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喬在貓身上花了將近一千元,才得到顏靖一句‘沒什麼問題’,想想實在不劃算。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還被放在提籃里的摺耳貓,念了一句︰「長這麼可愛也沒什麼用嘛!」
貓咪‘喵’了一聲,像是在取笑她——「你也一樣。」
看來,她的計劃又再次落空了…︰她嘆了一聲,走進浴室卸妝。
其實,她—點也不喜歡在臉上涂這些鬼東西,只不過,從小母親就教育她,出門的時候—定要打扮得整齊干淨。小時候,她最羨慕別的小朋友可以在公園里玩耍,弄得全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好開心。
朋友也說,女人不化妝不但看起來沒精神,也不禮貌。她不喜歡特立獨行,害怕寂寞,所以,漸漸地,習慣去配合朋友的論調,自己的喜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卸妝後,她擦干臉上的水滴,接著上保養品,忽然听見客廳傳來‘喵、喵’的輕細叫聲,趕緊起身,走到客廳。
「怎麼了?」她打開提籃想將貓拎出來,沒想到那只貓緊扒著籃子,十分抗拒,她沒抱穩,差點還被它抓傷。
「哇……你好凶喔……」藍月喬嚇了一跳,結果,貓一躍出籃子就開始四處亂竄,將客廳里的東西撞得東倒西歪,最後將自己塞進電視機後方,不停地喵喵叫,像在哭泣,任她怎麼哄都不出來。
她六神無主,听到那委屈的哭聲,感覺自己好像虐待動物的惡人。
「對不起啦……是我不對,你是不是想家了?你出來,好不好?我明天就帶你回家……」她與貓對時許久,求爺爺、告女乃女乃,它還是一直哭,不得已,她只好打電話向顏靖求救。
顏靖答應她立刻過來。
她—心等待他來救火,急忙沖到公寓外等待他,完全沒注意身上穿著平常居家的運動短褲和松垮、寬領口的棉質上衣,有違她的‘淑女形象’。
當顏靖進到她的住所,听她描述完貓咪的狀況,加上他在客廳玄關發現兩袋裝著貓用品的袋子,已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他用逗貓棒耐心地將貓咪誘出,輕輕地抱在懷里安撫受到驚嚇的貓咪,直到它發出‘呼嚕、呼嚕’的滿足聲。
然後,不發一語地從玄關的袋子里拿出貓飼料和盆器,找了一個陰暗隱蔽的角落,將貓輕輕放下。
「這根本不是你養的貓。」他把藍月喬拉到較遠的位置,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是……是、但是……」謊言被識破,她臉色一下刷白。
她慌亂的回答,甚至仍想狡辯,確定了他的假設。
「知道嗎?你給我一種感覺……」他微眯起眼。
她眨眨不必刷睫毛膏就很濃密的長睫毛,看著他,期待他說些什麼。
「俗不可耐,膚淺、虛榮,眼中只看得見自己。」說出這些話時,他的憤怒中含有濃濃的失望。
她震驚地咬住下唇,一口氣梗在胸口,從小到大,不曾被說過這樣重的話,而且,還是從自己喜歡的男人口中說出,這與她預期兩人發展的方向完全背道而馳。
眼淚已在她眼眶中打轉。
「如果你想利用動物來迎合我,企圖博得我的好感,很抱歉,那只會讓我對你更加厭惡。」
她忍著眼淚,不斷在內心自我喊話,她是眾人捧在手心卜的小公主,無需讓人這樣指著鼻子說長道短。
就在她渾身緊繃、發顫,縮著身體時,寬松的上衣衣領滑向—旁,露出縴細性感的肩膀和純白色的內衣肩帶,而短褲下包裹的是修長縴細,潔白無瑕的長腿。
「現在,要換色誘了嗎?」看在他已經怒火中燒的眼里,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包含著女人的心機與城府。
「我沒有——」她喊著,高仰著臉不讓眼淚落下,倔強地拉起領口,不料又滑向另—邊,她狼狽且慌忙地雙手環胸。「這本來就是我在家穿的衣服,我最丑卻最舒服的衣服,我才沒打算色誘你。」
或許之前她曾精心打扮,但是,她的教育與觀念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用身體換取愛情的想法。
「是嗎?」他可能是氣壞了,而且,一時之間也無法理清自己為什麼如此生氣,只是用更冷漠的表情回應她的解釋。
「你憑什麼以為我需要迎合你,博取你的好感,你以為你是誰?白馬王子嗎?」她吸吸鼻子,瞪向他。
「從你這些無聊的小動作,從你一舉手一投足那種裝模作樣,從你表情中散發出全世界的男人都該愛你的自戀。」
「你走——」她像被揭開內心陰暗角落里隱藏的不可見人的心機,一時惱羞成怒。「你、你才是全世界最自戀、最不要臉的男人。」
她決定,從現在起,要開始討厭這個自大狂妄的男人。
她一手要指向門口,又要防止衣領滑落,而臉上既是難堪又是拚命想止住軟弱的倔強。
顏靖的氣焰瞬間消褪,冷靜下來,老實說,運動短褲搭配一件略微褪色的上衣,的確不像最佳的色誘造型。
「對不起,我話說重了。」他道歉,接著用一種急于離開的語氣告訴她。「今晚,不要試圖接近那只貓,也不要跟它玩,明早,就將地送還給他的飼主。」
說完,他就走向大門,自己離開了。
「啊——」她突然瘋狂似地尖叫,同時涌上的羞辱與不想承認的挫敗感在她體內翻騰,她沖進房間,將自己拋到床上,不停地槌打床墊。
眼淚,沾濕了被單。
她哭得眼楮都睡了,哭得聲嘶力竭,哭得肝腸寸斷,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男人,她費盡心思,得到的卻是莫大的恥辱與傷害。
他是那樣一刻也不願意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里。
過去,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同事間相處融洽,朋友也都疼愛她、照顧她,更有數不清的異性對她表達愛慕之情;她對自己的生活是滿意的,他相信未來,會有—個美滿的家庭,她會是—個被愛寵溺的幸福女人。
但是,顏靖的出現一再擊垮她的自信,甚至,將她一直樂在其中的公主城堡給摧毀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美貌是那樣的膚淺、快樂是那樣的虛假,就連幸福也變成一種自欺欺人的謊言。
原來,天翻地覆,就是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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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月喬醒來,兩眼浮腫,嚴重到不敢出門見人。
她戴著墨鏡,一早將貓咪送還給同事,然後匆匆回到家里,沒吃早餐,什麼事也提不起勁,只是呆坐在房里,尚未從昨晚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直到下午,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眼楮也消腫了,她穿著簡便的休閑服,戴著漁夫帽,連妝也懶得化,木然走出家門。
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個飯團和一盒豆漿,不知不覺地就走到了溫州公園,不知不覺地就站在顏靖的診所門前。
幾個抱著寵物的女人輕過她身邊走進診所時,好奇地瞄她幾眼,她才回過神來,躲到公園里,視線仍不由自主地盯著動物醫院的自動門。
「為什麼……」
那些打扮得庸俗又夸張的女人,抱著寵物進門,為的不就是吸引顏靖的注意、博取他的好感嗎?
為什麼他不對她們說教,卻用那麼傷人的話來傷害她?
愛情,關系著女人一輩子幸福與否,就像男人追逐事業,從成功中獲得成就感一樣,為了愛,她不也付出努力,努力地成為一個讓男友有面子的女人嗎?
就算她有些虛榮,耍了點心機,用錯了方法,但是,除了渴望得到真正的愛情,她並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在經過顏靖的那一番話,她已無心再經管自己,她感到茫然,過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頃刻間已顛覆,她甚至懷疑,懷疑那些說過愛她的男人,究竟愛她什麼?如果,她是他形容的那麼不堪……
喵嗚……喵嗚……
—個微弱尖細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打斷了她的沉思,她靜下心來,仔細地分辨聲音來源。
昨晚,那只摺耳貓嗚咽了整晚,她能夠判斷這是貓叫聲。
她轉身向後看,離開椅子,撥開一張皺成一團的過期報紙,赫然發現里頭有一只包裹著破舊毛巾的小貓。
這只貓真的很小,小到差不多只有她的手掌般大,土土髒髒的,毛也稀稀落落,渾身顫抖,用一雙泛水的眼眸看著她,看來天真無辜,眼中有著期待也有著怯懦。
不知怎的,藍月喬一陣鼻酸,她覺得自己就像這只小貓,被人遺棄,只能躲在自以為安全的角落,企圖給自己一點溫暖,假裝自己可以活得很好,事實上,她是無助的,完全沒有自愈能力。
「為什麼你會一個人在這里呢?你的媽媽呢?兄弟姊妹呢?」她跟貓咪說起話,伸出縴細的手指,撥弄它細瘦的前腳。
喵嗚……
小貓叫了一聲,身體搖搖晃晃的,像隨時會倒下。
就在它搖晃的同時,她的心髒也跟著緊張地揪了一下。
她擔心它生病了,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抬起頭望向四周,期望有人可以幫幫她,但是,公園里除了兩只打盹的流浪狗,沒有半個人。
最後,她轉看向顏靖的診所,只好……硬著頭皮再去找他了。
她將小貓小心地捧在兩手合起的掌心中,踮著腳尖慢慢地移動步伐,生怕嚇到了它。
進到診所里,又是那名叫小剛的助理前來招呼她。
「藍小姐,你又來啦!」
她沒多想他口氣中帶著的戲謔,只擔心手中的小貓。「我剛剛在公園里撿到的,我覺得它好像快死掉了,拜托你,救救它。」
小剛看了一下,用手指輕輕觸模小貓的月復部,立刻將她帶進看診室。
顏靖一看,又是她,表情立刻轉冷,低下頭為一只拉不拉多幼犬打完預防針,然後交給飼主。「兩個星期內不要幫它洗澡,小心不要讓它感冒。」
「顏醫生,這只小貓,看樣子快不行了。」小剛急說。
他很快瞄了眼捧在藍月喬手中的小貓,然後大步走向她,小心翼翼地將貓捧過來。「這只貓,哪弄來的?」
這句話自然是問藍月喬,只是,他那不信任的語氣彷佛指控她,為了接近他又故技重施。
她只能壓下難堪,咬著牙說︰「剛才在對面公園里撿到的。」
「嗯……」他沒看她,只是吩咐助理。「準備幼貓女乃水。」
藍月喬乖乖地站在一旁,擔心地看著小貓,希望它沒事。
她假裝不在意他,只是他整個人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他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會牽動著她心跳,即使她已決定要討厭他。
她偽裝得很辛苦,這已不再是欲擒故縱的伎倆,而是她脆弱的自尊心禁不起他再—次無情的傷害。
他喂完小貓,終于抬起頭瞧她一眼,語氣依舊冷淡。「你可以走了。」
「喔……」她小聲地回應,走過去要抱小貓。
「你做什麼?」
「把貓抱回去……」不知怎的,在他面前,她似乎注定了要矮一截,她何曾如此卑微,深怕再增添他對她的厭惡。
「我的意思是貓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
「難道你想帶回去養嗎?你對幼貓了解嗎?或者,我該問,除了你自己,你還有余力關心其他生命嗎?」
藍月喬被他一句接著一句的指責刺得無力反擊,她吞下了委屈,將下巴仰得高高的,語氣堅決地說︰「我要養,我會把他養得健健康康的。」
他撇了撇嘴角,語帶嘲諷地說︰「你想養也養不活,這只貓太虛弱,要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那我可以來看它嗎?」
他閉了一下眼,很不耐煩,這次,她可真是大費周章,找了只快餓死的貓,為的就是每天來看‘它’?
「等它恢復健康了,我再帶回去養。」
藍月喬再怎麼自戀,也不會愚蠢到看不出他對她的厭惡,她從不知道,自己是那麼的討人厭。
雖然,她再次受創,卻強裝鎮定,無論如何,不能泄漏內心的脆弱。他不會因此對她產生憐惜,只會更加認為她裝模作樣。
只要她心里清楚,她是真的對那只小貓產生了感情,就足夠了。
他走近她,低頭看她,赫然發現日光燈照出她眼眶的濕潤。
她一臉素淨,簡單的休閑服,與前幾次見到她的精心打扮明顯不同,甚至連口紅都沒搽,唇瓣緊緊地抿成一條線,仿佛隱忍著內心的委屈,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剎那間,他動搖了。
他不禁問自己一個始終沒有想透的問題——昨晚,他為什麼那麼生氣?為什麼對她如此嚴苛?
有太多人只是跟著潮流,一時興起,養巴西烏龜、麝香豬、養貓、養狗,卻又在熱潮褪去後,任意棄養,他頂多只是發發牢蚤,感嘆人類對生命的不尊重,獨獨對她……
看著她明明就快哭了卻努力瞠大眼楮的表情,他開始覺得,這次,他可能真的誤會她了。
昨天,發現她的表現與自己的期待出現落差時,一時涌上一股莫名的憤怒,好似靠近花從,閉上眼,想要一嗅芬芳時,赫然發現原來是假花。
那些指責她的話,背後的原因,可能比自己發現的還要復雜。
「我會讓小貓住在二樓寄宿的房間,你來的時候,就讓小剛直接帶你上去。」
他收斂先前的嘲諷,心平氣和地說。
「謝謝。」她沒多作停留,隨著小剛走到櫃台,填寫資料,付清費用。
小剛察覺到她和顏靖之間的緊張氣氛,也後悔在藍月喬剛剛一進門時,將她歸類為‘花痴飼主’,他後來注意到她是真的很擔心那只小貓會掛掉。
他念大學時就在顏靖這間診所打工,畢業後等待兵役期間,從工讀生轉為正職,與顏靖已經認識三年多,知道他是一個正直且用嚴謹態度面對生命的男人。
唯一的缺點就是——整個人太直了!
「要不要去看看我們這里的動物民宿?」小剛問藍月喬。
「動物民宿?」
「你跟我來。」
藍月喬隨著小剛走向二樓,二樓有三個房間。
「這間是我的房間,恕不開放參觀。」小剛打趣地說。「這間是狗狗的民宿。」
「等等……這間我不看了。」在他要打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她阻止了他,她怕沖出大狗。
「好吧!」他又打開另一扇房門。「這里就是小貓要住的地方。」
「哇……」她看見一間布置得很舒適、很溫馨,隔出一格格小空間的房間,格子里有幾只美麗的貓,蓬蓬的毛,慵懶地打著盹,也有在地板上追著圓球玩耍的小貓。
「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小貓的,道幾天,我讓它睡我的總統套房。」
「呵……謝謝你。」她憋在心里的苦悶因為小剛的體貼而輕松許多。「小剛,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飼養小貓要注意什麼?我想先布置好它的新家。」
小剛遲疑了下。「你要想清楚喔!如果你決定養它,對小貓來說,你就是它的全部,它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了,要是哪天你嫌麻煩,不想養了,她的世界也會跟著崩潰的。」
听小剛這麼一說,她才稍稍體會顏靖昨晚為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她的心態真的太可恥了。
「你看到街上那些流浪狗、流浪貓,其實,他們的心里一定很想念她們的主人,也一定不懂為什麼主人不要他們了,尤其飼養過一段時間的寵物,被棄養後流落到街上討生活,是會被欺負的,也很容易病死。」
「我不會把小貓拋棄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現在,她的心里好難受,她從未關心過街上那些翻倒垃圾桶的貓狗,只覺得厭惡,原來,可惡的是當初愛她們,最後又棄養的人類。
「好吧!那我告訴你要先準備什麼東西。」小剛帶她走進房間,一一告訴她注意事項,藍月喬也很認真地記下他說的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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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藍月喬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到動物民宿去看看未來要跟她一起生活的小貓,她為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小橘子’,因為它的身體擦干淨之後,居然是橘色的毛色,小剛告訴她,小橘子是只混種的波斯貓。
每次,她走進動物醫院,還是會忍不住習慣性地朝診療室的玻璃窗看去,潛意識里希望能看見顏靖。
顏靖對她的態度依舊冷淡,有時,她進去找小剛,他往往只是抬頭瞄她一眼,然後立刻移開視線。
她愈來愈覺得他是個雞腸鳥肚的男人,一件事,記仇那麼久,但是,就算她在心里告誡自己無數次,不要在意他,最後,仍會因他的面無表情而感到萬分沮喪。
今天下班,藍月喬還沒回家就先到動物醫院,櫃台人員告訴她小剛休假,她徑自走上二樓。
當她輕輕地打開貓咪民宿的房門時,意外看見顏靖。
顏靖盤腿坐在地上,寬厚的手掌中托著她的‘小橘子’,正小聲地和它說話。
「小橘子,到新家以後,要乖乖的喔!你的主人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藍月喬听見他溫柔的口吻,突然好感動,仿佛他正在對自己的孩子說話,她覺得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哇啊……」這時,一只活潑的暹羅貓突然從她腳邊竄過,她因小腿無預警地被那彎曲的尾巴掃過,嚇了一跳。
听到聲音,顏靖回頭,發現是她,一手撐著地板站起來,將手中的貓咪遞向她。
她伸出雙掌,小心地接過來時,手指和他的相觸,微刺的電流就從指尖一路傳達心窩,一瞬間,她緊張地忘了呼吸。
顏靖看了她一眼,很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好作罷離開。
「等等……」她出聲留住他。「秀芸他們度蜜月回來了,約我們明天到他們新家聚聚,你會去嗎?」
「嗯。」他停下腳步,背對她站著。
「你還在生氣?」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他像惜字如金似的,就是不肯多說兩句。
其實,多事的小剛,每天都會向他報告‘小橘子’的健康情形,‘順便’描述藍月喬跟小貓說了什麼話,怎麼布置小貓的新家,買了什麼玩具,就連她穿什麼衣服、什麼發型都‘順便’地說得很詳細。
他不再質疑她撿來這只貓的用意,而且,很高與她是真心想飼養小橘子。
只不過,他的表情就是這樣,他的話也很少,加上小剛既然都報告得那麼詳細,他自然沒有什麼事要問她。
他總不能白痴到明知她來診所的目的,還故意寒喧說「你來看小橘子啊」,這種廢話,他向來不說。
「星期一,你就可以帶小橘子回家了,該注意什麼事情,我會讓小剛告訴你。」說完,他向前跨出一步。
「為什麼你不直接告訴我?我就這麼讓你看不順眼嗎?」她情緒激動,無法接受他前一刻才對‘小橘子’輕聲細語,一見到她就變得冷漠無情。
不可否認,她對他的確還抱著一絲期待,無法克制地因靠近他而心悸顫動,渴望他釋出一點善意。
她知道自己很沒出息,那麼多男人追求她,她不心動,卻巴望著這個自大的男人看她一眼,然而,這些酸澀難堪的情緒也只能放在心底,不能被人發現。
他轉身問她︰「我對你的印象好不好,跟你養小橘子有關系嗎?你養貓的心態到底是什麼?」
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令她血色盡失,因為她發現,自己又說了蠢話,又讓在乎他的心情曝光了,她只恨不能把剛才那些話吞回肚子里。
「是沒關系,我只是認為,提供建議是你做醫生的職責,我既沒欠你診療費,也沒質疑過你的醫術,顏醫師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顧客,是不是太沒有職業道德?」
最後,她只能用冠冕堂皇的指責掩飾自尊心受創。
顏靖心頭一震,她說得沒錯,一般而言,就算他再怎麼不耐煩那些在他身邊打轉,擅自把他美化成她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的女人,頂多只是悶不吭聲,還不至于刻意表現得這麼冷淡。
面對她,他似乎特別的敏感,他以為自己不喜歡她,卻偏偏特別在意她,不斷想探看她真實的性格,是否表里如一。
他有著野貓一樣驕傲的心性,討厭被設計、擺布,缺乏與人交往的動力,總要處在角落觀察一陣子,才能確定這個人是否正派,是否值得信任。
而藍月喬,不知不覺中成了他觀察的對象。
那表示……其實他對她是有期待的?!至于期待什麼……
他停止繼續深入內心探究原因,光是這個發現已經令他有如晴天霹靂。
「對不起。」他沒頭沒尾說了一句,掉頭就走,像是為她的指控道歉,更像不想再跟她爭論,為了擅自離去而道歉。
已對他萌生怨恨的藍月喬自然認為他連解釋也不願意,連跟她多說一句話都嫌浪費口水。
「我要是再理你,我就是豬頭——」她握緊拳頭,跟自己發狠。
夜晚,因小剛還未回來,顏靖一個人坐在貓寄宿的房間,讓‘小橘子’睡在臂彎里,心里五味雜陳。
不知道是不是家中三個女人帶給他太多的負面印象,讓他對女人總帶著一些嘲弄的心態,覺得她們經常做些無意義又莫名其妙的事,缺乏自我思想,無論朋友形容女人是多麼的風情萬種,他還是認為那只是女人為了討好男人而偽裝的形象。
也可能是長時間跟動物相處,讓他愈來愈不習慣為打好人際關系而拐著彎說話那一套,不少女客人也都因為他的直言而經常哭著離開。
他只是表情少了點,說話聲音低沉了點,詞句筒略了點,女人就可能脆弱地以為他生氣了,在指責她們。
可是……不可否認,他對藍月喬確實特別嚴格。每次看到她,他就變得格外嚴肅,好似明知道她喜歡他,故意要擺出一張臭臉;明明知道她來了,故意要視而不見。
他這個人到底是混合了多少種性格?
這麼一想,腦子里自然浮現烏龜,老虎,馬,狗、貓……
這是他的思考方式,如果可以將人的性格歸類為某種動物,或是某只相處過的寵物,他就會比較容易找到答案。
喵……
在他臂彎里的小橘子叫了一聲,又將頭埋進自己的尾巴里,小小的身體蜷成一團。
「呵……你這樣還真像顆橘子,你的主人幫你取這名字,取得好妙。」
看到小橘子,他又將思緒拉回藍月喬身上。
她給他的感覺很復雜,他認為她太做作,像只花瓶,但是,他愈是認為自己不喜歡她,就愈在意起她的出現。
會下會其實他是喜歡她的?
就像國小學童,害怕被同學嘲笑,反而別扭地去欺負自己喜歡的那個女生。
這麼一想,他突然覺得被自己打了一巴掌。
他不是最討厭她那一型的女人嗎?
不會的,一定是她最近出現的次數太頻繁,加上先前不愉快的爭執,所以,他才會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雖然這麼說服自己,但是,說服力明顯不足。