平靜地問。
許錄擎伏低的身子幾乎就要趴在凌麟胸前,笑道︰「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清楚。」
「你來干什麼?」
「你沒听見嗎?」許錄擎輕啃凌麟的**︰「我說了,來和你同甘共苦。」
凌麟不做聲,盯著緊緊靠過來的巨大黑影。
霸道的唇撬開牙關進犯口腔深處,凌麟毫不抵抗地接受許錄擎的糾纏和火熱。
在別墅里不夠,在街上還是不夠,今天又到校園里面來了。
「你昨天晚上哭了」許錄擎沒有放棄凌麟嬌女敕的唇,啃咬著吐出熱切的氣息。
「我的眼淚對你有意義?」
即使對我本人,也沒有什麼意義。
許錄擎卻點頭︰「有。」
凌麟冷笑著猜測︰「新鮮的娛樂節目?」
你昨晚靠進我懷里的時候,我很高興。許錄擎想這麼對凌麟說。可凌麟已經閉上眼楮,他麻木的接受著許錄擎的親吻,比反抗更讓許錄擎難受。
許錄擎想說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他更狂熱的親吻凌麟。
纏綿熱吻持續著,直到不尋常的氣息開始彌漫。
有人!
彷佛有所感應,凌麟忽然推開身上的許錄擎,坐了起來,扭身向側邊望去,身體立即如水泥般僵硬。
︱︱喻峒鬼魅似的呆立在一旁,臉色難看得無法形容。
……………………
………………
視線一片搖晃,凌麟灰著臉,從地上爬起來。
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卻發現入手濕潤一片︱︱是剛剛熱吻而流下的**。滑黏的液體,彷佛在力證不輪的瀅亂和污穢。
「喻峒,我……」喉嚨一片沙啞,凌麟放棄言詞的解釋,看著同樣震驚失常的喻峒。
已經想不到要去解釋什麼,凌麟努力著,只想走到喻峒面前。
不要離我這麼遠,喻峒。
腳卻釘在地上似的邁不開,還是,軟得沒有一點力氣?凌麟用盡力氣,挪不動一步。
「凌麟……」許錄擎走近他。凌麟蒼白的臉色可怕極了,連許錄擎也不安起來。
他想再次摟住凌麟的腰。凌麟很驚惶很害怕,即使自己的撫慰沒有作用,也情不自禁地想給他支撐的力量。
但許錄擎的聲音只會讓呆住的凌麟全身神經更加緊繃而已。沒有經過任何考慮,所有可以集中的意志和力量都到了極限,聚集在拳頭上,狠狠揮向靠近的許錄擎。
集中了憤怒和恐懼的一拳,驚天動地的一拳,凌麟終于揮動手腕向許錄擎宣戰。
許錄擎毫無防備地、有史以來第一次被重重的拳頭直直擊在下顎,頭部偏側著倒在草地上。
讓人屏住呼吸的惱怒和疼痛通過神經傳達腦部。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許錄擎抬起頭瞪著凌麟。
凌麟胸口強烈起伏著,血紅的眼楮似乎已經分不清任何東西。他直覺地想上去再踢幾腳,讓面前這個可恥的人永遠消失。剛抬腿,又忽然想起凍立一旁的喻峒,全身的憤怒和力氣彷佛立即被怞走,涌上頭的是羞恥和絕望。
他不敢再看喻峒的臉,他不想從那張熟悉的友善的臉上看到鄙視和失望。
凌麟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緊繃的神經在發瘋似的尖叫,要他逃開喻峒的目光,他極想快點逃到沒有人知道的角落去。
可他不敢狂奔,他的力氣已經被事實的打擊怞空了,一個輕微的動作也許就會讓他軟倒。凌麟不願倒在他們面前。
他緩緩的挪動腳步,像游魂一樣慢慢讓身體做主地移動著。
碎了,什麼都碎了,連痛哭的情緒都提不起來。
喻峒已經看見一切,凌麟的世界破碎了。那個虛幻的快樂的國度如鏡子一樣碎了一地。
「凌麟。」經過喻峒身邊的時候,喻峒忽然開口。
不但開口,他還伸手,抓住凌麟的手腕。
喻峒的力度很輕,凌麟卻像被火焰燙著般深深一震。被喻峒溫暖的手抓在手腕,才知道自己的身體這樣的冷,就像結了冰一樣。
「跟我來。」喻峒的聲音也很輕,凌麟幾乎感動得想落淚。
喻峒說︰跟我來。
他說跟我來,而不是走開,凌麟哽咽。
他乖乖地讓喻峒抓住手腕,跟在喻峒身後走了,像被人牽了線的木偶。
目送凌麟和喻峒的背影,許錄擎坐在草地上,悶悶地,再吐一口唾沫,帶血的唾沫……
十五分鐘後。
凌麟塑像一般無神地坐在宿舍里。
喻峒緩緩關上所有的門窗,撐著腮幫靠在床邊。沉默,蔓延這窄小的學生宿舍。混雜在其中的,還有詭異和近乎呆滯的氣息。
喻峒終于開口,嘆氣︰「你是同性戀?」
我?同性戀?凌麟抬頭,目光難明地望喻峒一眼,沒有做聲。
「我從來不知道你……」喻峒為難地尋找最適合的用詞︰「你有這種……這種傾向。」
顯然喻峒還沒有完全明白事實。凌麟稍微放松一點,蒼白的臉有了點血色。
喻峒又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不把我當朋友?」他有點不滿。
凌麟表情復雜地保持沉默。
喻峒嘆了一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說︰「同性戀也沒有什麼,用不著這麼沒精打采。」
被喻峒誤會也好,至少比讓他知道情況好。
「那個天平集團的大人物,是你的愛人?」
听了喻峒的話,凌麟終于有點反應,抬起眼瞅喻峒一下,自嘲地笑笑︰「愛人?」
「難道他不是?」
「愛人?」凌麟扯著嘴角,冷冷重復著這個詞。
許錄擎?愛人?
一團火在他心里一拱一拱,要從厚厚的堡壘里沖出來。可將所有委屈發泄出來的念頭只在腦子里快速地打了個轉,凌麟很快清醒過來。
什麼都不能說,他提醒自己。
「凌麟,怎麼了?」
看看喻峒關切的眼神,凌麟把牙緊咬一下,像把什麼咕嚕一下吞下肚子似的,磨著牙點頭︰「嗯,是,我們是愛人。」
「凌麟,咱們是兄弟,別怪我多嘴。」喻峒沉默一會︰「我听說有錢人都喜歡玩弄感情,你可要小心點,別一下子陷得太深。」
玩弄感情?
彷佛被刺深深戳了心髒一下,猛然感覺到怞搐般的心疼。
「哈哈哈!」凌麟終于忍不住悲憤地大笑起來。
這才是問題啊,喻峒。與感情無關,只是污濁的游戲,在權利下的卑微屈服而已。
用身體去討好男人。
有這樣的朋友,你不羞恥嗎?
我怎麼跟你說?我要怎麼跟你說!凌麟笑得俯在床上,眼中盈滿淚水。
「凌麟,你怎麼了?」喻峒制止凌麟哭泣般的大笑,驚訝地發現凌麟臉上的淚痕。
凌麟不對勁,喻峒緊張起來。他的朋友現在絕對不是沐浴在愛河的樣子,相反,他像陷在流沙里的人,慢慢地看著自己被淹沒。
「凌麟,你到底怎麼了?你們吵架了?你們……」
「我不愛他。」凌麟嘴邊掛著辛酸的譏笑,對喻峒搖頭。
「你……」喻峒困惑地看著凌麟︰「你不愛他?那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要接吻?」凌麟快速地接上去,大腦接近空白,他幾乎呼吸不到空氣,窒息的感覺讓他只想縱情地大叫。
「我不愛他,我不愛他,我不愛他……」驀然間一個鏡頭跳進腦海,那是晚上,風輕輕圍著他和許錄擎轉,他慢慢的、安靜地靠進許錄擎的懷里。
是的,是凌麟主動靠過去的,偎依在那個人的懷里。
瞳孔猛然放大,這個不合時宜的片斷讓凌麟對許錄擎燃起前所未有的怒火。那個人,那個可惡的、該死的、應該下地獄的家伙!他不但奪走了凌麟的身體,還搶走了凌麟的尊嚴。
他居然靠進了許錄擎的懷里。凌麟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被玷污了。
「凌麟……」
凌麟不斷變化的臉色讓喻峒心驚膽戰,喻峒焦慮地尋找答案,他忽然想到什麼,瞅著凌麟,似乎難以啟齒。
凌麟敏感的察覺到了,盯著喻峒︰「有什麼你就直說。」
「難道……難道是為了合約?」
凌麟濃密的雙眉驟擰。
好,好!都來踐踏我的自尊吧。許錄擎眼里我是一個玩具,喻峒眼里我是個為了合約出賣身體的人。
凌麟霍然站起來,漲紅了臉。
喻峒連退兩步,兩手連擺著說︰「我說錯了……」
「不,你說對了。」凌麟直瞪著喻峒,輕輕地,每一字都清晰無比地從齒間跳出來。
「是,我為了合約。」凌麟負氣地說。
喻峒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凌麟,你不會……」
「怎麼不會?你知道有多少好處嗎?」凌麟不屑地微笑︰「還有考試的答案,還有名牌衣服。」
「閉嘴!你怎麼會……」喻峒危險地低吼,他憤怒地看著凌麟,彷佛那是另一個正侮辱他朋友的陌生人。
「當然會!我當然會!」強烈的心痛似乎給了他一種麻木似的塊感,凌麟故意用更高興的語調說下去︰「還有錢,你知道我戶口上有多少錢嗎?喻峒,你做夢都想不到的數字……」
他沒有說完,喻峒的拳頭就已經到了眼前。
在拳頭著肉的沉悶一聲後,劇痛從下顎蔓延到全身。
扎扎實實地挨了一下子,凌麟的頭被拳勢帶向一旁撞在牆上,一陣頭昏眼花。
趴在床上的身體被喻峒硬扯著領口吊起了上半身。喻峒在怒吼什麼,听不清楚。
迷朦的光在眼前閃耀。
整個世界都在閃耀,破碎前瞬間的輝煌原來如此的美。
凌麟唇角綻出解月兌般的微笑,意識逐漸模糊,凌麟很高興,他知道人體本身的昏厥功能又要發揮作用了。
這個時候,他最盼望的就是昏過去,不用再面對最好的朋友。
再見,曾屬于我的光明的世界;再見,我的朋友。
凌麟微笑著沉入黑暗,他終于如願以償的墮落。
已經過了多久?一分鐘還是一個輪回。自從遇見許錄擎,對時間就像失去了感知。
但昏迷總有蘇醒的時候。從溫暖慵懶的海洋中掙扎出來,凌麟苦笑著再次面對不想面對的一切。
唉……希望可以一睡不醒。
頹廢地睜開漂亮眼楮,安心地發現,喻峒不在。避得一時是一時。凌麟呼一口氣,坐了起來。喻峒到哪里去了?果然鄙視到不想再看見我的地步了嗎?原以為會悲痛欲絕的,現在忽然發現雲淡風清,沒有什麼大不了。
不過是失去了朋友嘛,很快,小花貓、籃球隊的其它人、同學、家人……都會知道;很快,以前的凌麟就徹底消失了。
連痕跡也不用費心去保留。
是不心痛,還是痛得沒有感覺?
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凌麟困惑地低頭。原本緊扣的襯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露出凌麟優美結實的胸膛,還有︱︱遭受過**的斑駁傷痕。
誰解開我的衣服?喻峒?
喻峒到哪里去了?如果喻峒看見這些傷痕……短短發怔後,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讓凌麟驚出一身冷汗。像挨了一鞭似的從床上跳起來,如發狂的旋風般沖出宿舍。
熟悉的校園景物從身邊飛速後掠,凌麟竭力飛跑著。
喻峒!喻峒,你千萬不要去惹許錄擎。
千萬不要!
肺里的氧氣急劇輸送著,凌麟听不見耳邊呼呼的風聲,向所有可以想到的神靈懇求。
請不要讓喻峒靠近魔鬼。
神,請保護我最重要的朋友。
凌麟如燃燒著怒火的復仇天使一樣沖進別墅的客廳。
客廳很安靜,突現凌麟粗重的呼吸。
擺設依舊,燈光依舊,連人也還是原來那個。
安逸坐在沙發上的許錄擎呈現與凌麟截然相反的輕松神態。唯一不自然的只有他嘴角上程度相當嚴重的紅腫,凌麟的拳頭也不是好挨的。
「我朋友呢?」
許錄擎輕笑,凌麟的毛發像發怒的獅子一樣豎起來,喘著粗氣問︰「喻峒有沒有來過這里?」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一滴滴淌落,凌麟完全顧不上伸手去抹一下,只是毫不眨眼地瞪著悠閑坐在面前的人。
許錄擎冷冷瞅著凌麟,逸出居心叵測的笑,答道︰「有。」
「他在哪里?」凌麟按捺激動的情緒,磨著牙問道。
許錄擎不答,只是享受似的望著凌麟輕笑。
凌麟差點就要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憤怒地吼了出來︰「說!你把喻峒怎麼樣了?」
「我剛回來敷藥,就有一個蠢東西找上門,說我用卑鄙手法虐待他的朋友……」許錄擎欣賞凌麟的憤怒神情,慢悠悠地說︰「我沒有虐待你吧,凌麟。」
凌麟不屑地瞪著許錄擎,咬住下唇不做聲。
「為了讓他明白我沒有虐待你……」許錄擎英俊的臉露出殘忍的笑容,將手上的香煙在煙灰缸里捺滅,嘆息著說︰「只好讓他親身體會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虐待。」
意料之中的,凌麟紅了眼,像被激怒的猛獸一樣撲了上來,猙獰地揮舞著雙手要把許錄擎撕裂。
許錄擎早有準備,輕而易舉地躲過凌麟瘋狂的拳頭,順勢將他壓在身下。
凌麟激烈的掙扎著,咒罵著。完全的憤怒和痛心讓他瘋狂,連他本人也不知道嘴里說著什麼。
「凌麟,安靜,安靜。」許錄擎死死壓住身下狀態極度不安的人,語氣卻輕柔如水,像在安慰最心愛的情人一樣充滿了寬容和寵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沒有把他怎麼樣。」
「你這個畜牲!你這個變態!你去死!你去下地獄!……」凌麟用盡力氣地大叫,完全忽略許錄擎的話。
喻峒!
那張長滿青春痘的黑臉,那整天大大咧咧粗神經呵呵傻笑的喻峒。許錄擎會毀了他,像曾經毀了凌麟一樣。
凌麟渾身發冷,他害了喻峒,他最好的朋友。
所有的羞辱和傷害,要在喻峒的身上重演,凌麟深深知道那是怎樣一回事。
不應該這樣!這不應該。
「安靜下來,看著我,凌麟。」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許錄擎無力地發現自己的安撫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只好選擇另一個讓凌麟冷靜的辦法,抬頭使了個眼色。很快,關在房間的喻峒就被保鏢推推踫踫帶到客廳。
「你們這些敗類!惡有惡報,你們遲早被亂槍掃死,你們會被……凌麟!你怎麼在這?姓許的,放開凌麟!」發現凌麟被許錄擎壓在身下的瞬間,喻峒用最高的音量怒吼起來。
喻峒猛然掙月兌抓住自己肩膀的男人,沖過去幫助被許錄擎制住的凌麟,還沒有靠近沙發,已經被幾個保鏢攔住。
「滾開!」
情急之下,喻峒使出渾身解數對付身前的幾人,並且狠狠咬了其中的一人。但他也為剛才痛快的一咬付出了代價,挨了毫不容情的一巴掌。
「啪!」
滿天金星。
響亮的巴掌把喻峒的臉打得腫起半邊。
這一巴掌似乎也打在凌麟的臉上,凌麟愣了愣,停止吼叫和掙扎,震驚地轉頭,正疼得齜牙咧嘴的喻峒跳進眼簾。
是喻峒!
凌麟快失去焦距的眼楮亮了亮,他快速的打量喻峒一番。幸好,只是臉上多了一個掌印而已,衣服還是好好的穿在身上,瞧表情也還算正常。凌麟松了口氣。
感謝上天!喻峒沒有受到想象中的待遇。
心忽然完全放松下來。身體里的血液似乎恢復了正常的流動,凌麟虛弱地對身上的許錄擎苦笑一下。
方才一直在用全力壓制凌麟的許錄擎總算可以放松力道。凌麟方才瘋狂的掙扎讓他也吃了一驚。他望著身下變得軟綿綿的男孩,回應似的給凌麟一個溫柔的笑容。
唯一還在怒吼激動得不停的是喻峒。
「變態!放開凌麟。」
許錄擎對手下頷首,保鏢們放開喻峒。
「凌麟!」喻峒喘著氣奔到凌麟身前,用了吃女乃的力把他從許錄擎的身下搶救出來,上上下下的看︰「受傷沒有?說呀,有沒有受傷?」喻峒焦急地晃著不作聲的凌麟。
許錄擎見他動作太過粗魯,竟然有點不是滋味,清清嗓子說︰「姓喻的小子……」
「閉嘴!」喻峒驀然大吼,憤怒的目光投向許錄擎,一手護著凌麟,一手指著許錄擎︰「你警告你,不許靠近凌麟,我日後一定會替凌麟討回公道。」
難得看見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笨蛋,不知道他是怎麼和比他識趣一百倍的凌麟當上朋友的。
許錄擎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環著手臂立在一旁。
「你這個虐待狂!變態!」喻峒罵罵咧咧,幫凌麟扣上剛剛因爭執而月兌開的襯衣鈕扣,還不忘用憎恨的目光攻擊許錄擎,似乎恨不得再撲上去咬兩口。
凌麟漸漸回過神來,看見許錄擎高深莫測的詭笑,心里打個寒顫,生怕許錄擎報復喻峒,暗地里扯了扯喻峒的袖子︰「喻峒,你先回去。」
「我們一起回去。」喻峒高聲嚷著︰「怪不得凌麟家里一會子遭難,一會子又全好了,你這個卑鄙小人!狗雜種!」
許錄擎不理會喻峒,對凌麟勾勾指頭;「凌麟,你過來。」
「閉嘴!你少威脅凌麟,我……」
「你給我閉嘴,喻峒!」
真是不要命了!凌麟惱怒地捂住喻峒的嘴,拖他離開許錄擎開始陰森的視線。
「不要以為有錢就可以玩弄人!這個社會是……」剛掙月兌的嘴又被凌麟誤住,喻峒口里猶嗚嗚個不停。
許錄擎玩笑地看著幼稚直率的學生會會長,露出淡淡的笑容。
這麼沖動又不現實的蠢東西,比他的凌麟差多了。
凌麟看見許錄擎望向喻峒的詭異笑容,心頭一陣驚恐。捂住喻峒的手越發用力,生怕他再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
拖著要撲上去痛毆許錄擎的喻峒不斷後退,卻在客廳的門口遇到阻礙。
身後有人,凌麟回頭,守在門口的是許錄擎的親信︱︱談鋒。
「凌麟,你過來。」許錄擎再次淡淡地發出命令。
「嗚嗚……唔……」喻峒更加激動,不斷扭動著想掙月兌凌麟的手,如果不是被凌麟捂住嘴,他一定會把所有听過的髒話全部一次過奉送給許錄擎。
許錄擎胸有成竹地對凌麟微笑︰「我相信你不會就這麼跟他走。對吧?我聰明的宣傳部長。」
唉,今天只怕不能善了。不管怎麼樣,一定要保住喻峒!已經有這樣的覺悟,就算要遭受再可怕的羞辱,也無所謂。凌麟幾乎可以預想到許錄擎會提出怎樣下流殘忍的要求。
對上許錄擎精光閃閃猶如獵食者一樣的銳利目光,凌麟嘆了長長一口氣。
「你猜的對。」凌麟苦笑,他放開喻峒,無奈地向許錄擎走去。
「凌麟!你回來!」看見凌麟走向許錄擎,喻峒立即怒叫著撲向前,卻被身後的談鋒一把扯住衣領。談鋒力氣很大,喻峒用盡力氣也掙扎不開,只好扯直嗓子喊︰「你給我回來,凌麟!不要這麼沒有骨氣!」
凌麟回到許錄擎身邊,輕輕看了許錄擎一眼,轉身把視線投向喻峒,平靜的問︰「喻峒,回去吧,人總要向現實低頭。」
「不!你不可以就這樣低頭。這不是你!」喻峒漲紅了臉吼︰「凌麟,你還是那個凌麟嗎?」
凌麟搖頭︰「不是了。」
「你撒謊,你撒謊!」喻峒說︰「我知道的,你還是那個凌麟,你不可以這樣。」
「喻峒……」凌麟低頭想了想,冷靜地問︰「即使我今天和你一起走,明天、後天、大後天……你可以保護我,可以保護我的家人嗎?」
凌麟這麼一問,被談鋒反剪住雙手的喻峒漲紅臉,停止了怒吼。這問題不是沒有想過,但……但是凌麟……
「你不能。」凌麟冷漠地替喻峒說出了答案。
喻峒像燒得通紅的熱炭上忽然被人淋了一桶冰水,整個人呆滯地安靜下來。他用發紅的眼楮死死盯著許錄擎,又緩緩把實現轉向凌麟,才頹敗地停止最後一絲掙扎。
「我不能……」喻峒像被催眠般地含糊說著,每個字都讓他苦澀到了極點。
意識到喻峒不再反抗,談鋒把他放開。
「誰都要對現實低頭,我們都是無可奈何。」凌麟避開喻峒心痛的眼光,瞪著牆上熟悉的油畫,清楚地說。
許錄擎伸手摟住凌麟的腰,陰森地威脅到︰「如果你想報警,或者把這件事到處宣揚,或者做其它的蠢事,最好事前想想你最好的朋友凌麟會受什麼苦。」
凌麟很快瞥了許錄擎一眼,不滿意他恐嚇喻峒,不過他也不希望喻峒再有什麼輕舉妄動。
喻峒狠瞅許錄擎很久,終于痛恨地確定自己沒有保護凌麟的本事,渾身一泄氣,悲憤地跪倒在地上。
「喻峒……」凌麟想去扶他,卻被許錄擎一把拽住,只能站在原地,看歷來樂觀直率的喻峒挫敗地垂頭。
嘻嘻哈哈的喻峒,如今一言不發地瞪著地板,流著眼淚。
凌麟不放心地喊著他的名字︰「喻峒,回去吧。」
「不要叫我喻峒。」喻峒無精打采地歪歪脖子瞧凌麟一眼︰「我不是喻峒,我是狗熊,我是天下最沒用的笨蛋……」
他似乎越來越生氣,彷佛要把心里的悶氣都發出來一樣,跳起來大吼︰「我是看著朋友受苦的傻瓜!我是毫無用處的呆子!我是第十八代的縮頭烏龜王八蛋!我他媽的是和這個人渣差不多的畜牲!」
喻峒力竭聲嘶地喊了半天,忽然轉身在客廳昂貴的漆金木門上狠狠踢了一腳,逃避所有一切似的飛跑離開。
隨腳踢起的沙塵,彷佛在告訴凌麟他再也不會重回這個地方。
凌麟望著喻峒遠去的背影,心里一陣恍惚。
喻峒跑了,可他呢?
抬眼偷望許錄擎,凌麟嘴角爬上一絲苦澀的笑。
他逃不了。
「不要裝得像個被迫害的小姑娘。」許錄擎抬起凌麟的下巴,咬上精致縴長的脖子︰「我可還沒有忘記我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凌麟閉上眼楮,由許錄擎啃噬自己敏感的肌膚,彷佛即使喉管被咬出一個血洞,他也可以無動于衷。
「舌頭掉了嗎?像個啞巴一樣。」
不滿意地扯住凌麟的頭發,迫使他後仰,許錄擎覆上溫潤的唇,懲罰性地狂吻著。
暴躁的舌頭席卷口內每一個角落,追逐無處可逃的甜美丁香,鉗制凌麟微弱的呼吸,奪去已經不堪重荷的理智。
廳內的人早識趣地避去,以免阻礙少爺香艷的興致。談鋒憂慮地望兩人一眼,也隨眾人一同回避。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正擁吻的兩人。安靜的氣氛,更刺激禁忌的。
熱氣噴在耳邊,男人的唇一開一闔,用磁性的嗓音宣告︰「我想抱你。」
這麼簡單?還以為會是什麼酷刑虐待。凌麟低頭掩飾自己的疑惑,在他心目中許錄擎此舉一定藏了什麼詭計,就像上次籃球比賽前放他休息一晚的仁慈一樣。
凌麟緊閉雙眼就在自己掌握之下,許錄擎卻驀然覺得他飄得好遠。
「怎麼?以為我今晚會很可怕?」許錄擎猜出幾分,咬住凌麟的耳垂問。
凌麟不作聲,算是默認。
許錄擎暗自嘆氣,看來凌麟對他戒心依然很重。
他放緩聲音︰「別以為我會簡簡單單放過你,我是有條件的。」
果然如此,凌麟暗自冷哼,抬頭看看許錄擎,等他提出條件。
許錄擎盯著凌麟,忽然露出一個溫柔到了極點的笑容︰「就是你今晚要好好享受。」
「什麼?」
「我希望你快活,凌麟。」許錄擎低聲說︰「相信我的技術,你會感覺到快樂。」
凌麟古怪的瞥他一眼︰要我把你當成男妓嗎?真是奇怪的癖好……
如果許錄擎知道凌麟的想法,一定會氣昏過去。
「答應嗎?」
「嗯……答應……」凌麟語氣異常地回答。
許錄擎滿意地笑了。
「凌麟……」許錄擎低喚著,用手感覺凌麟頸間的溫度。確實是溫暖的,許錄擎幾乎要為這個松一口氣,他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凌麟近日總出現的恍惚表情讓他有點心驚膽跳,彷佛預感一件絕美的藝術品快要被毀滅。
情不自禁地,他希望凌麟能夠在和他的相處中得到樂趣,就像他從凌麟身上得到樂趣一樣。
今晚一定會是他們從認識到現在為止最完美的。
許錄擎開始靈巧地解開凌麟的衣扣。
「我是誰?」許錄擎誘哄地問。
凌麟不回答,他只是乖乖地響應許錄擎的吻,在許錄擎啃咬脖子的時候順從地仰起頭。
輕吻從唇一直起伏到反應靈敏的腰間,凌麟的衣物也已經被剝得一干二淨。
讓人目眩神迷!
只有凌麟才能讓我這麼目眩神迷。
「我是誰?」許錄擎吻著他的鎖骨,低沉地問︰「在你心目中,我是誰?」
壞蛋、敗類、變態、應該被槍斃的卑鄙無恥的賊……不過嘴里當然不可以這樣回答,凌麟認命地回答︰「主人。」
「僅僅是主人?」許錄擎不滿地皺眉︰「我不想當你的主人。」
我也不想,凌麟打從心底贊同。
許錄擎還想說的點什麼,但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經被眼前的軀體吸引過去了。「真漂亮,有時候我真不敢相信我所看見的、所親吻的是一個真實存在。」贊嘆地讓迷惑了他心志的身體每寸每寸地染上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