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單戀 第五章 作者 ︰ 惜之

孤獨對初蕊而言已是生活常態,不必再費心習慣。

人很奇怪,一旦事成習慣就不會再去翻究為什麼。不去提問就不會猜測,然後便安安然然度過一生。

初蕊是這樣的,她努力符合雍-的期待,他一兩個星期便會回來,在等他回來的中間,光陰匆匆,四年半過去,她從十七歲的青澀期成長為二十二歲的成熟女子。

她更漂亮了,她是得天獨厚的,精致五官、優雅身段,對了,還有及腰長發,那是應雍-要求留下的標記,她留出一扇閃亮飛瀑,在身後形容出高貴。

美麗容顏鎖在深閏,為他一人綻放嬌艷,不介意青春流逝,她守著家園、守著他的偶爾出現。

初蕊清洗水晶杯,那不是她的工作,但她喜歡在水龍頭下方,听著玉環敲著杯子的鏗鏘清脆,那是他送她的唯一一件首飾,珍愛它,並不因為它嬌貴,而是他在送禮物時說了一句話,他說︰「它和-一樣剔透晶瑩。」

在他眼中她是晶瑩的,晶瑩的她,他看得見,晶瑩的心呢?是否再努力幾分,她的晶瑩便落入他眼中、刻入他心版?

鏗鏗鏗,她總想象著那聲音是首旋律優雅的曲子,敲一次唱一聲,唱著愛-、愛-、愛-……很無聊是不?她和想象力談愛情,她在幻想中滿足自己。

放下玻璃杯,拭淨手上水珠,初蕊走進院子里。

這些年為了她的插花,園丁伯伯種下一畦畦各種品種的玫瑰、百合、海芋、天堂鳥、滿天星……幾乎你能在花店找到的花,都讓園丁伯伯種植成功,這里成了華麗花園,幾次陌生路人經過,隔著鍛鐵欄桿往里望,忍不住贊嘆。

拿來水桶和花剪,她剪下深深淺淺的各色玫瑰。

人人都說玫瑰代表愛情,她便熱愛起玫瑰,她用玫瑰插花,一盆盆送進他的辦公室,不多言,她把愛情連同她的心送到他身邊。

她用面粉和雞蛋,做成面衣,裹上玫瑰花瓣下鍋油炸,把滿滿的一盤愛情送進他肚里。

她把玫瑰做成干燥花,用布片扎成袋,偷偷塞在他衣袋里,愛情讓他貼身收藏。

她不斷送出愛情,只是不知,他有沒有收到。

「阿生,你看好漂亮的花!」鐵欄桿外,女孩聲音傳來。

下意識地,初蕊抬頭,眼光接觸到名叫阿生的男孩,男孩發了呆,點點頭,說︰「真的很漂亮。」

他看她看呆了,這輩子見過最美麗的女人,住在欄桿後面。

初蕊微笑,剪起一朵酒紅玫瑰,走到他們面前,把花遞到女孩手中。「送給。」

「謝謝。」女孩開心微笑。

「祝福你們的愛情。」此刻,她是天使,分享她的玫瑰、她的愛情。

「-住在里面嗎?」初蕊點點頭,女孩的天真浪漫、女孩的青春活潑,教她滿心羨慕。

「是。」

「-的家很大又很豪華,是不是?」

「是。」是豪華啊,她這輩子住過最豪華舒適的家就是這里。

「那麼-一定很幸福。」

是嗎?她很幸福?

不,她的幸福短暫,一個月只有兩三次,雖然她次次珍惜,可是時光流逝的速度老教她無能為力。

「有他在身邊,-才是幸福。」微笑,初蕊說。

「-在和誰聊天?」

身後男聲傳來,初蕊平靜的表情起波瀾,是他回來!?怎麼可能,他前天才回來過,下次見面至少得再等上十天,回首,她想證實自己不過是幻覺,然真真實實、清清楚楚的,是他頎長身影,是他不怒而威的嚴肅表情。

控不住的笑意、控不住的幸福感奔騰,控不住的是她的心-!才兩天,他便出現,有沒有可能,這意謂了,他們之間不是例行公事,而是增上幾分感覺?

有沒有可能,這種「意外驚喜」變成常態,他喜歡留在自己身邊,然後一次多一點喜歡,接下來天天見面、天天在同一張床上醒來,「天天」變成他們的共同習慣?

瞧!她的想象力多豐富,才一次的意外,就讓她想出一大篇跟幸福有關的樂章。

提腳,才想要跑到他身前,驀地,她想起他的問話,熱情澆上水,瞬地熄滅。

未移動腳步,她先垂下頭。

犯規了,她不能和旁人「建立交情」、不能和外界「有所聯系」,咬唇,在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時,她先招認︰「對不起,我做錯。」

「-做錯什麼?」他忘記自己的規定。

「不該和旁人說話。」她回答。

真是的,她已經養成喃喃自語的習慣了不是?她已經成功地控制說話了不是?她怎會在今天多話,偏又讓他撞個正著。

親眼看見她從狂喜到抱歉,他明白自己影響著她每一分情緒。得意吧、驕傲吧,他輕輕松松便把她控制在手掌心。

微笑,沒有生氣,他不介意,因為……今天特別。

「進屋吧!」他說。

「是。」初蕊沒回頭招呼身後的情侶,跟上他的大腳步,盡全力追隨。

雙雙進入房間,忐忑的心在胸中,初蕊望他,不確定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下面,帶著怎麼樣的心情。

「過來。」

手橫胸,他站在她身前,高大的身材像一堵高牆,矗立。他總讓她覺得自己渺小。

「是。」她走向前,仰頭,準備面對他的憤怒。

真乖,她乖得讓他沒脾氣、乖得讓他覺得……對她虧欠。要是她別那麼乖,會不會,他理所當然把她當成泄欲工具,理所當然覺得她的付出很應該?

「吻我。」他下令。

她遵照辦理。踮起腳尖,小小的唇刷過他的堅硬,她吻他,他面無表情。

「你在生氣?」退後一步,初蕊問。

沒錯,他是生氣,生氣自己,明天要訂婚了,居然滿心想的是初蕊。

他想她的沉默,想她的寂寞身影,想她低頭剪著玫瑰,一朵一朵插上劍山,針錐般的刺插進玫瑰睫干間,勢必插上她的心。

何必?他們都清楚彼此分際,她明白自己是情婦,他確定她是金屋藏嬌,他不必有任何罪惡感,不需要擔心她的想法。況且,她根本不會知道那些,沒有電視報紙、沒有外人聯系,她沒有任何機會知道他將訂婚結婚的消息,他是徹底把她和世界隔絕了。

可是,他還是擔心,擔心她躲在無人角落哭泣,她的淚水沒人捧在掌心;擔心她自憐自卑自苦自怨,恨他不在意她的感覺。

亂了,他踩過自己劃下的界線,心情搖擺不定,他過度在乎她的心,甚而想為她改變。這是不對的!他和初蕊的關系早定,他和時寧的婚姻是條件、是承諾,也是不能更動的決定,他怎能三心二意?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初蕊以為他生氣自己和陌生人說話。

他沒回答,一把抱起她,用力封住她的雙唇,他的吻像狂風、像驟雨,一陣一陣吻得她無力招架、吻得她眩暈。

用力一扯,啪地,他撕開她的衣裙……

亙古恆今的綠動……男女之間的交纏,纏身纏心,纏纏綿綿的愛情,糾纏世間多少無解的心……

一次又一次,他們從清晨到午後,再到黃昏,他不準她起床離開自己,不準她的體溫失去……

她貼靠在他身上,止不住的喘息連連,止不住的情愛澎湃,他的手在她發間滑過,同樣的動作,他做過幾千次,每次都教他快樂心平。

「別把頭發剪去。」手環住她的腰,他們的身體很近,心卻遠得遙遙無盡。

「是。」她向來听話,他只說過一次,她便牢牢記住。

「有沒有想要什麼東西?」

有沒有听錯,他要她出口要求?抬眸,望他,她懷疑起今天,所有事情都怪異,從他的出現,到他的難抑激情,再到他的話語。

他的出現時間不對、頻率不對,而他一向是自持男人,對于歡愛並……不像今日……至于他出口的問題,更不對了,他們之間分明是她相欠,分明是他吃虧,怎麼……沒道理呵。

「說,-想要什麼?」

也許丟給她一條鑽石項鏈、也許給她華麗衣裳,反正就像打發那些貪婪女人一樣,他的罪惡感會自然消失。

貪婪女人……對了,她們到哪里去了?自從初蕊住進這里,他對其他女子再不感興趣,是因為缺乏興趣才和她們斷線,或者事業太忙碌,忙得忘記自己是個正常男人?五年過去,除開吃飽睡好,初蕊從他身上得到過什麼?

沒有,他沒費心給過她什麼,她卻始終乖乖待在這里,遵守他每個規定。

初蕊想著他的不對勁,緩緩搖頭。

「搖頭是什麼意思?-要的東西我給不起?」挑眉,他把她推離懷間。

初蕊乖乖起身,乖乖穿上衣服。

再次搖頭。她要愛情、要名分、要地位、要加入他的生活、要見到陽光不做地下夫人,她要的東西很俗氣,卻是所有女人都想要的,而這些不論他給得起或給不起,總之,他是不肯給的,既然如此,開口要求不過是制造另一場紛爭,何必?

他來的次數那麼少,巴結他、討好他都來不及,她怎能再浪費掉稀薄情意?

「我很滿足目前的生活。」

「-什麼都不要?」

「嗯。」她點頭,走到床邊,打開怞屜拿出瓶子,倒出藥丸,和水吞下。

「-在吃什麼?」

「避孕丸。」那是他交代的。

她很懂事,懂得不該制造他的困擾,五年前的「遲到」,教人印象深刻,他說過要盡快「處理」,為不讓他背負-子罪名,她合作地在每次結束後,吞下藥丸。

再次見識她的乖,罪惡感二度泛濫,不過也因為她的乖,讓他有了把握,把握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乖乖待在這里,由他親手決定她的命運。

雍-靜望初蕊,炯炯眼光教她不自在,放下水杯,尷尬一笑。

「真的很抱歉,保證下次不會再和陌生人談天。」起身鞠躬,她準備退出房門外。

「-要去哪里?」

「做飯,你餓了吧?」微笑,她決定無視于他今日反常。

望住她縴細背影,假如他夠理智,應該把她驅離身旁,否則她將對自己和時寧的婚姻帶來重大影響,可……光想再見她不到,他的心便震天痛起來,莫名其妙的感覺,莫名其妙發生,他找不到源頭,只好把它視為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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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他在她身上用盡精力,沒下床工作,他擁她入眠,從夜深到天明。

他要她說話,她說了些有關花藝和茶道的事情,他再次舊話重提,允許她對自己做要求,想了半天,她選擇一個最安全的要求。

她說︰「可不可以別叫我學鋼琴、小提琴了?」

一來沒天分,二來興趣缺缺,再者她要花好多時間,才能達到老師的要求,學音樂真的蠻累。

他听完大笑,說︰「我以為五年前,-會向我提出這項請求。」她的耐力超強,讓雍-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

第一次在她面前放下面具,第一次他流露出真性情。

她凝視著他的笑容,久久轉不開眼。「我,有點辛苦,不是每個人都能當貝多芬。」

「-的老師才剛提出要幫-開演奏會的建議。」雍-回答。

老師對她贊譽有加,說她繼續努力,有機會成為藝壇新星。哈!他哪里要她去當什麼新星,就算她真是星辰,她的光采也只能在他面前呈現。

「我不行的。」搖頭,對音樂,她真是沒信心。

「好,不想學就別學。」

那天,他說了些話予她,不深入,卻是他們第一次聊天,第一次,他不是大人,她不是佣僕;他不是主人,她不是一零一忠狗。第一次,他們站在等臂天秤兩端看對方。

隔天清晨,她醒來,發覺他在看自己,看得她心髒怦怦亂跳。那是什麼意思?意思是他們的關系將走入另一個新世紀?

初蕊不敢多加想象,深怕希望高,失望跟著高漲。

她忙著起床,為他準備早餐,誰料,他環住她的腰,把她小小的身子納入他大大的懷抱,他懷貼著她的背,他們彎彎的身子像弧度優雅的湯匙,他的手扣在她胸前,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邊。

不動,他不動她也不動,靜止的他們躺在靜止的床上,安安祥祥享受時間流逝。

她在他懷中自問,如果就這樣,兩人不說不動直到天荒地老,她願不願意?

沒有猶豫地,她對自己點頭,只不過對身後的男子太委屈,這樣的偉岸男子,怎能教她無所事事地鎖在床間?

直到門外傳來敲叩聲,他們才起床。她幫他穿西裝打領帶,他則在她額間印上輕吻,初蕊震撼極了,那是屬于夫妻間的親昵啊!

咬住下唇,她憋住滿心快樂。

他說︰「我明天晚上會回來。」

他在交代自己的行程?他的下一次不是兩周後,而是明天?

她才幻想著兩人的見面從兩星期縮為七日,再隔成兩天,最後日日天天,她在有他的床間清醒,怎麼,心想事便成?

一波波的快樂沖上心間,她要用極大的毅力才能將喜悅壓抑,別興奮過頭,出口不該說的話,她用多年前的舊事叮嚀自己。

「是。」

「-乖乖插花泡茶、做菜畫畫,做什麼事都好,別再和不相干的人談話。」話好瑣碎,瑣碎得不像他。

「是。」

「我會叫音樂老師別再來。」

「是。」

「我回家時,要馬上看到。」

「是。」

「明天晚上做紅燒獅子頭,我愛吃。」

「是。」點頭,她點得很用力。

「-……」他嘆氣,這樣的她,他還能對她做什麼要求?「-再乖一點,我才會喜歡。」

「是。」

擁住初蕊,心中隱隱不安的是什麼,他捉模不真確,把她的頭按在胸口間,他不曉得自己在害怕什麼,只是,他不想離去,在即將和時寧訂婚的清晨。

她在他懷間,做過無數個假設,假設他這兩天的怪異是因為……因為突然間,他發現他愛上自己,這種假設很甜蜜,甜得像打翻蜂蜜罐,黏黏稠稠的蜜汁沾上心。

乖一點嗎?沒問題,她會乖很多點,乖到他走到哪里都豎起拇指說──範初蕊是個好女生,走遍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她要乖到他一想到自己,便忙著奔回家里,摟住她、親她、愛她,像眼前這樣。

幾乎幾乎,她又要-越本分了,她想問他,是不是我已站到你心里?幸好,前車之鑒拉住她,教她別興奮過度,沖昏頭。

于是,她什麼話都沒說,揚起笑容為他整理衣袖,為他調整領帶,把他裝扮成一個王者,不,這麼說並不貼切,他這個人-,不需裝扮,就是天生王者。

送走他,她站在門口不停揮手,那興奮的弧度張擺,那幸福的笑容飛翔,她不說話,卻用肢體表情對他訴說期待,她期待他回來,期待下一次相聚,下一次……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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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無可奈何突然消失了,它一並帶走初蕊的失意、落寞和冷清,她唱了一天歌,她唱「打開心內的窗」,唱「青春舞曲」,甚至哼唱起莫札特的小步舞曲。她實在太快樂,既然她的快樂不能用語言同人分享,便哼曲子,讓所有人都知道。

她用快樂度過第一天。

夜里,她抱住枕頭幻想未來,她的未來有孩子、有丈夫、歡笑聲。她作一夜好夢,夢里白紗裹上身,她手捧深深淺淺的紅色玫瑰,和他攜手走過紅毯,每一腳步都踩在雲端。

第二天,她一大早起床,拿著預擬菜單想請專門負責采買的玉芬替她跑一趟菜市場,雍-說要吃紅燒獅子頭,她記住了,她還要弄出多道鮮美菜色,填飽他的腸胃。

屋內,上上下下她全找遍,找不到玉芬,她只好到院子里尋人。來回兩趟,沒尋到人,卻尋到了老樹身邊,抬頭,白頭翁在上面築新巢。

它真是年紀很老的樹呢!從牆內長到牆外,濃密的枝葉、粗壯的樹枝,常引來識貨的鳥兒來居住。要是那個在山林長大的範初蕊看見,肯定要到上面爬一爬,三下兩下爬到樹梢、攀上牆,手松,跳下高牆,愛往哪里玩便往哪里去。

可惜,野孩子上過課,她現在是典雅高貴的淑女了,淑女不會爬樹、淑女不會攀牆,淑女的心被一個叫做雍-的男人牢牢系住,盡管牆外有再多的自由,都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人真的很怪是不?念頭翻轉,轉出截然不同的心情,寂寞不見了,快樂衍生,高牆對她不再是象牙籠,反成溫暖巢袕。

原來呵,口字放了「人」是囚,囚人囚意,囚住她想飛的心。放了「員」便成了圓滿、圓融、圓潤,圓起她想圓的夢。

把菜單貼放在胸襟,她滿足地嘆口氣,背靠在樹干上,手輕觸圍牆,這牆不再為著圍堵,而是防護,防護外頭風雨,打上她的愛情。

微-眼,她恣意享受風從頰邊吹拂,雍-改變態度,她更變心情,一絲絲的可能,教她多了無數想象空間。

突地,玉芬聲音遠遠傳來,她正要尋她呢!初蕊方想著從樹後轉出來,冷不妨一句話,打消她的念頭。

「盟主的訂婚禮之盛大,堪稱世紀婚禮呢!」玉芬說。

「對啊,我早上看到報紙也嚇了好大一跳,盟主不是跟初蕊小姐感情不錯嗎?為什麼一聲不響便和別人訂婚?」說話的是負責清潔的楊婷。

「不錯是不錯,可我听阿爆說,盟主的新娘是舊盟主的女兒,當年可是舊盟主一路提攜,盟主才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知道新娘叫什麼名字嗎?」

「誰不知道,鼎鼎有名的秦時寧嘛!-忘記,幾年前她有意思往演藝圈發展,還出過一張唱片,賣得挺好。」

「他們結婚後會搬到這里嗎?那初蕊小姐怎麼辦?」

「-想太多了,盟主和秦小姐從小就住在一起,听說這次的婚禮早在好多年前就約定下,他們不會搬過來的啦!這里只是盟主兩星期一次,放松心情的場所。」

「真的嗎?所以初蕊小姐是盟主的金屋藏嬌-!」

「能用得起豪華別墅藏嬌,可不是平凡人辦得到的事。」

「如果盟主不喜歡初蕊小姐,為什麼把她藏起來?對盟主而言,初蕊小姐多少有一點分量吧?那麼,讓時寧小姐發現,豈不是鬧得很難堪嗎?」

「听說盟主有潔癖,不隨便找人做那種事,萬一生病怎麼辦?干脆養個干淨健康的女人,不是更好?」

「真是這樣子的話,初蕊小姐很可憐。」楊婷說。

「听說初蕊小姐從前是酒店妓女,-想想,哪個女人不爭著想被盟主包養。認真算算,還是初蕊小姐運氣好,才能被盟主藏嬌。」

「什麼!初蕊小姐以前從事行業?一點都看不出來。」楊婷訝異。

「听管家說,是盟主請美儀老師來替初蕊小姐上課,才月兌去她一身風塵氣。」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盟主還讓初蕊小姐學插花茶道、繪畫音樂,總要有所提升,才配得上我們盟主啊!」

「說得也是。」

「現在-還覺得初蕊小姐很可憐嗎?」玉芬問。

「不覺得了,像她那種出身,能踫上盟主,應該很滿足了吧!」

「噓,盟主說了,訂婚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傳到初蕊小姐耳里。」

「放心,這時候她在房里看書……」

她們低聲討論,漸行漸遠,初蕊被定格了,菜單從顫巍巍的手中滑落,風一卷,卷上半空。

原來,他贊她晶瑩,是暗喻她的「干淨」;原來,他口中的情婦是事實,不是客氣。

哈!她居然是他的「享受」?對啊,她早知自己不過是有價商品,怎地他對她兩分好,她就不自覺提升起自己?怎麼他給了兩分顏色,她不懂得扎扎實實抹上臉,抹出一張假面具,卻偏偏自大地開起染坊?

笨-,她還以為改變是因為未來無限可能。

未來?未來在哪里?他的開心就是她的未來,一朝紅顏老成了無可避免的現實,她還能要求什麼?

她們沒說錯,她這種人,該滿足、不該貪得無饜。

呆啊!他從無欺騙,他不要她這種女人為他生孩子,盡管他已經砸大錢褪去她的「風塵味」,畢竟,換皮換肉難換骨啊,哪管她月兌去幾層皮,做過幾千次整型,她都是範初蕊,一個出生風塵的女人。

秦時寧,沒錯,就是秦時寧,她為她扎過鮮花、包裝過禮物,每件禮物都是他的精心挑選、她的細心包裹,她多麼努力啊,努力為他的愛情增添美麗。

這樣的她還不夠傻?傻啊,當然傻,為他人作嫁,那金線-,年年壓、日日縫,縫上他們的愛情婚姻,卻把針頭椎上自己的心。

她無法呼吸了,那痛楚何止椎心,是痛得無法自持,痛得想挖洞往下鑽。

明明他的溫柔那般真實,明明他的笑容真誠,明明他的歡愛一遍又一遍,明明她假設了他們之間有春天,怎地,一個嚇人結局跳出來,她慌得無力接招。

是真話、是謊話?她亂心亂套,亂了鎮日的甜蜜。

怎麼辦?他要訂婚結婚了。

怎麼辦?她要從情婦變成外遇,又從外遇變成甩月兌不開的噩夢了。

她不想把自己弄得那麼難堪啊!總有一天她會老、不再具備吸引力;總有一天,他擁有自己的小孩和幸福家庭,到時,她該怎麼辦?

怎麼辦?除了胡思亂想,她還能做什麼?哭嗎?哭對事情何來助力?她該做點事,做點事分散心痛感覺。

做什麼事?找人問清楚,直接面對雍-……是了,她可以找到玉芬口中的報紙做證實,也許是玉芬誤解文意,也許他們論的只是沒證據的八卦新聞。

突地,念頭射入,些微希望燃起,她是不死的天堂鳥,只要有一點點生存可能,即便是浴火,她仍奮力重生。

是啊,沒錯,求證才是最重要的事,說不定是以訛傳訛,純屬閑話。

仰頭,她看見高牆,看見大樹。對,她不能從鍛鐵欄桿邊爬出去,那里有監視錄影,她應該從這里偷溜,只要一下下,買份報紙便立刻趕回來,找個沒人的地方,看清楚報導,好安安自己的心,不再亂想。

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她回來,親手下廚房,為他做一道紅燒獅子頭,今天晚上,她等待他的狂野與溫柔。

沒有太多考慮,她深吸氣,月兌下鞋子拽在懷間,三下兩下,訓練有素的她翻過牆,企圖在牆外找到她的安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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