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嬌下堂妻 第十章 作者 ︰ 有容

額上的怞痛一陣一陣,當痛覺越來越明顯,盛穎熙慢慢的睜開了眼,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

「穎熙……穎熙,你還好嗎?穎熙。」看到兒子緊閉的眼慢慢拉開了縫,盛母忙呼喚著。

「……我沒事。」父母親焦慮的臉映入眼中,一旁邱雪薔身上的訂婚華服顯得有些刺眼嘲諷。

盛穎熙在心中嘆息……

盛母在寬心之余,也不免有點小抱怨,「真是的,訂婚當日才發生這種事,我們對雪薔和邱家人很抱歉呢!」

「沒關系,我爸媽會諒解的,又不是故意的。」接著邱雪薔說︰「我爸媽安撫一下來觀禮的親戚,等一下就過來。」

「不用了,就告訴你爸媽,說穎熙醒了,要他們放心,別再趕這一趟了。」

「過來看看,他們比較放心。」

盛母看了眼兒子。「你這孩子就教人擔心!我看吶,等你額頭上的傷好,也別理什麼黃道吉日,擇個大伙兒都方便的日子就訂下來吧。」

盛穎熙仍是沉默,好一會兒對上了母親的眼,緩緩的開口,「取消訂婚。」

「今天這種樣子,也只能取消了。」

他態度堅決,「我不會跟雪薔訂婚!不單單今天,以後也不會。」

在場諸位除了盛穎熙外,每個人臉上都是一陣錯愕,邱雪薔臉色尤其難看。

「你……你撞昏了頭啦?在胡說什麼?」盛景濤覺得今天已經夠對不住邱家了,這喜事豈容再生變。「你知道大家有多麼期待這一天嗎?」

「大家?也包括我嗎?」他冷漠的反問一句。

「你……你這什麼意思?訂婚的事也是經得你同意,你不同意的話,以你的性子,誰敢替你決定?」

盛穎熙冷冷的看著邱雪薔。「沒有相愛的日子、沒有流掉的小孩,更沒有和你論及婚嫁過……在我空白的那段記憶里,的確有個我深愛的女人,但那女人並不是你。」

她驚訝得快不能呼吸,瞪大了眼,仍力求鎮定。「你……你喪失了記憶了,不是?當然……當然記不得。」

「因為我記不得,你們就聯手騙我?」

「不是這樣的,我……我的確是……」邱雪薔急著想解釋。

不想听她再鬼扯,他直言,「那個讓我痛得只能藉由遺忘她才能繼續往前走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叫楚馨恬。」

「穎熙……」盛家兩老的心髒快停了。「你……你……想起來了?」想起楚馨恬死了的事?

盛穎熙紅了眼眶。「別擔心……我很好,你們擔心的事不會再發生。」他身心疲憊的閉上眼。「你們先回去吧,我有些累,想休息。」

「你……真的沒問題嗎?」盛母仍是不放心。

「嗯。」

「我叫醫生過來好不好?」

盛穎熙點了點頭。

邱雪薔殷勤的說︰「我……我留下來陪他。」

「不用了,我說過,我想靜一靜!」他決然的拒絕,擺明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紅了眼眶轉身就走,而盛家兩老看在眼里也只能嘆息了。兒子的性子他們很清楚,以欺騙的手段騙他訂婚本來就不對,原本覺得在訂婚日受傷送院還真是不吉利,現在想起來……也或許不是壞事。

婚沒訂成,對邱家是感到失禮抱歉。但真訂了婚,甚至結了婚後兒子才恢復記憶,以穎熙的硬脾氣,絕對不惜定上離婚一途,即使沒離婚,雪薔也不見得好過!

雪薔對兒子的痴心,他們是看在眼里的,忍不住開口為她說話。「你啊……就不能稍微考慮一下雪薔嗎?」

盛穎熙卻答非所問,「什麼時候也告訴我……馨恬的長眠處,也請你們把從我公寓拿走的還給我。」

左一句馨恬,右一句馨恬,對于亡妻的感情沒放下前,穎熙是不可能接受任何女人的。

盛母嘆息,男女之間的情事只要一方無心,他們也是愛莫能助。「知道了。」

回到了和楚馨恬生活過好長一段時日的公寓。

玄關處堆了幾個大箱子,那是母親請人送過來,打包成箱關于楚馨恬的東西。

她說還有不少,會陸續叫人送來。

拆開第一個箱子,盛穎熙開始依照著印象把它們歸位。

客廳的櫃子上放了幾張用可愛熊相框框住的兩人甜蜜合照,主臥房里掛著一幀兩人的巨幅婚紗照。還記得那時她要求他掛上去時,還被他笑老土。

當時楚馨恬義正辭嚴的告訴他,「從年輕掛到老還沒換人,你不覺得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嗎?當然,如果等到我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為沙蛤蠣,在你眼里我還像相片中的人一樣年輕貌美的話……那可能是我听過最美的甜言蜜語了。」

「你確定?」

「當然。」

老婆這麼說,他當然照做,只是一面將相片掛上去,他卻一面笑。

相片一掛好,楚馨恬貼心的端來了他最愛的橙末咖啡,他不禁看著相片發笑。

「干麼笑?」

「我在想你剛說的‘最美的甜言蜜語’。」

「很感動,對不?」可為什麼是感動到笑?而且笑得……很詭異。

盛穎熙忍不住大笑。「你說到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為沙蛤蠣,在我眼里你還像相片中的人一樣年輕貌美的話……那會是你听過最美的甜言蜜語?」

「對啊。」還在笑,看來他根本不能體會那種意境!她生氣的推了他一把。

「可是看著相片……明明你還年輕貌美,為什麼我已經開始在想你老到牙掉光光,嘴巴成為沙蛤蠣的模樣?」

「喂,盛穎熙,你完蛋了!」楚馨恬又好笑又好氣的開始追打他,最後兩人倒在床上嬉鬧,新婚夫婦干柴烈火,末了又是以熱情的歡愛作結……

盛穎熙看著相片,一陣長嘆。

早上在馨恬長眠地痛哭了一場……他的傷心為什麼一點也沒有減少?到底還要痛多久?他對她說了好久好久的話,卻得不到她一句回應,一想到這,他忍不住又悲從中來……

不想沉浸低落的情緒太久,他走出臥房,往書房走去,方才他將窗子打開,今天風有點大,該把它關上。由窗口看出去,彩霞滿天,真美!

每樣東西都是對馨恬的寶貴回憶,連難得假期,煮杯咖啡,搭上一塊簡單的甜點,一起欣賞夕陽,都是回憶。這個奇怪的習慣也是馨恬影響他的。少有人在吃晚飯前還喝咖啡吃甜點的吧?

走入了書房,他又在里頭待了一下,一直到外頭有聲音驚動了他,他才出來瞧瞧。

站在通廊往客廳方向看去,他看到一縴秀嬌小的白色身影在鋼琴前坐了下來,輕巧的掀開琴蓋,很隨性的彈了一首「望春風」。曲罷又隨手玩了一小段曲于,這才立起,往陽台方向移動,把因風飛揚的幔簾分兩邊勾妥,倚門眺望著外頭……

「馨恬?」盛穎熙忍不住低喚。那身形、那姿態,就連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都像!是她知道他想念她,回來看他了嗎?

站在落地窗前的柳無憂嚇了一跳,忙回過頭。「盛先生?」方才在玄關處的鞋櫃上看到鞋子,她以為是他放在這里沒帶定的。

他不是搬離這里了?怎麼在這時間過來?

方才她搭公車經過這里,還是臨時決定要過來的。這樣的決定起自于一個無聊的游戲。她由上公車的第一個紅綠燈起,算到這一站的紅綠燈︰心中不斷的默念︰

「去看看」、「不去了」、「去看看」……

到了這一站的紅綠燈剛好是「去看看」,于是她匆忙的拉了下車鈴。

這個時間其實該回去做飯了,可是,她昨天才把一些事跟夏醫生說明白了。也許怕她不好意思吧?他體貼的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頭忙,沒有回來用餐。可這樣……

她的心中更覺得有愧!

下午過後她就出門逛逛,想著下一步該怎麼做,直到剛剛。

那張臉不是馨恬!盛穎熙感到失望。對方竟是柳無憂!這幾天把之前忘了的事想起來後,他沉于傷痛,有些事倒忘了,他是跟她說過,可以過來看看。

雖然鑰匙是他親手交給她的,可她沒有事先告知,感覺上還是有擅闖民宅的尷尬。柳無憂柔聲致歉,「不好意思,沒有先知會你就過來了。」

盛穎熙不以為意,看著落地窗前的美景說︰「以前你在這里工作,兩點就可以走,少有機會可以從這里看夕陽,這個角度視野不錯,很美吧?」

天際紫藍中還帶點橙紅,真的很美。「這種時候若有杯咖啡和甜點就好了。」

和他在一起,她覺得某部份是自在輕松的,她可以很自然的說出一些想法,雖然有時是怪了點,可他也會「很奇怪」的沒意見,仿佛這樣奇怪的事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就像咖啡加橙末,夏醫生雖然沒說什麼,可她知道,如果有得選擇,他會喝正常的咖啡。

盛穎熙有些詫異的看著她。

柳無憂笑了。「我的購物袋里正好有車輪餅和一包鮮橙,我去幫你煮咖啡,好不好?」她知道她該離開了,打從知道自己的心意和知道盛穎熙訂婚後,兩人就不該再有交集,可是……她想爭取一些些和他相處的時刻,哪怕只是喝杯咖啡的短暫時間。

說著,不等盛穎熙回答,她就走入廚房。

約莫十分鐘後,她將煮好的橙末咖啡和裝盤好的車輪餅端了出來,在他面前放了下來。

「無憂,你真的……很像一個人。除了相貌不像外,少根筋的性子、可愛的脾氣、喜歡蒔花弄草、有著一手好廚藝,連會煮橙末咖啡、會彈鋼琴,甚至連一些日常生活上的小習慣都十足的像。」

「……那個人不是邱雪薔小姐吧?」

盛穎熙沒有直接的回答,他說︰「在上個星期之前,我的記憶一直有一角是空白的,我知道空白里有個對我很重要的女人,可是我想不起她。我的父母、我周遭的人都一直告訴我,那人是雪薔,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個女人另有其人。」他看著她,「打從你出現在這里,我一直以為那個人就是你,一直到……我終于恢復了記憶為止。」

柳無憂的心跳得好快,有著不太愉快的預感。「那女人是……」

「我的妻子,不,也許該說是前妻。」

「我……我給你的感覺,真的這麼像你的前妻?」

「如果不是長相,我會錯認。」

「你……你很愛你的前妻吧!既然……既然想了起來,如果她身邊也沒有喜歡的人的話,再追她一次就是了。」柳無憂心酸酸的,有點想哭。

盛穎熙壓低眼臉苦笑。「她死了,發生車禍,死了。」

她錯愕。「……對……對不起,我……」

「這和你沒關系吧,有什麼好抱歉的?連我……也是今早才第一次到她的長眠地看她。我拿著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的禮物去告訴她,要她有心理準備,今年是七周年,才結婚七年,她就開始‘欠債’。」

「欠債?」

「是啊,我和她約定過的。」他把自己設計首飾給妻子當結婚紀念日的禮物,和之前的約定說了出來。

柳無憂怔了一下。這件事……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听。是誰曾告訴過她,這樣的來世約定……

她的心一酸,眼淚掉了下來。「……盛太太知道你真的遵守了約定,不但不會生氣你上門討債,還會很感動的。」

深深的嘆息,他接著又說︰「上個星期我和雪薔並沒有訂婚,隨著我記憶的恢復,戳破了很多謊言。倒是對于你……我很抱歉!在我誤以為你是我重要的記憶的關鍵時,緊捉著你不放,也對你做出一些失禮的舉動。」

原來……原來是這樣啊,果然只是誤會一場!而今誤會解開了,盛穎熙終于明白一切,對她……他只是弄錯了對象。可是她……

她是真的喜歡上他,比自己想像喜歡的多很多!

在離開這里時,她總覺得對盛穎熙的感情即使有也是淺淺淡淡的,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忘掉。當她發現以自己的能力忘掉有點辛苦時,夏醫生適時的出現。

在她單純的想法中,夏醫生是個這麼好的人,又正好喜歡上她,她……一定可以很快的忘了盛穎熙。

可她真的太笨,感情的事又不像換燈泡,這個不亮再換下一個就行。

合奏是個轉捩點,她發覺……對盛穎熙好像不是她想放手就能放的!有一種莫名、深厚的眷戀,把他這個人烙進她的心上,她想忘也忘不了,一直到邱小姐找上她。

後來盛穎熙親口證實要訂婚時,她的心痛得像裂了個大洞。夏醫生一定也感覺出什麼,他小心翼翼的呵護她,對她溫柔體貼,反而讓她更加愧疚。

之前她拒絕他時並沒有說明原因,這次才決定不隱瞞的把事情說出口。

說出後她整個人輕松多了,可這麼一來,她就真的不能再留在夏醫生那里了。

「嗯……這樣啊……」面對盛穎熙的道歉,即使心痛,她也不能多說什麼。

「你和遴君進展得還順利吧?」

「他……他對我很好,是個很體貼的好人,我……我很喜歡他!」直覺的回避盛穎熙的眼。

「……那就好。」輕啜了口咖啡,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打算藏住心事。柳無憂生病那幾天發生的事,他打算當成秘密,也慶幸當初沒有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了會如何?又要如何面對她現在交往的遴君?

之前不說,現在更不能說。

只是……他在意的是,之前誤以為柳無憂是空白記憶中的那個人而喜歡上她,情生意動的和她發生了親密關系,如今一切真相大白,那種熟悉感和心動的感覺應該會消失才是,可……沒有,並沒有消失,他還是深受她的吸引!

難道他對馨恬的執著就只有這樣?

原來除了馨恬之外,他也會愛上別的女人嗎?這令一向清楚自己對妻子有多麼的執迷不悔的他,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抑或說,因為柳無憂有太多的特質像馨恬了,因為這樣,他才受到吸引?也就是說,他愛的女人還是馨恬,而柳無憂只是影子?

這個答案,他一樣無法接受!一來,他無法接受任何一個仿冒品;二來,柳無憂這麼好的女人,為什麼要當人家的影子?

「無憂……要幸福喔!」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說出這句話時,心里傳來掙扎的聲音。他還是在意她,但事情不能這樣耗著。更何況,她已選擇了遴君了,不是?如星子般的瞳眸鎖住她。「無憂,我可以擁抱你嗎?一再一次感受她的體溫、嗅一嗅她的發香,過了今天,他會把一切切割干淨,下一次再見到她,他只當她是好友的女人。

柳無憂看著他,搖了搖頭,紅著眼眶看著他。最後一次,她不想裝乖,只听從自己任性的聲音。

「擁抱你的感覺會變成一種想念、一種戒不掉的習慣……擁抱是為了擁有,而不是為了失去而擁抱。如果……你是因為後者,那麼……我們各自轉身吧。」柳無憂說完話,等著他張開雙臂,等到了眼中泛淚,仍沒等到他的擁抱。

沒再多看他一眼,她提著自己的東西,轉身就定。

一直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盛穎熙才回神。方才……柳無憂向他告白了?

她喜歡的不是遴君?兩人不是交往了?

一家著名的日本料理店包廂。

夏遴君啜了口熱茶,忍不住閉目養神,靜靜的等人。

不一會兒日式拉門被推開,一個留著小胡子,約莫五十歲的矮胖中年人推門而入。

「夏遴君醫生?」

「是。張祟光醫生?」

來人坐了下來,干笑一聲。「職照被吊了,現在不能叫醫生了。」

「之前請你幫忙的事……」

「別說幫忙,該說‘交易’。你打听得到我,就該知道我這個人只認錢,下講情面。要我動手術是這樣,要買我的消息一樣是這樣。」

「好,你開個價吧!」

張崇光伸出手,五指一張。

「五十萬?」價格下低。

他搖了搖頭。「五百萬。」

夏遴君一怔。「只是要整形前、整形後的相片,這價格……」

「不合理嗎?」張崇光笑了笑。「我倒覺得開得便宜了,因為……這也許關系著一個大秘密!來找我替這丫頭整形的老太婆顯然不是有錢人,而且兩人還非親非故,我開口三百萬,她居然連殺價都沒就答應了!要不是介紹她來的是我弟弟,我開的價還不只這樣!」

他弟弟?「是邱明光紀念醫院的張鳳光醫生?」听說,他以前也是在邱明光服務。

一揚眉。「你請的徵信是哪家?夠仔細!你就不知道那丫頭的臉傷得多重。更有趣的是……明明還有希望整回原來的模樣,老太婆卻拿出一張相片,要我整得越不像越好,擺明了這事很有文章。」

無憂的臉不是「恢復」,而是真的整得不一樣?「……這件事,那個女孩知道嗎?」

「這種事怎能說給當事人知道?更何況,那丫頭什麼也記不得,怎會記得以前長什麼樣子。」

夏遴君的心跳得有些快。是他多心嗎?他把一些事情全搭上線,想在一塊,邱明光紀念醫院、老順媽、無憂的「變臉」……

張祟光冷笑。「喂,我們是在談價格吧?五百萬要嘛成交,不要拉倒!」他有把握這名帥哥名醫會接受這樣的價碼!幾十萬的徵信價都願意付,沒道理要的東西就在眼前卻不要。

「好。東西呢?」

他拿出光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夏遴君在開好的支票上填上數字,遞給對方。

張祟光看了一下支票,無誤後,他笑嘻嘻的說︰「看在你這麼爽快的份上,我再免費附贈你一個消息。這丫頭是個沒有身份的幽靈人口。」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的死亡證明是我弟弟在被迫不開出的。邱明光紀念醫院……黑著哩!」當年的醫療疏失其實也牽涉到弟弟,可在幾經商量下,竟把所有的錯全推給他。一個人被吊銷職照比兩人都涉入好吧,這件事,當然也得要院方做掩護。因此,他那老實的弟弟還真把邱家人當恩人了。

可能邱家人也常以恩人自居吧,三不五時就要他那老實的弟弟做些「小投機」

或昧著良心的事,當然,這種事在大醫院,不管公家私人的「白色巨塔」中是常見的。可要他昧著良心開出死亡證明,然後找個三十歲左右無身份、車禍毀容的尸體替代……

那個老實弟弟當然受不了!

他找了他喝了一天的酒,醉醺醺之際,才說出心中的苦悶。

之後大概還是受良心的苛責,又花了時間找到了那個幽靈人口,幫她牽線來整容。他曾高度懷疑,老太婆真拿得出那些錢,不會是他那老實弟弟給的吧?

他知道這件事本身一定是個大秘密,可弟弟不肯說,他也無從得知。要是他知道,能賣的價格想必更高。

可惜啊可惜!

夏遴君訝異的看著張祟光。這種事,他不會亂開玩笑吧?

夏遴君坐在電腦前異常的焦慮不安。從日本料理店回來,他就一直坐在書房的電腦桌前,電腦是開著的,他卻遲遲沒有把拿回來的光碟片放入磁槽中。

他……為什麼會這麼焦慮?又在怕什麼?

無憂的身世背景是個秘密,他一直是知道的。而這個秘密因為柳順子老太太和邱家的關系,張崇光、張鳳光醫生和邱明光紀念醫院的關系,好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無憂喪失記憶後的悲慘遭遇,絕對和邱家有關!

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邱家需要這樣對付一個弱女子?

是了,就是這一點讓他極度焦慮和不安!

為什麼……他老是有種直覺……一旦無憂的身世揭曉,他就無法再理所當然的喜歡她了?

其實,他一直清楚無憂只當他是朋友。她曾經想藉助他,放棄心里喜歡的那個人,那時的她雖然沒明說,可他清楚,也默許。而這樣的默許又何嘗不是一種另類心機?無憂她善良,藉助他去忘了另一個男人,不管忘得了忘不了,他知道她都會因為「道義」而離不開他。

他在賭,當她離不開他,兩人能日久生情。

可後來她還是和他說清楚了。

無憂是個令他心動的女孩,他不想輕易放棄!除非……有不得不放棄的理由。

他害怕,無憂的身世,也許是個令他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又枯坐了好一會,他才將光碟片放入,按了一些指令,不久出現了「Before」、「Affer」,他先選擇了Affer——果然是無憂現在的模樣。

還分了剛完成整形,以及之後復元的情況。那麼Before呢?這才是無憂原本的模樣吧?被整成和原先完全不同的無憂,原來長得什麼相貌呢?

夏遴君眯了眯眼,在莫名的不安中按下了點選鍵。電腦螢幕出現了一張證件使用的彩色大頭照,看到那笑得甜美,和現在的柳無憂完全不像的可愛女孩。

這張臉……他有印象!心漏跳了一拍。

他在哪兒見過她?

一張身著婚紗、揚著幸福笑意的甜美臉蛋出現在他的腦海。她……她是……

遴君,這是我老婆,馨恬。

我叫夏遴君,定穎熙高中時的死黨,幸會!

夏遴君倒怞了口寒氣,表情難看的盯著螢幕。她……是穎熙的妻子!他曾在他們的婚禮上見過一次。

老天!他發現自己的手心滲著薄汗,毛孔直豎,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無憂是……是穎熙在一年多前就因為車禍「死去」的前妻!穎熙為了妻子的慘死還一度精神出狀況,而今……

楚馨恬沒有死,她只是喪失記憶,且換了張臉,換了名字,現在叫柳無憂。

穎熙魂牽夢縈的妻子就在身邊,兩人卻渾然不覺?即使這樣,深愛過的兩人靈魂深處依然存在著對彼此深深的眷戀。那已經是一種習慣,這樣的習慣植入生命、植入靈魂,無法拔除。就像是向日葵習慣追逐著太陽一樣!

怪不得,怪不得無憂會煮穎熙喜歡的橙末咖啡,也怪不得穎熙這麼精明謹慎的人會破例用一個幽靈人口,兩人合奏「天空翱翔」會如此有默契……

他是一個醫生,雖然明白大腦的奧秘是深不可測的,可對于穎熙的大腦機制在選擇遺忘了深愛的女人以保正常運轉之際,在楚馨恬因為車禍而記不得他的時候,兩人相遇了,仍能彼此吸引!

這樣的愛戀已經不是淺薄的吸(更多好書加一六四五五六三七二)引而已,那是靈魂深處的彼此呼喚吧?

夏遴君莫名的紅了眼。如果,他不曾知道穎熙生病時候的事,不曾親眼目睹兩人彼此遺忘,卻靠著早活在血骨中的執愛痴戀而保有曾有的默契,也許還有放手一搏的可能。

但他輸了!徹頭徹尾輸給穎熙!在他們兩人的愛情面前,他戀慕無憂的心顯得如此卑微!他是該大方的獻上祝福。

只是一想到得獻上祝福,他的心還是沉悶得想嘆氣。

外頭的玄關處傳來帶上大門的聲音。是無憂回來了。這個女人啊……八成是因為昨天對他「開誠布公」承認自己喜歡的人是穎熙,才這麼晚回來,是為了不敢面對他吧?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雖然話由她口中說出,他多少受到打擊,可也還好。

畢竟這樣的結果他早就料到,只是在賭,賭一個「日久生情」的可能性。

無憂她善良,也許已經在考慮要搬離這里。推開書房的門,他在客廳看到正在替盆栽澆花的她。

「你回來啦?」

「……你……你會餓嗎?要不要我幫你煮宵夜?」

「我晚上吃得很飽。對了,我有幫你帶了一些握壽司回來,如果還吃得下就拿來吃吧,那東西隔天吃就沒那麼好吃了。」他從紙袋中拿出雅致的紙盒,盒子一打開,里頭有各式各樣的握壽司,都是她喜歡的口味。

「……好。」她這才想起,她還真的沒吃晚餐!一個人像游魂似的在公園里閑晃,想著自己以後該何去何從,也許……回阿婆以前的鄉下老家住是個選擇。她走去洗手,然後再回來開動。

「說說看,你今天做了哪些事?」

她剛吞下一口鮭魚卵壽司。「就……四處晃晃,有書局、大賣場……還有,去了盛穎熙的家。」

夏遴君在心中一嘆。「那個地方對你而言該是很有親切感的。」

「其實……我在那里遇到了盛穎熙。」她的頭垂得低低的。即使已經對夏醫生全盤托出自己的心意,她對他還是有愧疚感。「那個……只是不期而遇。」

「穎熙好嗎?」

「嗯,應該是吧。他……沒有和邱小姐訂婚,還有,他好像想起了很多事,包括他結過婚,還有……他的妻子車禍往生的事。」

夏遴君驚訝。才幾天沒聯絡就發生了這麼多事?穎熙恢復記憶了?「他……他記起來了?」

「他有段想不起來的記憶,你也知道嗎?」

「嗯。」

「他……真的很愛他的妻子,我有點羨慕呢。」

「……」

「他今天告訴我,之前他誤以為我是被他遺忘的那個關鍵人物,因此……總之現在他記起了一切,對他之前的任性行為感到抱歉。」她抿了抿嘴。「我……還以為他鄉多少少是有點在意我的,在他那里工作的日子我很開心喔,明明就只是個佣人,可我常常會錯認盛穎熙是家人。

「到頭來原來是誤會一場……我有點生氣,可是一想到當時他什麼也下記得,連最心愛的女人都忘了,拚命的在任何可能中尋找蛛絲馬跡,一肚子氣就莫名的消了。」

夏遴君微笑,拍拍她的頭。「無憂……很善良。」

「我想,是因為我一樣也失憶,想不起之前的事吧?記憶里空蕩蕩的,那種寂寞……我懂!」她嘆了口氣。

接著又說︰「盛穎熙跟我道歉,並表示要收回之前他對我的好,其實……他這麼做沒錯,只是……只是……這樣我就會連一些真的握在手中的美好也沒了。我當然記得那些他對我的好,可我同時也會記起那些好是盛穎熙‘誤會’造成的,那是別人的東西,感覺上我好像……又回到記憶空蕩蕩一片的時候。」

雖然她沒明說,他卻感到她的寂寞。

「無憂,我們是朋友吧?」

「嗯。」

「我……不再奢望取代穎熙在你心里的位置,以後你就當我是你可以談心的朋友,一個……多少可以使你的記憶不再空蕩蕩的朋友。」

柳無憂訝異的看著他。「你……」

「無憂,以後我們就只是朋友。我希望你能安心住下來,如果有一天你要走,我希望你是以著開心的心情,找到了比這里安適的地方才走。而現在……答應我,就安心的住下來。」他得留住她,為穎熙留下她。「你慢慢吃吧,我有些事要先處理。」

「好。」

離開客廳後,夏遴君回到書房。為避免夜長夢多,有些事情能早一刻處理就不要拖著,于是他也不管現在時候有些晚了,立即打電話給好友。

不久盛穎熙的聲音在電話的那一端響起。「喂,哪位?」

「穎熙,是我。還沒睡吧?」

「還沒。」

「你的電腦是打開的嗎?」

「嗯。我在書房。」

「十分鐘後我傳個東西給你,你收下看看。兩張圖片,整形前,整形後。」他打開信箱,開始傳郵件。

「無聊!」盛穎熙沒好氣的說,以為他傳的是網路漫天亂傳的什麼「史上最強的整形」,或是什麼美艷明星化妝前後的圖片。「那種東西你有興趣留著,我不想浪費時間!」

「喂,我是這麼無聊的人嗎?反正你一定得看,也許……可以讓你從現在的困擾中得到解月兌。」

困擾?他又知道他現在有困擾了。遴君啥時由整形醫生變成鐵口直斷的算命仙了?「……好啦,我知道。」

「在你打開檔案之前我再說一次,相片中的人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和不同人有那麼重要嗎?盛穎熙直翻白眼。一嗯。」

「還有,在看完檔案後別打電話給我,如果你敢打擾我的睡眠,就要付我一千萬!你要記住,是新台幣一千萬!」

有完沒完吶?「然後呢?」

听得出來有人快發飆了!「不要輕易拿起話筒或手機,代價不小呢!」,現在發現自己入錯行,他很有當奸商的本質呢!

「放心!連一千塊我也不想付!」

「收信去吧!晚安。」結束通話後,夏遴君揚了揚眉,等著某人的來電。他不信當穎熙看完相片後會無動于衷。

約莫過了五分鐘,他的手機鈴聲大作。他有些惡作劇的不接,待它響了第五通後,才慢條斯理的接起。

盛穎熙噴火的吼道︰「干麼不接電話?」

「不接電話是為你省錢。」

「少廢話!一千萬就一千萬!你……你……這是真的嗎?」

「如你所見。」

「……遴君,我想知道全部的事情。」

「這恐怕有困難,因為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那麼,把你所知道的部份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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