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看得出來賓主盡歡。
歐特烈和他的友人在席間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而逗得他開懷大笑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賀曜樨還一度猶豫,是否要因為借才而欠她一份人情的羅之優。
可看到歐特烈先生這麼開心的模樣,他覺得這份人情欠得值得。
歐特烈是三十幾歲的義大利紳士,有貴族血統,長得十分帥氣迷人,一頭黑亮的鬈發和深邃的眼眸,以及一百八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大身材,再加上幽默的談吐使得他異性緣奇佳,目前尚未結婚,不過情婦倒是養了一票,而他的合伙人貝多利先生則是五十幾歲的中年紳士。
吃飽飯後,四人就近在歐特烈下榻的飯店附設的酒吧小酌。
歐特烈和羅之優在一陣義語交談後,前者對賀曜樨一挑眉。
賀曜樨微側向羅之優問︰「他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問我說和你是什麼關系,我要他猜,他猜我們是朋友,因為這樣他才能光明正大的追求我,他還說,他好像對東方女性特別有好感。」
歐特烈還說,之前一位讓他神魂顛倒的女人是個和風美人,只知道她叫Emma,交往期間他送了一條以歐特烈家族徽章為設計的手鏈給她,不過一個月後那日本女孩就不知去向了。
歐特烈可能喝多了,對她才有些交淺言深。
「歐特烈說當他的女人很受寵的,我說他太有魅力了,我不要和一群女人分享他的寵愛。」
「你最後到底跟他說我們是什麼關系?」
「未婚夫妻。」
賀曜樨一怔,「你……」
羅之優看他緊張的模樣大笑。「放心啦,我只告訴他,我們是朋友,很普通的那種。當然,我也不忘說,比起朋友,我更想成為你的女朋友。」
「你在胡說些什麼?!」而且他們說了那麼久,感覺上不單單只是聊這些。
她端起杯子啜了口。「在你心目中,像我這種個性輕佻、行為外放的女人,無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都是在胡說,對不?」她的臉在一瞬間浮現一抹的深刻情感,可下一刻又換上了他所熟悉的輕佻笑容。
接著歐特烈又開始說話,而賀曜樨後來卻比較少參與,他一直在想羅之優方才說的話,以及她那有些受傷的表情。
這天晚上的聚會十分成功,在賀曜樨表示時間有些晚了要離去時,歐特烈還顯得有些依依不舍。
羅之優酒喝了不少,方才在飯店門口還險些跌倒,幸虧賀曜樨眼明手快暗扶一把,才免了出糗兼受傷的命運。
「你這女人喝太多了!」
「大老板,你沒听說嗎?色不迷人,人自迷。」真的是喝太多了,得先說啊,她沒醉,嚴格說來只是微醺。這種程度的酒意不會有酒後亂性、什麼母豬賽西施的慘事發生,可是,美女卻是可以直接化身仙女奔天吶!
她笑了,較之平日總是皮皮的、很故意的那種笑,她此刻的笑有些傻乎乎的。
「原來你是喜歡歐特烈那一型的啊?」
賀曜樨酒量不錯,可方才他只點了咖啡,因為是私人聚會不知道會多晚走,因此他自己開車,沒要司機送。
「什麼?」
「你喜歡歐特烈。」他再重復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想知道她會怎麼回應。
那位義籍美男子?呵,他是很多女人會撲上去的對象,多金又風度翩翩、幽默又體貼……反正除了太多情之外,他真的沒什麼好挑剔了,可她沒啥興趣。對她來說,不是喜歡的男人,什麼人都是長得一樣的啦!
「呵呵……」她只是不置可否的笑。
賀曜樨等了又等,沒等到她的回應,心中莫名的起了一股……近乎失落的感覺。
失落?有沒有弄錯?羅之優這外放的女人,她喜歡上任何人都是很正常的好嗎?尤其像歐特烈這樣有魅力的男人,她豈有不喜歡的道理?
「羅之優,你是女孩子,有時候行為舉止真的要收斂一點。我並不知道以前你的風流史有多精彩,也不知道找個情逢敵手的男人是不是比較有趣,可是歐特烈早習慣游戲人間,他能夠享受愛情,不過就只是享受,你不會是他的對手,遲早要受傷的。」
羅之優看著他,他這听起來別扭又像在損她的一席話,她卻感受到他的關心,內心一溫暖。她就這樣直直的、毫不掩飾的看著他。
被人用兩道灼灼的目光燃燒著,賀曜樨很難不注意。「你、你看什麼?」
「大老板,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哪是!歐特烈不但是我重要的客戶,也是我的朋友,我並不想這些良好的關系因為你而有所變化。」他的心跳有點失速,討厭這種不在自己可以控制範圍內的反應。
不過是個不對盤的女人,他今晚吃錯了什麼藥?在他專心于內心的戰斗之際,腿上忽然傳來一陣溫熱,他低頭一看——
「羅之優,你在干什麼?」這女人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比銅山鐵壁還厚!這麼大剌剌的就將頭枕在他的腿上,雖然說他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可他畢竟是個男人。
她就這麼信任他,還是在任何男人面前都如此隨興?
「別這麼緊張,我只是頭有點昏,想找個舒適的地方靠著。」她看了他一眼,那硬得像石頭一樣的表情又令她想笑了。她很想好好的捉弄他一番,口頭上吃盡他豆腐,望梅止渴一下也好嘛!可……頭真的好∼暈。
真的是喝太多了。
這女人!她是當他是傻瓜嗎?車座鈕一按座椅自動往後,她可以躺得很舒服,偏偏要以這種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枕在他腿上,這叫舒適?
「大老板……」
賀曜樨被撩得心浮氣躁,口氣不佳。「又怎麼了?」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
「你這種性子,沒人會喜歡的,喜歡你的人八成也像你一樣,那叫物以類聚。」
「我以為我人緣不錯呢!」羅之優沒自夸,雖沒什麼可以為她掉頭、不要命的「刎頸之交」,可她真的有好幾個死黨,只不過最近大家都忙著談戀愛,只剩下她和甄溫馨,以及火爆女王馮御春,偏偏那兩人,一個是最近忙得很神秘,一個則是睡覺大過天,要逮到她們喝個茶可不容易。
總之,她是承認自己的性子是比較「不拘小節」一點啦,不過她的不拘小節也是看人發揮的好嗎?像她就很注意「安全性」,要是遇到同樣性子的人,她也可以變得很拘謹的,免得負負得正,發生麻煩。
她談得來的朋友沒有哪個性子是和她一樣的,賀曜樨那句「物以類聚」真的不適合套在她身上。
「大老板,你是想說正經的人一定把我視為毒蛇猛獸吧?可偏偏呢,我的死黨有好幾個都是良家婦女喔!」她柔了柔發疼的太陽袕,厚,真的很不舒服呢。「在你的想法中,什麼樣的人一定會和什麼樣的人走在一起,所以你選擇對象的標準也是這樣吧?」
「那又怎樣?」
她嘆了口氣。「你的性子又臭又硬,喜歡的女人一定是那種溫柔謙良、中規中矩沒什麼情趣的女人,早上起床中規中矩的互道早安,然後各自下床去盥洗,接著吃了一頓莊嚴肅穆、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的早餐,最後中規中矩的互道再見,中規中矩的過了一天回家,中規中矩的各自洗澡,也許連做那檔子事都是中、規、中、矩∼想來就覺得這樣的一對夫妻真的是很灰色吶!也難怪你的眼底容不下我這樣女人了。」
賀曜樨心中惱意不斷,在羅之優眼中,他是那種無趣到像喝白開水的男人嗎?!因為無趣,所以不懂得欣賞她這樣有趣的女人?!
也許連做那檔子事都是中、規、中、矩∼
他一想到這句話,臉還是不受控制的感覺到一股熱意,這女人非得這麼外放嗎?!咬著牙他說︰「你想說什麼?」
「大老板,如果把你比喻成強酸,那我就是強堿,兩種加在一起就能中和,那是很不錯的狀態呢!」
現代的男人吶∼已經找不到像賀曜樨這麼像古人的木頭了。
好吧,如果他是木頭,她也不介意當個看起來很「放蕩」的豪放女啦,先說好,只是看起來。
「就我覺得呢,夫妻是要攜手過一輩子的,互補是比同類來得合適。」
「娶你這樣的女人,我豈不是永無寧日?!」話一出口他又後悔了。
這樣說好像又被她料中了——他會去娶一個連做那檔子事都很中規中矩的無趣女人。
他越想越惱火,算她羅之優有本事!就是有辦法讓他在明明一點也不在意的事情上火冒三丈。
還真是討厭她呢!「欸,大老板,就想不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虧小時候你還挺喜歡我的說。」
「小時候?」車子繞進了巷子里車速緩了下來,最後在羅家庭院前停了下來。「我們認識?」
「小時候的我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失笑,瞧著他那有趣的表情。「你小時候常轉學。你是由別的縣市的學校轉過來的,可不到半學期又轉走了。」
「你……」沒道理啊,他小時候對于任何同學都是很保持距離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只是短暫的過客,太多情只徒增傷心而已。
沒有人會記住一個短暫逗留的轉學生吧?
「看你的樣子是記不得我是誰了,呵呵……你還真的是信守‘承諾’呢!」他說過,他記性不好,一定會忘了她的!即使知道他會忘,她心里還是有一些些的小遺憾,畢竟她可是一直都記得他的,尤其是在「那件事」之後,她很難會忘記他吧?
「大老板,我好失望吶,虧我一眼就認出你是誰了,對于十多年沒見的好友,你居然認不出我來!欸∼你該罰。」
賀曜樨盯著她看,那不是一張他熟悉的臉,他也沒有由現在羅之優的長相去推想小羅之優模樣的能力,一個小女痞子?無法想像!
「罰你在想起我之前都得忍受我的糾纏。」
「你!」
「欸∼我忽然又想到了。」
賀曜樨又被惹火了,好不容易把這不對盤的女人送回來,想說終于可以不必再忍受她的蚤擾,哪知現在看來情況可能不妙。「你又想到什麼了?」
「大老板,你還欠我一份人情呢,我本來想說,干脆仗著你欠我一份情,要你娶我算了。」即使閉上眼,羅之優都可以想像他青筋在額上跳動的抓狂樣,她噗哧一笑。「別急著生氣,我這人算不上正人君子,可也不是專放高利貸的,替你說上幾句義語就要你拿一輩子的幸福來換是有些夸張啦。
「不過話說回來,反正在你眼里,我實在也不是什麼品德高尚人士,不乘機揩些油就不符合你對我‘這種人’的期待了,是不?」
「你倒是很清楚我怎麼看你。」
「這樣吧,我要求當你的女朋友,期限就在你想起來我是你小時候的哪位同學之前,一旦你想起我是誰,且開口告訴我了,這女友的期限就終止。」那個時候他只怕也月兌不了身了!說到底啊,即使面對這位看她如害蟲的賀先生,她還是挺有自信的哩!
嘶∼她的頭真的好暈吶!連她都有點想責怪自己,沒事喝那麼多做什麼!
「羅之優,你是女孩子!」一個女孩子家就不能矜持一點、多為自己想一點嗎?她就不怕今天遇到的如果是個心術不正的男人,她該怎麼辦?
「我是男孩子對你說這些話你會比較喜歡嗎?」她笑得很故意。
「羅之優!」
「大老板,你心里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也感謝你為我著想,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是只小狐狸,正因為對象是你,我才敢這麼大放送啊!」
也對,只怕她的厲害之處不輸給她那位九尾狐狸大哥,他實在不必把她當正常女人看。只是……為什麼有時候他會忘了她恐怖的、最好不要走太近,既精明又令人痛恨的那一面,而很單純的想到——她是個女人?!而且這樣的情況隨著越和她接觸,有越來越頻繁的趨勢……
任何事一旦注意力偏離主題而注意到其他部份都不是好事,就像看連續劇,一旦觀眾喜歡看的不是主角而是配角時,配角反而成了主角,再大的反派行為也會被合理化,整部戲的走向就亂七八糟了。
賀曜樨沉吟了好一會,「我只要想起你是哪位,即使是明天、後天想起,且告訴你答案,這種關系就會結束?」
男女朋友就男女朋友,什麼叫這種關系?「是,有本事你現在想起我,我也認了。」
「以後不再糾纏?」
「不再糾纏。」
「成交?!」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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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棋集團主管會議室。
在經過數個小時的精神和的凌遲後,會議室的門總算打開,主管們魚貫的走出烏煙瘴氣的會議室。
其實主管會議不盡然只有嚴苛的批判檢討,也有很多情況是嘉許表揚,可因為近幾年翔棋除了電子、航空業外,同時跨足了生技及連鎖服飾等行業,需要大量資金周轉,尤其後者是在前總裁的堅持下創立,這也是他生前最讓董事會詬病的投資之一。
畢竟這行業投資得太突然,只因為他的情婦枕邊細語。
賀老死後,董事會當然希望把那只只會拉屎沒生過蛋的雞給宰了,問題就出在,服飾公司還大手筆的跨國連鎖,光是倉儲、布料的處理,以及設計部門、工廠的結束,損失足以叫董事們跳腳。
現在最好的情況就是找有意願的企業月兌手。可到目前為止,有意願的公司不少,然而價格卻和期待的差得太多。
賀曜樨最近為了這件事煩透了,因為除了董事會的壓力之外,他還另外承受著前總裁之子的壓力,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父債子還」吧。
董事會早屬意他當接班人,所以前總裁的遺囑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彈,但那並代表完全沒有反對的聲音。
翔棋是跨國大集團,集團里多得是派系,尤其前總裁因為風流債高築,在心理上是愧對元配發妻洪楓的,因此他有不少股份留給了洪氏家族。
賀曜樨是「外來種」,這對未為賀家留下一子半女的洪楓而言是很大的刺激,也因此賀曜樨和洪氏董事們關系非常微妙。
那些他得叫舅舅的人一逮著了機會,不會忘記拉他一把——把他拉下總裁大位。
「目前出價最高的是日本的吉川會長嗎?」賀曜樨柔了柔發疼的太陽袕。
「是,而且他說價錢還可以再談,不過,您也知道,吉川可是有名的老狐狸,能撿現成的便宜,哪有可能多花錢。」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了解一下他的上限在哪兒。」
「有個消息,听說他下個月初會來台,他的夫人和千金要參加一場花藝交流會,而且吉川和元康的趙董也有交情,可能會參加他的七十壽宴。」
「那好,想辦法搭上線約見個面。」
「是。」
待所有的人都離開後,偌大的會議室只剩賀曜樨一個人。大片窗外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光線斜斜的射入,到後來越來越昏暗,他卻不開燈,終至陷入一片黑,太陽下山了。
當他沮喪的時候,他就會把自己關到黑暗中。從小到大,這已變成他面對挫敗的方式。母親酒精中毒走了、考試考不好、國中被送到美國念書,人生地不熟的無助恐慌……
在黑暗中找尋平靜、在黑暗中模索著往前看的勇氣……他知道他只有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有靠自己。在年紀小的時候,他曾經想過,如果當他在黑暗中,有盞亮光照進來,他是不是不會這麼寂寞,是不是可以不必獨自承受這些?
然而,在他的黑暗紀錄中,這樣的光亮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直以來,他不是自己走出黑暗,就是自己去把燈點亮。
這次也不會不同吧?他起身,打算走出這伸手已快不見五指的會議室,驀地,有人推開了門,亮光由通廊透了進來,立在門口的人身上光暈環了一圈,十分的聖潔美麗,一時間他竟有些恍神。
可惜的是,她一開口就破功了。
「大老板在嗎?」由亮處看向黑暗,她的眼楮還無法適應。
那總是帶著調笑味道聲音的女人,不是羅之優還有誰?!賀曜樨的心跳得有點快,是錯覺嗎?那一瞬間,那股壓在胸口快窒息了的沉重情緒,他覺得像被分擔了、他的寂寞像是有人了解了……
「你來這里干啥?」
適應了黑暗,藉著門口的這一點光,她一步步的走向他。「正好經過這里,看看手表你也該下班了,于是就上來看看。」
「你上得來這里,大廳的櫃台該撤掉了。」
羅之優當然知道他是開玩笑,不可能為了放行她上樓,那幾個櫃台美女就遭解雇吧!只不過她以為即使是玩笑,這硬邦邦的大總裁也不會說這樣的話呢!「我現在在翔棋可是走路有風呢,大老板的女友,誰敢攔我?!」
「嘖,真敢說!」以前他听她這麼說,只怕要罵她無恥了,可現在雖然還是覺得女孩子家含蓄些比較好,然而似乎也不再那麼排斥她這麼說了。
是默認,抑或是麻木?是後者吧?
「大老板,你現在心情好嗎?」
「心情不好你會離我遠一點嗎?」
「不會,而且我會越黏越近。」她笑著說。「我一向對自己很有自信的,絕對可以讓你氣得忘了原來的心情不好。」
賀曜樨失笑,又有些無奈。「你倒是真的清楚自己的本事。」
羅之優拉開他身旁的位子坐了下來,她听劉秘書說過,最近他因為父親留下的「風流債」,常常被董事會拿來作文章。
就她看來,反正有些事情一時半刻解決不了,那就不要太鑽牛角尖啦。
「喂,大老板,像你這種做起事來很有計劃的人,對你的人生一定有一堆計劃吧?例如三十歲的時候做什麼、四十歲的時候又要做什麼……諸如此類的。
「那你的愛情……咳……我是說,你是不是也曾有過,十八歲的生日想和女友怎麼過生日、二十歲又想要個什麼樣的生日……」
「前者有,後者沒有。」
就是人生有計劃,愛情不在計劃內。嘖!果然吶∼
「我說了,你別笑啊!十歲那年,我喜歡的男生轉學了,他轉學沒幾天我生日了,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和他一起玩仙女棒一定很浪漫。這樣的想法我把它寫進日記,一年年過了,每當有什麼感覺特別浪漫,而且想和他共享的事,我就會把它寫下來。
「不見得每年都會有新想法,可這麼多年,還真記了不少想一起做的事呢!」
「一直到現在?」
「一直到現在。」
「你喜歡的那個人,一直是原來的那一個?」
「挺窩囊的,是不?」
賀曜樨有些訝異她的深刻情感。他以為,羅之優是那種「不太正經」的女人,行為舉止外放,言行大膽,尤其是面對他時,那曖昧挑逗的言語真叫人想吼她一吼!
他對她的觀感是不是失之偏頗了?
「干麼不說話?想笑就笑吧!」雖說這是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有時她自己也不免覺得——還真的滿蠢的。
要是這麼純情的事是發生在她那群死黨中,她應該是笑得最大聲的那一個吧?要命的是主角換成她,她卻笑不出來。
十多年了呢!她其實有時也會懷疑自己是真的這麼喜歡賀曜樨嗎?她可以肯定自己對他有好感,可是,是真的很喜歡嗎?抑或只是她無從改口的承諾變成的習慣與自以為是?
「在這種男女速食關系的社會,這樣的心情很令人感動。」
「我也很感動。」
「被自己的行為感動?」那倒是特別的經驗。
「才不是,是被你的感動而感動!沒想到害蟲羅之優這輩子中也能做出讓大老板感動的事呢∼」
「羅之優,你好像對我有很多不滿?」
「哈哈……真的不滿就不會這麼喜歡你了。」她觀察著賀曜樨靜默的側臉……嘖!光線不足,沒法子看得清楚,可惜可惜,浪費了上好的美色了。「我說過好多次‘喜歡你’了,大老板有練過,還真的是八風不動呢!」就不知道是不是一屁能夠把他打過江了。
「有些話常說就成了問候語了。」他口是心非,因為他的心跳竟快了起來。
死都不承認,她的那句「喜歡你」居然可以讓他的心情由起初的鄙夷,轉變為現在微微的開心。
不由得自己也疑惑了,他是個這麼膚淺、虛榮的男人嗎?
右手托著香腮側著臉看他,欸∼這人真的、真的……很浪費美食吶!她的那句喜歡你雖然常常說,但只對他說呢!
「原來我的喜歡你對你來說就像‘早安’、‘吃飽沒’一樣啊?就不知道有一天我不再對你說的時候,你會不會有點寂寞?」她站了起來。
「你在胡說什麼?」
「我可沒胡說。」手叉著腰,她傾身向前看著他,彼此距離不遠。「哪天你想起我是你哪位國小同學時,依照約定我就不能糾纏你了,不是?所以呢,趁現在還是你的女朋友的時候,我該多說幾次,喜歡你、喜歡你……賀曜樨,我真的很喜歡你!」到最後明顯的是逗著他玩了。
她眼中有狡猾的笑意,賀曜樨當然知道她劣根性難改的又在捉弄他了,但心跳還是不受控的加速。「……我知道了。」
「你說我的喜歡你像打招呼,人家對你打招呼,你從來不回禮的嗎?還有啊,人家說早安,你就該回應,‘早!’你不會對一個對你說早安的人回說我吃飽了,或是對一個對你說好久不見的人說晚安吧?我說的是——喜、歡、你喔!」
「……」長篇大論就是要他說喜歡。
「快啊!快跟我打招呼啊!」羅之優每說一句就拉近一些彼此的距離,她現在離他可近了。
早料到以他這種死硬派的性子,既不允許自己節節敗退的閃躲,當然也不會乘機揩她油,結論就是她得以一寸寸的接近他,近到她都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拂在她臉上。
「我跟你打了至少十次以上的招呼了,可你連一次也沒回我,很沒禮貌呢!」欸∼第一次這麼近看他,雖然光線不足有些美中不足,不過夠她心癢難耐的了,他身上的淡雅古龍水香味不斷的鑽入她的鼻子、刺激著她的感官,如果現在有人問她,香水的功能是什麼?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化身野狼。
只過一秒,她決定不強要「禮貌」了,也許補償會比較實際,以及符介此刻的迫切需求。
「羅之優,你……」
下一刻賀曜樨唇上傳來一陣溫熱,他的心一跳,眼對上了她的,她的眼中有些什麼,然而他看不真切。
「對于女友打的招呼你一直沒回應,這算是小小的懲罰,以後我每打一次招呼你沒回應,這就是懲罰。」退離前不忘用力的啄吻了一下他漂亮的唇瓣,欸∼真是意猶未盡,不過第一次這樣就好,她很怕過度貪歡,她會不受控的在這里把他推倒啊。
準備好等賀曜樨回過神罵她,可預計的怒罵聲遲遲沒傳來,過了一會兒才听他嘆了口氣,開口道——
「羅之優,你在玩一種危險游戲,我隨時有可能想起你是誰,在這之前你真的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你怕我被佔便宜嗎?」這人定力真好,就算他方才偷回吻,她也會當作不知道,就不知道他是真的定力一流,還是因為對象是她,所以才定力了得?
「你是女人。」
「咳!大老板,現在已經是西元二○○八年,男女平等,而不是在古代。再說了,現在也有不少女人會去牛郎店花錢消費,心情不好也有人會找男公關放松。而且一對男女交往,即使後來沒有白雪公主和白馬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做完結,吃虧的也不見得是女人吶!」
不敢說出她每次出差到日本都會到公關店去玩,看看帥哥養養眼,順道尋找、收集靈感和客源,別小看日本男公關,對于衣著品味可是很在意的,這也算是他們對自己的投資,在置裝費、整體造型上他們很敢花的。
她去公關店真的就只是這樣,至于進一步的接觸嘛,這方面她還是很有潔癖的好嗎?
「你這種隨興的性子有天遲早會吃大虧。」
她很想大笑他的杞人憂天,不過接下來可以想像他又要抓狂了,努力憋住。
賀曜樨站了起來,想離開會議室了。
羅之優跟在他身後,仍是吱喳不停,「大老板,你心情好些了沒?」
「遇上你還能有什麼好心情?」推開會議室的門走了出去,通廊上的燈全亮了,一片明亮。
「哈哈哈……早說咩,我對自己惹惱你的本事可是深具信心的。」
他一怔,她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才來找他的嗎?然後以抬杠的方式轉移他的注意力……她用她的方式安慰他?是這樣嗎?他的步伐放緩,不自覺的停住了。
她的話像在他無波的心池投下了石子,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他的心像是突然間被什麼東西緊緊的咬住了!
羅之優跟了上來,奇怪的看著他,「大老板,你這樣看我我會害羞的呢!哎呀呀∼那種熱灼灼的感覺像是找到了生命中的另外一半了!哈哈……」
這沒半刻正經的女人!
他踹了心中那咬住他的什麼東西一下,像踹一條瘋狗一樣,卻發現好像怎麼樣也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