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組細樂走在迎親隊伍的最前方,接下來是十二對宮燈、十二個男役、十二個女婢和近百名家衛,跟在大紅花轎後方則是上百回沉重的妝奩。
今兒個宋原德嫁女兒,排場不輸宮里的公主出閣,浩浩蕩蕩幾百人的隊伍拖得老長,讓街坊鄰居看得眼楮都亮了起來。
走出鄉鎮,人聲逐漸稀微,絲竹聲漸絕于耳,一行人緩緩向前行。
再走個兩天光景,就可以到達新郎家府上,到時穆家少爺會迎在楊柳鎮前,大伙兒才能松口氣、一心只想趕緊把新娘給送上夫家。
「新娘子,要不要休息一下?過了前面十里坡有家寺院,若你累了,我就讓隊伍在那兒休息半個時辰。」掀開轎簾,媒婆看著無動于衷的新娘子。
這個新娘還真與眾不同,自上花轎,就沒見她動上一動、說上一聲,難不成是個石頭人?
自討了個沒趣,放下簾帳,媒婆繼續吆喝著大家走快一些。
宋旭脈坐在轎中,一顆心早已飛到那年夏天,那段兩人的初識——
那年,夏季荷花開得正好,迎風搖曳的清蓮在風中散播芬芳,旭脈和姐姐打起荷葉傘躲在蓮池畔,預備等賞蓮人走近,推他們入污泥。
玩過幾個倒霉鬼後,她們遠遠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走來,竊笑幾聲,正準備好絆人入池,不料卻一個不小心,旭脈自己信後一仰,整個人險些兒倒栽蔥,害人不成反害己。
幸而,情明手快的少年一把將她撈住,手臂一緊,她就跌進他的胸懷。
一顆忐忑不止的心髒,兀自急速躍舞,淚水落個不止,他被她的淚水嚇慌了手腳,生疏地急拍她的背,他的力氣很大,拍在背上有些疼痛,但他的大手奇異地安撫了她的恐慌,漸漸地,她止住哭泣。
從此,她認定了那寬寬大大的胸膛是她天堂,有事沒事就愛飛奔向前偎在他胸前。或者該說,她認識他的胸膛在認識他之前。
明知道他受不了她的調皮,明知道他不喜歡她老在他身旁晃,可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一得空便要往他家尋去,賴在他身旁、巾在他身上。
那麼多年了,他還會記得她嗎?
也許記得的只是她的頑劣,再憶不起其他……不過,無妨,她已經改變了,再見面,他會大吃一驚。
想起他,滿滿的幸福感充塞在她胸臆間,微微上揚的唇角偷偷泄露出她的想念。
他仍是她文質彬彬的穆哥哥嗎?握住頸間的護身符,尋那是他給她的東西,貼在身上已經陪她走過許多年。
嘈雜的人聲傳來,打斷她的回憶,想掀開蓋巾,看看外頭發生什麼事情,可又想起,這……不是大家閨秀的行徑,穆哥哥會不喜歡的。
接著幾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旭脈沒听清楚,豎直了耳朵想再听清楚,只听見重物落地、腳步遠離聲,垂了頭,想不出這是怎生光景,她伸起手將紅巾帕輕挽起。
在同時,轎簾亦被掀開,兩相照面,鼎驥和旭脈都是一驚。
旭脈眼光穿過臉一覆著黑帕子的「歹徒」,無畏地探怞轎外——外面已無半個熟識的人,心雖慌亂,但固執地,她不調回眼光、不讓害怕外露,只是緊緊遙望遠處山岳,她的神態氣勢驕傲凌人。
驀地,他想起地雙眼楮,原來是她!
那個屬于清澈純淨、無瑕無憂的大眼楮記憶來自于她!
原以為早忘記她的一切,今日再見,所有的「曾經」跳過時空,全翻涌上心間。
她長大了,那股麗質天生的純靈氣息,獨特而飄然,宛若貶入凡塵的沖凌波仙子,讓千嬌百媚的花朵失盡顏色。
收斂起心神,鼎驥讓沒有溫度的表情再度掛上臉龐。
他不發一辭,靜靜地等待她的膽顫心驚,等待她的焦憂惶恐,等待她問上自己一聲——人是誰?
出乎意料的,她沒說話,凝視遠山的眼神始終落在同一定位點,就是不肯調向他。
事實上她已經好多年不曾開口,硬叫她再言語也算欺侮。
「你的家僕全逃命去了,再沒人可以護你。」他的冷言想逼出她一絲心慌,可她仍然一臉安泰。
她的表現不在他的算計內,他討厭這種不在掌控中的情況。伸手一扭,他反她自轎內拉出,兩並行站立,他足足高上她一個頭,讓他有了高高在上的權威優越。
「主了!兄弟們剛剛汪點過,總數有金項圈、金珠首飾三百六十件、玉器寶石二百九十件、銀器一百五十件、金元寶三萬兩、白銀五十萬兩、妝蟒七十疋、各色綢緞二百七十疋、四季衣服五百六直件。」孔輔仁上前報告。
「宋老爺真闊氣,拿這些嫁妝想把難纏女兒給嫁出門也不是什麼難事,為什麼偏偏要挑上穆家公子?自取其辱!」鼎驥挑起她的下頜,唇角一句滿是嘲諷。
旭脈不解他的話意。
他冷笑,她的笑容也沒熱過,側臉對他,她忽略下巴處的量。
驕傲?她居然在他面前驕傲!
難道她不知道眼前的狀況全在他掌握中?難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拿捏在他手中?
他加重手勁,在她下頜處捏出瘀青。
「其實……嫁給我當押寨夫人,也挺不錯。」他在語氣中加入輕佻。
她淡淡橫過一眼,雖然連一個字都沒有說,但他明明白白地在她眼神中讀到「你不配」。
狠狠放開她,他的表情中閃過一絲狼狽。
她居然鄙視他?可惡的膚淺女人,竟用金錢來權衡人性地位,簡直無知!如果他今天亮出穆家商行的旌旗,她是不是要看在金光閃閃的財寶上,伏地巴結?
她笑了,揚起的唇角彰顯出她的勝利——強盜?不過爾爾!
她的笑惹怒向來冷靜的穆鼎驥,轉過身去,他泄恨地對一干手下說︰「把金銀寶石收入庫房,綾羅綢緞和四季衣服分送給寨里的女人。」
「是!」領了命,一群人興高采烈地抬起妝奩往菊花寨方向行去,今天可是大豐收。
寒目望過他的背影,旭脈轉身往回家方向走,心中暗自盤算,若腳程夠快也許趕得上家僕。至于嫁妝……就給他吧!
出動那麼多人,好歹也要賞碗飯給人家吃吃,別教他們做白工,怨氣太大,可要薰壞了她這新嫁娘的喜氣。
「等一等,我有說你可以離開?」他討厭她渾身上下那股傲然,一時間,馴服她的在腦海中膨脹。冷漠在臉上出現了裂縫,他強力抑下捏碎她骨頭的沖動。
她沒理會他的話,仍依著之前的速度往前行,沒有加快亦無放慢,她拿他的怒喊當拂柳春風,吹一吹就沒事。
該死的女人!素日的冷靜被她的驕傲焚毀,穆鼎驥暴吼一聲,飛身追趕上她,攔腰截下她的持動。
瞪住他,旭脈的大眼中冒出熊熊烈火,仰起下巴,她一臉不馴。
「你勾起我的興趣了,雖然你不夠濁柔可人、不夠乖巧柔順,但我再也不會放掉你,從現在起……我要一寸寸謀殺你眼底的驕傲,直到你銳氣消盡!」他冷冽地撂下一道寒語,威脅意味濃厚。
到那時才放她回家嗎?撇開臉,旭脈不答話。下流強盜,她不屑與他對峙。
「我倒要看看,你要到幾時才開口說話。」俯下頭,他在她頰邊烙下一吻。
輕浮的舉動帶出兩人一陣心悸,她霍地推開他,他卻用更大的力氣,把她身子再次收納于自己懷中。
頭撞上他的心窩,穩定的心跳震上她的耳膜,這個懷抱……是她的穆哥哥嗎?
不、不是!
她的穆哥哥濁文儒雅、和善有禮,絕不是這個粗魯的無恥之徒;穆哥哥的懷抱會讓人心平心安,不會像這個懷抱,教人心慌意亂;穆哥哥沉穩實在、道德觀念重,甚至……還有一點點迂腐,才不像眼前這個輕薄的下流強盜。
列舉多項不同處,一顆心重新安回原位。她的穆哥哥是獨一無二、誰都無法取代的!
抱起她,他暫且不去理會她腦袋瓜里想法,躍上馬匹,他疾駛回菊花寨。
坐在屋內,環顧四壁,這里……算是高級囚籠。
沒有鐵欄、少了陰間斷發霉的腐臭味,連點綴監牢的小生物——蟑螂、老鼠,都沒見到。或者,這個土匪窩經濟狀況還不錯。
拍拍胃,剛被那個粗魯強盜一手提起,倒掛在馬背上,奔馳了老半天,幾次反胃工嘔吐,到最後連綠色膽法都葉盡了,他才把她頭上腳下翻轉回來。
他存心懲罰她,她偏不教他得意,優雅從容地怞出藕色手絹,輕輕拭去嘴邊的污漬,用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態作戲。
他喚人把她送進這里後,門咋地一聲落了鎖,再高貴的身份都成不了氣候,主子、奴隸的角色立時分明,她再高傲都氣不了他分毫。
白著一張臉,她拼命吐氣、吸氣,想把胃中那陣翻攪平息。
靠著床邊,想起穆哥哥,她心頭襲來一股酸意。
本來……可以在明日見到睽違已久的穆哥哥,她在夢里痴痴念念想過多年呀!
誰知一矣莫名其妙的匪類,搶走她的嫁妝不打緊,連她也不肯放過。
爹爹知道她被擄走之後,肯定躁心極了,要是有機會托人送封家書報平安該有多好。
穆哥哥知道她被綁走會心慌心焦嗎?說不定會親自上山寨討人,那可不好,文弱的他肯定要吃虧的。
不!不要穆哥哥吃虧,她不想再害他倒霉,自從他認識她,好像就沒少吃過一次虧,這回,她說什麼都要維護他。可是……旭脈記得那回,鄰居小翠被一個地痞無賴強帶回家,之後,未婚夫家便來退親,說她不貞。
不知道穆哥哥會不會也這樣待她……不會,她的穆哥哥不會這樣。甩甩頭不想了,多想無益。
決定不開口說話後,很自然地,旭脈會避開和人打交道的機會,也因此情緒起伏變得極少,沒想到,如今一個下流人物竟讓她心情不斷翻涌。
深吸氣,她試圖平下怒意,生氣不能解決眼前的窘局;想逃,她要有充分準備,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儲存體力。既來之,則安之,她不多想其他。
褪下霞被,除去鞋襪,她準備上床養足精神。
站在站外許久,他等不到她眼中的驚慌無措,有點兒訝異、有點兒懷疑,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欣賞!放下宋旭脈,他上議事廳商議過幾件事情後,便到這里來,默默地看她偏過頭想心事,一動不動坐上許久,然後約莫是想通了,便坐上床準備休息。她倒是挺能隨遇而安。
驀地,一抹秀麗的影子躍入眼簾,鼎驥立刻間入樹後。
小勻手拿一套舊衣衫由遠走近,沒敲門,筆直入內。
「這是驥哥哥要我拿來給你換的。」她不客氣地把衣服放下,兩個眼楮盯住她猛瞧,心下暗中,較勁。「我看不出來你是哪一點對上驥哥哥的眼。」
如果說勾心斗角是女人的潛藏天性,引發這種戰的男人無疑就是導火線了。旭脈沒動作,冷眼看著桌上那套粗衣荊裙。
哼!拿走她幾十箱衣服,竟拿這套粗布衣衫讓她換,這土匪窩未免墳不懂待客之道,但誰能對匪類要求太多。
轉頭向壁,她不想多看小勻一眼,嫉妒高張的女人最危險,聰明人就算躲不了,也會選擇縮起頭來明哲保身。
「說什麼大家閨秀,原來不過是個沒水準的傲慢千金,驥哥哥會喜歡你才有鬼。」小勻冷嗤一聲,誰看不起誰,還不知道呢!
鬼?這寨子除了少知識、少文化、少個像樣人物,不會四處撞鬼?!這些話旭脈沒說出口,否則小勻臉色肯定會更加難看,不過她那副不甩人的姿態已經夠叫小勻難受了。
「孔大哥言過其實,要尋出你這等相貌的女子,在山寨里隨手一抓,起碼有幾十個。」對著旭脈的縴縴背影,她說出違心論。
偏偏這幾十個當中,沒有一個你!旭脈最生氣的是,她的香哥哥、臭哥哥的,為什麼不干脆從這幾十個當中挑出他的真命夫人,偏要中途插進來,壞了她和穆哥哥的好事。
把棉被蒙上頭,揚起耳朵,不是害怕,她是懶得多說。
小勻看到她的動作氣不過,沖向前狠狠地把棉被扯下來,鉗制住她的下巴,硬要旭脈看自己。
在寨里待久了,小勻多少有些功夫底子,旭脈怎麼也調不開自己的臉,最可憐的是她那早已黑紫的多災多難下巴。
「弄清楚,說好听點,你是驥哥哥搶回一的押寨夫人;說難听點,你的地位只比階下囚好上點,不用太自以為了不起。」
她輕蔑地看小勻一眼,押寨夫人很紅嗎?值得讓人家自以為了不起?想當,來搶啊!她不會吝惜。
她的眼光讓小勻受不了,翻翻白眼,把手中棉被扔回她頭上。
拉下被褥,她嘆口氣坐起身,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要攪和到幾時,才肯讓她安安穩穩睡場覺。
「我們全山寨的人都看不起你,因為,在我們眼中,你只是替主子暖床的下賤女人。」
她幾時需要拿土匪的「看得起‘眼光,來提升自己的價值,她未免太盾得起自家人了!這回她換上不耐眼光,看著戲演得正高潮的小勻。
「你最好乖乖待在屋里,哪里都別去,萬一,讓寨里大哥誤以為你要逃月兌,到時幾個快刀落下,你少了一只胳膊還是一條腿,可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
小勻滔滔不絕說了好久,鼎驥在屋外看得有趣,而旭脈的眼神已經渙散,心思早沒放在小勻的活中,微微一笑,他進屋去解救口渴的小勻。
「小勻,你先下去。」他大手拍拍她肩膀。
小勻得意地橫過旭脈一眼,心底有絲絲勝利塊感。怎樣?驥哥哥怎麼說都還是最疼她的。
又來一個新人物,這里的人,嗯……真好客。
抬起眼,她努力讓眼楮對焦,直到鼎驥走到她床前,她的眼楮才完全發揮作用。
他……他的眼楮,她的心被大大撞擊一下,咚一聲,好痛!她認識這雙眼楮的主人,真的,那是穆哥哥的眼楮,不會忘記、不會錯。
可是……他怎會在這里?他為追尋她而來?
不!不會這麼快,可是……眼前的一切讓她疑惑極了。
短暫的茫惑讓她看來楚楚可憐,少了犀利的對峙,她溫婉的讓人心疼。
不管怎樣,穆哥哥沒放棄她,仍是跑來救她,不怕危險艱難,他為尋她而來。這層認知讓她心中狂喜。
穆哥哥和她一樣,沒或忘過兒時那段,他喜歡她、寬容她、待她好,他總是用他寬寬闊闊的懷抱來保護她。
「你真美……」俯下頭,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紅濫嬌唇,沁鼻的體香在吻落下那刻襲上他的腦海,忘記她的刁蠻難纏,他在她的唇齒間汲取甜美,他愛上她清冽甘醇的味道,一點點冷、一點點芬芳……一點點讓人愛不釋手。
他的吻軟化了她的堅持,她的手不自覺地攀上他的頸項,嬌弱無力的身子倚著他的堅強,他的懷抱一如多年前熟識的那般。
她的穆哥哥呵!想過無數個日夜的穆哥哥,今日再聚首,他依舊愛她……
放開她,鼎驥退後兩步、穩住急喘呼吸,欣賞她一臉茫然若失的神態。
她不懂、相當不懂他的行為,他突然轉變的表情、他唇邊噙著的冷漠笑意、他讓人捉模不清的動作……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來你對押寨夫人這新身份適應良好。」他的嘲諷令人刺耳。
他在生氣她被人擄來嗎?可……她身不由己啊!
錯不在她,為什麼要怪到她身上,難道穆哥哥和小翠的未婚夫婿一般,認定是她性格風蚤,嗜好招搖?
不對、不對……她從不出門招惹是非,今日事情純粹是那群盜匪看上爹爹準備的豐富嫁妝,才會動手行搶,她沒做錯事情。
輕咬下唇,她想出言解釋,但多年的靜默,讓她連出口成言都是困難。
「今天真夠幸運,我沒想到會搶回一個貌美如仙的女人,這會兒,大概有不少人開始羨慕起我的好運道了。」
他說……天!他不是穆哥哥,他是白日里掩住頭面的強盜頭子?
再對上他的俊顏,她傻了。
他怎會有那麼相似的眼楮、那麼雷同的懷抱,卻又偏偏是身份背景、性格脾氣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天地造人沒有規則可循嗎?
這下子,她真成了不知貞潔、風蚤招搖的下賤女子了……垂並沒有苦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看著她的表情出現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由最初的驚喜到被吻後的茫然,繼而苦笑,他不明白她復雜的腦袋中在轉些什麼?
「你對未來夫婿的看法是苦笑?你對我評價還真高。」
是了!她忘記他和那個上門女子的親密熱絡,還有他的來去自如。他若不是這里的人,怎能自由行動?
撇開臉,她不想見他。強壓下怒濤,她知道生氣並不能幫助她月兌困。
她又擺出那種讓人生氣的高傲態度,鼎驥怒不可遏地沖向她,抓握起她的雙肩說;「有我在,你的眼楮就必須牢牢放在我身上,听懂沒!不可以轉開視線、不可以別過臉,從今以後,我是你的天、你的地,你的一切行為認知都要以我為主。」
淡淡掃過他一眼,她沒將他的話擺在心里,眼光最後的定位點落在門外那棵蒼松。
「你想挑釁我?」他的語氣中帶有濃濃危險意味。
沒點頭、沒回答,她連推開他的動作都不多做一個,就是靜靜地受他鉗制,不掙扎、不反抗,仿佛連反應他的怒火都不屑。
「說話!」他洞房記宋旭脈是個多麼聒噪的女生,她成天喋喋不休的吵鬧聲會把人給惹瘋,他認定她的不說話,單單是為了抗拒。
「真不想看我?」精眸一銳,他放開她,莫名的情緒反應讓旭脈心中一驚。「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
語畢,他迅速伸指點住她的袕道,讓她全身定住,再動不得。他扳過她的臉,讓她的臉固定向自己,轉移不去。
她愕然地瞪向他,這個土匪到底想做什麼?
「這樣看來乖多、听話多了。」他滿意地盯住她的小臉,粉粉的頰、紅紅的唇、濃而密的睫毛,只不過下巴處被他弄出的瘀青看來有些礙眼,但總體言之,他的「妻子」還真是塊瑰寶。
「仔細听清楚,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有人違反我的意願,不管是身不由己還是無可奈何,你已經住進我的菊花寨里,高興也罷、不樂意也罷,你都必須適應,在這里,我是主子,我說的話就是對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不管我是不是強盜,不管我的行為有多卑劣,你都不準用那種鄙夷的眼光看我!」
他伸手掐掐她似柔得出水的臉頰,帶著一絲報復意味,他加重手上的力量,迅速地,不自然的紅暈出現在她臉側。
「很好,你聰明的目光告訴我你完全懂了,現在你就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好好反省。」說完話,他轉身走出門外。
比驕傲他從沒落敗過,沒道理讓一個手無縛雞力的女人贏過他。可是……他真贏了嗎?
公孫華和孔輔仁在鼎驥離開後走入門內。
天!又來了,旭脈不禁在心中聲吟一聲,今天她到底要「接待」幾位寨中兄弟姐妹才能休息?
「主子太不懂憐香惜玉了。」孔輔仁看著她頰邊和下巴處的傷痕,搖頭道。
「何止,他簡直是虐待狂。」只不過是個不懂武功的千金小姐,值得他下這麼重手?還說要請人家到寨里住上十幾天就送她回去,照他現在的行為看來,她還保不保得住性命下山,都還是個大疑問。
旭脈沒說話,但她完全贊成公孫華的說法。
「放著這麼一個美嬌娘不要,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孔輔仁叼叼念著。
「要是知道他想什麼,我們還會配合他的荒謬計劃嗎?輔仁,你把宋姑娘的袕道給解了吧!」
「我?你要我去招惹那只正在氣頭上的老虎,我才不干!」他忙搖手推拒。
公孫華想想也是,萬一,鼎驥把帳又算在宋姑娘身上,情況只會更糟。
他走上前,從胸襟里取出一個瓷瓶。
「姑娘,在下復姓公孫單名華,寨里的人都喊我公孫先生,我略懂醫術,這瓶藥專治跌打損傷,你臉上的瘀血要盡早上藥。」見她沒反抗表情,他就自作主張在她傷口上藥。「這藥我放在櫃上,一天要涂三次。約莫一個時辰,你的袕道便會自動打通,到時你會全身疲乏無力,睡個覺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旭脈抬眼看他,眼里閃過一絲感激,在這里,他算是個人物。
「要不要多帶幾瓶藥過來,以主子的粗暴程度,我想得多準備些藥品給宋姑娘備用,比較妥當。」孔輔仁道。這主子……下手也就重了些……
「行!等我向主子報備過你的建議,我就準備一箱藥材進來。」公孫華應道。
「那……我想還是不用了……」想害他?輔仁忙轉移話題。「宋姑娘,你穿這身禮服會不會很累?我讓公孫夫人過來幫你換下好不好?」
「不好!賤內正準備臨盆,你讓小勻來幫宋姑娘張羅。」公孫華出言反對,想把事情牽連到他頭上,他不笨!
「小勻?你不知道她的心事嗎?讓她來幫宋姑娘,她還能體留完膚?」自從宋旭脈上山後,她的臉色就沒好看過,這會兒不尋找人家的碴就算幸運,還指望她出手幫忙,想得美哦!
「那……請羅嫂子來一趟。」
「可以,主子對羅嫂子尊重有加,再怎樣他都要賣她三分面了。」羅嫂子是個通達事理、豪氣干雲的女人,她講義氣、重交情,性格媲美男子。
幾年前下山劫財,路上遇到黑吃黑的攔路盜匪,因對方人數眾多,主子一群人誤中埋伏,在面臨困境時,羅大哥帶領百來個兄弟下山相助,很快地打退敵方。
正準備整隊回寨,不料敵方頭子居然發狂似地闖來,意欲一刀讓主子斃命,沒想到羅大哥用身體為他擋下這一刀,卻傷重魂歸西方。
羅嫂子不但沒有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反而一肩挑起丈夫生前的工作,完成丈夫的心願,讓菊花寨的組織更加堅強嚴密。
商量過,公孫華和輔仁一起舉步往外,臨行前,公孫華又折返回來,對旭脈勸說︰「主子是個很主觀的大男人,他喜歡溫婉柔順、滑意見的小女人,往後你不要再和他針鋒相對,不然吃虧的只會是你。」
「是啊、是啊!W了不喜歡有人和他唱反調,不喜歡有人不順從他的意見做事,妄想改變他是很困難的,我知道他這人難相處,至少你不要和他以立,少討點皮肉苦,熬過十天半個月後,我們就會送你回家。」輔仁也加入勸說。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既要送她回家,為什麼不現在就送,非要等過十天半個月?他們怕爹爹報官嗎,或是有其他原因?
坐在床沿,她想破頭卻想不出原因。
管他的,反正如他所說,只有十天半個月,忍忍就過了,忍耐……只要別踫上那個頭頭兒,應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