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緯翔出現,他一身皺巴巴的襯衫西褲,臉上有幾分慍怒,嚴厲的面容里,隱隱藏了不平。
他沖進病房時,以珂趴在小恩病床邊,睡得極不安穩。
他走近,輕拍她的肩膀,才一下下,以珂立即清醒。對緯翔做了個噤聲動作,牽過他的手,兩人放輕腳步,走到病房外頭。
「抱歉,直到剛剛,我才看見陳太太的留言。」他的頭發蓬亂,青色胡渣在下巴處冒出來,眼白充滿紅絲,領帶松垮垮地吊在脖子上,今天的他看起來有點邋遢。
「你喝酒了?」以珂問。
「你聞到味道?」說著,他嗅嗅自己的衣袖。
「嗯,第一次看見你應酬,昨天的客戶很難搞定?」他說過,和客戶應酬的事輪不到他出馬,所以能天天回家陪她們吃晚餐。
「沒有,我們在十點之前就讓對方簽下合約,那是一筆相當大的生意,有了這張訂單,公司的股票肯定漲停板,于是企畫這件案子的部門鬧著要去狂歡。」眼光黯然,他不該去的。
「慶祝?應該的,玩得很瘋吧!」
「年輕人的玩意兒,的確瘋狂得很。」于是他被灌酒,在起哄間,他吻了Susan,然後,酒量欠佳的他醉倒,今晨,他在Susan床上醒來。
他對昨夜沒有半分記憶,但今晨的Susan表現明顯,她被滿足了,而滿足她的人是自己。
嚴格說來,這根本沒什麼,他和Susan是男女朋友,況且他確定自己會同她結婚。
問題……他就是感覺不對勁,他不喜歡身上有另一個女人的味道,不喜歡清晨醒來,側臉,發現一張不是以珂的面容……
等等,為什麼身旁躺的女人不是以珂,會讓自己感覺不對?為什麼他再也無法容忍以珂之外的女人味?為什麼他光想到和Susan朝夕相處,厭煩感便油然而生?
「我想,你沒在听我說話。」以珂的聲音總算傳進他耳里。
「對不起,你說什麼?」回神,他匆忙應了一句。
「我說你累壞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以珂望他,今天的他和平常不一樣,她想,他有點懊惱、有點沮喪,但這兩號表情不該是剛拿下大筆生意的老板,臉上該有的表情。
「小恩情況怎樣?」
順順她的長發,他狼狽,她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她眼楮浮腫,眼眶下的黑色沉澱,昭示了她極度疲憊的事實。
「是急性腸胃炎,從小她的胃腸就不好,一吃到髒東西就鬧肚子;陳太太嚇壞了,小恩又不愛看醫生,她才會打電話給你。」
「現在呢?」
「情況控制住了,她有月兌水現象,打過點滴好多了。」
「你一夜沒睡?」
「沒辦法,小恩鬧了一夜,又拉又吐。」
「那麼該回家休息的人是你,不是我。」拿起手機,他要找人來代以珂的班。
「我答應小恩不離開,人要言而有信。」她和小恩打過勾勾,說會守在她床邊,不讓她獨自面對醫生。
「她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等點滴打完。」
「好,我陪你,等點滴打完,我們一起回家。」緯翔想,他們都需要喝蠻牛,帶著以珂走到販賣機旁,投下零錢,才發現販賣機里沒有這類飲料。
以珂按下咖啡,她需要咖啡因來提神,轉身,她取笑他︰「可惜,這里沒賣解酒液。」
「你以為酒精能控制我幾小時?」說著,他也按下一杯咖啡,用咖啡因替自己沖去昨夜不愉快的記憶。
「打過電話向學校請假了嗎?」緯翔問。
「陳媽媽說她會打電話跟小恩的老師請假,至于我,我是大學生,蹺幾堂課沒問題的。」拉開拉環,舉高鋁罐,輕輕相踫,他們用咖啡干杯。
「那麼為了表示家人的同甘共苦,我也來請假一天。」
「偷懶。」
「我才賺到一大筆錢,你居然批評我偷懶?」
緯翔笑開,說也怪,他總在她面前才有辦法全然放松,他的酷臉從不留到她面前,小喬經常批評他的「大便態度」也不曾教她有緣面見,他對她的縱容,已遠遠超過他對任何一個女人。
「對哦,我好像有點過分。」養家的叫偷懶,只會消費的自己不曉得該怎麼形容。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決定了,下午,如果小恩情況好一些,我們帶她去看電影。」
「她在養病耶!」以珂提醒。
以珂說得有道理,只請病人看電影太小氣。「好吧,不看電影,去吃法國餐。」
「你真的很沒有醫學常識哦,腸胃炎的病人只能吃白稀飯,除非你希望她病情加重。」
「請問,我可以為腸胃炎的病人做什麼事?」
「講故事給她听,說笑話給她笑,當然,不準說黃色笑話,那會嚴重妨礙兒童身心發展。」她加強了嚴重二字。
「你要是當母親,一定是最嘮叨的媽媽。」
「我口才好嘛!」說說笑笑間,緯翔的手機響起。以珂叮嚀︰「如果是陳媽媽打來的,你告訴她,小恩沒事了。」
「嗯。」
緯翔接起電話,听見對方的聲音,他的臉色瞬地凝重,不發一語,他靜靜听對方說話,銳利的眼光像寒刃,無聲地刺向牆壁。
以珂讓他的表情嚇到,她盯住他的臉,猜測是誰來電。
電話那頭講了很久,他卻連半句都沒回,最後,一聲「我知道了」,他將電話掛起。他的臉色有點丑,以珂繞到他面前,沖著他微笑。
他勉強擠出笑容回應她。
「有事?」她指指他的手機。
「沒事。」
「到手的訂單飛了?」她猜測。
「反正你不看電影也不想吃法國餐。」他又能開心了,在她面前。
「對啊,我和小恩不難養,你不必拼死拼活賺大錢。」
「你好養,小恩沒那麼容易養。」大掌壓上她的頭,將她壓矮兩公分,對于欺侮哈比人,他很有經驗。
「會嗎?她吃得不多。」
「可是我答應給她買一只恐龍。」
「恐龍絕種了。」
「所以我才說她難養啊,我得賺大錢去買一部時光機,飛到白堊紀。」
「時光機?你要向誰訂?」小小的手伸進他的大掌心,他們手牽手,已然牽出慣性,他習慣她的溫度,她戀上他的溫暖,一個小小的動作,讓兩個大大的成年人嘗到幸福甜蜜。
「不知道,有空我會上網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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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了,她們同意之後,他才會和Susan結婚?怎麼會……
以珂抿緊唇,臉色變得蒼白,看著「大嫂」,她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該說恭喜的,問題是,她的發音器出現問題,低眉,她很不懂事地望住鞋面,不曉得的人,還以為她的大嫂住在陰間。
小恩的表現更差了,她直接放聲大哭,不給Susan留半點面子,二話不說推開緯翔沖出客廳。
「對不起,我去把小恩追回來。」以珂急急說完,離開客廳。
Susan望望以珂的背影,再看看緯翔凝肅的表情,她很清楚,這將是一場硬仗。
她不會輸的,她是女強人,堅韌是她的人格特征,不過是兩個未出社會的小女生,她不信自己斗不贏她們。
「陳太太會帶你到客房,你好好休息。」緯翔的聲音刻板冷清。
無所謂,他從未對她熱情過,而且他對任何女人態度都相差不多,所以,她何必怕。何況早上在法院領到的結婚證書還是熱的呢,有了證書作加持,她更加天不怕地不怕。
「為什麼我住客房?我們是夫妻,我自然該和你同房。」
「你懷孕,自己睡比較不會受影響。」他否決夫妻同房的義務。
她想反駁的,但在最後一刻忍了下來,端出笑臉,她說︰「好吧,你等我五分鐘,我把行李放好,再一起到公司上班。」
「不必了,你留在家里休息,你的工作我會找人代理。」
緯翔知道自己的口氣很過分,知道再不滿意,Susan也「已經」是他的妻子,但他真的不想再多看她一眼,他無從解釋胸口的厭惡。
她當然知道對于婚姻,他有強烈不平,可他是個重承諾的男人,是他說過一定會娶她為妻,現在不過是提早一點時間,很嚴重嗎?需要擺臉色給她看嗎?
深吸氣,她忍了又忍,紅灩嘴唇壓出剛硬直線,她會贏,到最後,她一定一定會贏得他的心。
緩緩口氣,軟化面部僵硬,她笑問︰「你想讓我當少女乃女乃?」
緯翔拋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後便離開客廳。
緯翔離開,她的笑容失蹤,冷冷瞪陳太太一眼,下命令︰「帶我到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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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上,以珂摟住小恩,軟聲安慰,雖然她的心情一樣壞到谷底,但事實一向只能承受,無法推拒呀!
嘆氣,她多羨慕小恩能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她但願自己也能任性……
苦,餃在喉間說不出口。
不能說愛他,因為她是妹妹,他有崇高的道德標準,無法接受亂輪的兄妹戀。
不能說我想永遠留在你心間,因為她是妹妹,兄妹的關系雖然長遠,但不是親密的稱謂。
她明白,就算Susan只愛他一年,而她已愛過他十年也沒用,因為啊,兄妹鎖死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
「別哭啊,緯翔有權利追求他的幸福,總有一天,小恩長大,你也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呀!」她的安慰,欺得了小恩卻騙不了自己。
「大哥答應,除非我同意,否則他絕不會娶壞女人進門。」小恩氣鼓鼓。
「Susan不是壞女人。」壞的人是蘇以珂,她佔住妹妹身分,還偷偷幻想著愛戀。
「她是。」白雪公主的壞後母、灰姑娘的二娘,Susan長得和她們一模一樣。
「她不是。」她是緯翔的真愛,是他的一生加上永恆。每個句子,她都在勸自己死心。
「她就是。」
「你要講道理啊,你這麼難過,緯翔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怎麼辦?她的心怎麼辦?她的夢怎麼辦?她的愛情被斬了千百萬段,卻不能哭喊,她要怎麼辦?
以珂失控地大聲嚷嚷,小恩被她嚇到,瞠目望她,兩人相視,久久不說話。
「對不起,姊心情很差……」吸氣,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對小恩發脾氣。
抬頭,小恩發現站在樹旁的緯翔,倏地,她跳下秋千,怒瞪他們。「我討厭你,也討厭大哥!」說著,她往新蓋好的寵物屋跑去。
以珂也看見緯翔了,緩緩起身,她站到他身邊,無助的心情擠不出一抹迎合笑意。
她完了,她那麼愛他,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與Susan的愛情增生?
她完了,她的心用麻繩一圈圈緊捆,仍抑不住滿心愛戀?
她真的真的完了,她的演技那麼差,她根本演不起一個好妹妹,根本沒辦法對大嫂釋出善意。
「對不起,是我的錯。」緯翔說話,順手拂開貼在她發梢的黃葉。
他怎可以對她那麼溫柔……溫柔啊,他的溫柔該給另一個女人……
「是小恩不懂事,請你原諒她。」
「我說話不算話,小恩當然會發脾氣,我該給你們時間作心理準備,是我的不對。至于Susan,她是個有能力的女人,她的社交手腕很高明,我相信她很快會和小恩打成一片。」
所有人都喜歡Susan,不管是公司上下員工、客戶或他的室友,大家都認為Susan是個難得的好女人,這樣的女人宜室宜家,娶進門是正確抉擇。
「嗯。」
對于Susan,她沒意見,她有意見的是自己的貪婪,緯翔對她夠好,對于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他已是仁至義盡,她怎能要求再多?
心板上,一聲重過一聲的敲擊,教她痛得皺眉。
他就站在身前,但新嫂嫂橫在兩人中間,她再不敢奔進他的懷里,像過去般賴到他身上,說一大堆無聊話語,卻談得兩人開心盡興。
她想告訴他,在別人眼中五十年是很長的光陰,但她要五十年、五十年、再五十年……用無數個五十年的努力,好讓他喜歡她,一如她喜歡他。
沉眉、垮肩,她的無奈不能化為語言,她的愛戀只能深埋,她……她的愛情未發芽冒葉,已然摧折。
「她懷孕了。」
緯翔突發一語,以珂驚嚇,回神。
「你說什麼?」她不確定自己听到的部分。
「Susan懷孕了,我不是故意違背承諾,我非在最快的時間內和Susan結婚不可,否則她會把孩子拿掉。」
他沒辦法讓一條小生命葬送在自己手里,沒辦法不對孩子負責任,結婚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以珂不語,想勉強擠出笑容撐場面都很難。
「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受到任何委屈,就像你和小恩受到的不平等待遇。」緯翔說。
點頭,她理解他的責任感,理解他對Susan的感情,也理解他們無論如何,終要走在一起。
「不會改變的,我們的生活,不會因為Susan出現有所不同。」這是他親手建立的家庭,他要它像過去一樣和諧快樂。
「嗯。」忍住哽咽,她猛點頭。
「別害怕,在我的羽翼下,我絕不讓你們受苦。」
以珂除了點頭,還能做出更合適的表現?不說話、吞下哽塞,她要連同傷心難過一並咽入月復中。
「我不喜歡現在的你,你看起來那麼哀傷。」
是嗎?她的聲音保密了傷心,表情卻泄露秘密。
「對不起。我相信Susan很好,我開心將要有個小寶寶加入生活,我會努力當個稱職的好姑姑,念著童話故事,陪他長大。」
她說的每句話都是謊言,但她對自己有信心,只要真誠相信、努力去做,謊言會慢慢成真。
「不要說對不起,只要相信我,我會保護你們,像從前一樣。」
兩手搭上她的肩,她不敢奔入他懷中,那麼就由他來擁抱她的哀愁。
一個用力,她被抱進他的胸膛里,大大的手心撫上她黑黑的長發,一順一順地,順過她心,卻順不了她不見天日的愛情。
他們都沒發現,在二樓、一扇打開的窗戶邊,雙手橫胸的Susan正用冰冷眼神注視著樹下的緯翔和以珂。
她是女人,憑直覺,她猜測他們之間肯定有曖昧,這樣的兄妹不單純。
接下來,她該怎麼做?
很簡單,鏟除異已的首部曲是什麼?是知己知彼,她要按部就班調查緯翔和以珂的真正關系,然後找到有利自己的方案……殲滅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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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照往常般過日子,緯翔下班、以珂和小恩下課,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到院子里散步、一起回書房工作念書,一起陪小恩上床念故事,等小恩熟睡後,他們再一起回到書房,然後各自分頭忙碌。
生活和Susan未進門前一模一樣,未有改變。
然緯翔和以珂的「一起」,讓Susan忿忿不平,幾次關起門來發脾氣,乒乒乓乓弄壞一屋子東西,這種事管家不敢說,下人不敢提,平順的日子里,暗藏了漩渦激流。
日子一天天過去,懷孕的不適和妒忌讓Susan的情緒變得陰晴不定,不能工作、不能經常待在緯翔身邊,她覺得自己像只受困鳥,關在牢籠里,連呼吸都不順。
她在小地方尋下人的碴,成日繃著臉,在緯翔沒看見的地方對以珂冷嘲熱諷,藉機挑起事件。
無奈在繼父的訓練下,以珂老早養成逆來順受的性情,對于Susan的惡劣言行,她頂多低頭說抱歉,假意Susan的行為不是故意,再嚴重,她也只會掛起笑臉,回到房間逼自己適應Susan的脾氣,絕不會跑到緯翔面前搬東弄西。
Susan激不了以珂,只好對小恩下手。她在緯翔面前表現出一貫的落落大方,卻在緯翔看不到的地方把小恩嘔到跳腳。
小恩唯一的解決方案是告狀,但告狀次數多到緯翔開始界定問題不在Susan,而是小恩的任性。偶爾他會責備小恩對Susan不尊敬,偶爾他會開玩笑說,將來小恩嫁出去,會踫到比她自己更壞的小姑,備受欺負。
總之,他不再事事站到小恩那邊,不再次次維護小恩。
上個星期,確定暗招對以珂起不了作用後,Susan決定主動出擊,她走進書房,介入以珂和緯翔的兩人世界,在以珂忙報告、緯翔忙公事時,坐到緯翔身邊,提供建議。
Susan是個聰明女人,尤其在事業上面,她經常提出高明見解,讓緯翔眼楮一亮。她也開始讀教養書,針對小恩對自己的叛逆態度,替小恩找足台階下,並且研究起小恩的性向和能力,好為將來的志向作計畫。同樣地,她在緯翔面前對以珂關心體貼,熱心地同她討論功課與社交經驗,還不時送以珂衣服小飾品。
從緯翔的角度看去,她的確是個滿分的賢淑妻子,沒人可以做得比她更好了,再次證明,Susan的確是最符合他需求的女性。
至于以珂呢?她有苦不出口,她一面壓抑自己的妒嫉、一面對Susan百般忍讓。
她說服自己,喜歡一個人是讓他安順而非教他為難,她認真相信,愛情不是任自己開心,而是讓對方歡喜,她還說,家和萬事興,Susan和寶寶是緯翔生命里最重要的一環,她能做的是包容適應。
她說了無數話,目的只有一個——抑制自己的酸心,阻止愛情繼續泛濫。
她瘦了,吃不好也睡不安穩,她變得不愛說話、落落寡歡,幾次緯翔問起,她總說是課業太忙,過一陣子習慣了,自會恢復正常。
暑假到了,小恩想到游樂園玩,以珂和緯翔商量後,決定讓司機伯伯和麗麗、小夏陪她到六福村。
「注意安全,太危險的機器不要去坐。」陳太太叮嚀再叮嚀,講了幾百次都不放心。
「我知道。」小夏回答。
「麗麗,你要看好小恩小姐,那里人潮多,別走散了。」
「我會。」同一句話,麗麗已經答過兩千逼,大家都有點興奮,想到難得的假期,麗麗笑得合不攏嘴。
「皇帝出巡嗎?場面弄得那麼隆重盛大?」冷不防地,穿著孕婦裝的Susan從樓梯走下來,劈頭一句,全場人都安靜下來。
新太太很難搞,這是眾人的共同心聲,能躲就躲,是最安全的好方法。
「我去熱車。」司機說完,立即離開客廳。
「我把東西拿到車上擺好。」小夏說。
「時間有點晚了,小恩小姐,我們走吧!」麗麗拉起小恩,不由分說快快跑,難得的假期可不要惹出什麼事端才好。
「我廚房還在煮東西。」廚娘鑽回廚房里避難。
「我的房間還沒整理好。」陳太太也趕緊逃開。
一時間,所有人紛紛走避,偌大的客廳里,只剩下以珂和Susan。
以珂掛上笑容,喚一聲︰「大嫂,早安。」
「你是真心想喊我大嫂嗎?還是別有陰謀?」
陰謀?好嚇人的說法,一句大嫂能牽扯出什麼陰謀?吞下不舒服,她掛起迎人笑臉︰「大嫂,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到圖書館。」
早點離開家安全些,最近Susan越來越讓人難以招架,她時好時壞的脾氣,犀利的言詞,和突如其來的發飆,以珂根本搞不清楚她想要什麼。
擋在以珂面前,她不讓人離開。「你和緯翔並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
當征信社將資料送到Susan手中,證實了她的猜想,她便迫不及待將以珂趕出家門。
「是。」她從來沒刻意隱瞞過這點,這件事,不管是小恩、陳太太、小夏、麗麗,周遭人通通知道。
「為什麼你賴在這里不走?」Susan咄咄逼人。
「我帶小恩到台灣……」
「小恩帶來了,你還不走?」她不讓以珂把話說完。
「我……」
「你愛緯翔對吧?」開門見山,她不容以珂閃躲。
是嗎?她那麼不擅長掩飾,竟教人看穿心思?
「你以為近水樓台先得月,沒想到我和緯翔先有了婚約,你以為用妹妹當借口接近緯翔,攻他個不及防備,然後他會為你傾心,為你離開我們的婚姻?」冷笑,昭然若揭的恨意,一寸寸刺向以珂。
不,別冤枉人,她沒這樣想過。她只想他開心愜意,只想用對待哥哥的方式愛他,只想默默地、默默地在他身邊……看他。
「正常女孩知道男人有了家庭妻子,自該知難而退,而你選擇留下來,請問,我可不可假設你居心叵測?」嘖嘖兩聲,雙手擦腰,Susan臉上寫滿輕蔑。
不語,以珂低頭回避Susan的銳利。
「蘇以珂,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女,母親跟了緯翔的父親三年,便卷走巨款跟隨另一個男人逃家。你母親的愛情史真是光榮燦爛,有其母必有其女,想來你也不會簡單。」
抬頭,詫異的眼神望住Susan,她調查自己?
「不必那麼驚訝,我難道不應該了解你是哪種人,為什麼處心積慮破壞別人的家庭,離間人家夫妻感情?」手橫胸口,她是舉槍瞄準獵物的獵人,高高在上的倨傲唇角,餃著一抹鄙夷。
「我的存在真的讓你很不安嗎?」以珂無奈問。
「我對你不安?蘇以珂,你未免高估自己!我對自己和緯翔的愛情深具信心,畢竟我們才是旗鼓相當的男女。」她驕傲地不屑承認,以珂是她的威脅。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我們各安其分,各過各的日子,不相干涉?」
「你會安分?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唆使小恩和我作對,你刻意鬧得雞犬不寧,刻意假小恩的手除掉我。」她栽贓,栽得過分。
「我沒有。」搖頭,她退兩步。
「把你的楚楚可憐留到緯翔面前演吧,我對戲劇不感興趣。反正緯翔心知肚明,知道你和小恩在玩什麼把戲,他不會上當的。」
意思是……緯翔和Susan一樣認定,小恩的鬧脾氣是她在背後叫唆?他相信這個家的波折全是她在興風作浪?有可能,幾次緯翔要她管管小恩,原來,那是他委婉的暗示口吻。
「我很抱歉讓你心煩。」她慌了、亂了,緯翔的誤解教人揪心。
「心煩?不會,你很有用的,有空去燙頭發、作臉吧,緯翔計畫把你高價標售,看看一個妹妹能為我們公司帶來多少利益。」
「什麼意思?」她遲疑問。
「你沒听過企業聯姻?有許多企業第二代,對緯翔的妹妹很感興趣呢!要是能藉由婚姻整合起兩家公司,創造更高的利潤,何樂不為?」
听懂了,他留下她,目的是拍賣她的愛情婚姻……
他說︰「愛情是一層貼在泥上上的薄冰,春陽升起,馬上融得不見蹤影,但它可以帶給植物滋潤,豐腴大地。」
書青批評︰「果然是最實際的商人,只要它能帶給你利益和豐收,你便舉雙手同意。」
予璇說︰「你不要愛情帶來的喜悅快樂,只要它帶給你利益?那麼,若是有女人出得起價,你也不反對上網拍賣愛情?」
他回答︰「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有何不可?是啊,有何不可,他可以拍賣自己的愛情,異母妹妹的愛情算什麼?利益、豐收,他是最最實際的商人吶。
臉色慘白,她抬頭看Susan,好一對實際夫妻。
「給你兩條路選擇,一是在兩個月內離開,二是乖乖照我們的安排嫁入豪門。」
搖頭,她不想選擇,轉身,以珂往二樓方向走。
「我話沒說完,誰說你可以走。」說著,Susan動手扯以珂臂膀。
不理、不听,她再不要听Susan的企業聯姻,不要可怕現實,丑陋她和緯翔的親密。
「蘇以珂,你給我站住!」
她又喊一聲,恐懼促使了以珂的動作,她加快腳步逃開。
本來就滿肚子火氣的Susan,看見以珂不甩自己,直覺地小跑步,從背後,抓住以珂的長發往後扯,阻止她繼續往前。
以珂回頭,Susan眼底的猙獰、殘暴教她全身一顫,那是她最熟悉的表情。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分?我叫你,你敢不理我!」
她爆吼,張牙舞爪的動作嚇壞以珂,要來了嗎?要開始了對不對?不堪經驗在以珂腦海問反覆上映,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這回她逃不開、避不了……
果然,Susan伸手一巴掌,啪地,響亮輕脆的聲音同時震住兩人,四目相交,Susan的暴戾傳入她眼簾,瞬間,以珂蜷起身子,把頭捂在膝間,開啟自己的防衛系統。
她在玩把戲?Susan不解,伸腳踢踢以珂,她被踢倒在地,卻無多余反應。
蹲,她雙手抓住以珂的肩膀,一陣亂晃,以珂隨著她的力道搖動,沒有自己的意識,拍她、打她、喊她、恐嚇她,以珂全無反應,她成了木雕泥人,任由Susan擺布。
Susan慌亂無章,怎麼回事啊,她不過打她一巴掌,難道她有病踫不得?
她抓起以珂的頭發往後拉,以珂沒有任何反抗地仰高頭,空茫的視線不曉得落在哪一度空間,仿佛魂魄已不存在。
糟糕,倘若這事傳到緯翔耳邊,她還有好日子過?
靈機一動,Susan爬到樓梯間,咬牙閉眼,她發狠,讓雙腿一屈,整個人從樓梯間滾下。
一級一級,她咬牙忍住,她刻意讓每個撞擊撞在自己小月復間,當她在地板躺平時,感到一股熱流緩緩從雙腿間滑過。
成功了……這次,她一口氣替自己解決兩個難題。
微笑,她偏過頭,汗涔涔地望住恍惚的以珂,她贏了,贏定!
深吸氣,引吭尖叫,她要引來屋里所有人……
果然,在最短時間里,陳太太、廚娘聚到客廳,她們看見Susan躺在地上,而以珂縮在旁邊渾身發抖,這是一個教以珂無從辯解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