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一大早,梁予君正整理著房間。他是個愛乾淨且有自己一套「審美觀」的小孩。
梁依絪對於孩子的教育給予其很大的自我空間;打從梁予君「會為自己選東西的那一天,她就給他為自已選東西的機會,如果孩子的眼光和自己差太多,她頂多「建議性」的問他要不要換。
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童年受到父母的過度壓抑,導致她人格上依賴人的特質,因此她不希望自己也剝奪了孩子的選擇權,有什麼選擇的機會總是讓孩子自己作決定。
看著自己的房間除了基本裝演外,里頭的東西全是自己的選擇,梁予君有一種真正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里的感覺。舉凡床單被子、自己想閱讀的書籍自自己認為外型很Cool的電腦……都是他自已的選擇喔!
呃,電腦上的那瓶東西除外。
這東西是向阿姨到他家陪他時拿來的,他記得那時她正吃這瓶藥減肥。不過,這藥她好像在服了幾次後就不吃了,並直呼上當!說它根本是強效瀉藥。
長大後的女生真奇怪。明明已經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餓得奄奄一息還要減肥?像他們班的小胖妹多好,已經肥得全身上下全是脂肪球組織了,午餐時間,人家還不是大吃待吃,吃不夠還會到處「化緣」。
他看了看那瓶減肥藥,拿起來倒了幾顆出來嗅了嗅……
樓下門鈴聲忽然大響,接著傳來梁依絪叫他的名字,「予君、予君去開一下門,媽咪正忙!」
「來了。」他快速的往下跑,看了一下門口的監視小螢幕。呃?是個高大的老外呢!正好!他有練習美語的對象了。
他的英文很好哦,可以和外國人交談,只是他好久沒有遇到外國人了。
興匆匆地跑去開門,是一個金發的外國女人。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還是個矮腿東方種?!」沙芙亞用英文皺著眉說。
這身材高大得像西安出土的兵馬俑的西方母牛怎麼說話那麼沒禮貌?八成當他听不懂英文,好,他就裝作听不懂,看她接著要說什麼。
沙芙亞住屋內看了一下又喃喃自語的說︰「怎麼是個小孩來開門?梁依絪呢?這小孩是誰?」她打量著梁予君好一會。「八成是當年她和關子熙的小雜種。」
她認識媽咪和播種老爸?不認識也就算了,認識還這麼罵人,這外國女人真低級!他伸手模了模口袋,不知道向阿姨的減肥藥給這外國女人吃了成效好不好?
她長得那麼壯,即使藥效強勁,連拉個數天也沒關系吧?!
「予君,是誰啊?」
「一個極待減肥的『粗勇』外國女人。」他用國語應答。
「你這孩子真沒禮貌,怎麼這樣說人……」梁依絪探出頭,看到沙芙亞高傲的笑容,面上表情頓時一僵,「你是……沙芙亞學姊?」
「學妹,好久不見了。」
多年不見的同校之誼並沒有使梁依絪覺得高興,除了訝異之外,她對沙芙亞沒有特別的感覺。
「好久不見。」她有禮而冷淡的說︰「到里頭坐吧。」
以前在耶魯時,她听直屬學姊說過她的一些事。沙芙亞她家境好、好勝不認輸,有時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以及她喜歡關子熙。
後來會和她比較熟的原因就是因為關子熙。因為她總是藉故出現在關子熙面前,有時她和他約會時,沙芙亞也會「很不巧」的剛好出現,然後加入他們。
她不知道關子熙對她是什麼樣的情感,真的只是他所說的好朋友?抑或還有別的?不過她可以很肯定的是,沙芙亞非常的喜歡關子熙。她露骨的示愛方式除了沒用口說出來之外,旁人都感覺得到,更何況是當事人關子熙?
異性好友間能好到什麼程度她不知道,可在深夜會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那也「好」得太過火。她忘不了當她知道自己懷了予君,且父母計畫以出賣她獲取公司的周轉金時,她連夜逃出家門找上他,隔著一道門听到沙芙亞在關子熙房間和他對話時的無助。
凌晨兩點多沙芙亞出現在關子熙的房里……他們同處一室會發生什麼事,她連想都沒勇氣想。
雖說事過境遷,可往事歷歷在目。如今她面對著當年讓她黯然離開美國的人物之一,老實說,七年的時間仍無法讓她的傷口痊愈,沙芙亞的出現反而讓她有種在傷口上撒鹽的感覺。
沙芙亞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梁依絪居住的環境。「你過得不錯嘛。」不但住得好,連人也變漂亮了。
雖然有些不甘心,可她必須承認,梁依絪真的變漂亮了!那種令人驚艷的不是(缺頁)「我們之間真的非親非故?我以為有一個小家伙已經夠我們攀親帶故的了。」
「也就是說我們之間的聯系就只有一個小孩,一旦小孩歸於你,我們之間就沒什麼交集,也該結束了,是嗎?」
「你的想法不等於我的想法。」
「可我了解你。」
「又是你一相情願的看法。」他深感不平和委屈,聲音不自覺的揚高了。
「即使我不了解你那也是正常的,你的真命天女出現了,你需要的是她的了解,而不是我這不相干的女人。對你而言我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你一連說了兩次的『不相干的女人』,如果你自己真的那麼有自覺是不相干的話,你現在就不會那麼激動了。」他即使在漸漸被她激怒的情況下,也試圖冷靜。「我不知道你所謂的『真命天女』是什麼意思,如果可能,可以說清楚一些嗎?」
這男人真是……真是沒救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裝蒜!「你的真命天女那麼多嗎?多到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個,還得要我說清楚。」
「你都這麼認為了,那你就幫個忙。」
「你快訂婚的那一個!」她冷笑,「女友對象太多分不清是哪一個,訂婚的對象該只有一個吧?」
「到底是誰?」快訂婚?有嗎?她默許他了嗎?
「沙芙亞-赫頓。」
「她?」他怔了一下,隨即想到,這惟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她不會這幾天沒來纏他,反而纏上了梁依絪了吧?
要是她真的找上她,那可就慘了!
沙芙亞一直有撒謊的習慣,而且在她到這里的第二天,她的父親由她那里知道他的電話,就和他聯系,要他多照顧一下她。
據赫頓先生親口承認的,沙芙亞有些微的被害妄想癥,平常雖定時的會看心理醫生,吃藥物控制,可最近可能工作壓力大,她病情有加重的傾向,原本心理醫生建議她住院冶療,沒想到她堅持出自己沒有病,隔幾天就出國散心了。
赫頓先生麻煩他看好她,這幾天待他公司的事處理好之後,他會親自來帶女兒回去。
一個撒謊成性又加上被害妄想女人?!天!
「怎麼?訝異我知道你們兩人好事將近?」
「不,我訝異的是,你怎麼會相信她的話?」
他的話觸動了她壓抑許久的記憶,「七年前我離開美國前的某個深夜,我曾去找你,我听到你在房里和沙芙亞有說有笑。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我忽然覺得,那一晚我不該去找你的。」那麼多年了,一想起那件事,她的心仍是揪得緊疼。「如果沒有當初的那件事,沙芙亞的話我的確不見得會相信。可有了當初,因此對於你們後來的發展,那似乎變成了理所當然的。」
七年前她去找過他?他不知道啊。他和沙芙亞一向就只是朋友,什麼瑜矩動作更是不曾有過。他不否認她曾有幾次試圖勾引他,甚至在他面前,可他一向理智自持,並威脅她,下次再這樣連朋友都當不成。
情人和朋友之間的界限他一向清楚。是朋友就是朋友,他不會做出任何超友誼的事。
「我和沙芙亞之間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
「因為還欠一個孩子。」他真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嗎?「只要我把予君還給你,你們就可以安心訂婚了,是嗎?」
「又是沙芙亞告訴你的?」
「她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不過也多虧她這樣的性子,使我意外的知道了一些事。」
「她的話你全盤接收,而我的真心話你卻句句質疑?」他這話說得有些意氣用事,難過之情表露無遺。
到底是他做人失敗,還是梁依絪的判斷力太差?
有時在面對她帶給他的挫折、無力感時,他會忍不住的想問自已,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不合理的懷疑?他不是一向是那種問心無愧後,對任何事情都懶得解釋的人嗎?
可為什麼在她面前,他就是無法那麼灑月兌?
天曉得這樣不像自的自己,他感覺有多討厭!可,他心里清楚,即使如此他也不會放棄她。
因為愛她,還沒讓她知道他的情感時就放棄,他不甘心!
「的確是如此。」
「那是因為你從來不信任我,所以當旁人捏造一些事來告訴你的時候,你會毫不懷疑的全接受了。」
捏造?這種事能捏造?梁依絪心一涼,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反正說再多也無意義了,孩子我絕對不會給你的。」小予君在她沒有關子熙的日子里,一直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有一天他不在她身邊,她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孩子需要一個父親。」以前是不得已,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就不可能讓自己的小孩流落在外。
「予君是個懂事的小孩,他不會因為沒有父親就變壞,我會給他完全的愛。在你出現之前,我們母子不也過了六年?」她看著他,「更何況,如果孩子真的需要父親……我也會給他的。」為了使這番話更具說服力,她走到宋子期身邊,勾住他的手。「如果你是擔心予君會少了父愛而遲疑不訂婚,那你現在可以安心了。」
「你什麼意思?」他的視線由她緊拉住宋子期的手,來到她靠在他肩上的頭。他的手在不自覺中握緊,花了好大的氣力才壓抑住自己,沒貿然的上前去將她拉開。
「早些訂婚吧,動作別比我們慢了。」看著他的臉色丕變,她推著宋子期,「你方才不是說要吃飯嗎?」她故意看了一下表,「時候也不早了,我餓扁了。」她嘟著唇撒嬌道。
她嬌俏的樣子讓宋子期看呆了。
她再推推他,「怎麼了?不餓?」
宋子期這才回過神來,「餓。」
看他那愣呆呆的樣子,梁依絪覺得好笑。「餓的話,那就快走吧。」
在離開之前,她越過關子熙要拿放在座椅上的皮包,沒想到卻被他一把拉住。
「放……放手。」她試圖掙月兌他的手,可根本掙不開。
「你以為你和別人結了婚之後,我們之間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他眯著眼看著她,這個女人……他為什麼要放任她如此傷害自己?「哪有那麼容易?」
「就是這麼容易!」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從他眼里,她仿佛看到一瞬的痛苦?
關子熙會痛苦?別傻了!即使真是痛苦,那又是為什麼?為她?
他這種男人堅強又傲氣,在他的世界他要什麼有什麼,沒什麼東西他要不到的。他會因為要不到孩子,甚至她要結婚而痛苦?那是不可能的!他還年輕,再有個孩子並不難,要女人那就更是容易。
她和孩子對關子熙而言都不是絕對的,也不是沒有代替品,因此失去他們,他不會痛苦的。
她真悲哀!這麼多年來對他始終存有一絲痴心妄想,直到這個時候才醒覺過來。
「你應該了解我的個性,我說要的東西就一定會要到手。」
她無所謂的一聳肩,「拭目以待。」老實說,她第一次看到關子熙那樣沉肅的臉,那種像是提前宣告所有權的眼神令她害怕。
他……不曾對她那樣。
不管了,事情都已經走到這斯地步,她沒有不繼續走下去的道理。
關子熙終於松開了她的手,她注意到他把冷肅的視線投注到宋子期身上時,她忙推著宋子期往外走,生怕一個不對,他拿著無辜的宋子期出氣。
宋子期從頭到尾都任由她擺布,她叫他留下他不敢走,要他充當好事將近的模樣,他也照著做了。
看著梁依絪偕同宋子期走出去的親密樣,關子熙一把火直竄上了胸口。他怒火無處發泄的一把將拳頭擊向梁依絪的辦公桌,上頭的一層玻璃應聲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