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予藍處處回避或淺,她拒絕和他談任何有關感情的話題。
茅屋開始進行拆建,他們一起遷入湘園,蘇永另外加派兩個丫頭到或淺身邊服侍。
另一方面,采欣出閣的日子,也隨著匆匆光陰來臨。
這天清早,予藍幫或淺換上衣冠,梳發整容。他坐在椅上,任憑那雙忙碌的巧手在他身上擺弄。
這習慣好似跟了他一輩子,再改不過來,他習慣她的小手在他身上踫踫觸觸,習慣她的體氣馨香在他鼻間流竄,他習慣和她這般親昵熟悉,仿佛從出生那刻開始,就注定了有這樣一個女子,理所當然的為他守候、為他細心。
嘴角微微上揚,他在銅鏡中看著她的身影,自眼楮能視之後,他再看她不膩,他喜歡她的眉,濃濃墨墨很有個性的兩道,說話時,總會不經意挑高;他喜歡她的眼楮,又亮又圓,一流轉,眼波淨是風情;他喜歡她的唇,小巧豐潤,說話時一掀一闔,誘惑著他去淺嘗。
他喜歡看她,百看不厭。
「早點回來,夏婆婆今天要請你看病。」下意識里,她仍希望他和「前頭」保持距離,雖然她對蘇永和宜夫人感覺不壞。
「你真不陪我去?」他給她添了新衫,卻從沒見她穿過,她身上是一徑的藍色簡裝,很樸素的丫頭打扮。
拉住她,不讓她如願從他面前走開,這些日子,她避他,避得夠了。
「你是個大男人,走到哪邊還讓丫頭跟著,太不像樣,別人會怎麼說?」
「我不理會別人怎麼說,我想你時時刻刻待在我眼楮看得到的地方。」
「要不要我買條繩子送你,好把我時時拴在褲腰頭?」
「你不反對的話,我很樂意。」
拉住她的手,像往常一樣,他讓她坐在自己的膝間,環住她的腰,他貪心地汲取她的柔軟香甜。
「听說,玉姨娘懷孕了。」這些話,她憋了幾天,終于忍不住出口。
「嗯,前幾天我听宜姨娘說過。」
「恭喜呵!你們蘇家有後了。」真該恭喜,女兒出嫁、娘懷喜,誰說惡人定有惡報?
「我不是蘇家的後?」他笑著捧住她的臉。「不要為了跟玉姨娘斗氣,連蘇家一起恨上,不要忘記我也是蘇家人,將來你也要入門成為蘇家人。」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夠清楚,我的幸福不在蘇家。」她執拗。
「你的幸福不在我身上,在哪個男人身上?千萬別跟我說你跟哪個男人有私情,害我提刀去找人家理論。」
「你會為了我提刀去找人對決嗎?」
「你一問,我倒想起,從小到大,我沒有和人爭執搶奪的經驗,要是真拿刀去找人對決,說不定被揍了一臉青紫回來,還是解決不了問題。」他當她在說笑,也跟她說起玩笑話來。
「我的意思是,為了我,你會去和別人對決嗎?」她態度鄭重,他也收拾起玩心。
「不會,我會帶著滿心誠懇上門,試圖勸醒他,施比受有福,告訴他,予藍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勉強跟了你,她會不快樂,連帶你也會不快樂,把一輩子放在一個不快樂的婚姻里,是件愚蠢的事,不如,你放手,我接心,我們各自創造美滿未來。」
「原來,我並不值得你為我爭取。」
「爭取有很多種,不見得要用最血腥暴力的那種。」
「算了,不談這個,反正我們又不會一生一世。」搖搖頭,她又把自己搖進現實里,她和他——這輩子不可能。
就算玉姨娘惡形昭彰,可他當她是親人啊!他是個重道德、守禮義之人,要他違心、要他待人不仁,他根本做不到。
就算他勉強為她做了,恐怕他一生心里都會有疙瘩,再也不會舒坦。他有些冬烘、有些迂腐,但……她就是愛他,怎麼辦?說不要愛了,太困難,但為了爹娘,她怎敢對他說愛?
「予藍,你剛剛說……我們不會一生一世?你那天對爹說的話,不是開玩笑、不是賭氣?」他緊張了,扳住她的肩膀,不讓她的眼神轉移。
「時辰快到了,你該到前頭去。」她轉移話題。
「你說清楚,你真的約滿就要離開?」
不然呢?」
「你可以留下來陪我,我們成親、我們……我們像以前一樣過日子。再不,我們也曾計劃,要買一棟房子,把青兒她們全接回家來,一起過著幸福日子。」
「那不過是兒時戲言,更何況,當時,你和你爹並無情分,你眼楮看不見,留在蘇家,對蘇家並無助益。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首先,你爹待你好,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在盡心彌補,你們的父子之情即使經隔多年,仍然接續上來,要你離開他,你會為自己的不孝,痛恨自己一生。再則,你眼楮看得見,早晚要接手你父親的事業,你舍得自己離去,讓他老人家獨自辛勤?」
「你是不能接受嫁給我為妾,還是不能接受自己成為蘇家人?」
「都是,我既不為妾,也不當蘇家人。」
「不願當蘇家人,就為和玉姨娘的心結?予藍,你真是太偏激。」
***
予藍不想解釋,就當她偏激吧!總有一天,他會清楚。
「一定要我把她趕出蘇家?」他輕喟。
只怕她要做的會更多,比方讓壞人認罪,比方讓蘇家名譽蒙塵。她別過頭,不想回、不想應。
「予藍……」
他自身後抱住她。「你要我怎麼辦?」
「快去吧!你快趕不及婚禮。」想扯開他的手,但他就是不放。
「我愛你啊……」
他的愛讓她好罪惡,今天的場面全是她一手創造出來的。
她何嘗不愛他,但不能愛、不能愛啊……他有他的道德,她有她的家仇,這時候,他們的愛就成了沉痛、成了負擔……
唇一咬,她反身撲向他懷中。她好後悔,為什麼當年她要選擇進入蘇家?為什麼要愛上這個偉岸男子?為什麼她不能再冷酷一些,把他推得遠遠?
抱住他,狠狠抱住,不想放手啊……
「予藍,予藍……我該拿你怎麼辦?」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淚侵上他的衣服,在他身上留下斷斷續續的情愛。「你可不可以不要愛我,讓我不要有罪惡感?」
「為什麼我的愛會讓你有罪惡感?」他捧住她的臉問。
「不要問我,請你不要問。」倏地,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四片濕潤的嘴唇貼合,勾引出一陣醉人心悸……心在沉淪,情在飛騰……
這樣的男子,她怎能不愛、怎能不愛啊!
***
婚禮結束,日子平平順順過上一段。
就如予藍預測,或淺果真敵不過父親要求,到仁濟藥鋪幫忙。他的處事風格,讓揚州城百姓對仁濟有了新評價。
蘇老爺在婚禮之後又離開家里,走一趟北京,听說新的藥鋪即將成立。
新屋在許多工人日以繼夜的努力下,已經可以看見新樓閣的雛型,听說再過幾個月就能遷入。
雙手整理著或淺的衣裳,予藍忍不住心酸。
那年,他們戲言當親人,他們訂下計劃,要買新房子、要開家新藥鋪、要醫治好他的眼楮、要接回妹妹們,從此快樂生活。
哪里知道,年齡越長,現實認得越清,才發現,想當親人也要有條件;哪里知道他要有新房子、要當藥鋪老板,只要蘇老爺一聲令下,就輕而易舉,只不過……這些計劃不是他們一起訂下。
真心問一句,她希望自己在他的計劃中嗎?
是的,她希望。
只不過,她是盂家女兒,她的母親因一兩銀子被蘇家拒絕醫治,繼而病逝;她的父親因專心教導蘇家少爺、小姐,被誣控竊盜死在牢中;她的妹妹因失依失怙流離失所……要她不把帳算到蘇家頭上,辦不到!
再問一聲,她能在他的計劃中嗎?
她但願自己開口說聲「能」,但她二十歲了,她不容許自己再天真。
愛他嗎?
說不愛,她騙自己騙得太欺心,九年多的情義恩愛,怎能全數抹煞!?
她愛他,愛極、愛極,只是不能招、不能認,就怕一認,她妥協他,妥協他的寬厚,她再不是個孝順的孟予藍。
算了,不想,想得多只是徒惹頭痛。
三個月後,離開蘇家,接回妹妹,她們還有好多好多工作要忙,她的心再不容許其他感情牽絆。
「予藍姐姐,你看,我這鞋面繡得怎樣,你喜歡不喜歡?」珍珠拿起一雙鞋面遞到她面前,翠玉也隨著她後頭走進來。
「很漂亮,你要送人的?」把衣裳送進衣櫃中,她拉起兩人一起坐下。
「對!我要送給予藍姐姐,再三個月你就要回老家去,往後再看不見我們,穿著我做的鞋子,就會想起我。」珍珠嬌憨的說。
珍珠是她早就相熟的,在還不識得她時,予藍和或淺已經開始為她的爹爹治病。珍珠和翠玉被分到這房里不到一個月,三個人便建立不錯的關系,為了讓她們順利接手自己的工作,予藍盡全心教導,不藏半分私心。
「予藍姐姐,你真要離開?依我看,大少爺不會希望你走。」翠玉說。
「哪有主子可以留住下人一輩子,天下無不散宴席,將來你們契約期滿,要嫁人了,大少爺再不舍,也要放你們出去。」
「宜夫人說大少爺願意娶你為妾,你為什麼不要呢?」珍珠不懂,大少爺又溫柔又可親,留在他身邊,不像伺候玉夫人那樣,成天提心吊膽。
「誰說丫頭就只有當妾的命,我就偏要人家明媒正娶,坐著大紅花轎,讓人給迎進門。」
「可是大少爺是富貴人家出身,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何況,你看玉夫人,她也是個妾,進了蘇家門,熬過幾個年頭,不也大大方方掌理起家門,誰敢多說一句話。」作妾……翠玉不覺哪里不對。
「你的想法不對,人都有權擁有屬于自己的愛戀,沒道理必須和人分享,不管是男人女人、窮人富人都一樣,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條平等生命,不會因為外在條件的差異,而有卑賤尊貴之分。」予藍從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自卑。
「所以,人只有好人壞人,沒有尊貴卑微的分別?」翠玉問。
「我也懂了,予藍姐姐是好人、大少爺是好人、翠玉姐姐是好人,珍珠也是好人,只有……只有張總管是壞人、玉夫人是壞人、大小姐是壞人……」珍珠說。
「別說、別說,這話要是傳出去,小心被扒掉一層皮。」翠玉忙捂住她的嘴。
「翠玉,別責怪珍珠,一個人做壞事,你不說、他也會說,他不說、官府會辦,再不然,刑部、督察府、天子……大官多的是,就算人間治不了她的罪,還有天呢!」
「可是,予藍姐姐,人在屋檐下,你怎能不低頭?何況這家還是玉夫人掌管呢!」
「翠玉姐姐說得有理,而且听說玉夫人最近小產,脾氣大的不得了,四處找人麻煩。」珍珠說著她從前頭听產的小道消息。
她小產了?這會兒她沒了孩子替她爭家產,難怪要氣得跳腳。予藍惡毒笑開。
「不管怎樣,咱們當丫頭的還是多做事,少說話,安分些……」
翠玉的聲音還沒停下,門外一陣雜杳聲傳入,玉姨娘、貼身丫頭、張總管、一個打扮妖嬈女人,和兩個沒見過面的粗魯大漢,相繼入門。
「總算一屋子里有個頭腦還算清楚的丫頭,你叫翠玉是吧!」玉姨娘尖著嗓門說。
「玉夫人好。」翠玉、珍珠忙向前請安。
「里面那位姑娘好像不認識我?」揚起聲,她得意地走向予藍面前。
「對不起,我是大少爺身邊的人,跟‘前頭’蘇府不熟。」她不怕她。
「說得好,不過我手中還捏有你三個月契約呢!你跟我不熟,這往下的事兒要怎麼談下去才好?」她裝模作樣的往木椅上一坐。
「你有話請直說,我很忙,沒有時間招待閑雜人等。」予藍也往椅子上坐下,她不願在玉姨娘面前顯出勢弱。
「王嬤嬤,這可是你看見的,要不是這丫頭脾氣太倔,個性太壞,否則那麼一個水蔥兒似的丫頭,我怎麼舍得往你們那里送,可不是白白便宜了迎春閣?」
「當然當然,蘇家何等風光,何必要賣一個小小丫頭!玉姨娘,您放心,這教丫頭可是我的老本行,哪個要死要活的丫頭,在我手中還不是教得服服貼貼,個個都成了繞指柔!」打扮得妖妖嬈嬈的中年婦子,走上前來,眼光盡在予藍身上繞,滿意的直點頭。
予藍听出端倪,往桌上一拍。「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把我送進迎春閣,和你躁起同一行?別開玩笑了,你憑什麼?」
「嘖嘖嘖,王嬤嬤,你瞧這丫頭脾氣多硬?往後可得麻煩你們多躁心。予藍丫頭,要是你懂得把握賺錢機會,我保證三個月以後,你就能提著大把銀子,光榮返鄉了。」玉姨娘看都不看予藍一眼。
「行,這丫頭模樣不錯,年紀又輕,一個晚上要找三、四個金主,絕對沒問題。」
「你敢!或淺回來不會輕饒你。」予藍數著眼前的七、八個人,猜想著從這里月兌困,機率大不大。
「唉……張總管,咱們家的家教真差到這等地步嗎?下人都能直呼起主子名諱,難怪他們敢在我們主子背後嚼舌根。」玉姨娘攏攏發際,狀似悠閑,但臉色已難看至極。
「是,奴才知道,以後一定會嚴加管教。」張總管小跑步到她面前認錯。
「王嬤嬤,你把人帶走吧,看到這個野丫頭,我頭痛得很。」玉姨娘說。
看著欺身而來的兩個彪形大漢,予藍連連退身,從珍珠的針莆籃中抓起一柄剪刀對著他們。
「你們敢走過來,我就讓你們血濺五步!」
「又來了,我就不知道這句話到底能唬得了誰,進我迎春閣的女人,十個有八個要把這些惡話講上幾回,結果呢?到最後還不是乖乖幫我躺上床賺銀子去。我听煩了,還不給我動手!」
王嬤嬤一聲令下,兩個學過擒拿功夫的男子,一舉奪下她手中剪子,一左一右,架起她往外走。
張總管在王嬤嬤耳邊叮了一句——從後門離開,她就帶著人往後頭走,留下玉姨娘和一干家僕。
她瞪著珍珠和翠玉,口氣陰森地說︰「你們兩個想不想和孟予藍落個同樣下場?」
「玉夫人,我們錯了,請原諒我們。」翠玉拉著珍珠就地跪下。
「很好,識時務的人才不會下場悲慘。好啦!你們要是懂得乖乖听我的話,我不會虧待你們,看你們兩個模樣兒挺伶俐的,也許我會說動老爺,把你們許給大少爺當個小妾。」恐嚇過後,她松了口氣誘哄兩人。
「多謝夫人恩典。」翠玉硬拉了下不肯低頭的珍珠,叩謝夫人。
「不用謝我,眼前我還有事要你們兩個做。第一,把予藍的衣物全給收拾妥當,交給張總管;第二,等大少爺回來,就說那個死丫頭契約到期,拎著包袱回家鄉去了。」
「是,我們一定會照夫人的吩咐去做。」翠玉應聲。
「很好,你這丫頭,我越瞧越喜歡,你可要好好做。」
「謝謝夫人,翠玉記牢了,一定會把事情辦得讓您滿意。」翠玉逢迎。
「張總管,你留著,等衣服整好,全給我拿去燒掉。」玉姨娘說。
「是。」
「彩兒,我們回去。」說著,她領著貼身丫頭,離開湘園。
***
倒杯茶,翠玉盈盈笑說︰「總管大人,我和珍珠去整理予藍的衣服,您稍坐。」
「翠玉,往後你真成了姨娘,可別忘記我。」八面玲瓏的張總管說。
「您見笑了,要真有那一天,還不全靠總管大人提拔,翠玉不是忘恩之人。」
「說得好,說得好,你快進去弄吧!我還有差事等著做呢!」
她強帶起珍珠到後室,氣鼓鼓的珍珠一進門就甩開翠玉的手。
「虧予藍姐姐對我們這樣好,你居然這樣回報她!不管,我一定要去通知大少爺救予藍姐姐。」
「噓……」她捂住珍珠的嘴。「小聲些,你當真要救予藍姐姐?」
「當然,她可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珍珠義憤填膺。
「你不怕事後,玉姨娘會用同樣的手法對付我們?」
「怕是怕,可是眼前予藍姐姐有生命危險啊!你能見死不救?」
「我沒要見死不救,只不過總要張總管信了咱們,咱們才有機會溜出府,通知大少爺。」
「原來你……對不起,翠玉姐姐,是我太莽撞。」珍珠滿眼愧疚。
「這會兒別說這些。現在仔細听我的話,不要插嘴;等會兒我把衣服送出去,我會央求總管把予藍姐姐的衣服賞給我家,然後借口送衣服回家,一路跑到藥鋪找大少爺;你呢,趁我和張總管一道往前院走時,就從後門溜出去,直往藥鋪。萬一,門口有人守著、跟著,你就不動聲色,隨意買個東西走回來,千萬別打草驚蛇,知不知道?」
「如果,總管不讓你出門呢?」
「我想應該不至于,你沒見他正巴結著我呢!更何況,我猜測玉夫人不敢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畢竟大少爺對予藍姐姐的事,蘇府上上下下誰不曉得。我只擔心玉夫人防著我們,不讓我們出門通風報訊,時間拖得越久,予藍姐姐就越危險。不管怎樣,我們一定要有一個人找到大少爺才行。」翠玉定了決心。
「知道了,我們分頭進行,千萬要小心。」點頭,兩人快手快腳整起衣物。
珍珠果然在後門被堵住。幸好,翠玉很順利地帶著衣服走上大街,幾個繞轉,確定沒人跟在身後,她提起腳步往藥鋪方向跑。
她一沖進藥鋪,抓住或淺的手猛喘氣。
「大……少爺……救予藍……姐姐……」
「你在說什麼,予藍怎麼了?早上出門,我看她還好好的。」或淺心驚,不安念頭在心中擴散延燒。「她病了?摔了?發生意外了?」
吞下口水,她急說︰「予藍姐姐……被迎春閣的人……帶走……」
「迎春閣?他們怎麼能上蘇家帶人?」他反口問。
「是玉夫人……我們先去救人吧!」翠玉滿心焦躁。
是玉姨娘?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予藍的出言頂撞,就要毀去她的一生清白?或者是,他接手父親的事業危及到玉姨娘地位,對付予藍只是給他的下馬威?
她為什麼要處處提防自己?她在害怕他為母親出頭,影響她的安逸日子?
他從未想過要去對付她啊!對她,就算再不喜歡,他都努力拿她當親人看待。
難道說,他真做錯?就如予藍所說,他自以為是的仁慈寬厚,不過是懦弱無能,到最後,他會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不住?
他不是個野心大的男人,從沒想過要和誰爭家產、斗權力,他只想平平淡淡守著予藍,過他平凡而幸福的一生。他的願望是違了誰的意思,擋了誰的利益,為什麼要處處和他作對?
寬容是錯?仁慈不記恨是錯?不忮不求統統是錯?他頭痛!
他的道德、價值觀受到強烈的打擊,心在狂烈鼓動,是他的性格造就了她的不幸?予藍,她因他而受苦啊!
「少爺,我們要快一點,萬一……」她說不下去,哽咽在喉間。
是啊!他怎麼還在這里怔忡,予藍的命掐在他手中啊!
轉身,他面對滿屋子伙計。「誰知道迎春閣在什麼地方?」
「大少爺,我知道。」管藥庫的小陳說。「可是,去那里要有好多銀子,才進得了門。」
「林管事,給我幾張千兩銀票,小陳你領我去迎春閣。」倉促作下決定,三步並兩步,一行人,神色匆匆。
但願還來得及……娘,您天上有知,請為我庇佑予藍……她是我心愛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